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臂看着他,眼底瞧不出情绪。
她起身后,他就没再管她,而是坐回沙发上。
戚钰进门后,身上骤然变暖,水汽凝结在她的睫毛上,从她润泽的皮肤上滑落。
桌子上有杯热水,她直接抱在了手中,等没那么烫时,喝了下去。
“谁说是谁你喝的?”
“再不喝,就冷了。”
周舒禾冷笑一声,看向她,“我不开门,你还准备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你放我进来。”她放下杯子,整理了一下神情,“周舒禾,有没有人告诉你,对前女友心软是大忌。”
他不说话。
半晌,她在他眼皮子底下抽了张纸,踩了擦脸颊上的水珠。
他扯动唇,“戚钰,你真他妈是个疯子。”
他不常说脏话,偶尔说,还挺带劲。
戚钰垂了下眸。
过了会儿,她起身去厨房里洗杯子,又用纸巾将内壁擦干净,帮他将倒扣在茶几上。
“谢谢你的热水。”她没多说什么,裹紧了外套,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
-
半小时后,周舒禾才明白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对前女友心软的确是大忌,一不小心就会惹火上身。
Nancy给他发了条消息过来,估摸是怕惹他不高兴,尽量一段语音全讲完了。
“……那个周总,我前几天不是说zoree春季系列的负责人已经过去了吗?你应该见到了吧,也不是我瞒着你,就是人都到了,换人也来不及,凑合过吧。过段时间我给您寄个礼物过去哈。”
周舒禾冷笑了一声,将手机扔在了地毯上。
她明明有充分来找他的理由。
却偏偏想赌他一个心软。
从前她就如此得寸进尺。
19年底时尚界举办了一场关于保护野生动物的慈善晚宴,周舒禾受人所托要出席,她想同他一起去。
那是两人的关系还不多的人知道,戚钰的心思可见一斑。
起初周舒禾并不大想带她去,他在周氏还没立足,身边不宜有太多桃色新闻,戚钰在外的名声,算不上多好,之前被她的罪过的李嘉泽,对她多有诋毁。
戚钰求了他许久,甚至主动了一晚,在他身下百般娇媚。
后来周舒禾心软了,到了宴会厅他才知道,晚宴规定每人身边需要携带一名男伴或者女伴。
即便戚钰与他同行,大部分人也不会将他们的关系往那方面想。
周舒禾不喜欢处于被动,更不喜欢身边人太过不听话。
那晚周家最贵的车停在了路边,晚风撩人,他开了车窗,将她抱在腿上,让她主动一些。
次日,戚钰是周舒禾养的金丝雀,便传了出去。
她的确在他身边有了名分,只是并非名正言顺的,女朋友。
直到一年后周舒禾带她去了场拍卖会,众人才知道对他们的关系存在误解,不过他们家境悬殊,似乎真正意义上的区别,也并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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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ncy刚给戚钰发来消息,敲门声就响了起来,她拉开门,是周舒禾阴沉的脸。
戚钰不慌不忙地斜着身子,靠在门上,浑身透露出疏懒,唇边含着笑意,“要进来坐坐吗舒禾?”
她像只狡猾的狐狸,让人恨得牙痒痒,又叫人拿她没办法。
周舒禾可以和Nancy驳回,拒绝用她,但这么一闹,所有人都会知道戚钰在他这儿。外界传言周修明现在重病,戚钰不好好照顾人反过来找他,原因惹人猜疑。
“我先走把合同发给你,你签好后发给我。”周舒禾最终决定心平气和道,“半个月内拍完,你就走人。”
项目甚至只在初期阶段,拍摄方案都没写好,半个月显然不可能。
但戚钰没反驳,而是答应下来。
“我走得匆忙,没带笔记本来。”她道。
周舒禾掀起眼皮,“你确定你是来工作?”
戚钰直直地看着他,漂亮地睫毛扇动着,琥珀色的眼瞳像阳光下一池浅水,折射出碎光。
下唇有些干涩,她舔舐了下,“我是来找你啊舒禾。”
第
8
章
chapter
08
接连放晴,雪融了个干净。
周舒禾的书房视野好光线好,还宽敞。
占据半面墙的书架上摆放着各式物件,戚钰没仔细看,直接将目光落到了他的书桌上,简洁明了,倒是符合他一贯的风格,正对着书桌的是一套沙发,茶几上摆了个佛手柑,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香。
周舒禾要先找合同。
戚钰脱了外套,身上剩下一层薄薄的羊毛衫,走到阳台上,伸了个懒腰。
“过来。”
戚钰来到他身侧,“你这里有多余的笔记本吗?”
