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时在魏明办公位上看见仲雪女时,别说姜菱愣住了,就是其他同事都傻眼了。
这位大神怎么又回来了。
仲雪女微笑同大家打招呼,“很抱歉打扰大家了,姜菱并未在昨天傍晚下班后把我带回家中,她找了个机会把我甩掉了,我寻子心切,只能再来单位找她,十分抱歉,打扰大家了。”
同事们集体傻眼了,他们想象不到,乖乖巧巧的姜菱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他们也想象不到,作为婆婆的仲雪女会把家丑告诉大家。
一直跟姜菱不合的陆建军罕见地没有落井下石,这娘们长得再好看,也掩盖不了脑子有病的事实,他能够理解姜菱把人给甩掉的行为。
甚至想要夸一句做得好。
都是同事,肯定向着姜菱,大家纷纷说道,“误会吧,姜菱不是那种人,应该是他突然想起来家里有什么急事,急着回去处理,不得已将你扔下。”
“就是,姜菱平时跟同事领导都相处得很好,绝对不是故意的。”
她笃定地说道,“不是误会,我看她就是嫌我多余,怕我跟她抢男人。我是女人,我最了解女人了。”
明明才认识姜菱不足半天,她坐在位置上数落姜菱的错处,大有能数出三天三夜的架势。
姜菱是同事,大家共事多年,她只是个外人。
说话不吐脏字,但着实刻薄,同事们听得直皱眉。
老唐肯定要维护自己的下属,他客客气气地说,“抱歉,这位女同志,我们现在是上班时间,你在这里打扰我们工作。而且财务科涉及钱财,不方便让外人长时间停留,你如果想要等人,可以在外面等。”
仲雪女一直是养尊处优的,即便是前夫家落了难以后,她也从未受过半点委屈。
老唐客客气气地请她离开,在仲雪女看来这是驱逐,是天大的委屈。
“这种破地方,你当我愿意来!”
仲雪女气得拂袖离去。
谁也不知道在离开财务科后她去了哪里,姜菱有预感,她应该某个地方蹲着,会在姜菱下班之后突然冲出来。
按照这人的尿性,她不会轻易放弃、
仲雪女离开后,财务科聊起了她。
“小姜也真是不容易,怎么遇见了这样的婆婆。”
于家凤说,“当初你结婚的时候,我还说你运气好,没有婆婆虽然没人帮忙带孩子,但少了个当搅屎棍的人,还是很不错的。”
李春娇也跟着附和,“你这个婆婆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啊,你要小心。”
“跟小宋说了这件事吗,他是怎么说的。他回老家吗,还是继续留在北城。”
“没有来得及问。”昨天看他心情不好,就忘记了这件事。
李春娇虚空点了点姜菱,“你可长点心吧。”
大家心中有个共同的疑惑,“不是说小宋父母都去世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姜菱又笑了笑,“也没来得及问。”
跟她没啥好聊的了,一问三不知,不如看报纸。
陆建军非常爱在背后讲小话,姜菱还在这儿呢,他毫不遮掩地讲仲雪女的坏话。
这是感觉到了姜菱跟她婆婆不合,所以觉得无须避讳。
果不其然,姜菱下班经过门房的时候,仲雪女从保安室里窜了出来。
宋观书站在大门外接姜菱下班,他没有错过这一幕。
他心中极为恼火,愤怒于这人又来骚扰姜菱。
姜菱无奈地看了眼宋观书。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仲雪女语气诚恳,“儿子,妈妈二十年没有见过你了,过去是我对不起你,我现在只想弥补你,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
宋观书知道,如果不答应她,按照这人的无耻程度,她会一直去姜菱工作的单位骚扰她。
他淡淡的说道,“想来你就跟上吧。”
宋观书骑着自行车来接姜菱,自行车上只能坐下两个人。最好的选择是宋观书骑自行车,姜菱和仲雪女乘坐公交车回去。
姜菱和宋观书默契的都没提这件事。
宋观书推着自行车,从日化厂一路走到了钢铁厂家属区,姜菱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不觉得累。
仲雪女跟着走了一个多小时,她这辈子从来没走过这么多路,腿都要走断了。
走到家属区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邻居们已经吃完晚饭,坐在门外歇凉聊天。
陈向阳看见宋观书和姜菱,眼睛亮了,蹬蹬蹬跑过来,“哥,菱,你们怎么才回家啊。”
走进才发现,自行车还跟着了一位从未见过的女同志,他好奇问道,“这位女同志是?”
没等到宋观书介绍她,仲雪女只能微笑着跟陈向阳介绍自己。
“小同志你好,我是宋观书的母亲。”
陈向阳惊悚的退后两步:“哥的母亲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这是许多知道宋观书“父母双亡”亲戚朋友的心里话,大家有疑问,都憋在了心里。
只有陈向阳这个缺心眼才说了出来。
“跟外人说我去世了。”仲雪女容貌姣好,做出泫然欲泣的表情时格外惹人怜爱,“你就这么恨妈妈吗?”
