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人，不光是对妻子动手，对自己的孩子，也是一样的暴戾！如果发现女方想要逃离，便会用孩子要挟！更甚者，用孩子和女方的亲人要挟！”
“女方要是敢跟他离婚，就等于不顾孩子和家人的安危！她们害怕对方祸及自己的亲人子女，才选择忍气吞声，百般隐忍！”
“至于家暴定罪……”林志安扼腕长叹，“前阵子有个大新闻，我不知你有没有看到，那女人被丈夫打得双肾缺失，只能终生带着尿袋生活，她这一生被毁了，男方才被叛了11年！就这样，男方还扬言，出狱后要报复对方呢！女方身心饱受摧残，到现在还活在惶惶不安之中！”
“那就没有办法治这些畜生吗？”许素兰满心愤懑，“就因为有那张纸，他们的暴力，就不是暴力了吗？那张纸，是他们肆意凌虐妻子的许可证吗？要是把陌生人打成这样，还会判得这么轻吗？”
“那肯定会重判！”林志安回，“可是，他们不是陌生人，是夫妻啊！就因为这层关系，法律就会进行多层面考量，量刑时，就不可避免的会出现偏差！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许素兰听得揪心又憋屈，回到病房后，便一直琢磨着怎么样才能助李娃脱困。
第170章
林志安见她在那里辗转反侧，逮着自己的头发猛薅，不由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别薅了！再薅就变成秃子了！”
“秃子就秃子！”许素兰轻哼，“要是变秃子能想出办法，我倒心甘情愿！”
林志安失笑：“变成秃子丑死了！还是不要了吧！要不，我给你支个招？”
“你有办法？”许素兰眼前一亮，“快说！要怎么做？”
“想法让男方自己离婚！”林志安回，“假如他自己愿意离，事情自然就解决了！”
“自己愿意离……”许素兰喃喃的重复着他的话，脑中很快有了主意。
林志安笑望着她：“你想到什么了？话来听听！”
许素兰轻咳一声，下床先把门关上了，以免隔墙有耳，被人听到。
她住的这病房，是林志安选的VIP病房，门一关，除了她和林志安，就再没有别人了。
“我想这么做……”许素兰将自己的计划合盘托出，末了问：“你觉得，可行吗？”
林志安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我以前也曾用过这个法子，不过有效期太短，想想彻底摆脱渣男的纠缠，光靠这个不行的！还得女方自己能立起来！”
“我知道了！”许素兰点头，“我会多接触李娃，先让她建立自信心，再进行下一步动作！”
有了目标和方向，她心下稍安，傍晚时分，趁李娃出来打饭，再次跟上了她。
李娃初时没发现她，见她忽然冒出来，吓了一跳，本来就苦巴巴的脸，此时皱在一处，愈发显得窝囊可怜。
“你你你……你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她惊惶后退，“你真的认错人了！我真的不叫李娃！”
可惜，她的话音才落，身后便有护士叫她：“李娃，你昨天让我帮忙找的高三旧课本，我找到了！你回头去护士台拿就行了！”
李娃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是强笑着向护士点了点头，小声说：“谢谢李护士了！”
“不客气！”李护士知道她的遭遇，十分同情她，便同她多说了几句，“你家女儿的成绩真好，好好培养，以后肯定能上好大学的！等她有了出息，你就熬出头了！”
“谢你吉……言……”李娃笑得脸上的肌肉都在微微抽搐着，一边回应着，一边不安的偷瞄许素兰。
见她如此，许素兰眸内一个劲泛酸。
她知道李娃为什么不愿与她相认。
易地而处，假如她是以前的那个家庭主妇许素兰，再遇故友，只怕也要躲躲闪闪，能不认就不认。
因为她过得太糟糕了，她对自己充满了厌弃，却又无力改变现状。
遇见故友，就好像遇到了曾经明媚鲜活的自己，羞耻心和自尊心让她无地自容，无力面对，除了一味逃避，哪还有第二条路可走？
可是，逃避是没有用的。
这是许素兰从那场惨烈婚姻中脱困后，得到的最大的感悟。
像鸵鸟一样，将头插在沙子里，不听，不看，不问，好像所有的危险不安就会自己消弥了。
这怎么可能呢？
她安静的看向李娃，眼底尽是悲悯了然。
护士跟李娃说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李娃挤到窗口前打饭，再不看许素兰。
她这回打了一荤一素一汤，小心的端起来，回了病房，伺候丈夫吃饭。
男人受了伤，但依然吃得美味香甜。
许素兰在外面见他风卷残云般将一堆饭吃了个干净，一时又后悔起来。
当初就该照着这畜生嘴狠踹的，把他嘴踹烂，牙踹掉，叫他连口水也喝不进去！
吃完饭后没多久，男人又嚷嚷着要小便，小便完又嚷嚷着要喝水，喝完水还是不消停，又说头痒，让李娃给他梳头挠痒，把她使唤得团团转。
李娃人虽瘦，手脚却利索，把他伺候得舒舒坦坦的，可他依然不满意，张嘴贱人，闭嘴死婆娘，伸手扯衣服，抬手薅头发，一个不顺意，扬手就是一巴掌。
