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柏执着酒杯的手一顿:“为何,是我不好么?”
“不是,你很好,是我同你并不相配。”江晚吟如实地说道。
“你是说不能有孕的事?我并不介意。”陆文柏温声道。
“并不止如此……”江晚吟想解释,又不能说实话,憋了半晌,还是只有一句,“总之,是我的问题,我配不上你。”
陆文柏盯着她垂着的眼睫看了看,忽然道:“难不成,是你心里有了旁人么?”
江晚吟倏地紧张起来,抿了口果子酒:“……堂哥怎么突然问?”
陆文柏见她紧张,抿了口杯中的烈酒,笑了下:“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你那日派人送去的绿菊麟哥儿很欢喜,你不必忙着拒绝我,且再想一想。”
江晚吟一听牵扯到孩子了,愈发心怀愧疚,她正想接着拒绝,心口却突然泛起一股钻心的痒意。
紧接着,浑身也热了起来。
她暂未开口,拿手扇了扇风:“陆堂哥,你可曾觉着今日有些热?”
“热吗?”陆文柏看了眼外面被秋风席卷的不停拍打窗子的树叶,微微皱了眉,“今日并不热。”
“你不觉得?”江晚吟略觉有些奇怪。
来回试了几次,江晚吟周身突然浮起一起怪异的感觉。
陆文柏毕竟是成过婚的人,便是再迟钝也觉出了异样:“你的脸,为何这般红?”
“是吗?”她用双手捂了下脸颊,发觉双颊果然极烫。
不行,头也开始昏了。
她单手撑着桌案,眼神迅速地扫过一圈,最后落到她和陆文柏杯子里不同的酒上:“会不会,是这酒的问题?”
陆文柏也意识到不对了。
因着酒市开办,他们桌子上要了两种酒。
给江晚吟的,是寻常小娘子饮的,并不醉人的西域葡萄酒。
陆文柏饮的,则是竹叶青。
陆文柏很快叫来了小厮,让他看一看。
那小厮一进门,看见江晚吟双颊酡红的样子,已经意识到不对了。
再端起江晚吟的杯子一闻,顿时脸色大变:“这不是我们楼里的葡萄酒,不知是谁,竟将里面掺了桃花醉!”
桃花醉的大名,只要来过酒市的人都不陌生。
江晚吟没料到这种事竟会落到她头上。
“怎会如此……”
那小厮也一脸慌张:“小人并不清楚,咱们楼里是做正经生意的,绝不会有这种酒。”
眼下也不是追究这种事的时候,江晚吟当机立断:“快送我去医馆。”
小厮在一旁心惊胆战:“这桃花醉若是不知道配方,恐怕寻常医馆是解不了的,您二位是夫妇么,若是,那……”
江晚吟闻言立马蜷了蜷手指,拿开陆文柏扶着她的手臂。
陆文柏也很守礼的退了一步:“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去瞧瞧吧。”
江晚吟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掐着手心,保持清醒,随他一起出去。
隔着窗,陆缙偶尔瞥着对面的动静。
当看见两人站了起来,且江晚吟脚步不稳时,他脑中迅速升起一个不好的猜想,撇下安平扯过了大氅出了门去。
“我出去一趟。”
安平自然也注意到了陆缙。
她设想的最坏的事情还是要发生了,安平压下了羞恼,也跟着追上去。
但她衣着繁复,比陆缙慢了许多。
很快,陆缙便到了楼下,迎面撞见江晚吟时,正瞧见她双颊泛红,脚步迟缓。
江晚吟正是极为不安的时候,忽然看到了陆缙,眼眶一下便酸了。
陆缙一眼便看出了江晚吟的异常,二话不说,直接将她从陆文柏手中拉了过来,然后将大氅罩到了她身上,长长的黑狐毛将她不正常的双颊挡的严严实实的。
“怎么回事?”
江晚吟咬着唇,光是忍耐已经花费了她全部力气。
今日人多眼杂,陆文柏打量了一圈,压低声音说了三个字:“桃花醉。”
原来如此。
陆缙眼神一沉,立即吩咐康平道:“把那间房封了,谁都不许动。掌柜,小厮,也全都摁住,一个不许离开。”
“是。”康平立马去办。
安顿好酒楼,陆缙又立刻吩咐人去备马车。
陆文柏只当他是关心妻妹,也赶紧吩咐人去将马车赶过来。
一行人便迅速而又悄无声息地朝着后门去。
很快,马车便备好了。
但问题也来了——
两辆马车,江晚吟该上哪一辆?
