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刓就算没跟周晟安打过交道,也知道这是谁。
男人嘛,胜负欲是刻在基因里的东西,现任遇前任,尤其是个方方面面条件都比他优越的前任,比他高比他富比他帅,张九刓的攀比心不可避免地被激发。
他第一时间把腿上的女人推开了,尽管他对白清枚不是真爱,那也不能让前任拿到把柄不是。
张九刓清清嗓子站起来,伸出右手:“原来是周总啊,我张九刓,你应该知道我。”
“久仰,张公子。”周晟安瞥过他那只刚刚搂过女人的手,眼神淡漠,“抱歉,我有洁癖。”
张九刓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尴尬地把手收回。
他脸上有点挂不住,拳头蹭了下鼻子,故作大度地邀请:“既然遇到了,要不坐下一起吃。”
“不了。”周晟安的拒绝利落简洁,“我还有事。”
他来了又走了,不过短短两分钟,桌上原先说三道四的氛围七零八落。
张九刓没有再搂女网红,卫翔的脸色变得青白,白家秘辛的话题也无人再提起。
周晟安立在路旁车前,餐厅璀璨光辉从玻璃透出来,他背对着那片光,点燃一支烟。
手中的电话拨通,二十四小时待机的秘书迅速接起电话。
“周总。”
“我记得成邦地产在亨泰有几笔贷款。”周晟安说。
秘书没他过目不忘的记性:“我马上查询……”
“不用查了。找个由头,提前收回一半。”
秘书愣了一下,周晟安从来不会把任何私人恩怨带到工作里,像这种毫无缘由对一个企业的针对性操作,这是史无前例的第一次。
房地产市场正处于低迷时期,破产的企业数不胜数,还健在的大多都只是吊着一口残气,没了贷款跟直接要他们的命没有两样。
他这只收回一半,就是只要你半条命,那不明摆着在整人?
秘书哪敢打探背后的故事,应道:“我明天一早通知房地产贷款部的总监处理。”
周晟安又抽了几口烟,烟雾缭绕,他神色比夜色更淡。
他沉默不语,秘书安静等着下一步指示。
半晌,周晟安将烟屁股摁在灭烟石里。
“我要去趟京北。”他言简意赅,“今天晚上。”
第261章
大哥x白清枚:和我结婚临时航线的审批流程走了加急通道,湾流公务机从专用机坪滑翔起飞,抵达京北机场。
周晟安到白家楼下时,已经是四个小时之后。
他这趟来得临时起意,计划之外,没有考虑这个时间白清枚可能已经休息。
或许考虑过,头脑发热的冲动盖过理性思维的状况,在他身上极少发生。
凌晨时分的房子被幽谧的黑夜笼罩,三楼那扇窗子漆黑一片,房间的主人应该已经睡下。
周晟安站在楼下,在静悄悄的夜风里,靠在车门上从烟盒里抽了支烟出来。
正要点燃,风送来一道清灵的声线:“你大半夜站我家楼下干嘛。”
周晟安动作一停,侧眸朝院子里的葡萄藤架望去。
茂盛葱郁的葡萄藤倾盖着小凉亭,藤架上的吊灯光线微弱,他没注意那片幽暗里坐着一个人。
白清枚赤脚坐在秋千椅上,怀里抱着一只玻璃碗,里面盛着一颗颗洗好的青提。
她捏起一颗送到嘴里,咬破青提紧韧的皮,汁水在口腔中爆开,眼睛盯着车旁那道身影。
巧合是一个神秘而莫测的美丽词汇,周晟安想象不到那间已经熄灯的房间里的人大半夜没睡在这里吃提子,正如白清枚预测不到自己心血来潮下来纳个凉,会看到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微风带来夏夜的温凉,院里没灯,
头顶的小吊灯聊胜于无,她看不清楚周晟安的表情。
他把烟拿掉,站在那看着她。
白清枚伸脚在地上找了找,勾到拖鞋,穿进去,起身朝他走去,顺着他刚才的视线往上瞄。
“好有闲情逸致啊,大老远跑来偷看我房间?”
耳畔落下周晟安低沉的嗓音,白清枚才发觉自己可能也许大概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想念他。
“怎么还不睡?”
“白天驯服新的咖啡机,喝太多了睡不着。”白清枚把手里的碗抬高,“吃吗?”
她说话间有清爽的酸甜气息,青提微涩的味道。
“忘了,你不爱吃酸的。”没等周晟安接,她又把碗收了回去,转身回到秋千椅坐下,手在身旁的位置拍了拍。
“坐一会吗?”
