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自己可以一直装得很冷静,可事到临头还是慌不择路地把手机随便塞进了枕头套里。
打开门,正要进堂屋的简茹听到动静回头看她,吕诚拎着药,在简茹开口前说:“还没吃饭吗?在那屋干什么,想吃点什么,我来弄。”
话题被转开,简茹什么也没说地推开门进屋了。
简幸看向吕诚,吕诚刚刚若无其事地看她,这会儿却挪开了目光,他边说边走进堂屋:“来不及了,我下点方便面得了,吃火腿肠吗?”
简幸跟上去说:“都行。”
吃过饭,简茹明显状态不好,只是交待吕诚下午喊她,晚上要出摊。
简幸看着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碗筷,小声说:“要不,今天别去了吧。”
简茹冷笑一声:“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上好你的学比瞎操什么心都强!”
简茹说完转身就回屋,门摔得很响。
吕诚很尴尬,口吻有些硬地说:“简幸,你妈就是身体不太舒服,而且……她心情不好。”
简幸没出声。
她只是在想,这个屋里,有谁的心情是好的。
又有谁没在病着。
“简幸,你不舒服吗?”下午刚进学校,林佳就在学校门口拦住了简幸,她说,“你脸色好差啊。”
简幸说:“可能是刚睡醒吧。”
“你还午睡啊,习惯真好,”林佳说,“我爸妈每次都催我睡觉,我一拿到手机就玩过头了。”
简幸说:“我有时候也容易玩过头。”
“没事,大家都一样,”林佳想起什么,“诶,对了,你是不是没进我们班群啊?你晚上上线吗?我把你拉进去?”
简幸说:“周末吧。”
“也行,”林佳说,“刚好周末大家都在,他们垃圾话特别多。”
简幸笑了笑。
进班以后简幸和林佳各就各位,林佳位置靠前门,平时习惯从前门走,简幸路过后门的时候看了眼徐正清的位置,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和林佳从前门进去了。
绕过讲桌,从讲台下来时,简幸看到徐正清面朝后不知道在和陈博予看什么东西。
徐正清前排坐着蓝月,蓝月似乎是有事问他,喊了他两声没反应,蓝月直接扭回身拽徐正清的校服外套,徐正清被迫身子后靠,笑着扭头问蓝月什么事。
他扭头的同时,简幸目不斜视地坐到了自己位子上。
很快,他听到陈博予“哎哟”一声说:“英语课代表,你放过我们物理课代表兼大班长好不好?”
“你做梦!”蓝月喊得很理直气壮。
渐渐的,教室人多了起来,空气好像开始变得稀薄,简幸闷得喘不过气。
下午第四节课是英语,一班的英语老师是宏志部的,简幸听说过她。
她刚进班就说:“来了新同学啊,徐正清座次表贴了没啊,我先来看看。”
徐正清说:“贴了,桌子上。”
“好,”英语老师看着座次表把人名和脸对上号以后,点名了简幸,“简幸,我知道你,三班以前的英语课代表对不对?听说英语很厉害啊。”
简幸笑了笑。
余光里,旁边蓝月看了她一眼。
简幸装作没察觉,也收回了看英语老师的目光。
“继续保持啊,”英语老师没再多说,“好了小宝贝们,下面翻开英语课本吧。”
在一片哗啦啦的翻书声音中,简幸抬头看了眼讲台上的讲桌,捕捉到了桌子上贴的座次表。
四十五分钟很快过去,下课铃敲响的瞬间英语老师就合上了书,好像一秒也不愿意多待。
陈博予喊:“老师你又去约会啊?”
英语老师很娇俏地回:“你管得着吗!”