他的手很大也很厚，蒲扇一样。
李娃的脸瘦而尖，堪堪跟他巴掌那么大。
一巴掌下去，整张脸都红了。
她默默承受着，不敢躲，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只默默的按他的吩咐忙活着。
病房里的其他人，都在看在眼里，怒在心头，却又敢怒不敢言。
毕竟，上次出言教训这畜生的人，已经被他吓得心脏病都加重了。
许素兰在外头看得心头火起，咬牙忍了又忍，好不容易，畜生终于累了，像头猪一样，躺在那里呼呼大睡。
李娃此时已经累得站不起来。
她扶着床栏，站在那里稳了会神，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随即，肚子里传来一阵咕噜声。
只顾伺候丈夫，她到现在，还没有吃午饭。
她往丈夫方才吃过的饭盒里看了看，只剩下一点残汤了。
她就着那点残汤，吃从家里带来的凉馒头。
馒头放了好几天，又干又硬，还有了霉点，她伸手揭了去，继续往嘴里塞。
正塞着，外头忽然冲进一个人来，一把扯住她，硬把她往外拉。
又是许素兰！
李娃下意识挣扎。
她还是不愿跟许素兰相认。
看到她，就想到年轻时的自己，就会觉得，这日子，一分钟都过不去了，得立刻马上去死！
可是，怎么能死呢？
她的女儿还在努力的学习，想考上大学，想带她逃离这个地狱！
还差一年！
她得挺住了！
其实她很清醒，就算女儿考上了大学，她也得不到解脱。
因为她要是解脱了，那个畜生一定不会放过女儿！
但她们母女两个，不能都被这个畜生困死，哪怕拼了她这条命，也要让女儿好好活着！
李娃做了拼命的打算，她不愿再把任何人牵扯进来！
就让她一个人，来了结这一切！
她拼命把许素兰往外推，可许素兰远比她想像得要倔，拼命把她往外拉。
争执间，碰到了床栏。
床上的畜生不耐烦的哼唧了一声。
李娃吓得一颤，下意识的挡在了许素兰面前。
她个子矮小，足足比许素兰矮了半个头，根本就挡不住许素兰。
可这下意识的动作，却让许素兰心里一颤，眼泪瞬间盈眶！
第171章
好在，畜生只是哼了声，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李娃不敢再跟许素兰争执，主动向外面走去。
许素兰紧跟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离病房很远的拐角处，李娃停住了脚步。
“你到底要做什么？”她看向许素兰，眼底满是疲惫凄凉。
“去吃饭吧！”许素兰拉住她的手，“我请你！”
李娃甩开她的手：“我不饿！”
“我饿！”许素兰固执的又伸过手，“之前我在信里说，等你来A城，我要请你吃大餐的！那顿饭我一直没请成，今天补上，好不好？”
“之前？”李娃又哭又笑，“你说的之前，是哪个之前？”
“是……”许素兰歪头掰着手指在那里算，“是三十四年前！那年我十九岁，你十八，你跟你妈妈改嫁去了乡下，我们经常写信，我在最后一封信里跟你说，A城开了一家很大的川菜馆，等你来了，我一定请你大吃一顿！”
“可后来，你就没了音信，我去信上的地址找你，他们说你搬走了，不知搬去了哪里……”许素兰含泪带笑，看向李娃，“娃娃，你后来，搬去哪里了啊？”
李娃痛苦的拧过头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要回去了！”
她说完转身又要走，却被许素兰固执拉住，死活不肯松手。
李娃涨红了脸，对着她怒吼：“许素兰，你还有完没完？”
“哟，还知道我叫许素兰啊！”许素兰像个无赖，“不是说不认识我吗？”
李娃一时语塞。
“就是想请你吃一顿饭而已！”许素兰揪着她，“有人请你吃饭还不好吗？干嘛推三阻四的？”
李娃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得应下来。
“行，我跟你去吃饭！”她低垂着脑袋，“但是，说好了，吃完这顿饭，咱们就各走各走的，谁也不认识谁！以后，你别再来找我了！”
许素兰“哦”了一声：“先吃饭吧！可惜那家川菜馆不在了，换一家吧！”
她带李娃去了一家口味比较清淡的菜馆，点了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
李娃没再说话，沉默吃饭。
许素兰也没有再说话，只是不住的给她挟菜。
李娃吃得很慢，一口一口，细嚼慢咽。
她的胃不好，娇气的很，吃多吃少都会堵得痛，太热太凉也不行，辛辣刺激的更是不能碰。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倒有三百天要饱受胃病折磨。
医生说，胃病得好生养着，少食多餐，营养搭配合理。
医生还说，胃是情绪器官，要少生气少焦虑，不能过度忧思。
可医生不知道，她这胃病，本就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和长期忧郁得来的。
