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抠在灵鞭上的手伸向了昆仑柱,涌向姜雀的灵气顷刻被他分走一大半。
箍在他脖间的力道逐渐减轻。
姜雀嘴唇苍白,眼底怒火昭然,灵气不够。
涌向影子奉天的灵气远比涌向她的多,如果不能得到比他更多的灵气,她杀不了他。
她咬牙将经脉撑得更大,心脏骤然一阵绞痛,额上顷刻沁出冷汗。
姜雀抿唇,只凝神收紧灵鞭。
她收紧,对方扯松,两人无声对峙,灵鞭和影子奉天颈间的缝隙逐渐加宽。
姜雀咬紧牙关,尽管已经拼尽全力,却依然阻止不了不断变宽的缝隙。
“姜雀!”紧要关头,她听见了熟悉的照秋棠的声音。
紧接着,徐吟啸的、俞惊鸿、郎怀山还有许多陌生的声音纷纷涌入耳中,最后听见的是叶陵川和孟听泉的声音。
一句小师妹抖得拐了十八道弯。
姜雀想笑,但没有力气,她甚至发不出声音。
人被刺穿心脏会死,她也不例外,之所以能坚持这么久,都是疗愈术的功劳。
照秋棠和其余人都是望见巨剑在砍昆仑柱才赶来这里,中途偶遇了从凌霞宗归来的叶陵川和孟听泉。
众人本是想来保护昆仑柱,谁想一来就看见姜雀和位‘妇人’在僵持,心口还插着一柄剑。
叶陵川和孟听泉当下脑子里嗡得一声,手脚霎时失去力气,差点从剑上栽下。
照秋棠、徐吟啸、俞惊鸿和郎怀山冲到姜雀身边时,两人才踉跄着朝她奔过去。
几人刚围到姜雀身边,连她的伤口都没看清,影子奉天便冲几人挑唆道:“杀了她,她要断昆仑柱。”
“她欲杀天道,灭灵柱,她想毁掉沧澜界,杀了她才能为沧澜界永绝后患。”
他说了这么多,姜雀只说了短短四个字。
“信我,帮我。”
甚至目光都没有看向众人。
叶陵川和孟听泉毫不犹豫:“怎么帮?”
姜雀气若游丝:“给我渡灵。”
两位师兄没有半句多言,掌心按上姜雀左右两肩,将自身灵气毫无保留地渡给她。
徐吟啸、照秋棠、俞惊鸿和郎怀山紧随其后。
“你们当真是疯了!”影子奉天瞪大双眼看向六人,“你们竟要帮她毁掉昆仑柱?简直是非不分,蠢钝至极!”
“昆仑柱乃修真界命脉,你们这是在断修真界的生路,断沧澜界的生路!”
骂完六人,影子奉天又看向围观弟子:“尔等切勿如他们一般助纣为虐,快来助我护守昆仑柱。”
众弟子不知道昆仑柱与天道的关联,但却知晓昆仑柱对修真界是何等重要。
弟子们犹豫不决,窃窃私语:“怎么办啊,帮谁?”
有位弟子咬牙暗骂了一声:“老子这辈子从没收过旁人给的神力,我去帮她,尔等自便。”
姜雀身后又多了一人。
众弟子互相交换着视线,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我觉得...姜雀不会害我们的。”
“管她害不害,本姑娘反正要挺姜雀,我死也不会帮一个会给人间降下洪水的天道。”
“天道都揍了,帮她砍个昆仑柱好像......也没什么吧?”
“贼船都上了你们还想下啊,我反正是不下了。”
“那...我也不下了。”
“上!”
“我也来!”
“你们还等什么?快上啊!一会姜雀要输了!”
