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望飞不说话,只是笑着看着余亮,看得余亮心虚不已头皮发麻。
余亮正想辩解,洛望飞转身把书包一挎,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扔下一句:“算了,我自己来吧。”
余亮追上来还想狡辩什么,洛望飞摆了摆手,连回头都不愿意了。
回到家里,洛望飞开了电脑,点开了两个聊天框,宋惜的,以及唐川的。
他发出去的都是同一句话:
洛望飞不清楚向晚星在想什么,但是他清楚宋惜和唐川在想什么。
宋惜需要助攻,而唐川需要挡箭牌帮他挡桃花。
只要他们开口,洛望飞不介意两个角色都扮演。
洛望飞靠在椅子上,一边听着歌一边看着墙上的钟表。
过了五分钟,回复来了。
唐川的,
洛望飞悠哉悠哉敲下一句:
唐川没怎么当回事,直到洛望飞敲下一句
唐川沉默了一会儿,回了一句:
这个她指的是谁两个人都清楚,也没必要点破。
洛望飞接了一句:
唐川握着手机没附和洛望飞的话,垂眸想了一会儿,问洛望飞:
洛望飞回答的语气很是勉强:
唐川倒是不担心,
洛望飞手指一顿,缓慢敲了句:
唐川回得很快,似乎并不觉得这个是问题:
洛望飞没吭声了,伸了个懒腰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等着宋惜的信息。
宋惜回得很慢,也很出乎意料:
洛望飞微微眯起眼睛,感觉被刺了一下,敲出一个。
宋惜心里一紧,下意识想滑跪认错,向晚星握着了她的手义正言辞地开口:“你不能总是道歉的!委屈了感到不舒服了你就说出来!我给你撑腰呢!”
宋惜咬了咬唇,还是有些犹豫。
向晚星把自己手机上和唐川的聊天记录给她看,给她打包票:“你放心!我既然说了帮你,罩你,我一定管到底!不管是追唐川,还是洛望飞欺负了你,我都管到底!绝不会让你受半分气!从今以后,你都要站起来!”
宋惜被向晚星鼓舞到,深呼吸一口气,重新打开了和洛望飞的聊天框,啪啪啪一顿打字,发泄这些日子以来受到的委屈。
“你这是在骂他还是在道歉啊?”向晚星趴在宋惜旁边看着这段话,眨巴着眼睛,很是困惑。
宋惜睁大眼睛,握紧了拳头大喊出声:“我这就是在和他吵架啊!在和他讲道理表明我很难受啊!你看,这还不尖锐吗?”
“额,真是一点都没有看出来呢。”向晚星不由分说拿过了宋惜的手机,打字速度飞快:
宋惜看得血压飙高心脏骤停,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讨厌了,然后被洛望飞的朋友孤立了,又要物色新学校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
宋惜呆坐在原地,双目无神,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悲催的未来。
她想哭,但是哭不出来,强忍着悲戚从向晚星手里拿回手机,还得撑起一个笑容,说一句:“谢谢啊。”
“嗨,没事,洛望飞这人就是欠收拾,不能惯着他的。”向晚星摆了摆手,上厕所去了。
宋惜急急忙忙点撤回,祈祷洛望飞不要看到信息。
但是已经晚了,已经过了两分钟了。
无法撤回的字眼蹦出来的时候,宋惜感觉自己已经完蛋了。
洛望飞可是学校里的大红人,朋友无数。
她感觉自己明天就要被扔臭鸡蛋了。
叮咚一声,洛望飞回复了。
宋惜跪坐在床上,已经准备背着向晚星道歉了,正想着措辞,看见洛望飞的信息呆住。
洛望飞回了三个字,
宋惜还在想他是怎么看出来的,洛望飞的信息接二连三弹了过来,和从前聊天时那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判若两人。
宋惜本来想装没看见,但是洛望飞一直蛐蛐她,棉花也会生气的呀!
宋惜握紧了拳头,抿紧嘴唇,非常肃穆地捧着手机给洛望飞回了一句:
洛望飞果然恢复了那副高冷的样子,沉默了片刻,什么都没说。
宋惜等着他撤回蛐蛐自己的信息,他也没撤回,反而十分坦荡地问她:
宋惜愣住了。
不是,你刚刚还蛐蛐我呢!
聊天记录还在呢!
向晚星回来了,宋惜含着眼泪跟她告状,“救命!救救我!”