陈向阳眨巴了两下眼睛,他好像说错话了。
周围歇凉的邻居纷纷看向宋观书,就差在背后议论他不孝,哪有母亲还活着,却说人没了。
就算当妈的再不好,他也不能这么干啊。
第85章
谢谢姐姐
宋观书垂下眼睫,
看不出神情。
坐在大门口歇凉的翠儿见到情况不对,摆摆手赶邻居们回家,
“时间不早了,都收拾收拾回去睡觉吧。”
且不说时间还早着呢,人家坐在自己家门口看热闹,
“我说翠儿,你也太霸道了,我们坐在自己家门口,又碍着了你什么事。”
翠儿得到过姜菱两口子的帮忙,不想叫邻居们在外面看热闹。
邻居们都不舍得走,自从刘老太回老家以后,多长时间没看见热闹了。
“咱都是邻里邻居的,人小宋和姜菱都不在意,你狗拿耗子多管什么闲事。”
“你说谁狗拿耗子呢。”翠儿撸起袖子。
“就说你怎么着吧,
人家母子见面,跟你有半毛钱关系。”
姜菱还琢磨着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婆婆怎么处理,
翠儿却跟人差点打起来了。
仲雪女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这些疯婆子可真是没素质。
刘建设现在是孤家寡人了,
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吃完饭以后,他就出来跟邻居聊天。
他不是保卫科的科长了,
却还摆着科长的款,像往常一样,邻居打架他最喜欢从中调停。
这次也不例外,
他说,“行了,
天大的事儿也得往后稍稍,小宋的母亲第一次来咱们这,别让人家看了笑话。”
刘建设当了很多年的保卫科长,说话做事有一种领导的派头,即便他现在不是领导了,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气质不会变。
这是仲雪女来到北城之后,看到的第一个说话做事比较正常的人,她忍不住多看了对方两眼。
刘建设记恨姜菱在他降职一事中的上蹿下跳,也是看仲雪女长得好看,从对方方才短短的两句话中,知道宋观书不愿意与这个母亲相认。
他故意想要恶心他,“小宋啊,哥虚长你几岁,比你更有人生经验。听我一句劝,不管你跟你母亲之间发生过多少的不愉快,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记恨她了,给她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韩瑞雪原本在家里听收音机,听见外面的动静后,她就出来了。
她跟刘建设同床共枕了有一段时间,最了解他不过,他屁股往哪儿翘,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韩瑞雪轻嗤一声,“别找借口了,我看你就是看人家长得好看,故意在人家面前装相。”
姜菱跟着笑眯眯说,“刘大哥是个孝顺的好儿子,既然如此你前段时间为何把刘大娘送到乡下呢,你一个人在城里吃香喝辣,留老娘在村里不仅吃苦受罪,还要照顾孙子孙女。”
她啧啧啧地摇头,“所以到底孝顺在哪里呢?”
韩瑞雪永远跟姜菱站在同一反刘前线,她哈哈大笑道,“大概是自己的娘不够好看,想要孝顺别人的娘。”
韩瑞雪从前是个温言细语的女同志,去做了售货员后,被其他售货员大姐影响,讲话大嗓门不说,甚至还能开黄腔。
刘建设被他们俩联合挤兑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只说了一句,“不跟你们这群娘儿们一般见识。”
男人吵架吵不过女人的时候,通常喜欢说这句话,来表示自己并非能力不足,而是出于男士风度。
宋观书微笑同各位邻居致意,“我母亲在我十岁之前就与父亲离婚,离开了我们,将近二十年未曾见过她,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她的模样。这位女士一直说她是我的母亲,我实在不敢确认。”
这世界上很少有乱认儿子的事情发生,可能性不大,却不代表没有可能。
大家还有个十分好奇的问题,“宋啊,你一直说自己父母双亡,这又冒出来个自称是你母亲的女同志,你母亲到底去世了没啊?”
问人家儿子亲妈死没死,这实在是有些冒昧,可如果不问的话,心里又太过好奇。
宋观书苦笑道“将近二十年过去了,世事变迁,我做了最坏的打算,至于其他的可能性,我不敢想。”
这话听得实在心酸,邻居们不好再逼着宋观书认亲,姜菱偷偷拉住他的衣角拽了拽,宋观书回握住她的手,以示自己还好。
“对啊,这位大姐,你有什么证据吗,照片啊、信物之类的都行。”
翠儿管仲雪女叫大姐都觉得心虚,这女同志生得比她年轻多了,光看外表应该叫她一声大妹子。
但是她又自称是宋观书的妈。她跟宋观书年龄相当,这女同志能生出宋观书,按理说应该叫婶子。
人家长得这么年轻,她叫不出来婶子。
仲雪女没有照片,她那时恨不得跟宋家撇清关系,又怎么会保留照片。
她指着手腕上起光的翡翠镯子,“这是宋家的传家宝,你应该记得吧,只有当家主母才有资格佩戴的镯子。”
宋观书垂眸掩盖住眼底复杂的情绪,他佯作吃惊说道,“这是祖母的镯子,原应该传给大伯母,家里出事后便失踪了,缘何会落到你的手里。”
仲雪女眼中闪过一丝心虚,她大言不惭说道,“这是你祖母传给我的,你大伯母没了,家里就只剩下了我这个儿媳妇,不传给我又能传给谁啊。”
即便事情发生时,宋观书虽年纪尚小,他记得很清楚,“你与我父亲离婚之时,大伯母她身体健康尚未离世,祖母怎可能将宋家的家传之物交于你手上,你莫不是从哪儿偷到了这镯子,听说了这件事,想要攀扯认亲。”
她拿出放在包里的介绍信,“你看我的名字,我是仲雪女,是你的母亲。”
对于十岁时发生的时间线记得很清楚,却不记得自己母亲叫什么名字,“抱歉,我记不清楚母亲的名字了。”
刘建设这人素来看不得没人垂泪,他表示,“没关系,可以去调档案,档案上肯定会记录父母的名字。”
说到这个,宋观书脸上的神色更加轻松。
调档案吗?
