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朗玉从地下的?府里出来,这是他才发现原来已?经临近傍晚。
若是要从北鞍房至南阳山,至少得费一个白日。旁晚时分他才感知?到明昭,那明昭便?是清晨时便?遇了险。
裴朗玉心?中一阵焦急,不断尝试牵引着连心?蛊。
某个时刻,雄蛊突然感应到雌蛊的?位置,裴朗玉连忙前去。等到屋子的?轮廓隐隐呈现在他眼前时,裴朗玉却不自觉地弯起手指。整整一天?,他很担心?明昭受到伤害。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方行了几步,便?看见前方出现女?子的?身影。他定睛一看,很确定那人就是黎明昭。
于?是裴朗玉快步上前,可是越是走近,他的?脚步越是慢了下来。
眼前之人是明昭不错,可是她的?眼神?却是空洞无神?,像是被谁控制了一样。
“明昭……”裴朗玉声音微颤。
回?应他的?,却是黎明昭举起她手中的?弓箭,将它渐渐拉满对准自己。
“我要……”黎明昭的?手已?经被弓弦勒出红印,但她似乎没有任何?的?痛觉,“杀了你。”
“明昭,我是阿满。”裴朗玉想,定是他用着扶虚的?脸让她认不出了。
黎明昭没有回?应他,嘴中只是念叨着“杀了你”。裴朗玉向?哪边移动,她的?弓箭便?往哪边移动。
“我要杀了你。”
黎明昭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她醒来时四处一片混沌,灰蒙的?雾遮掩了所有的?事物。她试探地迈出一步,而雾似乎有意识一般,为她让出路来。
于?是她顺着走去,便?见前方现出一缕光亮。
黎明昭心?中有疑,缓步靠近。随后她看见光亮之处站着一名陌生的?男子。还不待她思索他是谁,便?听见他道:“明昭,我是阿满。”
她听出裴阿满的?声音,正要朝他走去,然而面前似乎有一道屏障,既不允许她越过,也不能让她的?声音传去。
因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瞧着,瞧着‘自己’举起弓对准裴阿满。
她大喊着“不可以”,却没有人能听见她的?声音。
“不要杀裴朗玉,你快走啊!”
黎明昭知?道裴朗玉肯定能够躲开?那一箭,但是瞧见他站在原地安抚‘自己’时还是忍不住心?口一缩。
随后她看见‘自己’手指松动,准备射出那支箭。
“不行!”
黎明昭猛地扑向?‘自己’,屏障被打破,她落入温暖的?怀抱。
而裴朗玉神?情?紧张地瞧着明昭,他看见她的?手在微微颤抖,眼中渐渐起了一层水雾。
“阿满……走,孙平……”下一瞬箭离弦,擦着他的?耳廓钉入墙壁之中。,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朗玉没有避让,风卷起他侧脸零散的?碎发。在箭离弦前,他清晰地看见明昭偏离了位置,哪怕只有一点点。
黎明昭脱力,弓箭从她手中话落,她整个人往前倒去,裴朗玉于?是快步上前将她拥入怀中。
他暂时不知?道明昭是怎么回?事,但当务之急是先带她离开?。
待两人走后,隐在暗处的?孙平嗣怪异地笑着。
“裴朗玉,我看请你的?脸了。”
“只要我不死,黎明昭就会一直杀你。”
金蛊门·温暖
裴朗玉抱着黎明昭从屋中出来?,
此时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他明显察觉到房间中有另一个人?的气息,但是他担心明昭,也管不得这么多。
裴朗玉记得南阳的半山腰处有一座废弃的木屋,
他现在不敢将黎明昭带回那地下府中。
木屋瞧着便是被人废弃许久,地面和?床板积满灰尘,屋顶挂着细密的蜘蛛网,
一只蜘蛛从屋顶垂下来?,见到有人进来后又很快得藏了起来?。
裴朗玉脱下外套垫在明昭身下,
从屋外拾了一些干燥的木柴进来?燃火。
火光将整个房间点?亮,
暖色的火焰映在墙上,明明是破旧不堪的弃屋,
竟然?也莫名染上几分温馨的氛围。
黎明昭还在睡梦之中,
裴朗玉却看见?她的裙摆上有血痕,
于是裴朗玉掀开?她的裙摆,
看见?她小腿上有两个血洞,明显就是被利器刺透。他心口颤抖,
疼得不得了,比本命蛊被握住七寸时还要疼痛。
裴朗玉忍住心中翻涌的情绪,
为明昭上药包扎,
然?后重新坐回一旁注视着她的睡颜。随后又忍不住伸手去整理她耳边的碎发,
嘴里还轻轻道:“明昭……”
*
却云清醒来?时天已经?彻底昏暗,房间内亮起几盏灯。她侧头瞧见?叶行玉还坐在她的床旁。
见?她醒来?,叶行玉连忙凑近问道:“却小娘子,
你可还有哪里不适?”
