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兰是珍贵的草药,世间难得几株,但它性寒而对牧懿的病没有任何作用。叶行玉便将它留在铺内,等待下一位有缘人与他交易。
而就?在他准备回府的路上,叶行玉却瞧见了?那?位上次想?来杀掉他的那?名男子。
一番打听?叶行玉知道?了?来龙去脉,他思索片刻道?:“温梁,你去寻官府,说那?些是我的朋友,然后将她们带回叶府吧。”
温梁不理解叶行玉的想?法,但还是上前拦下了?领头的军官。
“大人。”温梁站在他的面前,温和地?行了?一礼。
“温郎君。”那?人认真回礼,他知道?他是叶行玉身边的人,不敢怠慢,“可是有何要事?”
温梁笑笑,然后将那?人带到一旁说清。
“这……”那?人犹豫,一边是蒋家公子,另一边是叶家公子,两边都不好得罪。
“大人,我们家公子,您还不放心吗?”
“好吧……但是温郎君应该明白,叶府附近会有官府人巡视,不能在水落石出之前将她们放走。”
温梁笑嘻嘻地?点头,“大人用心良苦,了?然了?然。”
那?人招手?,让其他官府之人跟着他走。
温梁笑着走到黎明昭几人面前,“几位,请跟我来。”
黎明昭犹豫几番,还是提步上前。裴朗玉见状,也跟在黎明昭身侧。
“几位不必担忧,我家公子对几位没有恶意?。”
黎明昭问道?:“请问您如何称呼,公子该如何称呼?”
“小的叫温梁。我家公子姓叶,他已?在府中静候几位,届时公子定?能为几位解疑。”
“叶?”黎明昭细细想?了?一番近几月途中相识之人,确实?没有叶姓,“阿满,你可是结识姓叶的朋友?”
裴朗玉也是疑惑地?摇摇头,他伸手?轻轻捏着黎明昭,“不必担忧,中原有话,‘车到山前必有路’。”
黎明昭好笑地?瞧着裴朗玉,她还记得裴朗玉故意?刁难她时,说请她多多教予他中原知识。明明他对中原大多之事都了?然于心。,尽在晋江文学城
桓邰走在黎明昭和裴朗玉身后,瑛娘和却云清之前。他将扇子抵在脸颊,有一下没一下轻戳着,随后回头瞧了?一眼瑛娘,轻声叹息。
最近瑛娘和却云清走得近,连他都不怎么理了?,他十分不开?心。
但……听?说那?个北域小娘子知道?浮生花的下落,这又让他心中格外期许。寻得浮生花,他的瑛娘就?彻底能活过来。
“北域不适合现在的我。”
却云清并?不了?解之前瑛娘身上发?生之事,“为什么?”
瑛娘眼底仍然没有什么情绪变化,“我会融掉。”
却云清眼神微惊,她知道?瑛娘是人偶,但是北域寒冷,怎么就?会化掉。
瑛娘似乎知道?她在疑惑什么,解释道?:“我的身体是软木雕刻,极寒极暖环境的交替会使我的身体融化。”
“所以,你寻浮生花是为了?……”
“复活我原来的那?具身体。”其实?瑛娘本身也并?不理解,只是桓邰总在她耳边那?般念叨,她便记在了?心上。
“浮生花其实?……”却云清犹豫了?半天,可最后还是没有说出。
她的确知道?浮生花的下落,甚至还能亲手?交给瑛娘。但……拿出浮生花,那?就?意?味着,她必须面对曾经那?些罪恶之事,她不想?,或者说,现在她做不到对以往之事释然。
“嗯?”瑛娘等着她的下文。
却云清不愿与瑛娘对视,她抬眼看?着眼前挂着“叶府”牌匾的府邸,惊呼道?:“到了?!”
