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麦冬拆着牙刷看她一眼。
“让开让开,我要尿尿。”何袅袅夹着腿过来赶他们。
……
“你就不能文雅点?”庄洁说她,随后领陈麦冬去自己卧室卫生间。
刚进去,王西夏从被窝坐起来,打着哈欠问:“老陈怎么在?”
“他过来洗漱。”
“等等——”王西夏说:“我先用一下。”
“事愁。”庄洁说了句。
那边何袅袅半天没出来,庄洁敲门,“干什么呢?”
“拉粑粑。”
……
庄洁指挥庄研,“你去咱妈卫生间吧。”
庄研问:“冬子哥呢?”
“甭管,让他脏着。”
……
庄研下楼洗漱,寥涛楼梯口喊吃饭。庄洁去敲王西夏的卫生间门,王西夏让她滚蛋。
……
庄洁看他,“等会吧。”
陈麦冬说:“我又不急。“
庄洁上下扫扫他,“一早在我家看见你还怪奇妙。”
陈麦冬脸上乏意未退,“我也是。”
“你要不要再睡会儿?”
“不睡了。”陈麦冬看手表,“我等会还有事儿。”
庄洁点头,随后用膝盖微顶了一下他腿,“昨晚几点睡的?”
“十二点。”
“哄奶奶睡觉了?”
“不是。”
“那怎么睡那么晚?”
“想你。”
“去你的。”
“姐,姐我求你们了,你们离卫生间远点吧,我拉不出来。”何袅袅憋红着脸喊。
王西夏冲了马桶,从卫生间出来,瞥他们一眼,“真是够够的。”
陈麦冬吃完早饭就离开了,殡仪馆有事。庄研收着碗筷准备洗,寥涛接过道:“你去玩会,我来洗。”
“妈你手都冻裂了,我来洗吧。”庄研端着去了厨房。
这话让寥涛很暖心,她手上确实冻裂了两道口。她过去戳戳何袅袅的头,养你有啥用。
王西夏给庄洁涂额头的伤,夸道:“庄研好贴心呀。”
“好话谁不会说?表面功夫。”何袅袅撇嘴。
“寒假作业写完了?”庄洁问。
“我晚会就写。”
“你就往后推吧。”庄洁说。
“我怎么听说美国也严重了。”寥涛挑着几块细长的红薯,往火炉里放。
“是严重了,好几个国家都严重了。”王西夏接话。
“我总感觉特朗普像个神棍,整天说话也没个谱,东戳一句,西戳一句。”寥涛说:“说解雇这个说换掉那个,啥事儿戏似的,没一个总统的大样。”
王西夏大笑。
“管它呢,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吃着草民的饭操不了领导的心。”寥涛唠家常,“你们培姐在药厂三班倒赶口罩,说有五倍工资。”
“五倍不高,节假日还三倍呢。”王西夏说。
“两倍都有人干,一个个在家都憋疯了。”寥涛说:“前一阵说建火神山医院,一天工资一千五,镇上那几户都抢着去。”
“别说一千五,五百都抢着干。对穷人来说,什么都不如钱来得实在。解决了温饱再谈其他的。”
“他们最后去成了么?”庄洁问。
“去啥呀去,都是只闻信儿,找不到去的渠道。”寥涛问:“咱们中午吃啥?”
“随便吧。”
“吃啥也是头疼事。”寥涛问:“西夏你爱吃虾仁水饺吗?”
“爱吃!”
“我看能不能买来韭菜,冰箱里还冻了几盒虾仁。”
“廖姨别买了,我去我堂哥菜园里割……”
说起这事寥涛看她,“你二娘还在群里说,说你堂哥菜园里的菜全被偷没了。”
庄洁听见大笑,打开群让她看图片,“你二娘发的,光秃秃一片,说菠菜,生菜,韭菜全没了!”
