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姜菱爱美,李春娇在往她脸上贴红纸的时候格外认真。
贴完以后,李春娇举起镜子让姜菱检查,“姐这手艺不错吧。”
姜菱照了又照,“姐,放在我这张脸上,你别管怎么贴,都不会难看。”
真是会贫嘴,李春娇举起手指在姜菱头上敲了一下,“这种话得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才有说服力,哪有自己夸自己的。”
姜菱嘿嘿笑道,“我这也是实话实说。”
办公室内其他同志看见两人互动,齐声哈哈笑了起来。
财务科内的氛围十分和谐。
老唐抬头看向门外时,发现门外站着个陌生女人。
他出声询问,“这位女同志,你有什么事吗?”
这绝对不是日化厂的工人来财务科办事,这女人生得过于漂亮,只要见过,他绝对不会没有印象。
仔细看来,这女同志的样貌又有些眼熟。
听了老唐的话,财务科里其他人都看向了门口方向。
姜菱视线看过去,被门口站着的这女同志惊艳到了,不光样貌出众,也极会打扮自己。
三十多岁的年纪,身材修长,穿着淡青色的长裙。
长得好,气质好,这是姜菱来到这世界后看到最美的女人了。
在姜菱打量她的时候,仲雪女也在打量姜菱,这间办公室内唯一二十岁左右的女性。
第84章
我是宋观书的母亲
“你好,
请问宋观书的爱人是在这里吗?”
这女同志说话十分有礼貌。
又来了个找宋观书对象的人,大家的目光齐齐看向了姜菱。
仲雨女也跟着看向了姜菱,
这笑容中带着两分的熟悉。
来找她的还是来找宋观书的不确定,姜菱把眼皮上的红纸拿下来。
“我是宋观书的爱人,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别又是个徐友兰吧。
温柔知性的姐姐缓缓点头,“我是他的母亲。”
母亲?
姜菱记得很清楚,宋观书说他爸妈都死了,怎么就冒出来了个妈。
财务科的同事知道宋观书的家庭情况,当初姜菱跟他结婚的时候,几个大姐还曾经给他分享过没有婆婆的好处,印象格外深刻。
姜菱只是在心中惊讶,同事们的反应大多了。
“你是小宋的妈?”
太过惊讶,李春娇没忍住惊呼出声。
仲雨女微笑询问,“我是他的母亲,
这有什么问题吗?”
李春娇心里想的是小宋的妈不是已经死了吗?
这话没法说出来,她只说,
“想不到小宋的母亲竟然这么年轻,
您跟小宋走在一起,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姐弟俩呢。”
这话虽带有了恭维的成分在,却并不夸张,仲雨女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谁也想不到她竟然会有个二十多岁的儿子。
不过宋观书长得也面嫩,
快三十岁的人了,长得却像是二十出头。
皮肤白就会显年轻,宋观书天生的冷白皮,
怎么晒都不黑。
不管是男人女人,都喜欢听别人夸自己长得年轻,
仲雨女捂嘴笑,“过奖了。”
仲雨女手里拿着一只小包,手腕上挂着一只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看颜色和水头便能够知道价值不菲。
她感慨道,“想不到小书都结婚了。”
仲雨女根据老乡的指引,找到了北城大学,学校工作人员看她气质不俗,听说她要找儿子,非常热情地帮忙寻找。
知道是哪一届,哪一个学院的学生,又知道姓名,那就好找了。
老师们对宋观书的印象很深刻,长得好看成绩又好的男孩子,这么多年也只有宋观书一个。
甚至不需要去翻档案,就能告诉她宋观书毕业之后去了什么单位。
许多在校成绩没有宋观书高的学生,都去了更好的工作单位,宋观书却只是去了个小小的日化厂,老师们都觉得十分可惜。
尤其是去年还在报纸上看见北城日化厂破产清算的警告,想起那么优秀的学生,最后可能要跟着北场日化厂一同沉沦,想来便是一阵唏嘘。
仲雨女一路找到了北城日化厂,红气不仅能够养人,还能养厂,这半年来日化厂不好过,直接表现在厂房上,从外观来看,萧条了不少。
她跟门房说要找人,看他衣着打扮像是领导太太,还以为是过来找厂长的,结果只是来找工人。
按理说厂里人员再少,保卫科不一定记得哪个工人在哪个科室。
谁让徐友兰不久之前来厂里找过宋观书呢,“我记得他好像是技术科。”
“确实是技术科,不过他很久之前就离职了,前段时间来找宋观书的那个小姑娘说的,不过他老婆还在咱厂里,是财务科的。”
保卫科是会见人下菜碟的,见仲雪女衣着打扮不俗,对她态度很好,一路送到了财务科。
她看向姜菱,目光和煦,关切问道,“你家里人是做什么的,也像你一样在这间厂里工作吗?”