周晟安抬步走过去,在空出的另一半位置坐下来。
他们有半年没这样坐在一起了,夜深而静,风轻轻吹过葡萄藤。
“你来找我吗?”白清枚也不想自作多情,但他大半夜站在楼下,总不会是在等她爹,“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怕吵你睡觉。”他没否认。
来找她干嘛呢?白清枚心想,不是每次来都避着她吗。
她偏头,看着光影里那张俊朗的脸,鼻峰高挺,眼窝深邃。
他们周家独得女娲宠爱,兄弟两个样貌都不差,比起弟弟的散漫风流,周晟安英俊得很正。
所以说,起先看他不顺眼最后还是被迷住,哪个女人能逃得过帅哥?
“找我干嘛,又来恭喜我啊?”
青提吃多了,口中有点酸,白清枚在碗里挑挑拣拣,试图从长得一模一样的果实里选一颗甜的,“订婚的日子还没定呢,你要是有兴趣,到时候可以邀请你。”
“抱歉。”周晟安说。
她不解地转头:“啊?”
“不是来恭喜你的。”周晟安的无名火在胸腔里窝了一晚上,终于被她的话催化完成发酵,寡淡的语气道,“白小姐,你选未婚夫的眼光真的很差。”
白清枚没想到他会说攻击她,瞪着眼睛:“……你眼光才差!”
周晟安幽幽瞥她一眼:“比你好些。”
“好在哪里,大美女放到你面前你都不知道欣赏。你不恭喜就不恭喜,大老远跑来怼我,幼不幼稚?”
的确幼稚。
“那你的眼光又好在哪里?”周晟安不喜欢对别人评头论足,偏偏对张九刓一次次看不顺眼,“看上他嗓门比较高,还是喜欢当众和女人亲密?”
“你说这个啊。”
他估计是在外面看到或者听说了什么,张九刓私下什么样子,白清枚知道的。
“我要找的是结婚对象,不是爱人,他玩女网红还是女明星,我不在乎。一个没有感情的合伙人,还指望他对我保持忠贞吗?”
“既然你只是想找一个没有感情的结婚对象,”周晟安问,“为什么和我不行?”
因为对你有感情啊。
提子在指尖捏了又捏,白清枚重新丢了回去:“反正都没有感情,选谁有区别吗?”
周晟安:“既然没有区别,那就选我。”
白清枚本来是回击,反而被绕进去,他今天跟平时太不一样,少见地表现出进攻性。
她不懂他到底想干什么,都退婚半年了来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半天找不到反驳的点,她说:“我凭什么选你?”
“我能给你的比张九刓更多,包括他做不到的事情,我不会出轨,也不会有私生子,你担心的事都不会发生。比起以后每天提防他在外面鬼混会不会弄出私生子损害你的利益,至少我不会让你的精力浪费在这些没有意义的勾心斗角上,你可以去做任何你喜欢做的事情。”
白清枚不明白是什么驱使高高在上的周家长子把他自己摆在被选择的位置上,一条条向她罗列他的优势。
那双善于隐藏情绪的黑眸凝视着她,黑夜容易让人产生错觉,以为幽深的眸色里藏着深情。
周晟安握住她手腕,垂着眼睫,对她说:“翘翘,和我结婚。”
风吹皱了水面,湖底翻卷着浪涛,白清枚真怕自己一张嘴会回答他一个“好”。
炽亮的车灯照进院子,有车驶进大门,白清枚反应敏捷地一把甩开他跳起来,伸手关了凉亭的吊灯。
车停下来,车窗半降,白清枚走过去,叫了一声:“小姑。”
白影后问她:“这么晚还不睡,在这里做什么?”
“看月亮。”白清枚故作镇定的手指头往上一指。
白影后抬头看了看墨蓝夜空:“今天初一,哪里有月亮?”
白清枚头头是道:“心里有月亮,就能看到月亮。”
“你啊。”
白影后瞥见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还没来得及看清牌照,白清枚微微挪动身体,挡住她的视线。
“小姑,你杀青了?”