黎明昭几人被领入。叶府门外瞧着倒是朴素无华,进去却是别有洞天。
府内走廊、房屋等瞧着精致幽雅,黎明昭想?,这更像是女子钟爱的风格,而非前方温梁口中的公子。
又行了?一段路,几人到达一间幽静的院子内,只见院内一名男子坐在轮椅上背对着几人。
裴朗玉越瞧那?人越觉得熟悉,但偏偏又想?不起那?人是谁。
温梁凑到那?人耳边轻语几句,随后男子转过身来。
而却云清看?见后神色一愣,已?经七月,那?人腿上仍然盖着厚厚的毯子。
叶行玉眼神最先?落在裴朗玉身上,他莫名心颤。
“郎君,好久不见。”
北鞍房·叙旧
叶行玉见众人神色各异,
又笑着解释道:“我与郎君是旧识,所以请各位来府上小住几日。”
裴朗玉神色平静,没有出声,
就连黎明昭抬头瞧他,他也?只是浅浅一笑。
“温梁,带小娘子和郎君们下去歇息吧。”
朝叶行玉道?完谢后,
黎明昭便转身准备离开,然而却见裴朗玉站在原地。
“阿满?”黎明昭轻声道?。
“我?……与叶郎君叙叙旧。”
黎明昭不疑他,
“好。”
“叶郎君?”裴朗玉上次刺杀他失败,
却被他放过?。
如今他不计前?嫌,竟让几人来他府中小住,
裴朗玉难免怀疑他的用心。
“好久不见,
郎君。”叶行玉温和地瞧着裴朗玉,
伸手替他倒了杯茶,
笑着,“来,
坐下?喝茶。”
裴朗玉在叶行玉对面坐下?,接过?递来的茶水,
神情淡漠道?:“叶郎君对每个刺客都这般友善?”
叶行玉理了理毯子边角,
笑道?:“那也?没有如此。只是……裴郎君很像我?的故人。”
裴朗玉抬眼瞧他,
他对叶行玉本?来含有一点愧疚之意,可现在愧疚全被怀疑遮掩。
“是吗?”裴朗玉音调上扬,心中怀疑又多添几分。
叶行玉笑笑,
他知道?自己做法太突兀,被怀疑也?是常态。
“聊了这般久,
还不知郎君如何称呼。”
“姓裴,单名玉。”裴朗玉不准备告诉叶行玉他的真实名字。
叶行玉微怔,
在他昏迷前?,拦住他们的白衣男子便是唤得“阿玉”。只不过?他一直不确定,唤得是他,还是救他的那个男孩。
“我?与裴郎君真是有缘,名中都含一个‘玉’。”
裴朗玉轻笑着,“或许是。”
“裴郎君应该知道?我?唤什么。我?姓叶,名行玉。出自中原诗‘朗如行玉山’。”
裴朗玉轻轻挑眉,心想还真是巧合。,尽在晋江文学城
“嗯,我?知道?叶郎叶行玉吐息,他想现在就问,眼前?之人是否记得曾经在蛇窟救过?一个男孩。
但话都到了嘴边,他又生生咽了下?去,裴郎君不信任自己,也?不见得会说出真话。
“叶郎君若是没有其他事了,我?便先回屋。”
“裴郎君不如等温梁回来让他带路,这样……”
“不必了,”裴朗玉打?断道?,“麻烦温郎君跑这么几回,我?能寻见。”
毕竟他体内还与黎明昭植有连心蛊,倒是没想到这个时候也?能用上。
叶行玉紧攥着毛毯的手指松开,抬眼温和笑道?:“好。裴郎君和你的几位朋友有任何需要,告诉我?和温梁都可。”
“嗯。”裴朗玉浅浅地点头,“多谢叶郎君,再见。”
“客气……”
叶行玉注视着裴朗玉离开的背影,越瞧他越觉得像小时候救他的那个男孩。或许,他已?经忘了呢……
今日如此一番突兀的行为?,倒是让裴朗玉对自己的信任一低再低,真是……关心则乱。
叶行玉叹气,推着轮椅回到屋内。
黎明昭几人跟在温梁身后,却云清这次凑到黎明昭身边,她悄声道?:“那位郎君,是腿脚不便?”
黎明昭却摇摇头,“是也?不是。”
方才她也?瞧见了,七月炎热,就算苗疆温度比中原略低,但是厚毯盖腿那也?不应该。
除非,那位叶公子腿没有知觉。
而她那时粗略一扫,怕冒犯没有细瞧,却仍见那位叶公子右边毯子较左边垂下?贴近轮椅。
黎明昭想,他或许,右腿已?弃……
“是也?不是何意?”然却云清还不等黎明昭回答,又接着道?,“不对不对,这打?探人隐私实在不好。明昭姐姐不必告知我?了!”
