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星整个人身体后仰，但还是无法和洛望飞拉开距离。

    她感觉自己就是被压倒的花，

    而洛望飞是蛮横无理的虎狼。

    她驯服不了他，也管教不住他。

    要不然这么多年也不会一直是宿敌而不是好友了。

    即使说了喜欢，他还是那样肆意妄为，不满意就会闹得满城风雨，

    人尽皆知，

    想办法拿捏她，而不是给予向晚星期望中恋人的温柔恳求。

    毫无疑问，她还是喜欢洛望飞的。

    但她似乎看不见和洛望飞的未来。

    以后要怎么相处呢？

    完全听他的话吗？否则就像今天这样，所有的计划都被他蛮横的打断，

    然后被逼着回来，面对他的怒火。

    这不是向晚星想要的未来。

    相爱应该是幸福的。

    她也不想卑微到不能去KTV唱歌，

    被一个陌生人搭讪就像犯了滔天大罪。

    向晚星看着洛望飞，看着她还是很喜欢的这张脸，这双漂亮又灵动的少年的眼眸。

    在晴朗的夜晚，恋人应该相互依偎着，而不是像他们这样，针锋相对，恨不得咬住对方的喉咙，痛苦又煎熬。

    不如结束好了。

    向晚星很是平静地看着他，语气毫无波澜地开口：“洛望飞，我想好了，你喜欢我这件事，我拒绝。”

    说完这句话，向晚星觉得心里像是被针刺了一下，但她强撑着，没有表现出来。

    洛望飞看了她许久，整个人陡然颓丧起来，嚣张又跋扈的金牌得主的气势消失地一干二净，整个人身体往下一沉，背也微微弯着，曲起修长的脖颈，像是被雨淋湿的小狗一样狼狈，“别开玩笑。”

    他的禁锢解除，向晚星立马拉开了距离，把床头柜上她送的黄水晶手串拿了回来，坐在床边，踩着拖鞋，一副随时要走的样子，“我没开玩笑。”

    她还没有起身，被洛望飞握住手腕重重一拉，躺倒在床上，洛望飞跪坐在她身边，垂着头看着她，额前的碎发细微地颤抖着。

    洛望飞握着向晚星的手格外用力，微微颤抖着，掌心出了薄薄的汗。

    他的声音也低哑，像是弯折的树，“我错了，好不好。”

    向晚星想抽回她的手，但怎么也无法从洛望飞手掌心中抽离，把头侧向一边，避免自己心软：“你已经和我道歉了好多次了，我听累了。”

    洛望飞越发握紧了她，声音里带着些慌乱：“不会有下次了，我等下处理好那条动态，我这次是很担心你。”

    他顿了顿，低声说：“我担心你被抢走，担心你喜欢别人。”

    向晚星听着他沮丧的声音心里一阵酸胀，深呼吸平复好心情，问他：“那我下次和同学一起出去玩，去认识新的人，你就能完全接受了吗？不会千方百计想让我回来吗？”

    “我下次拒绝你的要求，你依然会不开心不是吗？依然会想方设法让我答应你让我做到，即使我没有答应你，你还是觉得我对你有义务，你不是在追我，你是已经把你当做我男朋友了。”

    洛望飞闭了闭眼睛，无法对向晚星撒谎。

    向晚星看着他低着头不说话的样子，自己也难受，但她还是缓慢抽回了自己的手，“洛望飞，我们不合适，真的，我喜欢你也只是过去的事情了，你没必要在意了，我们还是当朋友好了。”

    洛望飞颓然坐着，没再阻拦她的离去，只是在向晚星开门之前问了她一句：“你喜欢我，真的已经过去了吗？”

    向晚星没有回答，转身的时候悄悄看了他一眼。

    他弯着腰，仿佛极为痛苦的样子，仿佛一座山的倾塌碎裂，没有了从前的伟岸挺拔，只剩下一堆残垣。

    她关上门的时候给洛望飞开了灯，仿佛这样就能些许缓解一下他身上的孤寂。

    在门缝合上的前一秒，洛望飞抬头与她对视，向来意气风发的眼眸里满是破碎和悲怆。

    “向晚星，可是我喜欢你，我没法和你当朋友。”

