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戚彤雯也收到了相同的通知,今年内科基地总共收了三十个人,心内科是四个,这些同学进来之后都给分了临床上的老师,也可以理解为临床带教。
不过由于基地同学都在临床上轮转,戚彤雯至今只见过两三次她的小徒弟。
她这个小徒弟是四证(专硕的另一种叫法),导师是一组的裘书翠教授,从某种意义上也算她的师妹。
医院十分重视每年的公共科目考试,大约是觉得这是全市统考,考差了脸上无光,因此不仅三申五令,还组织了多次模拟考。
每次考不合格的同学和带教都要被约谈,好在医院还没找过戚彤雯,这说明她的小徒弟考得还行。
最近戚彤雯在办公室里也听那几个轮转同学说公共科目考试的事情,“听说挂科要扣一半的绩效,究竟要怎么复习啊?”
尤馨趴在一本厚厚的小册子上:“书我是来不及看了,只能看pdf了,我之前的模拟考没过,我们科主任说要是我正式考试的时候没过,明年就坐我旁边,看着我复习QAQ……”
戚彤雯好心提醒:“这种通过性的考试都有题库,可以问问你们上一届的师兄师姐。”
三年级生杜磊原本趴在桌子上休息,睁开眼睛说:“这个考试很简单的,我第一年的时候看了三天题库就过了。”
其余三双眼睛对准他:“师兄,求。”
当她们得知杜磊当年的公共科目考试考了医院第三十九名的时候,目光更殷切了。
杜磊摆摆手,不好意思地说:“真正厉害的人是雯姐,她不仅是当年公共科目考试的第一名,也是规培结业考的第二名。”
“那结业考的第一名是谁?”
戚彤雯说:“是肾内科的蒲子铭。”
明明是最亲近的两个人,却这样生疏地出现在她口中。戚彤雯心里有一丝异怪。
这时一组的其他医生从外面走进来,拿了一沓厚厚的纸:“今年的职工体检报告,放这里了。”
“哦,对了,小雯,领导让我来跟你说一声,你下个月去急诊。”
“哦……哦哦,好的。”
这通知来得猝不及防,但显然戚彤雯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按照道理说,她不该下个月去急诊,她现在还是心内科的住院总,按照她们科室的规定,轮急诊的时候不脱离原来的医疗组工作,所以一般不会在住院总阶段去轮急诊,否则多少有些分身乏术。
她今天下了一个还算早的班,她和宠物机构的人约好今日在家见面,确定上门喂养赛恩斯的事宜。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盛飞航也在,盛飞航是这么解释的:“咱们是老校友,你托我办的事情,我当然要办得妥妥贴贴,之后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也大可以来t?找我。”
人都站门口了,戚彤雯也不好不请人进来。家里不常有客,戚彤雯便从柜子里拿了两双干净拖鞋。
客厅的茶几上放着戚彤雯和蒲子铭的婚纱照,格外地引人注目。
盛飞航虽说有别的目的,但做事还是挺靠谱的,他带了合同过来,先谈正事,考虑得极其周到,把之前戚彤雯没想过的意外情况全都列了进来。
总之,戚彤雯对于这次托管服务十分满意。
合同签好之后,她拍了个照发给蒲子铭,蒲子铭当时在忙,只回了一个ok的表情。
他并不知道盛飞航在家。
第
11
章
蒲子铭晚上回了一趟家,同事看见他回家的时候还觉得奇怪:“都这么晚了,你干脆睡在值班室好了,有空就多睡睡觉。”过来人语重心长地说道。
然而蒲子铭说:“我是有家庭的人。”
同事:“……”吃你的野菜去吧。
说真的,同事也很佩服蒲子铭这一点,精力旺盛是一回事,在这么繁忙的情况下,竟还有心思想风花雪月。想当初,他累得生不如死,怎么舒服怎么来,尽最大可能保证自己的体力,根本就不会在这种情况还回家。
只能说蒲子铭对他老婆确实是真爱。
蒲子铭回家的时候察觉出不对劲,因为他看到地上有两双新拖鞋。他随即想到是托管机构的人,所以没有继续往下想。
戚彤雯刚洗完澡,抱着电脑坐在床上,头发半干,脸上敷着面膜。
“你怎么回来了?”