然后哼着歌走了。
班里其他人笑完也结伴出去吃饭,林佳站在讲台上喊她,喊完顺势看向讲桌上的座次表,简幸立刻合上书走去。
她走得很快,甚至有点急切。
等到了讲台上,她步伐又慢了下去。
她停在林佳身边,态度表现得像凑热闹一般随意。
可认真的目光却出卖了她的内心。
座次表白纸黑字,条条框框也画得清晰笔直,每个人的名字都写得规整,字里行间透露着少年独有的自信和笃定。
大概是为了照顾老师的视角,表格和实际座位呈镜像,她先看了眼正数第三排的那一格。
比第一次他写在黑板上的要工整一些。
然后又看向八点钟方向。
两个字,简幸。
乍一看,幸和清的右半部分有点像。
她很清楚这也许是她一个人眼里的像。
很主观的像。
可她仍旧为之欢悦、窃喜,心中长出太阳。
666666第二十六章
二月底,大地回春,气温依然很低,但是每天都有太阳。
体育课自由活动后,林佳拉着简幸在一旁看男生打球,球员分两队,一队他们班的,一队高二的,是秦嘉铭班。
简幸也是课前在操场上碰到秦嘉铭才知道他们体育课在同一节。
大概是因为秦嘉铭和徐正清关系近,两个班经常在一起打球,这会儿也是,不仅打,还特意把秦嘉铭和徐正清推为各自班的前锋。
徐正清平时做事风格一般都是“恰到好处”,打球也是,即便是前锋,他也没有冲得很猛。
这让观球的人觉得很舒服,偶尔还有人拿手机拍照,录视频,光明正大传阅并点评。
熙攘之中,简幸表情冷淡得好像对这球赛毫无兴趣。
如果她眼睛也同样冷漠的话。
只可惜,太阳很大,照得她脸很红。
这些,分明是她偷偷喜欢一个人的证明。
“简幸,”旁边林佳偷偷凑上来,“我问你个事啊。”
简幸眨了眨眼睛,微微把耳朵送到林佳嘴边说:“你问。”
林佳说着凑得更近,她眼睛盯看着篮球架的方向,小声说:“刚刚跟你说话的那个,你和他很熟吗?”
简幸一怔,扭头看林佳。
林佳反问:“看我干嘛?”
简幸没说话。
两三秒后,林佳破罐破摔承认道:“行行行,我看上他了!想了解他一下!行不行!”
“他……”简幸看着林佳眼里的光,犹豫了。
“他怎么了?”林佳只停顿了两秒,主动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简幸默默点了下头。
本以为林佳会难过,谁知道她下一秒来了句:“有就有呗,这个年龄谁还没个喜欢的人,没事,我不在乎,单身就行。”
“他确实单身。”简幸又扭回头看向球场。
男生们纷纷脱了校服外套和棉外套,大多都只穿了件卫衣,起落之间人人都是意气风发。
“那他叫什么名字啊?”林佳说,“其实之前我就见过他,他老跟徐正清一起,不过没什么机会认识他,没想到你跟他认识嘿!”
简幸笑笑说:“他叫秦嘉铭,高二。”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啊?”林佳又问一次。
简幸想到和秦嘉铭的初相识,没忍住笑了笑说:“我朋友过生日,在大排档吃饭,他好像跟朋友玩游戏输了,过来找我朋友要手机号。”
“然后呢?”林佳说,“笑点在哪?”
简幸笑得更明显,“然后他就说了两句誓词,结果打雷了,我朋友让他赶紧住嘴,别瞎发誓。”
“哈哈哈哈哈哈,”林佳乐了半天,才忽然问一句,“那他喜欢的是你朋友啊?”
简幸没想到她那么敏感,但也如实点头。
“唉,那看来你朋友长得很好看咯。”
简幸好奇她是怎么得出这结论的,疑惑看她。
“只有好看的人才敢那么嚣张啊,”林佳说,“我平时那么虎,如果大晚上碰到一男的来要手机号,身边还一群起哄的,我只敢怂着。”
简幸说:“她确实很好看。”
林佳捂胸口,“啊,好心痛。”
简幸笑着看她演,过一会儿又说:“不过秦嘉铭以前没这样。”
“哪样?”林佳问。
简幸微微眯起眼睛看秦嘉铭,说:“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看着很好学生,他现在成绩也不错,后来他跟我朋友告白,我朋友说他是个小屁孩,玩的也都是小屁孩,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啊……”林佳表情有点复杂,“那秦嘉铭是因为那女的……对不起,因为你朋友才这样……堕落了?”
