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那我先回家了。”梁新禾主动结束这尴尬的局面，转身先走了出去。

    宁??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等消失了敛回，跳到了沙发边的小圆几上。

    一杯水，一根电子体温计，几种药并排放着，挨着自己的眼镜。

    简简单单的，就是一个人表达关怀的图腾。

    她呆呆地坐着一会，才起身去卫生间。

    一照镜子，她果然没个人样，脸色苍白，头发油且黏，全是狼狈。

    脱去衣物

    ，在透明的水流之下她走了进去，温热的水淋了下来，她阖上了眼睛。

    前几天，她和心理医生说起自己和章妮思的感情。

    她们从16岁认识到现在36岁，分分合合纠缠接近二十年，人生有多少个二十年呢？她的表达能力是如此差，讲一段沉默一段，在心理医生的帮助下和耐心地倾听之下，断断续续讲了两周，四个小时的咨询才讲完。

    “你是第一次和别人说起你的感□□吧？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我非常欣慰。”

    “那你觉得你们结束了吗？”

    “在我这里是结束了，可我觉得我还欠她一次……”

    “欠她一次什么？”

    “我想和她说清楚，好好结束。”

    “如果是你内心的真实想法，那你应该和她好好谈谈。”

    ……

    “宁??，你在害怕什么？”

    “没关系，这对你来说是很难的事情，你可能需要再多一点时间。”

    就像以往的无数次，她们闹矛盾

    ，章妮思吵，自己避开，章妮思气走，又回来找她。

    这次是自己主动提的，也是她坚持的，她也觉得章妮思不会轻易答应。她总是这样反反复复地，自己也总是提不起勇气和精力来面对她。

    还没等到准备好，章妮思先她一步走过来了。

    她再一次躲了起来。

    ……

    懦夫！

    宁??张开手掌，水流从她的指间穿梭而过，不留任何痕迹。

    她仰起头，水珠从她的脸流了下来。

    ……

    梁新禾回家洗了脸，洗面奶的泡沫带到额头，她按了下，还有点疼，洗漱完，额头那里有一处青紫，贴胶布就太小题大作了，她将刘海往前梳了梳

    ，拿卷发棒卷了卷，遮住了一些。

    换了衣服到楼下买早餐，提了到宁??的家里。

    客厅里没有人，眼镜还在几上，她扫视了一圈，卧室的门开着，她走近了几步，里头隐隐传来水的声音。

    在洗澡吗？

    刚刚退烧就洗澡？

    不过大热天的，不洗也确实难受。

    等一会儿宁??还没出来，梁新禾开始担心是不是她在洗澡的时候滑倒了。

    好在水停了，安静了一会，宁??也走出来了。

    她换掉了睡裙，身上是简单的短袖和长裤，见到梁新禾的时候她眯了眯眼。

    梁新禾了然，她拿起眼镜，递向了她：“给你买了早餐，我也还没吃，一起吃？”

    宁??怔怔的，接过眼镜戴上，扶了扶，再点点头。

    梁新禾不确定她的口味，只能多买几样。南瓜小米粥，小馄饨，还有一碟小笼，烧麦。

    “你吃什么？”

    “……都行。”

    “唔，就在这里吃可以吗？”

    “可以。”

    宁??的房子不小，不过处处都是单人生活的痕迹。

    厨房的中岛台放了两张高脚凳，大客厅划分工作区和休息娱乐区。

    沙发旁边的一张柚木的方形小茶几，充当了她们临时的饭桌。

    梁新禾想了想，把小米粥放在她面前，自己吃馄饨。

    小笼和烧麦放在她们的中间。

    宁??默不作声地望着她。

    外头的天色已经大亮，明媚的日光从她的落地窗洒进来，流水般浸满了客厅里的一切，也落在了梁新禾清新柔软的丝质白衬衫上。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梁新禾想从这大半都是书的客厅找一张椅子来坐，目视的范围都没有。

    “这里。”宁??将旁边的单座沙发的书移走，示意她。

    “哦，谢谢。”梁新禾不客气地坐下。

    白天的光线足够，更加清楚地直观宁??的藏书量。

    她感慨道：“你真的很爱看书。”

    宁??吃了一口粥，静了静才说：“也没别的爱好。”

    “唔，挺好的。”

    说完这话。

    两人都饿了，默契地先吃起了东西。

    等吃完一大半后，才觉得屋子里太过安静了，静到必须说点什么好才行。

    梁新禾歪着头粗略地浏览道，好多她不认识还没看过的书，一本一本的，忽然瞄到有本熟悉的封面。

    黑色底，一抹克莱因蓝拼接点缀。

    “石川啄木！”梁新禾眼神一亮，“哇，我也有这本书！”

    宁??吃了大半碗粥，一个烧麦后，温热的食物给空荡的肠胃带来不少安慰，碳水给予四肢力量。此时她筷子夹着一个小笼，顺着她的话语瞧过去，目光停在那本书片刻，再定向了梁新禾的脸上。

    梁新禾也夹起一个小笼咬了一口，注意到宁??的眼神：“嗯，怎么了？”

    宁??目光微微闪烁，低垂视线：“……没什么。”