    向晚星合上门，闭了闭眼，眼角也滚下一滴泪。

    她怎么会不知道。

    她都知道，可是两个人都痛苦，总要有人来做决定。

    她不能看着洛望飞变成一个阴郁狂躁患得患失的病人，她也无法允许自己在妥协和痛苦里度日。

    一时的悲戚总好过一辈子的仇恨和耽误。

    向晚星现在终于明白了许多她不懂的爱情故事，比如明明互相喜欢但是选择分开。

    喜欢和适合是两码事。

    洛望飞应该永远骄傲肆意，她的未来也应该满是阳光从容。

    向晚星这么说服着自己，躺在床上，看了一整晚的手机。

    他没有删掉那条说说，也没有回复任何人的评论。

    也没有给她发信息。

    他的头像变成灰色，签名清空，昵称也改了。

    和她那些小小的呼应全部都删除了。

    向晚星看着，眼眶湿润，也动手把自己的所有信息改了，改回了喜欢洛望飞之前用的那些。

    头像和昵称可以改回去，但有些事情，终究回不去了，比如她，比如洛望飞，比如他们俩之间的关系。

    高三的最后几个月，试卷和习题像是陨石一样砸下来，砸得每个人都头晕眼花，脑袋发胀，只凭一口气吊着，压根没心思去注意一些生活中的细节。

    余亮和叶雪也就没有发现洛望飞和向晚星的异常，没有发现他们俩再也没有说话，没有发现他们两个再也没有同框。

    就算有那么一两个同学发现他们日渐疏远，但一想到洛望飞和向晚星本身就是宿敌，也只觉得自己想太多。

    宿敌本来就是水火不容的，疏远理所应当。

    最后的几十天里，向晚星的生活难得算得上风平浪静，没有绯闻，没有争吵，没有针锋相对，也没有恶作剧和玩笑话。

    平静地像是一潭死水。

    但这本就是生活最原本的模样，没有浪漫也没有虐心，只有一眼看不到头的时间。

    只是她的心尚未平静下来，每次上学的时候，尽管她没有转头，没有仔细去看，但是她的心似乎还是能一眼辨认出洛望飞的身影。

    理智无法控制情感，所以她还残存着对洛望飞的喜欢。

    拉开距离之后，不再互相伤害之后，洛望飞依然是那个帅气阳光绅士的校草，值得喜欢的少年。

    但向晚星已经找不回当初无知懵懂满是恋爱憧憬的自己了。

    她已经学会了悲伤，学会了成全和权衡。

    在高三最后的时光里，洛望飞也不是没有给她悄悄递出信号。

    每次大考总要清空书桌，学生要把自己的书和私人物品挪个地，放到老师办公室。

    书本都长得一样，垒在一起堆成小山，分不清谁和谁，办公室里的好位置总是要靠抢。

    不管向晚星有没有抢到好地方，她的书山旁边那一摞书，扉页上总是眉飞色舞的三个字：。

    但她从来没有说出来，也没有说出她的书里总是多出一张纸条。

    她没有回过这些纸条，只是把它们锁进抽屉。

    人的热情总是会一点点消磨殆尽。

    她当初在惴惴不安里消磨掉了所有对洛望飞的喜欢，如今洛望飞也在爱而不得里逐渐放下了对她的执着。

    他的纸条越来越少，字句也越来越平静。

    向晚星最后一次收到他的纸条是在高考前，他只说了一句。

    她依然没有回复，只是睁眼到天亮，在闹钟响之前就起来，洗漱，拿着考试文具，走向高考考场。

    路上遇到了洛望飞，谁也没有开口，只是顺路走着，仿佛两个陌生人。

    路上遇到不少同学，大家互相聊了一会儿，走到学校门口各自去考场，互相祝福。

    向晚星微笑着一一祝福，一一回应，但避开了洛望飞的目光。

    直到进了教室，她坐在窗边，转头看见洛望飞在走廊那段接受安检，背对着她。

    向晚星托着脸，很小声很小声说了一句：“祝你金榜题名，青云直上。”

    然后她对自己说了一句：“祝我也一样。”

    祝我们两不相欠，相忘于江湖。

    这样十年之后或许还能见面叙旧。

    人生前十八年的大事就在六月八号下午的铃声里结束，雪白的书页从教学楼纷纷扬扬洒下来，像是夏日里不合时宜的一场大雪，无数写着笔墨的纸页跌落在地，向晚星一路走回去，看见试卷，看见日记，看见情书，看见许许多多的碎碎念。