一道又一道昂扬的身影朝姜雀飞奔而去,她身后的队伍逐渐壮大,直到周边再没有一个旁观者。
所有弟子都站到了姜雀身后,齐心协力为她补上被天道抢走的灵气。
影子奉天脖间的灵鞭终于重新箍紧脖颈。
姜雀眼底有笑也有痛,她看着‘穆春枝’逐渐涨红的脸,眼眶涩到发痛。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觉得自己杀的是穆春枝。
她的精神痛不欲生,她的理智坚如磐石。
姜雀手中的灵鞭从未有片刻松懈。
她自虐般盯着‘穆春枝’,直到视线一暗,一只手遮住了她的双眼。
带着熟悉的寒意与陌生的血腥气。
无渊黑金色的袖袍搭落在姜雀控制着灵鞭的右臂上,他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身上缠着冲天煞气,心口破着洞,眼底还沾着恶妖的血。
但他温柔遮住她的眼,说:“她不是你的母亲。”
“你的母亲正在天上看着你,急得团团转,要你快点杀了他。”
无渊不会哄人,语气比仞霜山上的寒冰都要硬,但姜雀真的被哄好,觉得自己受伤的心脏好像软成了一片云。
她很浅地笑了下,定声说:“好。”
无渊于是收手退开,为她腾开场地。
昆仑柱不断发出崩裂的脆响,影子奉天的脸色已经青紫,姜雀握着灵鞭,眼中痛意散尽只余怒火。
她垂眸深望了奉天一眼,将所有力气都聚在灵鞭上,抡着他用力挥向昆仑柱。
“你的命,你自己断。”
灵鞭在空中划出一道碧色光弧,天道的身体重重撞上昆仑柱,‘轰’的一声巨响,已经裂开无数碎纹的灵柱和天道的身影同时崩裂。
“姜雀!”奉天和他的影子只留下句不甘的怒吼,便在迸溅的碎石中一同化为光尘。
随着灵柱的崩塌,整个沧澜界迅速失去颜色,那些没被洪水淹没的山峰,无论雪山还是青山尽数变成了寡淡的石山。
连澄蓝的苍穹都黯淡下来,像笼着一层灰雾。
整个沧澜界最亮眼的色彩便是从姜雀心口喷涌而出的鲜血。
天道消亡,他施加在姜雀身上的咒术也随之消失。
姜雀捂着心口弯下腰,被无渊伸手揽进怀中。
她靠在他肩头道歉,忍着痛意道歉:“对不起......又让你疼了。”
无渊摇头,撒显而易见的谎:“我不疼。”
姜雀弯眸笑了声,心口的血涌得更猛了。
“卧槽!别笑了!”照秋棠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踩着剑就朝两人冲过去。
两人心口都在冒血,脸色比纸还要白,感觉下一刻就要断气。
“快快快,拿药拿药!”
徐吟啸、俞惊鸿、郎怀山、叶陵川和孟听泉呼啦都围了过去,七嘴八舌地吵开了。
“药管什么用啊,请医修啊!”
“对对对,我给玉宗主传信!!”
“青芜仙君呢,她的疗愈术能不能治好心脏上的洞啊?!”
“我有药,我有药!”混乱中,徐吟啸塞给照秋棠一瓶药。
“关键时候还得看你!”照秋棠一把夺过药瓶,拔开药塞就往姜雀心口倒去,直到洒完一整瓶才想起来问徐吟啸:“你这是什么药?”
徐吟啸凑过去看了眼药名,说:“呃……美容养颜的。”
照秋棠:“.......”
众人:“.....................”
草!
你特么是天道派来的奸细吧?!
第433章
说冤种冤种就到
刚从天道手里活下来的姜雀生生气笑了。
第一次觉得自己真是福大命大。
居然能在身边这几个傻子手里活到现在。
“这东西会不会加重伤势?”一片‘草’声中不知谁念叨了句,围骂徐吟啸的众人立刻回过神来,“对对对!先把这药粉处理掉。”
叶陵川就在徐吟啸边上,当即便道:“我来。”
手刚抬起就被徐吟啸一把按下:“我来!让我将功补过。”
叶陵川和孟听泉同时伸手拦他:“别——”
话音未落就被徐吟啸猛地撞开:“看我的!”
众人没来得及拦住徐大傻,眼睁睁看着他张嘴狠吸了一口气,猛吹在姜雀心口,没被血水浸透的残余药粉腾得扬起,散在四周的空气中。
大家还没回过神,徐吟啸又猛吸了第二口,飞扬的药粉争先恐后涌入他鼻腔,在他顿住的刹那,照秋棠眉心猛地一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在了姜雀身前。
徐吟啸在喷嚏出来的那刻猛地偏过头,对着叶陵川的侧脸就是一下。
略有点洁癖的叶陵川:“......”
自知闯祸的徐吟啸急忙捂住嘴:“对不咳!呕!咳咳咳咳咳咳!”
徐吟啸扭头冲出人群,躲在角落仰天长咳。
众人默默看了徐吟啸片刻,随即同时转头看向照秋棠,异口同声:“你真的要跟他过一辈子?”
照秋棠:“............”
该说不说,那药粉其实是徐吟啸自己鼓捣了很久特意给她做的。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迅速往姜雀心口施了两道净尘诀,说:“谁叫我喜欢呢,早就认栽了。”
众人:“......”
狗粮说来就来?
