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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楚爷三番四次修理过的工部尚书柳大人,咣当一声跪倒在地。
“启禀圣上,老臣斗胆谏言!
六皇子瑄王殿下德行出众睿智英明,慈孝发于自然,仁恕洽于无外。武夫怀恩文土归德,恩无所私唯德所亲。具明达之殊风,拥贤明之雅量。温良恭俭友爱手足,博闻强记圣思无双。
实在是我大齐储君的不二之选呐!”
前面昧着良心嘟噜的那一长串,不一定是真心。但是最后面的这一句,却肯定不是假意!
相比起让荣昌公主那么只人间凶兽蹲上龙椅,老柳这会儿觉得瑄王殿下突然间就眉清目秀有人君之相了!
别管扯的犊子有多不靠谱,反正就是要让人听懂一个意思。
瑄王殿下,好哇!
如果不认同的话,那就换荣昌公主!
不过好在与他审美观保持了惊人一致的,还有许多许多人。本来还想着蹲在岸边明哲保身的一些老狐狸,这会儿全咣咣咣的跪下了。
拍开嘴扯出瑄王殿下,夸的那叫一个昏天黑地哇!
“六皇子仁德,有储君风范!”
“瑄王殿下文武双全,可堪重任!”
“圣上,臣等认同柳尚书所言!”
不是认可,是认同。
这些天花乱坠的赞美之词,甭管他们自已信不信,但是务必一定必须要让皇帝相信,皇六子才是天纵英才天生明主天选打工人,呸,说错了。
反正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皇位上蹲只猴儿都行,但是绝对不能蹲着荣昌公主!
“嗯,爱卿们所言颇有几分道理。”
皇帝装模作样的点点头。
一边给呆小七捋呆毛,一边漫不经心的叹息着感慨万千。
“朕也觉得老六这性子还算仁义,知道友爱手足。这一点像朕呐,想当初朕与大哥,就是那般的兄弟情深。
可怜他如今孤零零的一个人就这么去了,膝下连个摔盆扶棺的都没有。
唉,只要一想起来,朕这个心哪,就难受哇……”
圣上您憋说了行不行?
您演的难不难受我们不知道,但是我们听的真的好难受哇!
这么会兄弟情深不要命啦?
晋王真的也表示认同么?
众人一脸胃疼的扭脸看向宗人令,于是压力就给到了诚亲王。
“老夫觉得晋王此番逝去,膝下凄凉确实不妥,诚亲王觉得呢?”
“本王……”
“下官觉得宗人令,定会体谅圣上对晋王的一片哀思,诚亲王觉得呢?”
“我……”
“对对对,本将也觉得淳仪郡主伏法之后,晋王名下一个孩子也没了这真的不好看。诚亲王觉得呢?”
“………”
你们都觉得完了,还需要本王觉得什么?不就是想让我背锅吗?
看看这怼到自已脸上来的满朝文武,再看看龙椅上那缺了八辈子德的皇帝,老王爷在心里拍开嘴的破口大骂!
然后抬起手疲惫的抹了把脸,实在是得罪不起这么多人哇!
本王能屈能伸!
不就是黑锅么?
本王背了!
“启禀圣上,请听老臣馋言,不是,谏言!”
他奶奶个腿儿的,气的嘴都开瓢了!
“晋王乃先皇嫡长子,出身尊贵又为我大齐于道观中祈福多年,实在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
此番他撒手西去魂归地府,纵是圣上哀痛老臣也只能劝慰您保重身子。毕竟人生在世生死有命,哪里能尽顺人意呢?
不过!”
前头铺垫了一大堆光鲜亮丽的场面话,诚亲王最后才能硬腆着老脸,把剩下的话说出来。
“圣上自来友爱手足,又与晋王兄弟情深。此番晋王棺前缺个打幡的人,老臣便斗胆替亡人求个恩典。
求圣上将二皇子裴氏长珺,过继于您长兄晋王名下。以全兄弟之情,以慰亡者之心!”