“谈不上堕落。”
球场上,秦嘉铭失了一个球,有些不高兴地隔空点了点陈博予,陈博予一边做鬼脸一边把徐正清推在自己前面挡着,秦嘉铭非常看不上地撞了徐正清一下,没多久徐正清盖了秦嘉铭一个三分。
盖完笑着单手挡在身前,十分绅士且欠揍地朝秦嘉铭行了一个鞠躬礼,惹得周围看球的女生尖叫起哄。
简幸那些明目张胆为他摇旗呐喊的人群,神情淡淡。
她说:“他可能只是想去她的世界里看看。”
或许,他还想成为她会喜欢的人。
只是他不懂,陈烟白要的喜欢,是不需要牺牲的。
“还挺深情,”林佳骂了一句,“你妈的,我更喜欢他了。”
她站起来,“我去给他送水。”
林佳身影义无反顾,直奔秦嘉铭,哪怕被人起哄她也毫不在意,甚至大大方方地和秦嘉铭说话。
阳光下,简幸看到她微红的耳朵,和背在身后偷偷绞在一起的手指。
不知为何,这画面简幸看着都高兴。
她看着,微微坐直了身体,两手比了个画框,把他们圈在了一起。
下课前,老师喊集合,简幸从坐席上下去,路过球场的时候秦嘉铭喊了她一声:“简幸。”
一嗓门引起不少人关注。
男生看过来的眼神大多意味深长,女生则是不言而喻的窥探更多一些。
简幸波澜不惊走过去,问秦嘉铭什么事。
秦嘉铭很随意地问了句:“没什么事啊,跟你打声招呼呗。”
简幸觉得他有病,转身要走,秦嘉铭笑着伸手拦了她一下说:“说点正经的,你要不要什么试卷?”
“什么?”简幸问。
“试卷,不是学校发的,我一朋友从外地弄回来的,”秦嘉铭说,“回头给你送一套?”
简幸说:“好。”
秦嘉铭点点头,想起什么又说:“回头我给你放新华书店,就我们学校那个,你直接去拿,我怕咱俩时间撞不上,我们最近晚自习有点延长了。”
简幸说好。
简幸走后,秦嘉铭靠在一旁盯了她好一会儿才拿起外套去别处打电话。
陈烟白接得很快,就是信号不太好,说话断断续续的。
秦嘉铭问:“你这什么情况?”
陈烟白烦得要死,“别多废话了,快说。”
秦嘉铭说:“我看着没啥不对劲的。”
“脸色呢?”陈烟白问。
“白的啊,”秦嘉铭说,“这我也看不出来啊,你站我面前我倒是能看出你轻重胖瘦。”
陈烟白直接骂一声:“滚。”
秦嘉铭笑说:“你是不是太敏感了啊,你再这样我都怀疑我是不是喜欢一个同性恋了。”
“敏感你妹,你就是一废物,”陈烟白说,“不跟你废话了,挂了,这破信号烦死我了。”
秦嘉铭挂了电话以后还在疑惑什么地方信号能差成这样。
下午简幸和林佳一起去吃饭,路过爱七七的时候,林佳往里看一眼,“秦嘉铭在里面吗?走,我请你喝奶茶。”
简幸:“……我不喝了,腻。”
“哎呀,那你陪我进去看看。”林佳拉着简幸就往里走。
秦嘉铭没在,但是徐正清在,而且还在吧台里面,林佳看到他瞪着眼睛问:“啥意思?副业啊?”
徐正清说:“是啊,喝点什么啊。”
林佳表现得十分款,“你们店卖得最好的那一个!”
“好咧!”徐正清笑着看向简幸,“你呢?”
简幸舌一僵,说了句:“原味就行。”
林佳脱口一句:“你不是不喝吗?怎么了?不敢违逆班长啊?”
简幸身子一僵。
徐正清看向简幸:“是吗?”
“不是。”简幸飞快地否认。
她非常怕徐正清问一句“那为什么”,心乱成麻地想她要答什么。
结果徐正清只笑着说了句:“我也觉得不是。”
一句话,搅得简幸好像快要神智不清。
可能喜欢的本质就是不清醒。
因为不清醒,才总是好遗憾。
“简幸你看这个,”林佳指着一个便利贴,“什么意思啊?什么叫不清醒,好遗憾?”
简幸说:“不知道,可能没有留下特别完美的印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