蒲子铭难得油嘴滑舌:“有些想你了。”
戚彤雯:“……有些油了,蒲老师。”
蒲子铭在离开医院之前,就已经洗过澡。病房里来来往往都是人,充满了病菌病毒,所以大家习惯冲把澡再走,尤其是家中有老人幼儿的人。
外科有手术,在手术室冲澡下班是常态;内科稍微没那么讲究。
蒲子铭换了睡衣上床,发现自己的枕头被老婆当做靠垫,床上竟然已经没了他的位置。
面对丈夫无声的控诉,戚彤雯从背后把枕头拽出来,扔给他。
此刻也到了洗面膜的时间,戚彤雯按掉闹钟,去洗手间完成最后的护肤步骤。照镜子的时候,她发现眼角出现一丝细纹,不由得感慨岁月不饶人。
她不是个热爱化妆和护肤的人,从前仗着好底子胡作非为,从今年开始也心甘情愿地交了眼霜的“智商税”。
当她还在上学、实习的时候,她发现一件神奇的事情,大佬们总是和颜悦色、平易近人,反而是中间那一档怨气冲天,甚至刁钻刻薄。
她如今倒是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洗完脸回床的时候,戚彤雯发现蒲子铭在看她的电脑页面,当然这也没什么不好给对方看的,她在帮领导做ppt,领导下周在老年大学有个心血管疾病的科学讲座,而她就是那个ppt工具人。
蒲子铭回家当然不只是因为想老婆,他更想和老婆亲亲抱抱。
但老婆的ppt做得没完没了,一问进度三分之一,大概要做到凌晨。
戚彤雯抱着电脑下床:“你睡吧,我去书房。”
“给我吧。”蒲子铭朝她伸出手,“你休息,我来帮你做。”
……
书房和平时也有些不一样,蒲子铭在桌面上看到那份签好的合同,顺手将它整好放进抽屉。
合上抽屉的那一刻,老同学的和他说过的话出现在脑海中。
只有一瞬。
蒲子铭心想,真是疯了,自己竟然会因为这种话心绪烦乱。
也许潜意识里,他也察觉到,这段婚姻里出现了一些问题。
ppt做到收尾的时候,戚彤雯敲门进来,给他端了一杯温水。在他开口提问之前,她先回答:“刚才醒了,还剩多少?我来吧。”
“已经好了。”蒲子铭点击左上角的保存。
他站起来,他的影子瞬间拢住了她,就像他一直以来给她的感受,可靠的、可以信任的同伴。
蒲子铭主动拉起她的手:“回去睡觉吧。”
房间的灯重新熄灭,戚彤雯了无困意,但是蒲子铭已经昏昏欲睡。
“所以你今天晚上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回来的?”
蒲子铭很少油嘴滑舌,他刚回家时的那一句就让戚彤雯觉得不对劲。
蒲子铭有点过于好套话了,又或者对方是戚彤雯,所以他没有防备。
他面向她,十分自然地将她拥进怀里:“忽然很想你。”
戚彤雯推了他一把:“认真一点。”
蒲子铭说:“四十二病区有个医生诊断出恶性肿瘤,晚期。我有点担心你,雯雯。”
射线对人体的伤害不言而喻,虽然选择心内科是她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可是那时的她远远低估了射线对人的伤害。
当然,世上有那么多搞心内介入的医生活得好好的,可是所有的概率落在一个人身上都是百分之百。
当然心内也可以不做介入方向,可对于戚彤雯来说,不做介入的心内科,那还能叫做心内科吗?
蒲子铭担心她,却无法叫她放弃,所以千言万语,最后只是说了一句:“突然想你了。”
“蒲子铭……”
“嗯?”他在睡梦中含含糊糊地回答她,声音低沉。
“你觉得我们养个孩子怎么样?”
第
12
章
晨起漱口,蒲子铭灵光乍现:“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和我说了什么?”
昨夜的不理智已经消失殆尽,戚彤雯在他的眼睛里看到退缩的自己,她用洗脸巾擦去脸上多余的水珠,声音冷静:“我说,比起担心我,你更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体。”
赛恩斯在一旁附和。不过它嘴里好像咬着什么东西,被戚彤雯夺下来,原来是一只毛毛拖鞋。
戚彤雯严肃教训它:“赛恩斯,你是一只猫,不是一只狗。”
拖鞋上的咬抓痕惨不忍睹,赛恩斯还不服气,挣扎着从戚彤雯手下逃出来。
一大清早,戚彤雯的血压上来了,她看着躲到蒲子铭身后的缅因猫,仿佛看到日后“母慈子孝”的画面。
“咳……”蒲子铭出来当和事佬:“要不……先吃早饭?”
蒲子铭“欣赏”了一下被当作猫抓板的毛毛拖鞋,“这是谁的鞋子?”鞋子本身已经被抓得惨不忍赌。
“昨天下午拿出来待客的拖鞋。”
“所以不能怪赛恩斯。”蒲子铭从善如流地说:“它一定是闻到陌生的气味,应激了。”
蒲子铭问:“昨天的客人,就是托管机构的饲养员吗?”
“对,还有盛飞航。”戚彤雯说完这话后,竟觉得四周的空气冷了几分。
蒲子铭欲言又止。
很好,他现在也要应激了。
蒲子铭到底没忍住:“他来做什么?”他这句话里有太多酸意,不过戚彤雯没听出来,因为她压根没往那方面想。
他俩谈恋爱四年,结婚三年,分享彼此最青涩的时光,如今已是老夫老妻,若再吃这些没来由的飞醋,岂不是很幼稚?
更何况,这一点也不蒲子铭。
蒲子铭说:“他一个机构的大老板,还要跟着员工拜访客户的家吗?”
戚彤雯疑惑不解:“你怎么了?”
蒲子铭心一惊,并不想她知道自己在吃陈年飞醋,且这又会牵扯到盛飞航当年想挖墙脚的事。
戚彤雯说:“难道你以前和盛飞航有仇?”