却云清摇摇头,而后她突然?想起黎明昭被人?掳走。
“明昭姐姐!”她猛地起身,
却因?扯到?肩膀的伤口而又躺了回去。
叶行玉眼?含心疼地瞧她,“却小娘子你好生休息,
我已经?派人?去寻嫂嫂了。”
却云清失落地垂下头,“我只想让明昭姐姐去拜佛求个顺心,怎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嫂嫂肯定不会有事的,况且哥哥也在南阳山。”叶行玉头一次觉得自己嘴拙。
也不知道却云清听?没听?进去,只听?她一人?喃喃道:“明日我也要去南阳山。”
叶行玉情急之下道:“却小娘子断不能一人?前去,现在南阳山十?分危险。”
他听?说如今南阳山似乎被什么门派占据,许多山下的村民都不允许上山。若是有偷偷上了山的人?,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偏生官府似乎又对此不管不问。
却云清更加焦急,“那明昭姐姐就更危险了!南阳山之大?,若是裴郎君寻不见?明昭姐姐呢。”
“……”
叶行玉沉默,他好像说错了什么话。
“却小娘子,但不管如何,你要先养好伤,才能去救嫂嫂。”
“可是……”
“却小娘子,我能陪你去。”
就在这时,桓邰摇着扇子走了进来?,不同的是,这次他的身边没有带着瑛娘。
却云清和?叶行玉都转头瞧他。
“只不过我有个条件。”
桓邰嘴角带着笑,他的眉眼?也是弯弯,但笑意却没有达到?眼?底。
“你说。”
桓邰清清嗓,正?色道:“却小娘子估计也知道,我想要浮生花。而浮生花……”
他点?到?即止,但却云清都明白。
她思索一番,抬眸看向他,眼?底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严肃。
“我答应你。”
“但是这次,你得帮明昭姐姐,不管是何事。”
“成交。”桓邰眼?中闪着奇异的光彩,他的心跳猛地加快,似乎下一瞬就要炸开?。
*
黎明昭眼?睫微颤,入眼?的是破旧布满蜘蛛网的屋顶。
她直起身来?,牵扯到?腿上的伤口,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可随后她才发现伤口已经?被处理包扎掉。
“明昭!”