下午几个人去麦田里放风筝,王西夏穷极无聊提议唱歌,她把她堂哥的音响拉来。商量了半天,俩人觉得在麦田里唱最好。
家里扯不开嗓子,而且太吵,空旷的麦田最适合。但这事不能白天干,太招眼。
庄洁交待陈麦冬晚上裹得厚厚的,一块去麦田K歌。庄洁领着那俩兄妹,都裹得不能再厚了,笨里笨去地去麦田。
陈麦冬顺着声音找过来,拨开乌漆麻黑的夜,看见裹得笨狗熊似的俩人,跺着脚对唱撕吼:“兄弟抱一下!说说你心里话!说尽这些年你的委屈和沧桑变化!兄弟抱一下!有泪你就留吧!流尽这些年的心酸和苦辣!”
陈麦冬看着喇叭对着不远处的坟堆,简直要晕倒。
俩人唱完切了歌,又开了魔嗓:“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嘿嘿
参北斗哇!生死之交一碗酒哇!说走咱就走哇!你有我有全都有……”
“姐——大队里来人了!!!”
“姐——大队里来人抓你了!!!”
何袅袅大喊。
回头看,田头有几盏手电筒光源照过来,对方拿着大喇叭喊,也听不见喊啥。
等几个戴袖章的过来,人早已作鸟兽散,只剩陈麦冬留在原地。
寥涛打庄洁电话,把她骂了一顿,群里有人发黑咚咚的视频,举报有人聚坟堆鬼哭狼嚎得扰祖宗,她光听声音就知道是她们俩。
第44章
狗东西
过完元宵节镇上更严了,附近村有一例确诊。当事人一个礼拜前来过镇里,给一位亲戚家送了东西。
群里人都在回忆自己有没有接触过这个亲戚。
据这个亲戚自己说,她菜店去过,卫生院也去过,还偷偷搓了麻将。目前她体温没任何异常。
曾接触过她的人都量体温,镇上严格要求这些人不许出门,自行隔离十四天。卫生院五天前就已经关了,现在发烧必须去镇中心医院。菜店老板感冒拖拖拉拉一直就没好,他去中心医院检查了,就是普通流感。
寥涛在家庆幸,因为这个人说来拎两箱核桃露,她正要给送去。平日庄洁也时时叮嘱她,就算接触人,也要保持三米距离。
镇里一下子清净了很多,连路口电线杆旁都不围人了。庄洁上天台东张西望,寥寥几个人在街上。
不过这种平静仅维持了二天,第三天头上故态复萌,又各站在自家门前唠嗑,你喊一句,我回一句,中间隔着好几米。群里也又热闹了起来,说一些奇闻逸事,扯一些闲话八卦。
群主,管好自家屋里事儿,不要闲扯淡!不要闲扯淡!
王西夏微信她八卦,说谁家儿媳妇出轨了,昨晚上正跟人在车里打野,被她路口执勤的公公抓住了!那男人是他们邻居,直接就给她公公跪下了,然后她公公喊了他儿子来,让他儿子当街打她媳妇脸。
最后因为娘家封村,镇里也封路口,她既回不了娘家,又不住婆家。你猜咋整?她住到我堂哥民宿来了!我堂哥民宿已经不接待人了,她就大半夜坐门口,然后我堂哥就让她住了。
最新消息是:他公公坚持要儿子离婚,儿子不想离,找来民宿让她写保证书,说以后跟那男人断了!
庄洁问:然后呢?
王西夏回:俩人正谈着呢,回头给你信儿。
说着妇女主任找上门,跟寥涛说路口执勤的少个人,那人抓住自家儿媳妇偷人,气得不去执勤了,看庄研能不能替两天班。
妇女主任之所以找上庄研,是觉得这孩子热心,能凌晨为村里买菜,就会去路口执勤。她已经在群里喊了三遍,全装孙子没人应。
寥涛不情愿,心里嫌她捡软柿子捏,说那片正是风口,冷得很。妇女主任说这事不会亏,为人民服务,回头镇里给庄研记一功。庄研倒是愿意,他说可以边写生边执勤。
妇女主任把他领去,随手就拍了照传群里,问群里的老爷们儿臊不臊,让一个半大小孩执勤。
群里爷们儿打哈哈:吃过饭就去,吃过饭就去。
庄洁坐火炉旁同陈麦冬发微信,俩人闲扯淡,扯到了特殊职业“闻屁师”,庄洁大笑,说她曾经有一度只要闻见屁,就能猜出对方吃了啥。
庄洁问他的理想职业是什么。陈麦冬回:我想做一名海洋世界的驯养师,驯养白鲸,海豚,海豹等。
庄洁回:你应该去海洋馆。
陈麦冬说:我少管所出来想去海洋馆应聘饲养员,但我没有毕业证,也怕水。
庄洁吃惊:你怕水?