吠完这段该天打雷劈的话之后,诚亲王动作麻溜儿的跪下,一头磕在地上死活不抬眼。
无他,有点要脸罢了。
第
474章
尘埃落定
皇帝心满意足的勾起嘴角。
一道道圣旨从金銮殿上直接发了出去,仅仅一日之隔,京城势力便被重新划分。许多的人家随着升平公主等人同往黄泉。
瑄王府。
裴长璟推开内院的门扉,这是他从上次与杨氏不欢而散之后第一次过来,应该也是最后一次过来了。
掀袍迈步脚下极轻,安静的走到床前。看着躺在那里昏昏沉沉的虚弱之人,他的面上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是他的眼睛里,有一丝惆怅。
感觉到似乎有人在打量自已,杨氏用尽所有力气,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王爷,你来了。”
声音虚弱,了无生趣的麻木之色,让裴长璟的眼睛微微闪了闪。
“各凭手段而已,怨不得我。”
“嗯,不怨。”
杨氏苍白似鬼的脸,竟然还牵强的扯出了一点点笑容来。
“我接下落回的那一刻,你我便合该是如此惨烈收场。总归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而已,愿赌服输。”
总归也是夫妻一场也曾相敬如宾,还有一个共同的儿子。对方一步一步走到这般田地,裴长璟不可能丝毫没有触动。
他真的想不明白。
“杨沐雪,看在峥哥儿的份上,我并不曾有过杀你的心思,可你到底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
床上的女人那本来就已经无神的眼眸,闻言更是黯然了几分。
“为什么?因为我不想死啊,我想活,好好的活。”
她突然古怪的笑了一下,瘦削病态的脸隐在床幔处的阴暗里,莫明多出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怀。
“夫君,我是真的心悦于你,也想与你长长久久做恩爱夫妻的。可是,我身不由已啊。”
眼泪顺着脸庞蜿蜒而下,裴长璟却不见动容。
“若是你叫人请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的话,那本王先走了。”
“你别走!我求你,求你听我说完……”
杨氏突然激动的挣扎着伸出手,妄图去抓住不远处的那片衣角。但终究一切都是徒劳的,她只能依旧瘫软在原处。
“夫君,是杨家人拿捏于我,我真的是被逼无奈啊!”
看着丈夫冷漠的脸,这次她哭的分外真心。
“我并不是杨东庭的女儿,真正的杨沐雪早就已经病死了。我只是因为长的与杨沐雪有些相像,才被找出来攀上皇家姻缘的棋子。他们给我下了药,我不能不从啊。”
裴长璟的眼睛猛然一凛,能看见汹涌的怒火在里面翻腾。
“你是说,杨家人从一开始就在欺是。”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杨氏不想在死前带着遗憾离开。她想让这个男人知道,他的妻子到底是谁。
“杨东庭死于圣上登位前夕,杨家所有的从龙之功便只换来了那一纸婚约。偏偏被家族寄与厚望的杨沐雪病亡,不甘心的杨家人便找出了我李代桃僵。
然后又做了两手打算,一则投奔四皇子,若是成功也能再登高位……
二则…押注于我,……一旦你…荣登大宝……便可…去父留子……”
她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当然剩下的话也不用再多说,裴长璟当然能想到。
看着榻上这垂死之人,他的声音添上了一抹浅淡的哀伤。觉得这一切真的都好荒诞,同床共枕了几年的结发之妻,竟然根本不是本人。
“你,叫什么名字?”
床上之人用尽全力的,在嘴角勾出一抹心满意足的微笑。
“我叫…江…曲意,…夫…君…”
话未说完,脑袋便只能不甘的缓缓垂落于枕上。
裴长璟看着这个不知道算熟悉还是算陌生的枕边人,许久之后叹息着上前弯腰伸手,轻轻地合上了那双半睁的眸子。
“我知道了,江曲意。”
他不想知道,当时让荆雁发现落回是不是她的有意为之。可是他知道为了峥哥儿,那些已经流放了的杨家人,是万万留不得了。
江氏?