“还没,今天去了趟霖城看小熙,明天回剧组。”白影后刚从机场回来,太晚了,人也疲,没察觉她的小动作,“一起回去吧,外面风凉,别感冒了。”
“哦……”白清枚扭头看看乌漆嘛黑的葡萄藤架,上了车。
第262章
大哥x白清枚:爱情是狭隘的占有白清枚没想过周晟安还会回头找她,在被她任性退婚之后。
感兴趣的事就去做,喜欢的东西就拥有,人生变数千千万,享受当下痛快就好——
这是她从小的行事准则。
唯独在婚姻这件事上,由不得她自己做主,她搞不清楚老天是奖励她还是捉弄她,最后又让她爱上这个包办婚姻的未婚夫。
也唯独在婚姻这件事上,她并不想要一个自己喜欢的。
因为她的面前就摆着一个血淋淋的反面教材。
她外公外婆都是高校教授,出身书香门第的妈妈在两家的安排下嫁给了文质彬彬的白翰名,那时她不知道白翰名有个初恋,等她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白允蘅已经出生。
他们标榜着真爱,真正的白太太反倒成了多余的那一个,妈妈接受不了丈夫在外面有第二个家庭,为此吵过闹过无数次,从白清枚懂事起,她的父母之间充满无尽的争吵。
当然,歇斯底里的永远是妈妈,摔门而去的总是白翰名。
日复一日的愤怒、悲伤和无能为力会令人崩溃,妈妈患上双相是可以预料的事情,而她反复无常的情绪和动不动的眼泪让白翰名更加厌烦。
常年服用精神药物并没有缓解她的病情,反而让她变得郁郁寡欢。
一个女人最可悲的就是用自杀来让自己的丈夫回家,这种方法她用过很多次,起初也许有效果,狼来了喊多了,白翰名慢慢变得麻木。
可有一天,狼是真的会来,她在白清枚八岁那年割腕死在了浴室。
那只盛满血水的浴缸,白清枚见过,殷红的颜色她永生难忘。
在那之后她开始有了啃指甲的坏习惯,白翰名总说是妈妈传染给了她,总之在她死后,白清枚也表现出了躁郁症的轻微症状,好在发现得早,及时进行了干预。
因为见证过母亲的悲剧,所以她从小就立志做一个胸怀开阔的人,把眼睛放在山川河海大千世界,而不是拘泥于眼前的小情小爱。
外面的世界那么精彩,干嘛要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
她从十四岁起就开始独自背包旅行各地游历,她的确按照自己的意愿成长成为一个洒脱恣意的女人,死在亚马逊广袤森林的沼泽,也好过死在一个浴缸里。
当她意识到自己正在踏入和母亲同样的人生时,她离开了周晟安,离开霖城,去到自己一直想去的坦桑尼亚。
塞伦盖蒂草原有三万平方公里,那里栖息着七十多种大型哺乳动物和五百多种特有鸟类。
她试图用辽阔的草原重新打开自己的心胸,洒脱一点,不要因为爱上周晟安就推翻约定,对他设定只能忠贞不二的标准。
可在八千六百公里之外的遥远土地待了半个月,她意识到自己做不到了。
爱情是狭隘的占有。
从她爱上周晟安的那一刻起,她就一只脚踏进了那个血红色的浴缸。
所以她义无反顾地提出了退婚,哪怕白翰名勃然大怒动手打了她,戒尺抽了她一身伤,晚上趴在床上疼得想哭,哪怕白翰名对她失望至极,给她选了张九刓那样的纨绔,她也没后悔过。
她知道自己要什么,她很坚定。
可今夜的微风还是在她心里吹起了波澜。
白清枚回到三楼房间,开了灯,走到窗前,食指挑开纱帘。
葡萄藤架还暗着,里面的人已经出来,周晟安站在漆黑的夜色中,夜晚微弱的光线照不清他的面庞。
他在望她的方向。
白清枚关上窗帘,把自己摔进床里,摊成一个大字,瞪着天花板发呆。
手机响了一声,她伸手够过来。
周晟安:
……
从京北回到霖城,周晟安始终没有收到答复。
那个晚上他们在秋千上的谈话好像是他的臆想,只有他在等一个回复。
他时不时会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的频率显著增加,发去的消息依然如石沉大海。
朋友打来电话的时候,周晟安正在签批一沓文件。
“在哪呢?”对面问。
“公司。”周晟安单手握持手机,右手中的钢笔行云流水,讲话也惜字如金,半个音节都不浪费。
“这么晚了还不下班,你不走人家秘书姐姐也不能走,有你这种周扒皮老板吗。”朋友啧了声,“亨泰已经发展得很好了,你就给自己放半天假,给其他银行留一点弯道超车的机会能怎么样?”
周晟安道:“你确定他们赶超不了亨泰是因为我少放了半天假?”
“……”朋友无言以对,“我给你发个地址,你过来一趟。”
他那边很喧闹,背景音乱哄哄,像是在party上。
周晟安将最后一份文件签完,合上笔帽,落地窗外的商务区灯光璀璨,繁华如锦。
“不去了。”
“cos舞会,挺有意思的。”
周晟安不为所动:“你认为我对这里面哪个字感兴趣?”
“真不来?”朋友神神秘秘地卖关子,“不来你会后悔的。”
cos舞会的地址在一栋私人别墅,周晟安到那时,party已经进行到后半程。
别墅里喧沸的人声混着音乐声传出来,灯光照亮一片夜空,周晟安进了门,每个人都打扮得奇形怪状,有白雪公主和甄嬛,也有哈利波特和无脸男,还有如来佛祖拉着“功德箱”,门口两个涂白脸、画黑眼圈的黑白无常正在沙发上吃蛋糕。
一时间,仿佛走进中西合璧妖魔鬼怪的聚众现场。
见他进来,几双看不清脸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他。
“hey,bro,你在cos霸道总裁吗?”
“……”
对周晟安而言,办公桌上那些枯燥乏味的资料都比这些玩意儿好看一点。
贴着两撇小胡子的毛利小五郎过来搭住他的肩:“来得正好,那边表演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