“先把合同弄了。”周舒禾面不改色起身,给她腾出位置。
以防万一,周舒禾还打印了份纸质版的。
戚钰把纸质的也签了,瞥了眼周舒禾的字迹,和以前,几乎没什么变化。
她想留在这写会儿方案,顺便和他进行初步商量。
周舒禾说抽屉里有好几台笔记本,让她自己挑。
“都能用吗?”
“能。”
他似是吝啬多说一个字。
戚钰弯着腰,翻找着他腿边的抽屉,里面一共有三台,上面没有指印,看起来的确不常用。
她没挑,之间拿了最上面那台,紧接着周舒禾的目光扫了过来,她顿下动作。
周舒禾一言不发,她不知为何也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问,“不能用吗?”
“没说不能。”他淡淡道。
戚钰将笔记本拿出来后,他顺手将抽屉推回去。
深褐色的皮质沙发将戚钰的皮肤衬地洁白无瑕,她将笔记本放在腿上,小心翼翼地揭开。
上面有密码,模糊的壁纸片有些眼熟,她下意识输入一串数字,不等她反应,就畅通无阻地直接进入桌面。
戚钰愣了一愣。
-
高考完没几天,小姨就带着表妹到商场去将电子设备全部换成了最新版本,她们提着几个盒子回家的时候,戚钰假装没看见,坐在沙发上侧着身子吃水果、看电视。
表妹就坐在她身后的位置拆包装,除了已经买回家的一大堆东西,她还想要个游戏本,小姨就在网上了解,然后看线下有没有店面出售。
其实这些东西表妹平常根本不缺,但她仍旧拆一个哇叫一声,闹出些动静,让戚钰不想注意都难。
小姨看着戚钰闷声坐在那,垂着脑袋,裙子上抽出来的丝缠绕在她大臂上,心生尴尬,过来拍拍她的肩,“今天你表妹要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等你高考成绩出了后,小姨就带你去买。”
戚钰转过头,明亮的眼睛看着她,没说“嗯”,也没说拒绝。
她虽然住在小姨家,小姨家也不是一般的富裕,但他们似乎也没有替她负担这些东西的义务。
可她深知徐卉和戚庆国是买不起的,大学里应该是需要一台电脑的吧?
后来出了高考成绩,戚钰比表妹高了一大截。
小姨不高兴。
徐卉和戚庆国也不高兴,因为小姨不高兴了,徐卉在她那就捞不到好处,况且戚钰太有本事,飞太高,他们怎么办?
填志愿的时候,闹得更加不愉快。
小姨想让戚钰去学金融或者法律,以后好帮衬她的女儿童茗,即便童茗以后不学无术,也有戚钰帮忙托着。
戚钰不想,她很想问“凭什么”,但问不出口。
她打电话和朋友倾诉,朋友替她说出了那句“凭什么”。
但原话是,“你凭什么不去?以你原本的家庭情况,应该学不起金融吧?我觉得你小姨安排得挺好的呀,以后茗茗想干点别的,她家里也不至于没人帮忙打理,你和她又有血缘关系……”
戚钰直接把电话挂了。
最后她一意孤行报了服装设计,和小姨彻底闹掰,学费、生活费,也变成她自己负担。
至于原本承诺的电脑,也当然没人提起过。
后来戚钰兼职赚了一些钱,却存不下来,总算有五千块结余,她拿着钱,去二手市场买了台旧电脑回来。
之前她都是借同学的用,现在功课多了起来,她必须自己买一个。
学服装设计电脑需要的配置不低,卖家信誓旦旦和她说这台电脑虽然是二手,但如果不是二手,她不可能用这些钱买到配置这么高的电脑。
结果当她将软件安装进来,电脑直接死机了。
戚钰颤抖着手电脑型号拍给舍友,舍友说这电脑早被市场淘汰了,问戚钰多少钱买的,戚钰不敢说。
她打电话给商家想要退款,繁杂的二手市场,商家恶狠狠地威胁她,戚钰听他口音像是自己老家那边的人,一问更是外婆家隔壁那个村的。
那个村里的人,拉帮结派,一旦记恨上就会下狠手,也不怕被拘留,他们只认私下定的规矩。
戚钰回到宿舍,把软件删了,将电脑锁进了柜子里。
后来和周舒禾在一起后,她搬离宿舍,想了想还是把这台电脑带上了。
到周舒禾的住所后,他主动帮她收拾东西,在他拿起这台电脑时,戚钰满脸通红。