她活在地狱里，但今天却吃上了人间的饭菜，无论是炖得软烂的肉糜，还是清炒的鲜嫩秋葵，都极是落胃，吃得她胃里暖暖的，许久未有的舒适。
这时，服务生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只汤碗，放到桌子中央，笑说：“这是你们特意点的山药南瓜粥！”
许素兰点头，拿勺子盛了一碗，放到李娃面前。
“趁热喝！胃里会很舒服！”
李娃愣怔了一下，这才注意到，今天桌上的饭菜，竟全是养胃的食物。
她年轻时嗜辣，无辣不欢，口味重，最爱川菜。
读书时，许素兰就经常请她吃川味。
可现在这满桌菜，都极清淡，没有一样放辣的。
她竟然看出她胃不好了吗？
她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贴心！
可是，她愈是这样，她就愈不能让她掺合进来！
“我吃饱了！”她忍着眼底的热浪，强制自己摆出一幅冷漠无礼的模样来，“你请我吃饭，应该是看我可怜吧？既然这样的话，帮人帮到底，借我点钱，怎么样？”
她以为，这话说出来，许素兰肯定会打退堂鼓。
可对方却毫不犹豫点头：“好啊！不过我这里没带多少现金，大约有……”
她低头翻看自己的包：“只有五百二十八块了！都给你吧！”
那沓零钱就这么被她放在桌上，向她推过来。
“这点肯定不够用的！”许素兰又掏出手机，“加个微信吧！我给你转帐！”
李娃看着那沓零钱，眼底热浪翻滚，咬牙笑：“你还真大方！那先借我十万吧！不过，别指望我写欠条，我这辈子都未必能还得起！”
“好啊！”许素兰仍是点头，将手机又往前推了推，“你扫我微信！我转你！”
李娃惊呆了：“你……你疯了吗？就算我以前是你要好的小姐妹，可是，许素兰，我们三十五年没见了！三十五年啊！不是三年五年！你知道我变成了什么人吗？你怎么这么轻易的相信人？”
“我……”许素兰想说什么，对方忽然崩溃大哭，“这么轻易的相信人，难怪会被吴青远那个王八蛋骗得那么惨！”
“你的婚离掉了吗？害你的混蛋，你收拾了吗？自己的烂摊子还没收拾干净，干嘛来管别人的闲事啊？你真以为自己是女侠啊！你都多大年纪了？土埋半截的人了，安安生生的过自己的日子吧！别再招惹不必要的是非了！”
许素兰被她骂得有点懵，愣怔半晌，笑：“看来，你知道我的事了！”
李娃红着眼眶：“昨天你站出来帮我说话，护士认出你了，说你丈夫原本是这里的医生，说你天天伺候瘫子婆婆，他还出轨，拿了你父母的房子和遗产，简直是禽兽不如！”
“所以，他遭到报应了！”许素兰回，“我现在报复回去了，他坐牢了！你身边也有一只禽兽，我觉得，你也应该跟我学学，打死禽兽，咱们才能过好日子啊！娃娃，我也是遇过禽兽的人，我知道那日子有多苦！我想帮你！”
“你帮不了我！”李娃坚决拒绝，“黄大柱不是吴青远，你不知道他有多狠多坏！谁都对付不了他，连警察都拿他没办法！你更不行！”
“我觉得我行！”许素兰拉住她的手，“娃娃，我真的挺厉害的！要不，咱们试一试，怎么样？”
第172章
“不怎么样！”李娃用力甩掉她的手，“许素兰，我警告你，不要再插手我的事！除非，你想让我死得更快一点！”
“好吧！”许素兰不再跟她争辩。
反正她要做的事情，也不一定非要她的参与配合。
“行了，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医院吧！”她起身，“不然那只禽兽醒了，找不到你，又得找你麻烦！”
李娃见她答应得这么爽快，反而更不放心了。
“许素兰，你真的不要做傻事！”
回去的路上，她反复又强调了好几遍，生恐许素兰惹祸上身，主动把自己家人的遭遇说出来。
“我弟，你记得吧？黄大柱打我时，他上前救我，那时他十六岁，又是体育生，力气大，人又冲动，把黄大柱的一只耳朵打聋了！黄大柱去告他，他因此进了少管所，留下了一辈子的污点！”
她说到这里，眼泪又涌出泪水来，“可是，黄大柱也把我的耳朵打坏了啊！他却一点事都没有！我去告，找律师，四处奔走，可是，没用！就因为我在被打的时候反抗了，抓伤了他的脸，故意伤害，因为这一纸婚书，就变成了家庭矛盾！”
“还有我堂姐！因为看到黄大柱打我，过来拉架，就被黄大柱各种骚扰报复，连家里的老人孩子也不能幸免！没办法，只能举家搬迁！”
“黄大柱这个人，你别看他像个粗人，可实际上，他最狡诈不过了！他知道家暴要到什么程度才能入刑，他绝不踩那个红线！他只是用那些不入刑的法子羞辱我，虐待我！便算我告到妇联去，验伤连轻伤都算不上！”
“可是，轻伤之下，有多少伤，是正常人无法忍受的？法律不管，法律也不问！法律就是那样写着的！谁都没办法！素兰，你也一样没办法的！”
李娃拧头看向许素兰，眼底是满满的悲哀绝望，还有深深的忧惧。
“素兰，你已经够难了！千万不要再因为我，招惹上这种人渣！不值得的！我的亲人，全都被我害苦了！我不希望再多一个你！你答应我，不要管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