“他们啊,都是社会主义螺丝钉,哪里需要哪里搬。”看似回答了仲雪女的问题,实际上啥都没有透露,姜菱反问道,“您如今又在做什么事情呢。”
仲雪女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一颦一笑尽显风流,“我啊,我自从结婚以后,就没有出来做过事了。”
“听保卫科的同志说小书从厂里离职了,他现在又在哪里工作呢?”
姜菱从前没有跟同志们说过宋观书跟人合伙创业去了,主要因为他创业的板块跟北城日化厂的业务有重合的部分。
现在不方便跟这位“婆婆”在同事面前说这个。
姜菱笑了笑,“他啊,自从离职以后,就在家里做全职主夫,我养他。”
仲雪女的脸色变了变,似乎没有想到大学生的宋观书现在没有工作靠女人养。
“他可是大学生,怎么能……”
姜菱笑眯眯地看她,“说起来,你们母子俩还挺像的呢。”
未尽之言很明显了,你不也在结婚以后就没有了工作,有什么资格说他呢。
许是人与人之间存在气场不和,姜菱跟对方相处时,总觉得不舒服。
说起来,她第一次见宋观书的时候,也不喜欢他,总觉得他假里假气。
要不是同居的时候,宋观书承担了主要家务,还好欺负得很,姜菱还会觉得宋观书假模假样没人气。
她现在不觉得宋观书假了,只觉得他精神的确有问题。
他现在不是没有人气,宋观书现在只剩下了气人。
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宋观书,姜菱看仲雪女顺眼了不少。
没有再出声呛她。
同事们能够明显感觉到婆媳俩的氛围奇怪,都看着姜菱长大,作为娘家人,怕姜菱得罪了婆婆,将来影响夫妻生活。
老唐作为科长最先开口从中调解道,“宋太太是怎么来北城的呀,自己一个人来的吗,来了打算在北城待多久啊,咱北城可是个好地方,现在是一年中最舒服的时间了,让姜菱和小宋带你到处逛逛。”
“这里太过落后,我不打算在北城停留太长时间,我来是想带宋观书回家乡,他离开家里的时间太长,应该回去了。”
听她说要把宋观书带走,同事们面面相觑。把他带走了,那姜菱怎么办啊。
李春娇跟姜菱关系好,她替自己的小姐妹考虑,问道,“是跟小宋商量好了吗,小姜也同你们一起回老家吗?”
“小书那边我会去跟他说的。”
她语气温温柔柔,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强硬。
李春娇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姜菱,总觉得她这个婆婆很麻烦。
有了这个外人在,大家没法子聊家常,甚至因为她说话有点噎人,而选择假装忙碌。
仲雪女非常有主人翁精神,在魏明曾经的办公位前坐下。
她手头没有工作,想要同姜菱聊有关宋观书的事情。
姜菱告诉她的内容有限,聊了半天,仲雪女知道了宋观书现在擅长的菜系。
不知为何,她的语气总是不自觉带上了几分高高在上,仲雪女轻声说,“早年间,宋家养着几个厨师,主厨姓孙,据说祖上做过御厨,极擅长做粤菜,被我公公高薪聘回家中掌勺。小书出生的时候体弱,从小吃着人参燕窝长大,他不喜欢吃燕窝,说燕窝有一股子鸡毛味儿,其实那是从马来供应商送来的官燕,用银盏小火蒸煮,绝对不会有异味。”
同事们那都是根正苗红的工人后代,哪里听说过这个啊,现在电视节目也不兴炫富,大家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时候才对宋观书的家庭状况,有了个大致的认识,原来小宋家里那么有钱。
燕窝他们还是听说过的,据说是一种很贵的食材。
那么贵的东西,小宋却嫌弃,这得是多有钱啊。
姜菱按照宋观书的年龄在心中推算了一番,他在很小的时候,应该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
应该在他记事以后,家中境况便急转直下,到了十岁左右,家破人亡。
像是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姜菱单纯地问,“是嘛,宋观书他挺喜欢吃鸡蛋的,每天早上都要给我煎鸡蛋吃,其实燕窝和鸡蛋的营养成分类似,都是蛋白质。”
这回答是仲雪女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她以为她会羡慕那样的富贵生活,再不济也是嫉妒或是愤恨自己没有经历。
却没想到她会拿鸡蛋跟燕窝做对比。
鸡蛋怎么配跟官燕相提并论,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一下午的时间,姜菱和同事们通过仲雪女的嘴,深切了解到宋观书家里原先有多么的富有。