向晚星听着宋惜的控诉,把聊天记录往上滑,看见洛望飞的那些信息,忍不住叹了口气。
就说洛望飞不是个好人吧,没人信她,这不是铁证吗。
“没事没事。”向晚星一边安抚宋惜一边给洛望飞回了句:。
随后拉黑。
“他不会报复我吧。”宋惜心有余戚。
“不会的。”向晚星准备回家,拍了拍宋惜肩膀,很认真地告诉她:“洛望飞这人坏在表面上,但是根是好的,虽然熟了有点不正经,说话不中听,但是他绝不会做下作的事情,这点小打小闹跟毛毛雨似的,太阳一出来就过去了。”
宋惜还是不放心,捧着手机亦步亦趋跟在向晚星后面,都要走出自家家门。
向晚星只得站在门口继续安慰她,“就骂两句,真没什么的,你看,他也知道是我,算在我头上了,不会殃及你这条小鱼的,我们都很分得清的。”
宋惜闻言忧心忡忡看着向晚星,“那你们会不会因为我不愉快啊。”
向晚星想了想,说起一些旧事来,“我第一次和他见面往死里咬他,小学的时候还打碎了他们家古董花瓶,他爸以为是他干的,差点没把他打死,他在床上趴了好几天。”
宋惜听着感觉要昏过去了,向晚星笑着耸了耸肩:“但是你看,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啊,他也没拿我怎么样,他要是小气的话,我才不会和他玩这么多年。”
宋惜这才放心了,目送向晚星远去。
但是出于怕事的心理,宋惜还是把洛望飞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
如果洛望飞质问她,她就道歉。
但是洛望飞一直没再说话,他似乎已经知道账号回到了宋惜手里,又恢复了那副高冷的样子。
而他那些短暂的话唠时刻,如果不是聊天记录的存在,宋惜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后来相处的时间长了,经历这样的次数多了,宋惜才明白这种短暂窥见而无法介入的感觉叫做第三人视角,也叫旁观视角。
她只是一个观潮人,站在向晚星的身边,无意间看见了洛望飞不为人知的汹涌澎湃。
那样阳光灿烂意气风发的少年,骄傲自负,万事万物皆是一副成竹在胸极为有把握的样子。
却也有慌忙而不知所谓的时刻。
但除了向晚星,谁都无法真正地涉足靠近。
只有向晚星可以。
向晚星像是月亮一样挂在天上,兀自发着光,一举一动,都牵引着海水为它涨落,潮汐为她澎湃。
潮汐只为月亮而涨落,谁来也没用,谁看见了,他都无所谓。
宋惜惴惴不安许久,但洛望飞都没有再找她。
如向晚星所说,他实在很宽宏大量。
但宋惜觉得,与其说是宽宏大量,不如说是目中无人才是。
比起宽容地原谅,宋惜觉得,洛望飞压根没有在乎过这些事情。
到了元旦那天,洛望飞先去找唐川,和他汇合,这样才师出有名。
到了唐川的破旧出租屋,洛望飞一进门就看见了桌子上的礼盒,里面放着一双水晶鞋。
“这是什么?”洛望飞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唐川笑着说:“给向晚星的成年礼啊。”
洛望飞猛然想起叶雪的一句话。
第42章
他的跌落
“这离过年还有两个月呢,
你准备得太早了吧。”洛望飞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打算拿起来仔细端详。
唐川叫住了他:“先别碰,鞋子里面软皮还没有铺呢。”
“软皮?”洛望飞的目光依旧落在这双鞋子上,眸色有些冷,
声音很平静,
“这么用心啊。”
“拜托,这可是她十八岁生日,
不用心她能记一辈子的。”唐川拉着洛望飞往外走,
话头一转,
问他:“你和向晚星发生什么了,她好像动真格的了,说说呗。”
洛望飞抬起眼看向唐川,仿佛在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唐川笑了笑,
习惯性想点根烟,又想到等会儿要去和几个女孩子一起,
忍了下去,买了条口香糖嚼着,
分给了洛望飞一片,“每次我去找你们,她总是要跟我抱怨你欺负她,让我给她做主。这回我们俩见面,
她一个字都没提你,
我问她,她还不肯说,傻子都能看出来有问题了。”
洛望飞闻言一时没吭声,买了瓶冰镇的菠萝啤,
指节一勾,单手开了拉环,
看着菠萝啤的瓶身发出一道响亮的呲声,拉环上方隐隐飘过一道冷白的气。
唐川嚼着口香糖又问了一遍,洛望飞捏着菠萝啤喝着,散漫说了句:“你非得让我承认我是个傻子是吗?都是朋友,你偏袒她能不能有个度。”
啪的一声。
唐川嘴上的口香糖泡泡破了,淡粉色的薄膜糊在唐川那张黝黑的帅脸上,有些格格不入。
“怎么了?”唐川脸色肃穆起来。
洛望飞心烦意乱,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垃圾桶,手腕一弯,空荡荡的易拉罐哐当一声砸到垃圾桶里,发出的声音响亮地像是一声咆哮。
洛望飞双手插兜,一身白色卫衣,清爽阳光,眉眼里似乎都是盛夏的风,豁达潇洒。
只他那一双眼睛空落落的,似乎困在一场大雾里。
"我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我想试着解决,但都适得其反,事情越来越严重,现在她要和我绝交。"
唐川问他:“什么时候的事情?”