姜雀垂眸看着半跪在她身前的照秋棠,很轻地扯了下嘴角,看见她紧拧的眉心时,唇角缓缓回落,正想抬手帮她揉开眉心,隐在衣袖下的手却被无渊拢进掌心。
两人的手都很凉,握在一处才勉强有了点温度,宽大袖袍遮挡住了人视线,两人的手在黑暗而隐蔽的衣袍紧紧相牵。
姜雀抬眸看了无渊一眼,没有抽回手,垂眼看向照秋棠,轻声对她说:“别担心,我用疗愈术护着心脉,一时半会死不了。”
照秋棠眉头皱得更紧了:“一时半会?”
“小师妹!”
人未到声先至,闻耀的声音一出来,所有人都抬起来了头。
天边传送阵一闪而过,闻耀、拂生、被姜雀用传送阵送走的众弟子还有沈别云、小蜃妖和青芜都从远方飞掠而来。
天道消亡,落在他们身上的契约也随之解除。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闻耀扯着嗓子朝姜雀和无渊冲过来,吓得眼睛都红了,“卧槽卧槽卧槽!这这这这这怎么办?!”
“对了!”闻耀一拍脑门,“青芜,青芜仙君!”
他在姜雀两步之外刹停,正想回头请青芜,拂生和沈别云已经架着青芜飞过来,闻耀立刻闪身让路。
围在姜雀身边的照秋棠、叶陵川、孟听泉和一众弟子也往后退开,方便青芜施展。
拂生和沈别云把青芜径直带到姜雀身侧,每人往她怀里塞了一兜子灵石,郑重道:“拜托了。”
青芜把灵石还给两人,在姜雀身前蹲下。
师兄们和拂生紧张又担心,紧挨着青芜站在她身后,神情凝重地盯着姜雀心口。
拂生见姜雀胸前银剑和流出的血迹,低声问青芜:“这剑是不是要拔,她怕疼,我先给她吃点止痛的——”
“噗呲——”
青芜干脆利落拔出长剑,掌心往姜雀心口一按,碧光闪过,青芜起身:“好了。”
众人齐齐懵逼,无渊准备去拿寂痛珠的手也顿在半空。
姜雀低头看着心口处,血已经止住,伤口也完全愈合,好像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若不是胸前还沾着血迹,根本看不出半点受伤的痕迹。
“多谢!”反应归来的闻耀几人对着青芜鞠了一大躬,随即呼啦围到姜雀身边将她上下看了遍。
沈别云不放心地问:“可还有哪里疼?”
姜雀从无渊怀中直起身来,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也自然分开:“没有。”
闻耀在她后心处轻轻拍着:“真没事了吧?”
姜雀朝他们呲出大牙,原地做了套广播体操,做到一半就被师兄们和照秋棠七手八脚拦住:“好好好,信了信了。”
几人刚看完她心口插着剑,实在看不了她这么大动作,恨不能现在就把她背回岚云峰,在屋里养上十天半个月的。
拂生正在须弥袋里找衣服给姜雀换。
姜雀正在跟青芜道谢,御霄也在青芜身边。
“大恩不言谢。”姜雀会永远记着她们的恩情,“日后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开口。”
青芜也没有跟她过多客套,淡笑着应了声好。
“我会妥帖安顿好被送到紫霄灵域的百姓。”青芜看了眼满目疮痍的沧澜界,望向姜雀的眼神有几分悲悯,“百姓们家园尽毁,回来也无处安身,等你们重建好沧澜界我再把百姓们送回。”
青芜有些担心:“房屋田舍倒是好办,断峰也并非毫无办法,但是这灵柱你准备怎么办?”
姜雀笑了下,说:“不必担心,我有位朋友——”
“邪门丫头!”天边掠来一束碧光,姜雀话音一顿,说冤种冤种就到。
她看了眼身上尚未换下的血衣,当即捂着心口往后倒去:“啊,好疼。”
拂生、照秋棠和几位师兄一个闪身掠过去,拂生离得最近,正好接住倒下的姜雀。
师兄们围着她你一言我一语,又惊又怕。
“怎么突然疼了,没治好吗?”
“刚才就不该跳那鬼操!”
“果然还是得静养。”
姜雀躺在拂生怀里,捂着心口朝师兄们眨了下左眼。
几人瞬间噤声,明白过来这缺德玩意儿又要搞事了。
顷刻后,一束碧光倏然落在姜雀身侧,转眼化成人形,千秋的衣服像打翻了颜料缸,一眼看去能数出七八种颜色。
“不是,你怎么了?”千秋看见姜雀的第一眼明显怔愣,似是没想到她会是这副模样,随后又四处张望一番,“天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