姜菱收回曾经觉得他们母子很想的那个想法,仲雪女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虽是母子,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也就是现在大环境变好了,要是在几年前说这种话,那真的是灾难。
她给姜菱留下的印象是不太聪明,不管曾经日子过得有多么辉煌,说出这件事,容易被一些心思狭隘的人记恨上。
日子过得越好,就越应该低调。
同事们都把仲雪女说的事情当作故事听,瞥见了另一个世界,还挺有意思的。
听到下班铃声,仲雪女便催着姜菱赶紧回家。
姜菱也想赶紧见到宋观书,把这块烫手山芋甩出去,宋观书他妈真是个麻烦精。
姜菱和仲雪女离开财务科后,还没走的同事们聊了起来。
陆建军摇了摇头,“怪不得要把这群人打倒呢,咱们那时候连饭都吃不上,资本家的少爷小姐还嫌弃燕窝不好吃。”
大家都是在心中嘀咕,独独陆建军说了出来。
李春娇她回护道,“别这么说,小宋人挺好的,看起来跟她妈不一样。”
陆建军冷笑一声,“那是因为他接受了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不然他也跟他妈一样。”
宋观书早上没有送姜菱下班,傍晚的时候早早等在厂门口前最醒目的位置,以便于姜菱出了门第一眼就能看到他。
光是想到接下来要见到姜菱,他从内而外散发着愉悦。
下班铃声响起,陆续有工人下班出厂,宋观书第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姜菱,下一秒见到姜菱身边站着的人时,他唇角的笑容冷了下来,姜菱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样子的宋观书。
“你来做什么?”
仲雪女接近二十年未曾见过宋观书,男大十八变,在青年宋观书的身上很难找到那个穿着燕尾西装的小童身影。
“小书,我是妈妈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她的声音不小,加之外貌出众,迅速吸引了不少下班的工友驻足围观。
姜菱眨了眨眼,宋观书好像不是很喜欢他妈。
而且他们娘儿俩的关系好像不太好。
宋观书步子大快速推着自行车向前走,姜菱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后。
仲雪女穿着高跟凉鞋,还有裙子,走起路来不方便,但她还是稳稳地跟住了。
姜菱心想,也不知道他妈都干了什么事,都把宋观书给气得神志失常了。想把人甩掉,你骑上自行车呀。
在人来人往的厂子门口,一美貌妇女对着小两口喊道,“是不是都是你媳妇,一直在挑拨咱们母子的关系。早知道你是有了媳妇忘了娘的白眼狼,我当初就不应该把你给生下来。”
姜菱无语,拜托,在今天之前,她都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你这个人的存在。
宋观书对外一直说她父母双亡,姜菱就是再颠,也不可能挑拨宋观书和死人的关系。
她现在能够完全确认了,这人不爱自己的儿子。
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有损亲儿子名声的话,这不是一个疼爱儿子的母亲会做出来的事情。
宋观书他妈还不如刘老太呢,别管那是个多么奇葩的老太太,她非常疼爱儿子。
刘建设不是个好儿子,但刘老太却是个好母亲。
姜菱拉了拉宋观书的袖子,“上自行车。”
经过她的提醒,宋观书骑上自行车,两人一溜烟地将仲雪女甩开。
回家的路程从来没有这么短过,姜菱能够明显感觉到宋观书的心情不好。
跟在他身后进了门,她有些懊恼地说,“昨天徐友兰去找我的时候,跟我说过有个自称是你妈的女人打电话回你们下乡的地方,询问你当前的工作单位,我回家之后原本想跟你说,但是忘记了。”
他强颜欢笑安慰姜菱,“没关系的,不是重要的事情,忘记也没有关系。”
姜菱很想问问他,之前一直说父母都去世了,为什么突然出现个女人自称他妈。
刚才那人真的是他妈吗,他妈又为什么会突然复活。
姜菱的心中有许多疑问,但她不敢问,这一晚上宋观书神思不属,差点把洗衣服当作糖放进锅里,脸上也没有个笑模样。
她想,如果宋观书想说的话,他一定会主动提起。如果他不说,证明他很在意这件事。
还是不要问了,他愿意说,她就听。他不愿意说,她也没必要问。
睡觉的时候,宋观书的手脚老实,没有黏黏腻腻做其他不合时宜的动作,只是很单纯地抱着她。
姜菱意料之外的,宋观书她妈又非常执着。
前一天下午让姜菱和宋观书给逃脱了,她不知道两人的家庭住址,只能暂时作罢,但她不放弃。
第二天她锲而不舍地去厂里找姜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