黎明昭笑笑,却云清有些时候过?分单纯天真,但其实也?懂得人情世故。
单纯天真……黎明昭想,能在这世上保留一份却也?不是易事,云清很好,她很喜欢云清的性子。
“各位的院子离得近,小的想彼此也?好照应。”温梁转身朝着几人道?,又补充道?:“有任何需要,请尽管找小的和府上其他侍女侍从。”
黎明昭道?谢后,便和其他几人一样走入了院子里。
叶府不愧是大家,府内独立的院子不知有多少。而黎明昭几人住的院子不仅都紧紧挨着,还都种有一棵大树。这似乎是苗疆的习俗,几乎每个地方的每间院里都会植一棵树,或者种几簇花。
黎明昭抬头往树上瞧,枝干粗壮树叶茂密,阳光透过?缝隙在地上映出光圈,黎明昭甚至能看见光线中的小小尘埃在浮动。
“在瞧什么?”
黎明昭闻言转身,便见裴朗玉站在不远处。
她没有回答,问道?:“温梁刚离开,好几个院子,你怎么寻见我??”
裴朗玉走上前?,瞧着她,挑眉问道?:“明昭方才这般专注,都没感到心跳加快?”
黎明昭笑道?:“好啦,我?知道?是连心蛊。”
“还没回答我?呢,在看什么?”
黎明昭转身继续瞧那棵平平无奇没什么特?色的树,裴朗玉走上前?与她并肩。
“我?小时候,经常会爬上外翁院里那棵很高的树。我?想,要是小时候我?们就遇见,爬树和下?水捉鱼谁比谁厉害?”
裴朗玉抱臂,一番思索道?:“你。”
“为?什么?”
“我?会让你。”
黎明昭却没有他想象中的开心,她轻轻撇嘴,“谁要你让,我?本?身也?厉害。”
裴朗玉立马也?意识到,他放下?手臂圈住黎明昭的肩膀,“对对对,瞧我?都忘了明昭小时候也?是能手。”
黎明昭抬眼乜他,“现在也?能。”
裴朗玉讨好着,圈着黎明昭往屋内走去。
*
叶行玉有午睡的习惯,时间不长,通常是不会进入梦境。然而今天却不一样,他清晰地知道?自己入了梦,甚至还是上次梦境的延续。
“叶行玉——”他抬眼,蓝衣少年斜躺在树丫之上,手撑着脑袋瞧他,“小呆子,来树上瞧瞧,有不一样的风景。”
梦中的他有些气恼地将书收好,“别叫我?小呆子!哥,你若是再这般恶劣,我?便告诉娘亲。”
“诶,”少年连忙坐直身,“什么啊!这你就要给娘亲说。小呆子,少烦点娘亲。”
叶行玉冷哼,他们的娘亲十分温柔,但他知道?自家哥哥最怕娘亲念叨。若是娘亲忧心被父亲知道?,两人更是少不得一顿鞭子。
“快点上来!”
叶行玉费力地往上爬,马上要到顶,他伸手,“哥,快拉我?一把!”
少年牵过?他,嘴上却不留情,“让你不习武,实在是弱。”
叶行玉终于坐下?,他与少年肩并着肩,瞧着远处的好风光。
“我?在书里也?学?到许多。”
少年斜眼瞧他,“比如?”
叶行玉正色,“‘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少年气笑,“好。”
说着他提起叶行玉的后衣领就要将他丢下?树。
“哥!哥!我?错了!”
“少爷,少爷!”
叶行玉被温梁唤醒时,他还沉浸在方才的梦中。梦里他的哥哥尚在,他也?双腿健全,两人虽然经常斗嘴,但也?互相?爱护,是极好的一对兄弟。
温梁神色担忧,“我?瞧今日少爷睡得太迟,药都要凉了,便进来唤。”
叶行玉摇摇头道?:“无事,你将药端过?来吧。我?喝完,正好也?去瞧瞧娘亲。”
叶行玉还未进屋,便听见牧懿压抑的咳嗽声,他端着药碗的手一紧,随后又在门外等了片刻才入内。
“娘亲。”叶行玉脸上挂着温柔的笑,仿佛什么也?不知道?。
牧懿也?笑着,虽然瞧着虚弱。
若是此刻有人在,便能知道?叶行玉笑起来的模样与牧懿多么的相?似。都说叶行玉像母。
“行玉,”牧懿从来没唤过?他“阿玉”,她一直记得家中有两玉,若是唤行玉“阿玉”,会分不清的,“听说家里来了客人。”
叶行玉将药勺递在牧懿嘴边,“是的娘亲,来了五人,府上要热闹几日了。”
牧懿咽下?,有些期待地问道?:“是你的朋友还是……”
“朋友。”
叶行玉看见娘亲眼神中的光彩立马黯然,“那你记得好生招待人家,尽到地主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