转开的眸中闪过冷意。
若是没记错的话,杨东庭庶姐的夫家便是莱阳江氏子弟。只不过那家人,早已经在十来年前便死光了。
裴长璟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招来心腹一连串的吩咐下去之后,他自已则直接策马入宫,跪在皇帝面前。
“唉,早都说了不该怨你。这都是朕的不是,不该乱点了鸳鸯谱。”
皇帝脸色很不好看,他没有想到杨家还敢更加胆大妄为一些。曲起左手叩了叩桌子,暗一随即闪现。
“去,叫人处理干净一些。朕日后不想再听到杨氏的消息。”
“是!”
暗一领命离去。
魏总管也被皇帝给挥手撵了下去,上书房中便只余下这对人间至尊的父子二人。
皇帝并没有叫瑄王起身,只是兀自端起茶盏,有一口没一口的浅啄了片刻。直等到瑄王额上沁出了汗珠,他才开口叫起。
“起身吧,自已找个地儿坐下。”
“谢父皇!”
裴长璟磕头谢恩,寻个位置坐好。
父子俩开始长谈。
“小六,其实一开始你并不是朕心中满意的继任者,你应该心里有数的吧?”
皇帝开门见山,瑄王也不敢打马糊眼。
“儿臣知道。论出身我不如二哥,论声望我不如大哥,论人脉手段我不如四哥,论钻营我也不如五哥和九弟。”
“呵,你倒是挺会说话的么?”
皇帝撇了撇嘴角,有点不高兴的样子。
“要真是觉得自已如此不堪,那这太子之位你还是别沾手了,赶紧让贤吧。”
“别呀父皇,儿臣不就是自谦一下吗?我觉得,其实我也还挺靠谱的!”
“呵!”
对于亲爹呵到了脸上来的嘲讽,心理强大的裴长璟,完全当没看见。他又不是那种小心眼儿的人,总不能为了区区脸面,就不要储君之位了吧?
那老四老八他们,非得在地底下高兴毁了不可。
皇帝放下茶盏,正色道。
“你恍惚有人君之相,可到底也还是有不少的缺点,朕愿意给你时间去成长为真正的继任之君。但是裴长璟,你必须得答应朕一件事情。”
“还请父皇示下。”
延平帝的眼睛很锐利,带着许多的审视。
“荣昌与你一母同胞,乃是你同父同母的嫡亲手足。她不是生来便心智有缺,是尚在襁褓之中时便逢大难,鬼门关前几经生死,这才会伤了她的心智。”
第
475章
天家父子,帝王心术
“儿臣知晓,此生必会看护好她的!”
裴长璟这毫不犹豫的回答,明显取悦了他的父亲。皇帝便真的笑了起来。
“朕并不是让你盲目宠爱于她,只是你要知道一件事。小七她不同于寻常人太多,你要学会哄她。
小六,若日后你真的坐上这龙椅就会清楚,皇位尊贵也冰冷,高处不胜寒会冻死你这个孤家寡人。
那个时候你就会庆幸,有一个不把你当皇帝只把你当亲人的荣昌存在,该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儿臣受教。”
“嗯,再有一个。
关于沈慕风。”
皇帝的声音不知为何低了一些,让裴长璟心里猛然打了个突。
那损出平日里不是最招待见的吗?为什么父皇现在是这么个语气?难道他干了什么不该干的,招了父皇的眼不成?
他虽然还没说话,但是想开口求情的神色很明显。他爹就没好气儿的先骂了他一顿。
“把你脸上的那点子心思给朕擦干净!刚刚才说过你有短板,现在立马就甩朕脸上来了?上位者,喜怒不形于色的基本道理你不知道吗?”
“儿臣当然知道,可这不是在父皇您跟前呢吗?我还装什么高深莫测啊?”
裴长璟非常会说话,听着是满满的一片孺慕之情。
“父皇,可是老沈他犯了什么错处惹您动怒了?不如您先骂我一顿,一会儿我出宫了就去骂他去!您可千万别气着自已……”
“滚一边儿去,你要是再瞎猜朕就真该动怒了。”
“哦,您没生气就好。”
乖巧的继续坐在原处,聆听亲爹教诲。
“沈慕风他中意荣昌,此事你知晓吧?”
“嗯,儿臣略有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