戚钰许愿他不打游戏,专业上用什么配置的电脑也有人帮他选择,对这些东西没有研究,但她不知道周舒禾见识广,一眼看出戚钰这台电脑放二手市场上,两千块不到。
好在他没说什么,替戚钰整理好放在抽屉里,还有充电器也给她塞了进去。
等到戚钰想起来要用那台电脑时,拉开抽屉,将她的电脑拿出来,却发现底下还有一台。比她这台要小巧、要精致,配色也更好看,重点是,新的。
还配备了一个鼠标,鼠标上有个仓鼠挂坠,夹杂了一小块金属片,上面刻了她的名字。
戚钰起身跑客厅去,整个人直接挂在周舒禾身上,嘴角的笑根本压不下去。
“喜欢吗?”周舒禾搂紧她的腰,“那亲一个。”
戚钰吻了吻他的鼻尖。
“还不够。”
戚钰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他的唇。
周舒禾还是觉得不够,将她摁在沙发上,可惜他吻技很烂,戚钰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个人最后盯着对方笑。
那天晚上他们做了第一次,彼此的第一次,周舒禾也慢慢在磨合中学会怎样吻她,叫她不会难受。
不知为何,这段记忆对现在的戚钰来说,显得有些陌生。
是因为五年过去,还是因为彼此从来没意识到这些是值得回忆的。在后来她快和周舒禾分手的时候,她将这件事定义为她和周舒禾的第一次“交易”。
现在想想,又不完全是。
分手的时候她把他给她买的大部分东西都留在了公寓里,笔记本也不意外,她原以为周舒禾会扔了,却想到会出现在这里。
她又简单翻看下桌面上的软件,想问周舒禾的话忽然噎在了喉里。
这台笔记本还有其他人使用过的痕迹。
或许只是顺了带了来,总之不是因为她,不然不会借与别人用。
她什么都没问,完成工作后,将笔记本放在了茶几上。
周舒禾忽地出声,“你可以带走。”
戚钰忍不住还是问了,“你还留着它,那只鼠标还在吗?”
“公寓里的东西都是我请人帮我收拾后打包寄到这里来。”周舒禾与她对视一眼,“你的大部分东西我都扔了,但仍旧有漏网之鱼。”
“至于那只鼠标,应该进垃圾桶了吧。”
戚钰会想起挂在鼠标上那只仓鼠,心里莫名刺痛。
好似她对他的眷念,根本不值一提。
-
晚饭时间,华哲带了几道菜回来,戚钰既然在这,也就顺便吃点。
她顺手坐在周舒禾身侧,假装没有看见华哲的敌视。
满桌子的菜,都是饱和度极高的红,看着就折磨人的舌尖。
她小心翼翼夹了些许,和饭一起入嘴里,都辣得不行。
跟着周修明后她口味变了许多,但辣到这个程度的,她吃不了,吃多了还会胃痛。
可能是华哲今日故意针对她,连微辣的菜都没有,不然她还能吃点,现在只能扒拉几口米饭,勉强填一下肚子。
其实以前跟着周舒禾来和他这些朋友吃饭,桌上的菜也都是重口,但周舒禾会额外让服务员多加两道清淡的,倘若有她想吃的食材,他会接一杯水,给她去一下辣。
戚钰还是痛经,胃口不大,也就懒得自己单独涮一遍,随便吃了两口,就和周舒禾说她要下楼散散步,舒展一下。
坐了半天,腰酸背痛。
周舒禾以为她吃饱了,就“嗯”了一声。
所有人吃完之后,周舒禾负责收拾碗筷,他将剩菜剩饭倒进垃圾桶时,他发现垃圾桶里多了一个一次性杯子,杯口挂着水珠。
桌子上的筷子尖端残存着油迹,碗里有一块咬了一半的排骨,以及几乎没动的米饭。
严树柯接到戚钰电话,连忙将医药箱从柜子里拖出来。
周舒禾坐在沙发上休息,听见他不断翻动的声音,额上青筋一跳,“你在干什么。”
“戚钰说她肚子疼。”严树柯没停下手中的动作,“我在给她找药。”
周舒禾干脆起身。
“你下去干什么?”严树柯狐疑地朝他看去。
周舒禾不紧不慢地从阳台上拿来喷壶,“几天没下雨了。”
“我还以为你下去找戚钰。”
“你太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