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长老身边围满了人，除了俞郎二人和一众弟子，还有玉容音、青山长老、六壬宗宗主祁白头。

    “没事吧？”青山长老帮忙撑起昏倒在地的齐长老，担忧地问向正在把脉玉容音。

    玉容音从齐长老胳膊上收回手，眉眼一松：“无碍，只是受到刺......只是情绪有些波动，休息一会就好。”

    青山长老无奈剜了齐长老一眼：“你说说，我徒儿立宗门你那么激动做什么，这下好了，晕了吧？”

    俞惊鸿和郎怀山一左一右扶起齐长老，准备带着他回六壬宗，结果站在几人不远处的殊月轻声开口：“就在这里休息吧，姜雀姑娘特地给齐长老留了住处。”

    众人抬头朝她看去，殊月偏过头，指向主殿东侧的一座秀丽山峰：“就在那里，旁边那座山峰是青山长老的。”

    “还有西边那两座，她说留给妖族和魔族，房屋的建造也是按照两族的喜......”

    殊月在逐渐沉寂的气氛中停下话音，意识到现在不是说这些的好时机。

    “那我们先送师傅过去。”俞惊鸿适时开口，将话题带过。

    祁白头急忙应声：“好，快去。”

    “我也去。”青山长老也不放心地跟上。

    待几人身影消失在殿前，一众人沉眉敛目，叹声四起。

    大家都尽力配合着拂生几人，不让青山长老看出端倪，白萝卜们自知演技不好，最先告辞。

    离开前，一位白萝卜走到仙主大人面前，红着眼眶问他：“仙主大人，雀主会回来的吧？”

    第481章

    我曾以为，我比你幸运

    黑金长袍将无渊裹成一道细长的影子，冷冽眸光从半空落到白萝卜身上，他微微颔首：“会。”

    白萝卜笑起来，对他说：“如果有我们能做的，请一定来找我们。”

    无渊说：“好。”

    白萝卜们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接下来是各宗宗主、长老、弟子。

    没人能在这里强颜欢笑下去，每个从无渊身边走过的人都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斟酌着，似乎想给他一些安慰。

    但仙主大人五官冷峻，一如往常般清贵淡漠，疏离有礼地道一声：“承蒙亲临，归途平安。”

    他在代姜雀送客。

    众人未说口的堵在喉咙里，看一眼他额上契印，摇头离去。

    朱雀抓着青龙和玄武入了无渊的须弥袋。

    没多久，来客散尽，偌大的主殿前只剩无渊、叱枭和殊月三人。

    叱枭和殊月站在无渊身后，亲眼看着他挺直紧绷的脊背一点点垮下去。

    叱枭走到无渊身侧，与他一同望向渺神宗的山门：“你打算怎么救她？”

    无渊没回答。

    叱枭没在意，自顾说道：“巫族的献祭大阵我也听说过，血肉为祭，魂飞魄散，你怎么救？”

    无渊还是不答，叱枭也不再说了，迈步踏上石阶，走下四五阶后回头看向无渊：“若需要帮忙就去找我大哥。”

    “他比我靠谱，又跟拂生有契约，自会鼎力相助。”

    无渊这次答了，淡淡垂眼道了声：“多谢。”

    叱枭见他静静站着，眼底毫无光彩，觉得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好好的臭丫头说没就没了，明明前不久还摁着他死里揍，眨眼就尸骨无存。

    他都有些遭不住，何况无渊。

    “走了。”叱枭大步离开，没再回头。

    殊月也没有多留，很快离开，无渊原地站了许久才发现没人再需要他相送，回头一看，空空荡荡的殿前只余他一人。

    清风裹挟着落花，将一片雪白花瓣送到他脚边。

    无渊蹲下身，捡起花瓣，握进掌心，强迫自己整理混乱的思绪。

    姜雀已死，对霓珺的契约失效，需要对魔族加强防范。

    妖族有拂生牵制，暂且不必太过担心，修真界的日常事务也需要处理。

    但他不行，他暂时没有心情去做别的事情。

    无渊拿出玉简，给老祖传话：“回来。”

    老祖回得也简单：“不回。”

    无渊没有理会，又说：“找一个可以帮人重铸肉身的修士，一起带回来。”

    老祖：“你要给谁铸肉身？”

    无渊垂着头，面无表情回他的父亲：“我曾以为，我比你幸运。”

    话落，无渊垂下手，花瓣从手心飘落，他收回玉简，继续想，至于魂魄......