    它们都变成了地上的碎纸，染上灰尘泥土，就此掩埋。

    在教学楼的拐角，向晚星捡到了洛望飞的英语书，其中一页写满了她的名字，而最后一页写着

    向晚星把这本书带了回去，和他的纸条锁在一起。

    就这样，她的初恋彻底落幕了。

    高考成绩出得很快，仅仅半个月，学子们就迎来了十八年苦读的结局。

    向晚星和洛望飞考得都很不错，甚至可以说是超常发挥，以至于具体分数无法显示，但各大高校招生办的电话已经打爆了两家父母的手机。

    余亮和宋惜稳定发挥，叶雪虽然考得一般但是她深知自己的水平就那样，也不打算复读。唐川考上了一个二本，但看着高昂的学费，决定南下闯荡。

    就这样，大家开始挑选学校，开始面对天南地北的分离。

    叶雪想去上海，宋惜想去南方，离唐川近一点，但她的父母已经察觉了她的心思，想送她出国直接读到博士再回来。

    余亮艾特向晚星和洛望飞，问他们俩：

    洛望飞一时没回答，向晚星敲下一句：

    余亮：

    洛望飞此刻上线了，在余亮的艾特底下回了一句：

    向晚星手指一顿，忽略掉他的这条信息，继续和余亮说话：

    余亮感慨了一句：

    所有人一时沉默了些许，心上浮现出一丝惆怅来。

    余亮说完心里也闷：

    在离别面前，向晚星和洛望飞都没有找借口缺席。

    他们都清楚，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向晚星和叶雪以及喝了一个大醉。

    唐川送宋惜回去，余亮本来想扶向晚星，洛望飞走过来，“我来，我离她家近。”

    第69章

    “亲我呀”

    在唐川和余亮打车离开之后，

    洛望飞背着烂醉如泥的向晚星，挑了一个人少的路，一步一步慢腾腾走着。

    走过喷泉林立的中心商场，

    走过热闹又典雅的左右街，

    走过一个个公交站，走过一条条街道。

    走过他们的这许多的时光。

    向晚星的酒品很好，

    喝醉了不吵不闹，

    安安静静趴在他背上，

    柔软滚烫的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浅浅的呼吸吹在他的皮肤上。

    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听话乖巧。

    也是最后一次了。

    洛望飞背着她走到她家门口，侧头轻轻喊了她一声，想问她钥匙在哪。

    向晚星没反应，

    只是闭着眼睛在他肩膀上继续呼呼大睡。

    洛望飞笑了一下，转身开了自己家的门，

    把她带进了自己的房间，蹲下来轻轻地往后仰，

    把背上的向晚星放在床上。

    向晚星正安稳睡着，骤然失重，在梦里以为自己坠入深渊，慌乱地四处乱抓。

    洛望飞被她勾住脖子，

    带倒在床上。

    随后向晚星便松开了手，

    洛望飞却没有起来，侧过头，借着月光看着身旁的向晚星。

    她侧着身子，双掌合着放在脑袋边上，

    头发披散着但纹丝不动，因为醉酒而满脸酡红，

    细密的长睫毛乖顺地垂着，鼻尖伴随着呼吸而小小地起伏，水润的嘴唇安静地闭合。

    洛望飞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她看起来很好捏的脸，情不自禁收紧了指尖。

    向晚星蹙眉，睫毛颤抖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洛望飞喉结滚了滚，正想给自己解释。

    向晚星直接抱住了他，“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洛望飞想的所有话此刻尽数化为云烟，他垂眸看着向晚星，身体僵硬，不敢动弹。

    向晚星吸了吸鼻子，满腹委屈地望着他，“你也抱我一下呀！”

    洛望飞伸出手，紧紧地搂住她，把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摁，把头埋在她颈窝，没有留下一丝缝隙。

    向晚星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太紧啦！我要喘不过来气了。”

    洛望飞松开了一点点，向晚星憋得满脸通红，又拍了拍，“还是很紧。”

    洛望飞又松开了一点点。

    向晚星才勉强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活动空间。

    她攀着洛望飞的肩膀，趴在他的身上，压着他，皱起眉抱怨：“你怎么这么硌啊，硬邦邦的。”

    她调整了许久的位置，怎么都不满意。

    洛望飞仰躺着，手背贴在额头上，双目看着天花板，呼吸逐渐变得缓慢而粗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