她转头看去,一名男子从屋外走进来?,怀抱着一堆野果。,尽在晋江文学城
黎明昭知道他是裴朗玉,她还有昏迷前的记忆。
一时间她心中涌上无数情绪,裴阿满独自离开?时的愤怒、看见?裴阿满时的激动、要杀他时的害怕……
所以?当裴朗玉走到?她面前蹲下时,她第一反应竟然?是给?了他一巴掌。大?抵还是愤怒和?埋怨占据了上风。
“啪”的一声,在空荡的木屋中显得分外突兀。
屋内默了片刻,期间只听?见?两人?不甚明显的呼吸声和?柴火烧得劈里啪啦的声响。
“明昭,我是阿满。”
“裴朗玉。”
裴朗玉想着明昭或许现在方清醒过来?,不知道他是裴阿满,于是又重复一遍。
黎明昭吐出一口气,“我知道。”
她坦坦荡荡,“我打?你只是因?为娘说了,你既惹了我生气,我就不能息事宁人?。”
裴朗玉遂拉起她的左手,“那明昭再消消气。”
于是黎明昭又抬起左手,作势要朝裴朗玉扇去,然?而最后她还是止住了。
黎明昭轻叹,“你真是……”
她的左手最后搭在了裴朗玉的脖子上,黎明昭起身在裴朗玉被扇的左脸上轻轻落下一吻。
“每次都不遵从我的意愿。”
只身来?南阳山是如此,方才在屋中也是如此……
裴朗玉一怔,随后将黎明昭紧紧拥进怀中。
“对不起……”
明明说好一路都要护她平安,却偏偏让她一次又一次难过、受伤。
“我们明昭是最温柔也是最坚强的小娘子。”
次次因?他故而遇险,可她永远沉稳地解决,不会因?此心生怯意。就如方才,明明都被控制住,却还是拼着让‘自己’握住的弓箭偏开?方向。
明昭是世上最最好的小娘子,就如她的名字般明亮温暖。
日月同昭,日光热烈,月光柔辉。
“阿满也是。”黎明昭心中的情绪在裴朗玉抱住她的那一瞬间消失殆尽。
她回抱住裴朗玉,头抵在他的肩上,“阿满是我见?过最最好的郎君。”,尽在晋江文学城
“待女郎温和?有礼,做事进退有度……”
可是黎明昭话还没有说完,她却感觉脖子上有湿润的痕迹,“阿满。”
她挣扎着忙要起身,却被裴朗玉抱得更紧。
黎明昭能听?出裴朗玉的声音有些喑哑,“让我抱抱你。”
黎明昭能够猜到?裴阿满又在想什么,所以?她才会说出那番话,但她确实没想到?这番话会这般触动裴阿满。裴朗玉上次在她面前流泪的时候,还是她说她是他的妻子、家人?之时。
于是黎明昭故意小声嘟嚷道:“刚刚那巴掌真的很疼吗?”
裴朗玉埋在黎明昭脖间轻笑,“很疼。”
“你活该。”
“嗯,我活该。”
片刻之后,黎明昭推开?裴朗玉,她看见?裴朗玉红红的眼?角,一时间忍不住想要发笑。
但她很快就正?色道:“裴阿满,方才屋里的是孙平嗣。”
“你还记得他吗?”
裴朗玉思索了一番才记起他,“舜陵镇的戏班班主?”
黎明昭点?头,“他一直都悄悄跟在我们身后。”
裴朗玉皱眉,“他也在南阳山,还知晓我们一直以?来?的位置,他是白宇鹤的人?。”
“方才他就在屋内,将你易容后的模样看得一清二楚。”黎明昭想裴阿满这副装扮肯定是借用了他人?的身份,“你的身份便已经?暴露了,你还要回去吗?”
裴朗玉摇摇头,“我来?寻你的时候就没想过要回去。”
黎明昭又抬眸瞧他,“之前你不让我跟来?南阳山,是怕我被卷入这次的阴谋。可现在我已入局,你不会想明早送我回北鞍房吧,阿满?”
裴朗玉哭笑不得,“不会。”
黎明昭松了一口气,可随后又嘱咐道:“那你之后得时刻小心我。”
裴朗玉等待着她的下文。
“我想,孙平嗣给?我下的药,就是想控制我将你杀死。我怕……”
裴朗玉明白,“好。”
*
孙平嗣还没有入睡,到?了后半夜,他浑身发颤,嘴里止不住地吐血。他不知道是因?为本身的蛊毒,还是因?为那条蛇的蛇毒。
其实今天黎明昭说得没错,他就是在等死。
况且他瘦不是因?为养蛊,而是一直在服药,为了抑制身体里堆积几月的蛊毒。
可是他没想到?今夜发作会这般厉害,于是他挣扎着下床去拿药。这次蛊毒发作得太过疼痛,他吃的药是平日里的两倍。
但是药确实见?效,片刻后,身体里的疼痛便消减了下去。
孙平嗣阴狠狠地想,他还不能死,他还没有给?意年报仇。他要熬,熬到?祭祀那天,瞧见?裴朗玉被自己心爱之人?亲手杀死的场面。只有几天了,只有几天了……
晚上刚回到?府内,他便被白宇鹤唤去谈话。
然?而这次他瞧见?了那个红衣男子,他莫名怵他,头埋得比平时更低。
“孙平嗣。”
“是。”
白宇鹤笑得诡异,“你有没有瞒着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