    魂飞魄散，魂飞魄散。

    几个字扎进他脑海，无渊握着玉简的手开始抖，玉石板上映出他孤寂的身影。

    无渊茫然地想，漫漫尘世，浩浩冥府，他该往何处寻。

    凡界、妖界、魔界、冥界......神。

    无渊眸光微动，上古神或许有办法。

    他握住玉简，转身奔下长阶，传送阵顷刻浮现在脚下，无渊一脚踏入，眨眼便到了天清宗明雪峰。

    姜雀身死的消息已经传了回来。

    异界弟子正聚在峰前清点东西准备归宗，收到消息的第一反应是不信。

    “姜雀怎么会死，哪个蠢货传的谣言！”

    “好像是真的，我问过殊月师姐了，她没回我，但也没说是假的。”

    “不会吧，这不可能，谁能杀得了姜雀啊？！”

    “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看玉简，都说了是天道。”

    “卧槽，它不是都被灭了吗？竟然没死透！它到底几条命啊？”

    “傻逼天道，姜雀又不是坏人，它干嘛老追着姜雀不放？！”

    “谁知道，听说尸骨无存，魂飞魄散，靠！靠！靠！！！”

    “别靠了，现在怎么办啊，我听说姜雀的遗言是让大家救活她，我们能不能帮上忙？”

    峰前众弟子莫名安静下来，有人默默说了句：“说真的，这遗言可真邪门。”

    半晌，有人回了句：“谁说不是呢，但我竟然觉得也不是很离谱。”

    “可能因为她是姜雀吧。”

    众弟子：“...........”

    沉默中，一弟子清醒开口：“我觉得我们可能做不了什么，真要救活姜雀这得上古神出面吧。”

    众弟子相继看向安静站在角落的云深三人。

    云深温和道：“上神上次从沧澜界回去后就陷入沉睡，听我们宗主说要三年后才会醒。”

    他话音刚落，眼前骤然落下一道黑影，云深手按在剑上，在看清无渊面容的那刻陡然松开。

    “你刚才说什么？”无渊拧着眉，低声问云深。

    云深有些不忍，但还是重复道：“上神要沉睡三年，我们也不知道上神踪迹，况且，上神救人也要对方有一线生机才行。”

    他没有说得太清楚，但想必无渊能猜到。

    姜雀姑娘魂飞魄散，就算是上神也不能凭空变出魂魄来。

    无渊看着云深，喉结滚了下，说：“知道了，我会另寻他法。”

    云深简直不忍看无渊，他唇上已经出血，像是被咬出来的，整张脸上只有那点血色，额前碎发凌乱，眼底的脆弱藏都藏不住。

    云深以为他会崩溃，但下一刻，无渊眼底的情绪悄然散尽，冷冽声音平而稳地响起：“我会派人送诸位离开，礼数不周，会为诸位送上赔礼，还请见谅。”

    众弟子无言，奈川境长老出来说话：“仙主大人勿忙，我等想在沧澜界多叨扰几日，不知可否？”

    其余也开口附和：“是啊，沧澜界的风水养人，我们也想多待些时日。”

    无渊收回玉简看向诸位宗主，淡声道：“好。”

    话落，转身一步步走出明雪峰。

    众人安静目送无渊，见他御起剑飞向半空，有位弟子看了会，小声说：“无渊仙主去的好像是岚云峰的方向。”

    奈川境宗主唉声长叹，吩咐身后弟子：“传讯回去，三日之内将奈川境叫得上名号的医修都送过来。”

    “是。”

    “也给咱们宗门传消息回去，多个人多份希望。”

    “好，这就去！”

    一时间，明雪峰上满是传音石的亮光。

    与此同时，渺神宗藏经阁。

    巫芊谣被套在缚灵网里，横眉怒目地瞪着眼前一帮缺德鬼：“认识这么久了，问个话而已，你们有必要这么防着我吗？”

    站在她对面的几人同时点了下头：“很有必要。”

    闻耀理直气壮：“你可是巫修，当然要防，等问完我们就放你走。”

    巫芊谣翻了个白眼，随口吓人：“居然敢这么对我，等老娘出去就给你们每人下个毒咒。”

    拂生冷冷开口：“那就永远不放。”

    巫芊谣：“..................”

