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也见了她这些日子的疯狂,知道劝阻没用,就果断再去调查了。一时间,整个宫里人心惶惶的,但凡有知道的,便恨不得全都招了。
宋相欢翻看着奏折,心里的烦躁越来越明显。心口的伤从没好过,皮肉反反复复地翻开,早已成了一块烂肉。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眉头都没有因此皱一下。
只不过,不过短短的半个月过去了,她整个人消瘦了一圈。日日取心头血的滋味,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住。就算有再好的补品,却始终抵不过心中郁积成疾。
奏折批阅完后,她仔仔细细地将顾宴辞这五年来的经历都翻看了个遍。好几个日夜后,她终于从琐碎的杂事中,捕捉到了些许蛛丝马迹!
一年前,顾宴辞有三天只不过是受了一点轻伤,便用掉了许多伤药。一些宫女甚至还记得,那日半夜他起身好像在院子里打扫,又好像埋了什么东西。那日后,院子里的花便生长得很好,开得异常妖艳。
而那场大火前的半个月里,顾宴辞变卖家产,还送银子给绿萼。若只是准备自焚,又何须拖到那一天?他有很多次机会,而那日并不是什么特殊日子!他提前变卖家产,却并未将所有银子都给绿萼,一个将死之人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无非就是离开!
“一定有人在帮他!还是武功高强能力出众之人!否则如何能不被公主府中的诸多侍卫和暗卫发现?”
“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少之又少,若是顾宴辞想彻底离开,绝不会再留在京城,能带着他一路躲避无数关隘的盘查,绝不是轻而易举之事,想必一定有过人手段能隐藏相貌。”
“去找人调查一下江湖之人,但凡是擅长轻功、易容又武功高强之人,必定会留下痕迹,众人闻名。”宋相欢看向角落阴影处藏着的暗卫,冷静道。
辗转几天,终于,她查到了最有可能带走顾宴辞的人。排在首位的便是杀手榜第一的杀手——孟乔。孟乔武功高强,擅长隐匿和躲藏,也会易容,江湖上无人知晓她真正样貌。找人难度如同大海捞针,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但至少人还活着,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宋相欢不想放弃。
第十八章
转眼三年过去了。顾宴辞在边塞经营着一家酒楼。一个身材高壮黝黑的打铁汉扔了一块碎银给小二,“老规矩,青花酿来三壶,我家那口子喜欢喝。”
一楼坐着喝酒的男男女女不拘小节,纷纷闲聊着:“陈公子,你家那位走镖还没回来吗?这都多少时日了?快一个月过去了吧?他还不回来,莫不是在外出了什么意外?”
“要我说呀,你人长得俊朗,样貌虽然说不上是顶好,但要找个温柔似水的妻子自然是大把大把的,你妻子常年不在身边,你真就不考虑再纳妾吗?”
“对啊,要是她真出事了,你也好有个知冷知热的,总好过像现在这样守活寡吧。”
众人揶揄打趣着,说的却也是心里话。中间一个大娘是媒婆,来这里喝酒好几日了,就因为一个小官瞧上了陈公子,也就是顾宴辞,想着为他做媒。
顾宴辞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易容面具,确认还在,就瞬间安下心来,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必了,我……”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身着黑衣娇俏玲珑的女人走进来,浑身散发着渗人的煞气。
“不用了,他不需要,他有我一人足矣。”
孟乔人和声音一样冷,一瞬间众人瞬间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这孟姑娘长相普通,平日里也没什么存在感,怎么乍一看这双眼睛这么吓人?”
只不过,众人也没多想,只当是走镖走南闯北的,免不了动手,自然气势和寻常老百姓不一般。
孟乔冷着脸,推着顾宴辞往里屋走。“唔……”才刚走到房间里,她就没忍住闷哼一声,抵着顾宴辞压在他身上。
“顾宴辞,我好疼。”这一次,她用了自己原本的声音,清冷凛冽,十分好听。
不过说话的风格已经深深刻在她的骨子里,即便再怎样痛苦,也很难有过多的情绪波动。
只有顾宴辞知道,她这个人不完全是表面上这样的。
他连忙抱住她,熟练地撕扯开她身上的衣服。衣服层层剥落,露出孟乔纤细的腰身。由于长时间用衣物包裹着,她的皮肤有些惨白,凹凸有致,却横亘着无数新旧伤痕,可怖至极。腹部上新添了一道伤痕,横穿了整个腰部,皮肉翻卷开,烂得有些血肉模糊。
只是看见这一幕,顾宴辞就没忍住红了眼眶。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根本止不住。
“孟乔,你是傻子吗?疼都不知道用药?就让它这么烂着,真就那么不怕死吗?”
孟乔抵着他的额头,和他对视,缓缓道:“我只想快点回来陪你。”
听见这话,顾宴辞的泪水汹涌得更加猛烈了。他连忙找出上好的金疮药,小心翼翼地用烈酒清理过伤口后,给他仔细地撒上药包扎好。
直到将她全身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其他伤口后,他才终于放下心来。
“我在这里等你,不会跑的,更何况,我们儿子还在这里,你不用那么赶时间,我们只想要你平安。”
顾宴辞紧紧地抱住孟乔,只有感受到她清晰的心跳声,他的心才终于安定下来。
孟乔回抱住他,安慰地拍了拍。温存良久后,她欲言又止好久,才终于说出来一句让两人都不高兴的话。
“宴辞,她来找你了,我为了躲她,才受了这样重的伤,以后我不会再去接任务了,我只会陪在你和安安身边,好好陪你们。”
第十九章
此话一出,顾宴辞呼吸一窒,浑身不自觉害怕得颤抖。“孟乔,我不想被她抓回去,不想再被折磨。”
即便三年过去了,在公主府里的那段经历始终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日,他和孟乔从公主府离开,一路上躲躲藏藏,易容面具换了又换,好不容易才彻底远离京城。
直到这一刻,顾宴辞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心慌和无措。他虽是不受宠的庶子,日子过得苦一些,却也从没有独立在外生活的经验。
还没加冠,他就被送进了公主府,干的虽是伺候人的活,也受过无数伤,但至少吃喝不用愁。
他虽然自由了,却也无处可去了。
于是,顾宴辞只能死皮赖脸地赖着孟乔,不肯撒手,她走到哪里跟到哪里。或许是逃跑路上,孟乔几乎陪了他一路,每日准时给他喂吃的喂喝的,早已习惯了他跟在身边,她也就没有赶走他。就当是养了一只漂亮的宠物。
后来,顾宴辞渐渐独立,向她学了不少拳脚,凭借着手里的银钱,和从前学会的一些技巧,钻研着经营手段。孟乔时而去出任务,出任务受伤回来,便会陪在他身边休养一阵,帮他做一些易容面具。
日子久了,便有人当他们是夫妻,顾宴辞也没否认。毕竟成家男子更方便做买卖。
孟乔听见了,也默认了。直到一次,孟乔中了药,正在泡寒潭驱散药效。这是顾宴辞第一次看见她的真实面目,也真正明白了自己对她的心意。
于是,他大着胆子表白了。即便孟乔表明她随时可能丢了性命,无法保证和他相伴白头,他也不在乎。毕竟他和她的命其实早就绑定在一起,若是孟乔没了,说不定他很快就会被宋相欢找到。下场不堪设想。
最后,孟乔答应了,与他办了一场,只属于他们二人的婚礼。他们才幸福了三年,为何宋相欢要来找他?顾宴辞心里满是埋怨。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
“孟乔,边塞十二城早已收复,宋相欢和顾长生再无阻碍,她想与他成亲也无人敢阻拦,为何还要找我,我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