洛望飞插兜站着,垂眸想了想,“我不知道,八月的时候她就很奇怪了,她挺在乎宋惜的,我以为她是讨厌宋惜,结果她现在又和宋惜玩得很好。”
洛望飞没再说下去,把“她只讨厌我”吞到肚子里。
唐川便不再问了,拍了拍洛望飞的肩膀以示安慰,决定插手一下这件事,“交给我了,你啊,别说话就行,你这嘴每次都容易坏事。”
洛望飞不吭声了,狠狠灌了一大口菠萝啤。
到了向晚星的家门口,唐川上去敲了敲门,向晚星探出一个头来,看见唐川和他手里的鲜花,发出惊喜的哇声,招呼他进来的话还没说完,看见走廊里的洛望飞,笑容消失,下意识地想关门。
“欸,干嘛呢。”唐川连忙挡住了门,余亮也前来帮忙,拖着向晚星让她松手,止不住地劝她:“人多热闹啊,都是朋友,见什么外啊,新年第一天,没必要搞这么不愉快啊,今天吵,年年吵,冷静,冷静。”
洛望飞在这一片兵荒马乱里进了门,向晚星瞪着眼睛看着他,他想说些什么,被唐川挤眉弄眼地暗示,终究还是忍了下来,换了鞋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注意力却都在厨房那里。
“你干嘛带他来呀!”向晚星气鼓鼓的,仿佛唐川是个叛徒。
咔哒一声,厨房的玻璃门合上,洛望飞听不见剩下的对话了。
洛望飞眉眼郁郁,从桌子上拿了一瓶东西喝着,发现叶雪和余亮正看着他,表情很是复杂,欲说还休的模样。
“怎么了?”洛望飞出声问他们,发现嘴里很酸。
余亮指了指洛望飞手里装着黑色液体的杯子,“那是醋啊,我们打算用来蘸饺子的。”
“哦。”洛望飞面不改色放了回去,语气毫无波澜,靠着沙发坐着,似乎压根没有喝。
余亮看了看只剩半杯的醋,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洛望飞,内心奇怪:是醋有问题吗?
余亮喝了一口,酸得一张脸皱起来,跑去厨房疯狂喝水,一边喝一边和向晚星以及唐川吐槽:“洛望飞味觉失灵了,刚刚喝了半杯醋都没反应,神了。”
唐川听得笑了起来,向晚星只说了一句“活该”。
门铃声响了起来,宋惜到了,余亮看向唐川,唐川抬起下巴跟余亮说了句:“你们去招待吧,我跟向晚星还有话要聊。”
余亮点了点头,出去招待宋惜了,把厨房门关上。
“说吧,把我卖了多少钱?”唐川靠着冰箱,抱着手臂看着向晚星。
向晚星摸着鼻子下意识去看天花板,“没有,我就是好心帮忙,宋惜是个不错的女孩子,我觉得大家可以一起玩嘛。”
唐川闻言点着头笑,“哦,明白了,我免费,啧,一分钱都不值啊。你知不知道我电话号码在职中都要三位数起步的,你亏死了。”
向晚星闻言抬头震惊看着唐川,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睛,又心虚地低下头,小声地给自己辩解,“没有卖你啊,就是,恋人当不成可以当朋友嘛,我真的觉得她是个不错的女孩子,但是好像没有什么朋友,可以接触接触。”
唐川翻译了一下她的话,“合着是你想和她玩,拿我当桥梁,也就你想得出来这损主意。”
“你也可以和她当朋友啊。”向晚星底气不是很足地回答,看着地板,没有抬头。
唐川背光站着,一张脸经过风吹雨打日晒雨淋变得黝黑而粗糙,但骨相极为优越,眉骨高耸,眼窝深邃,鼻骨高挺,下颌流畅,配上黝黑的皮肤和脖子上几道疤,野性而张扬,像是荒原之上出现即带来死亡的虎豹。
听到向晚星的话,他脸上短暂出现了片刻的放空和怅惘,独属于吟游的诗人,不知愁的少年,属于过去的他,却不属于现在这个已经是职校一哥的他。
“跟喜欢的人做朋友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我不能这么混蛋,明明知道她喜欢我,还让你的这位朋友遭遇这些。”
向晚星心里猛然一震,像是浑浑噩噩许久的人听到一道晚钟的声音,头脑陡然清醒,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堪,慌张悔恨和懊恼齐齐涌上心头,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啊,跟喜欢的人做朋友是一件多痛苦的事情。
她怎么能以朋友的名义让宋惜和唐川接触呢。
那宋惜岂不是要遭遇她之前遭遇的一切吗?
站在喜欢的人一步之遥的位置,最远也最近,每天都在辗转反侧猜他的意思。
朋友之间的交集和玩闹都成了穿肠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