蒲子铭:“……”
最终蒲子铭不得已点头认下,说自己和盛飞航在学校的时候不对付。
赛恩斯:“喵喵喵——”
蒲老师的谎言连猫都不信,可是戚彤雯没有怀疑,她说:“好吧,我不知道。要是知道,我就不招待他了。”
夫妻是同盟者,而且她与盛飞航本来就不熟悉,既然丈夫与对方不和,她也没有来往的必要。
将心比心,如果蒲子铭和一个她讨厌的人来往,她大概也会不开心。
戚彤雯伸手,抓了抓他的袖子:“你早和我说呀!”
语气亲昵,竟像撒娇。
蒲子铭飘飘然,这样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戚彤雯说:“我下个月在急诊。”
“领导的临时通知。”戚彤雯很苦恼:“我还不知道是什么流程。你呢?你下个月什么情况?”
下下个月初就是新年。
蒲子铭的声音里透露着难以察觉的委屈:“我调了五天假。”
“啊?”戚彤雯第一反应是震惊:“你怎么办到的?”
第二反应是:“那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蒲子铭幽怨看她:“我原本想和你一起出去旅游。”
虽然知道戚彤雯被调去急诊是不可抗力,但是老婆的反应很明显没准备和他一起出去。
戚彤雯是这么解释的:“我真没想到你能调出时间来。”
他们都太忙了,正因为是同行,更能理解那种二十四小时值班后一句话也不想说的状态,以及轮轴转一整年后的心力交猝。
能有多忙?
大概就是忙到会让戚彤雯怀疑这段婚姻的正确性。
戚彤雯后知后觉,蒲子铭好像不开心了,从那天早晨开始,蒲子铭连续三天睡在了医院,工作忙是一方面,他也没有给她t?发任何的信息。
倒是盛飞航三天里找了她三次,第一回请她看一份心超报告,第二回询问她关于他一个亲戚是否适合放冠脉支架,第三回么,便要请她吃答谢饭。
戚彤雯以工作太忙婉拒,她回这条消息的时候刚跑完一个急会诊,脑袋气得冒火。
她火爆地将对方劈头盖脸一通训:“急会诊的适应征是什么?看书了吗?”
还有坚持要做手术的外科,戚彤雯只好在会诊意见上写上:建议谨慎考虑。
会诊有时候似乎不是为了咨询意见,而是找人分担风险。
年长的同事看了一眼电脑页面,十分稳重:“哦,没关系,别管他们,咱们把咱们的意见写清楚,剩下的让外科和麻醉科battle去吧。”
“小雯啊,你还太年轻,等你再干几年,就变成和我一样的老油条了。”同事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热水:“你这个月带的学生怎么样?主任上周三说的那个不会写病史的是谁来着?现在好点了没?这周三主任肯定要查的。”
戚彤雯头痛揉眉,真正的临床是无数的琐事,也许是最近琐事太多,她这几天的心情很不好,她没有意识到她的心情仍受蒲子铭影响,尤其当微信那头的人又提到他。
盛飞航:[校友聚会,你和老蒲一起来呗,老蒲没空,你来也成,你先别忙着拒绝,看看这次聚会的安排,要真时间冲突,就下次再单独聚。]
盛飞航把请柬发给她,聚会地点位于郊外的度假庄园,同学说得没错,盛飞航确实发迹了,这手笔,财大气粗。
但这样的饭局精英济济,也很难说盛飞航不是为了拉拢这些优秀的老同学。
盛飞航扔来一个重磅炸弹:[谭教授也会来。]
DOC.QI:[好的,我再想想,有空一定去。]
然而戚彤雯松了口,这消息很快传出去,传到蒲子铭耳朵里,便成了戚彤雯要参加校友聚会。
时间刚好在过年那几天。
老同学跑来问他:[你和戚彤雯也去啊?那我也得去了!我和你打个赌,肯定有人奔着你和戚彤雯过来。]
蒲子铭尚不清楚状况,却不愿承认自己不知情这件事:[大家很多年不见了,见见也好。]
蒲子铭加班的怨念在这一刻到了顶峰,同事端着一盒水煮野菜在他旁边晃悠,对上他的眼神,不由一颤:“蒲老师,你也要吃野菜吗?”
蒲子铭抓起桌上的听诊器:“不了,我去跑个会诊。”
泌尿外科发了个会诊,是个肾病终末期的病人,做了异体肾移植术,准备转到肾内科做进一步治疗,需要蒲子铭去看一眼情况。
“这个新病人也很重啊。”同事凑过来一看究竟:“咱们科室人力资源有限,6床躺在那儿那么久,护士都有意见了,你再搞进来一个不能自理的……”
“要不你去问问心内科,把6床转给他们吧?他们这会儿肯定有床了……”
而心内科办公室里,戚彤雯正在用座机给患者打电话:“你好,海都市大学附属医院西院区心内科,请问是xxx?对,我是心内科的医生,你们明天可以过来住院了。”
排队等心内床位的病人数不胜数,CCU的床位更是紧张,而且总要在CCU留有空位以待急诊。
戚彤雯通知完明天准备住院的病人,收到了一通来自肾内科办公室的电话。
第
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