且她又中了药,若是医馆没得治,那结果自然不必说。
陆文柏正在同江晚吟相看,她出了这样的事,他自认为是同她最亲近的人,很自然地便去扶她。
大不了即日便成婚。
然而他的手尚未触及,江晚吟却下意识地指尖却一蜷,收回了手。
“不要。”
“不要我,那你今晚……”
陆文柏一怔。
再低头一看,才发觉江晚吟的手一直抓着陆缙的衣袖。
而陆缙,神色格外坦然。
陆文柏突然想起了那日江晚吟被攥红的手腕。
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原来她和她姐夫……
大约是陆文柏的眼神太过震惊。
江晚吟迷蒙的双眼也回神,一低头,才发现自己刚刚无意识做了什么。
这还是头一回将自己的心思摊在外人面前,本就烧的难受,此刻脸颊更是火辣辣的烫,几乎快哭出来。
“我不是……”
江晚吟急声想收回手,却被陆缙顺着指尖往上反握,牢牢握住。
紧接着,她听见头顶传来一声低沉的夸赞。
“好乖。”
===挑破(仗着我偏爱你...)===
心思被窥破的那一刻,
江晚吟面红耳赤。
明明这几日已经刻意疏远了陆缙,但出了事时,她第一反应还是去找他。
江晚吟昏昏沉沉的,
又难受的厉害,想将手挣出来。
然心思一旦袒露,再多的挣扎都是欲拒还迎。
偏偏,陆缙只是抚着她的后颈,她便开始浑身无力。
如此默契,江晚吟真的恨极了自己的不争气。
仅仅是一个外人知道,她都如此羞窘,
江晚吟实在不敢想象更多人知道的样子。
她避着陆文柏的眼神,几乎是逃也似的上了马车。
陆缙看着江晚吟防备的样子,
倒也不急,
只端坐着。
她刚刚下意识牵着他的手,
表明她心底最依赖的人还是他。
否则,
陆文柏大抵比他长得更像裴时序,
她为何不选他?
何况,裴时序已经死了,他又何必同一个死人计较?
且算算年纪,江晚吟年底不过十六,
如今性子尚不稳重,及笄前大约更是懵懂,
恐怕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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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是什么都不懂。
很快,第一家医馆便到了,江晚吟理智尚存,并未要陆缙搀扶,自己裹着披风下了马车。
然而等她把披风拨开,大夫只看了一眼,又想到今日是酒市,便皱了眉。
再一把脉,大夫果然说了和小厮同样的话:“这位娘子,您是不是误饮了桃花醉?”
江晚吟掐着手心:“您可有解开的办法?”
“像您这样的小娘子,今晚已经是第三个了。”那大夫比了个手势,摇摇头,“除非能拿到配方,否则,一样一样的试,便是能试探出来,您也早就暴毙了。”
江晚吟一听,心里凉透了半截。
“我明白了。”
她低低同大夫道了谢,撑着手臂站起来。
出了门,又道:“我想换一家医馆再看看。”
陆缙负着手,眼神一低,落到她紧蹙的眉毛上,倒也没拦,从善如流地道:“好。”
康诚便又驱着马车赶往下一家。
第二回下马车的时候,江晚吟便不像之前那般从容了。
她双颊已经烧的滚烫,步履也愈发地缓。
跨进医馆时,被高高的门槛一拦,差点摔下去。
“慢点。”
陆缙眼疾手快扶了江晚吟一把。
明显感觉出她的手比之前烫了许多。
果然,江晚吟松开他手时,动作迟疑了一些,隐约有几分留恋。
但大约还是有气,须臾又抽了出去,碎步去找了大夫。
陆缙拈了拈留有余温的指尖。
只是低笑,并不多言。
然诊脉之后,第二个大夫同前一个说的几乎一样,江晚吟这回脸色明显又暗了一点。
却还是倔强。
“再换一家。”
陆缙瞥了一眼她不稳的脚步,依旧随她上了马车。
第三次,江晚吟连陆缙的脸都不敢看了。
偏偏马车里极为逼仄,陆缙的气息无处不在。
让她控制不住的想贴上去,这念头一起,江晚吟又赶紧打消,蜷着身体,后背都贴了车厢。
昏昏沉沉间,她仿佛听到陆缙对康诚说了什么,然后马车很快停下了。
江晚吟以为第三家医馆到了,便起了身。
帘子一掀,眼前却不是医馆,而是客栈。
两盏红灯笼高悬,给漆黑的夜平添了一股暗昧气息。
因着不宵禁,间或还有三三两两醉后的男女,相扶着进了门去。
瞥过一眼,那男子的手已经搁到了女子的衣襟里。
江晚吟心底一紧,回头望向一身玄衣,隐没在夜色中的陆缙:“……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陆缙一路无言,此刻终于开了口,目光沉沉地压下来:“你不知?”
“我、我怎会知晓。”江晚吟扭着头,声音却发虚。
陆缙却笑了:“你既不知,那慌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破。
但这一笑仿佛看透一切。
直接戳破了江晚吟所有的渴望。
江晚吟这一刻好似被人直接拿剑挑破了衣衫,明明白白地藏不住一丝秘辛。
是啊,她喝了这无药可解的酒,跑了两家医馆都说没有旁的办法,她又在倔强什么呢?
明明已经走投无路了。
明明只能让他解药。
明明上一刻,还攥着他的手不放,下意识地钻进他怀里。
此刻,再为了那点说不清的自尊心倔强下去,便是她矫情了。
可江晚吟就是说不出的委屈。
为什么偏偏是她中了这种恶毒的酒?
为什么他总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还有,他们已经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回,这回若是以她自己的身份同他在一起,陆缙必然会发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