    不愧是姜雀亲手带出来的，够狠够缺德。

    “问吧，问完放我走。”巫芊谣能屈能伸，“我不诅咒你们。”

    几人朝她围过去，照秋棠张口就问：“你知不知道怎么能救姜雀？”

    巫芊谣愣了下，随即摇头：“不知道，都魂飞魄散了，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几人同时大喊：“不可能！”

    巫芊谣闭着眼擦去满脸口水，咬牙笑问：“怎么不可能？”

    闻耀：“你可是最邪门的巫修，不知道一些凝魂聚魄的邪术？”

    巫芊谣：“原来你们知道老娘是巫修啊！这种能救人命的术法老娘上哪儿知道去？！”

    第482章

    你是不是该叫我一声师傅？

    “不管，你就是知道。”

    几人围在缚灵网前，委屈又执拗地盯着巫芊谣，一定要从她嘴里听到答案。

    巫芊谣懒身站着，双手环胸看向几人：“拿我当救命稻草啊？”

    “想听我说什么？能救、可以救、她一定会回来？”

    巫芊谣轻笑一声，往几人心口疯狂扎刀子：“你们是没看见献祭大阵还是没看见她的血，明明连遗言都听了竟还这般天真。”

    “知道‘遗言’什么意思吗？说得再好听那也是遗言。”

    “几位多大了，自欺欺人这种戏码就不要拉着人陪你们玩了吧。”

    “真以为她要让你们救活她啊，不过是给你们这群傻子留一个活下去的希望罢了，蠢货！”

    她心知肚明，他们需要的不是事实，而是谎言。

    是无数句能带给他们希望的假话。

    但她偏不如他们的愿，巫修的恶劣无人能及。

    巫芊谣痛快说完，已经做好挨揍的准备，但几人只是安静看着她，半晌后，拂生轻声道：“我们知道你也难过，不跟你计较了。”

    巫芊谣一怔，环在胸前的手倏然用力，她瞪起双眼：“胡说！老娘怎么会因为那臭丫头难过！”

    说话间，一抹温热从脸侧滑落，巫芊谣的话音戛然而止，偏头望向一边。

    脑海中不受控制浮现出姜雀的身影。

    第一次教她习巫道，她们还不熟，姜雀臭着脸对她说：“教我。”

    巫芊谣也不是善茬，眉梢一挑，冷嗤出声：“不教又如何？”

    刚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已被姜雀契约，她若是用神识来压她，自己毫无还手之力。

    但姜雀看她半晌，突然笑了，软声软气地拜托她：“求求你了大美女～”

    “巫族有你这样的天才实在是巫族的福气。”

    “你教会我，以后咱们一起为非作歹，你护我我护你，绝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一口气夸了大半个时辰，她还有什么理由不教。

    姜雀聪明，天赋异禀，教她什么都是一点就通，实在很好教。

    巫芊谣就是在教她的过程中才逐渐理解，为何修真界那帮老头都那么喜欢收徒弟。

    看着自己走过的路，积累下的经验，在另一个人身上重现，她低声吟念咒语的模样，捏诀起阵的姿势都与巫芊谣一模一样，就像自己过往的回声。

    “怎么样？”姜雀结下一个漂亮的阵印，飞到她身侧，臭屁地撞了下她的肩。

    巫芊谣抬眼看去，阵印很漂亮，但她习惯性地挑刺：“符文不够流畅，起阵的时间太久，阵印不够亮......”

    姜雀轻哼一声，不反驳，只乖乖记下，埋头下功夫。

    直到巫芊谣再也挑不出任何错处，直到她吟咒起阵逐渐有了自己的风采，直到巫芊谣再也教不了她任何东西。

    她看着姜雀干脆利落地起阵，毫无预兆地开口：“你是不是该叫我一声师傅？”

    说完她就后悔了，活像吞了只苍蝇：“当我没说。”

    姜雀半句没跟她犟，不仅当没听见，还把人生中的第一个诅咒下在了她身上。

    “你要不要这么邪门，我把毕生所学传给你，你诅咒老娘一辈子给你当牛做马？！”巫芊谣差点气死，追着姜雀给她甩诅咒。

    姜雀边跑边求饶：“错了错了！我给你解咒！这就给你解！”

    巫芊谣信了，结果又被她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咒。

    两人那天差点死一个，最后还是姜雀赢了，嘚瑟地冲她眨眼：“现在是你该叫师傅了，巫小谣。”

    “叫个屁。”巫芊谣笑骂一声，从回忆中抽离，抬手擦去眼泪，看向拂生道，“把这破网扯开，老娘要回巫族翻古籍。”

    几人异口同声：“会有办法？！”

    “要查了才知道。”巫芊谣没好气道。

    “我也去。”几人同时挥剑砍断缚灵网，拉着巫芊谣就走。

    “撒手。”巫芊谣甩开几人往门口走去，“别碍事，古籍都是用巫文写的，你们也看不懂。”

    照秋棠拦住她去路：“我们可以学，我们学东西很快的。”

    闻耀和拂生也拦在门前：“巫族的古籍肯定有很多，你一个人看要看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