    她头发微湿地披在肩上，衬得她肌肤更白，在阳光底下还透着一种脆弱的瓷感。

    多看几眼仿佛也不太合适，梁新禾低头继续吃东西。

    两人恢复沉默，继续吃东西。

    不知不觉都吃完了。

    两人不约而同收起了茶几上的一次性塑料碗筷和袋子，对视一眼，梁新禾接了过来，全部装到一个塑料袋子，系上一个结。

    动作之间，柔顺的刘海扬起。

    宁??看着那处青紫：“……疼不疼？”

    “哦。”梁新禾眨了下眼，恍然，笑了下：“不疼。”

    说着她转头向厨房那处玻璃隔断看去，走了几步，近一些距离打量，玻璃隔断开着扇门陪着中岛台的两张高脚凳，一盆叶子青绿，纤细婀娜的百合竹在阳光之下舒展身姿。

    “……这设计确实让空间更大更亮堂。”

    职业病使然，梁新禾还是挺欣赏这房子的设计巧思的，整体实用又不失美观。

    “……当时我提了不少要求，也废掉了设计师很多美丽的设计，她本来要做开放式厨房的，”宁??回想了一下，“设计师总要把我这房子设计成‘两人’用的。”

    “客户的需求是第一位的，要做到舒适，便捷，美观。”梁新禾回头一笑，“客户是上帝。”

    宁??也笑了一下：“……那要是上帝很不讲理怎么办？”

    梁新禾转过身，神情认真：“只要上帝出手阔绰，一切都好商量。”

    宁??笑了。

    她记得第一次卖影视版权的时候，资方诸多要求和限制，价格压得很低，起初她不同意，对方适当提了价码，她忍了再忍还是同意了。

    吃饭要紧。

    饿肚子的人没办法潇洒。

    梁新禾挺喜欢宁??的笑容，她都是浅笑，笑意轻盈，云朵在风中慢慢舒展的样子。

    上次艺术小镇她们两人明明都觉得彼此之间有一种可亲近的氛围，不过过后谁也没主动联系谁，那氛围就变得模糊，可此刻在这一笑里她们似乎有了相通的，明亮的联系。

    “那个……”梁新禾有点不自在地移开目光，指着沙发边的小圆几的药说：“你的烧好像已经退了，我还买了点感冒药，也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感冒的症状？”

    宁??：“我还好。”

    “没有咳嗽打喷嚏流鼻涕之类的吧？”

    宁??顿了顿：“没有。”

    “要是觉得不舒服的话还是去楼下的社康看看吧。”梁新禾还是叮嘱道。

    宁??再摇摇头：“应该不用了。”

    “咳，不好意思，我是有点??嗦。”梁新禾有些所觉，她笑了笑，“这好像是老毛病了……”

    宁??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其，其实……”

    梁新禾看着她：“好了好了，不打扰你，不过你得多喝水多休息哦，我先走了。”她顺便提起刚才的塑料袋，打算一并带走。

    宁??凝视着她，心情是说不出的复杂，为什么她总得这么贴心地照顾自己的情绪呢。她不自主地跟着走了两步，张了张嘴，终于说出口：“新禾，谢谢你……”

    梁新禾愣了一下，回身，眼里溢出笑意：“别客气。”她忍不住多嘴了一句：“要是还有什么事，微信上找我。”

    宁??静了一两秒，点头。

    “哦，对了，你表姐买的酸奶我帮你放在冰箱里了。”梁新禾看了下表，时间差不多了。

    “拜拜。”她挥了下手，快步往外走。

    宁??站在原地，等那声轻轻的关门声响起。

    梁新禾先回了自己的住处，快手化了妆，拎包，拿上塑料袋并上自己家里的垃圾，一同到了楼下垃圾分类处丢掉。

    盛夏天，暑意在树影之间摇晃，她抬起手掌，让阳光从指缝穿过。

    笑了下，到车库去取车。上班。

    作者有话要说：

    小禾苗的马甲爆了。

    第27章

    Chapter

    27

    梁新禾忙了一上午，

    中间有空看了下微信，发现宁??居然给她发了消息。

    “昨晚你买药花了多少钱，我转给你。”

    就为这事，

    她乐了。

    “没多少钱，

    不用客气了。”

    临近中午，

    她在公司群向小年轻们打听一下，

    哪里有口味清淡味道不错的店子，得到了推荐，她开车过去。

    是一个类似食堂模式的饭店。

    菜品很多。

    梁新禾要了两个耐高温塑料饭盒，

    打了几个菜，

    结账开车回家。

    停了车，

    就到了十五楼，按了门铃。

    天气热，

    这来来回回的，她出了点汗，

    双手都提着饭盒，

    也没空检查自己的仪容。

    “反正早上那么丑的样子都见到了。”她在内心喃喃。

    忽然心情有点讲不出清楚的微妙，

    不过这次宁??开门开得很快，

    及时中断了她对自己心情的抽丝剥茧。

    门开了，

    她笑起来：“我多打了一些饭菜回来，可以的话，

    一起吃午饭吧？”

    宁??缓缓地眨眨眼，视线从她手里的饭盒挪到她的脸上，

    侧了侧身。

    这一迟疑，

    气氛就有了一些变化。

    梁新禾却没有马上走进来，

    她笑意浮起了不少，结了一层客气的透明的茧，

    “……我知道你可能比较喜欢安静，不过你也知道如意姐昨晚拜托我照顾你，上次她帮了我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