陈麦冬回:我小时候差点溺水。
庄洁说:我想当世界大富豪,挥金如土的那种。
陈麦冬回她:庸俗的娘们儿。
庄洁骂:去你的,我就是俗。
陈麦冬回:俗我也爱。
庄洁回:神经病。
陈麦冬回:神经病我也爱。
庄洁没再回,拿着火钳子,把火炉里的烤红薯夹出来,随手给他拍了照。
陈麦冬回:我想吃。
庄洁问:给你留着?
陈麦冬回:别留了,准备忙了。
何袅袅闻到甜味,从沙发上挪过来,挑了一块最漂亮的。庄洁拍她手,让她拿最瘦小的,“学学孔融。”
何袅袅噘噘嘴,拿了一块最小的。
“我晚上检查你作业。”庄洁警告她。
“我等会就写。”何袅袅看着电视不为所动。
庄洁找了几张旧报纸,把剩下的热红薯裹好,给镇口执勤的庄研拿去。
南坪镇是一个“米”子状,大路口四个,小路口四个,每个路口有仨人执勤。大路口是交通要道,夜里十点以后不管,小路口封死。
哪怕各村严防死守,只要熟悉南坪镇地形的,还是有小道能出去。可出去也没用,就算出了南坪镇,光往市里的路上都设有一道道关卡。
庄洁给他们送了红薯,顺势站那聊了会,问来往的人多不多。一个人说:“没啥生人,偶尔会有俩愣头青想串亲,这时候串个啥,亲戚家都没有好饭招待。“
路口风大,庄研裹着军大衣,戴着帽子催她回去。庄洁问他无不无聊,旁边俩执勤的搭话,“没事我们就瞎唠唠,无聊啥。”
庄洁没回家,先折去了一趟殡仪馆,把留给他的烤红薯放前台,出来门点了支烟,掉头准备回家。
陈麦冬出来,“怎么不说一声就回?”
“想着你忙。”
“忙完了。
“行,那你趁热吃吧,快凉了。”
陈麦冬示意殡仪馆,“要不要进去?”
“不进了,抽着烟呢。”
陈麦冬领她去一个避风口,脱了口罩,掏出外套里的保温杯漱漱口,然后开始吃红薯。
庄洁抽了口烟问:“前台怎么没人?”
陈麦冬说:“特殊时期,要啥人。”
庄洁点头,“也是。”
陈麦冬吃着红薯,“知不知道明天啥日子?”
“啥日子?”
“情人节。”
“天天都过混了。”庄洁心惊,竟然都情人节了,“你想咋过?”
“夹着尾巴过。”
庄洁大笑,“有道理。估计今年情人节不会有人晒。”
陈麦冬吃完红薯漱了漱口,把保温杯揣兜里。庄洁碰他,“你回吧。”
“不急。”陈麦冬看她。
“你嘴皴皮了。”庄洁说。
“你嘴也皴了。”陈麦冬点了根烟。
庄洁摸了摸,“风嚎得了。”说着掏出他兜里保温杯,漱漱口,舔了下嘴皮。
陈麦冬觑着眼看她,“特地给我送红薯?”
“你不是想吃。”庄洁看他。
陈麦冬点点头,“行,你回吧。”
“平日骚话连篇,这会怎么害羞了?”
“扯淡儿,老子没害羞。”陈麦冬反驳。
庄洁摘下手套,摸摸他脸,没说话。陈麦冬拉开羽绒服,把她裹怀里,“冷不冷?”
“不冷。”
“我也不冷。”
“希望春天快点来。”庄洁说。
“快了。”陈麦冬应声。
“想你了。晚上去新房?”
“行,好好睡一觉。”
庄洁笑出声,“今年人口出生率会不会大幅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