他的档案在记录父母信息是,父亲宋致义那一栏后写着去世。母亲那一栏是空着的,可以理解为母不详,也可以理解为母去世。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对外声称父母双亡没人怀疑。
仲雪女与他父亲离婚后,为防止被连累,让她那个在革委会当主任的新婚丈夫改掉了她和宋家的档案。
那时候混乱,档案很好改。
仲雪女自然也想起了这一出,她来认亲的时候没有想过宋观书会不认母亲。
她以为,宋观书非常缺少母爱,她还愿意认下他,他应该会非常感恩戴德。
去查档案不能证明她与宋观书的身份,她唯一的依仗便是试图唤醒宋观书内心对母亲的渴望。
“当年我与你父亲离婚改嫁他人,是与你父亲商量后的结果,只为能够保护尚且年幼的你才会出此下策,我也不想的啊。”
美人垂泪,令人心疼,刘建设从兜里掏出手绢给她擦眼泪。
仲雪女隔着老远,就能闻到手绢上的汗臭味。
她心中感慨,自己如今真是落魄了,真是什么人都以为能够有机会同她卖好,眼前这男人放在从前给她当马凳都不配。
为了保持在众人眼中的形象,她没有直接拒绝,优雅地从包里翻出自己的手帕,“谢谢,不用了。”
刘建设从前也是这般讨好她的,韩瑞雪看着觉得十分好笑,她那时候怎么会因为这种小恩小惠而心动呢。
“这位女同志,我爱人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她现在还没有吃饭,有事可以以后再说,恕我们不能奉陪了。”
仲雪女可怜兮兮地说,“我没有地方住,能不能住进到你们家去。”
按理说母亲住进儿子家里十分合理,她跟了一路,就打着这个主意。
宋观书毫不留情拒绝道,“抱歉,我不能够确认你是亲生母亲,原谅我不能让你住进家里。”
求助的视线在周围邻居身上扫了一圈,没人出声帮她。
大家都觉得宋观书说得有道理,不能确认你是亲妈,怎么敢直接把人给领回家,万一是小偷是盗贼怎么办。
除了事,他们这些开口帮腔的人要负主要责任。
也不是没有人帮忙,刘建设十分大方地表示,“大妹子,你要是没地方住,就上我们家凑合住几晚吧,你放心,我们家有两个房间。我这人老实本分,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仲雪女掩饰住心中的嫌恶,这人一脸色相,还当她是十几二十岁的单纯小姑娘吗?
韩瑞雪戳穿道,“是指半夜想女人,偷爬进前妻的屋子里,想要□□前妻的老实人吗?”
仲雪女就知道他不是什么老实人,听说这件事倒也不是特别意外,但她面上表现得十分客气,她说,“谢谢你的好意,暂时不用了,孤男寡女不方便,住的地方我会想办法的。”
她又看向了其他人,“不知道各位可否给我使个方便。”
仲雪女长得漂亮,女人们不愿意把她往家里领,万一她勾搭自家男人怎么办。
这周围只有韩瑞雪是独居女性,她最方便,但是她不想。
已经知道了这女人对姜菱夫妻别有目的,她不可能将人留下,让她长期骚扰小宋和姜菱。
刘建设不愧是前夫,最先想到了韩瑞雪,“韩瑞雪,你单独一个人住,可以给这位女同志行个方便嘛。”
韩瑞雪翻了个白眼,这个狗东西还真是大方,把她让出去做人情,他真够不要脸的。
她拒绝的一点都不委婉,“不好意思,我睡觉的时候不仅打呼噜放屁磨牙说梦话,对了我还喜欢梦游打人,我害怕睡觉的时候伤害到这位女同志。”
明眼人都能看出她这是托词,仲雪女心中骂她不知所谓,面上表现得一片淡然,“女同志不愿意被人打扰睡眠,我可以理解。”
宋观书干净利落地转身,跟姜菱一起回家。
仲雪女不能让宋观书生厌,为了能够留下好印象,她没有强行跟上去。
在跟周围的邻居又聊了许久后,她终于离开了家属区,她自诩身份不会乘坐公交车,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前两天居住的招待所。
姜菱和宋观书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七点钟,下班路上没有去市场买菜,家里只有一把昨天剩下的小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