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港说:“因为我没有必要挑剔他,霍念生从没给我这个机会。”
他离开后秘书又折返回去,从门口重新经过一趟,用余光瞟见郑玉成在里面点了根烟。
陈文港在安全通道给陈香铃回了个电话,跟她说是误会,不必放在心上。
新学期开学后陈香铃就搬到了补习学校的宿舍去住,方便冲刺准备考试。
至于大伯陈增那里,还有大伯母,陈文港正坐在工位上,敲着马克杯,斟酌怎么实施敲打,突然收到罗素薇的消息,还是为了那个中年女人的问题。
老旧的家具带着熟悉和亲切,像一些看着他长大的长辈,静静地趴在墙边。至于整体格局,则和记忆里大相径庭。但这个新的是比以前要好的,动线更合理,家电也是现代的。时下的风格不可能还和十年二十年一样,人也没必要一定活在过去。
陈文港左看右看,倒是有点新鲜。
霍念生缀在他后头走进来。
陈文港真的来了兴致,他又往楼上走,扶梯换了新的,稳当,不再咯吱响。阁楼上原本有个天窗,斑斑驳驳,现在换上了光线透亮的新玻璃。墙边留出些柜子箱子,用作储物空间。
窗底下两个矮墩墩的铁艺躺椅,还铺了一圈沙发床。
躺椅贴近地面,对着天窗,沙发床软得像一圈垫子,人躺在里面,就像陷到摇篮里。
陈文港满意了。
他舒服得随时都能睡着:“要是我小时候就有这个秘密基地,肯定已经疯了。”
霍念生坐在他旁边,胳膊按着扶手,笑问:“这么容易满足?”
陈文港翻了个身,侧过来面对霍念生。他抬起视线,睫毛蛾翅般柔软地覆盖着眼睑,随着眨眼的动作,忽闪着在面颊上投出影子:“你不懂,头顶有个遮蔽的地方,就有安全感。”
“什么样的安全感?”
“不知道怎么说。感觉只要这地方还在,就不至于无家可归。”
霍念生哼笑一下,似乎因为他对于无家可归的这种莫名忧虑,但也没说什么。
他抬手碰了碰陈文港,陈文港意会,往里挪了挪,给他腾出个空来。
两个人一起挤在躺椅里。
阁楼的灯不像下面那么亮,是鹅黄的,空气中有种奇异的安静。
街上偶尔有汽车路过,四邻隐隐传来钢琴声,电视声,锅碗瓢盆声,抬高音量教训孩子的声音,但都像隔了层罩子,模模糊糊,从十分遥远的地方传来。
他抬起头:“学长,我知道你也是同类人的时候,真的特别高兴。你应该知道我们这个圈子多乱,但我能感觉到你是不一样的……”
陈文港坦然无惧地回视过去。他知道这一番含沙射影的话是伤人的,但接到堂妹电话的时候,前世郑玉成给卢晨龙那一百万突然压在他胸口,有些已经过去的东西变得不吐不快。
陈文港说:“因为我没有必要挑剔他,霍念生从没给我这个机会。”
他离开后秘书又折返回去,从门口重新经过一趟,用余光瞟见郑玉成在里面点了根烟。
陈文港在安全通道给陈香铃回了个电话,跟她说是误会,不必放在心上。
新学期开学后陈香铃就搬到了补习学校的宿舍去住,方便冲刺准备考试。
至于大伯陈增那里,还有大伯母,陈文港正坐在工位上,敲着马克杯,斟酌怎么实施敲打,突然收到罗素薇的消息,还是为了那个中年女人的问题。
第六十三章、
“所以,最后决定要怎么处理她?”霍念生“哦”一声,用筷子沾了点姜醋汁,放在嘴里吮。两个人约会,在望海酒家吃饭,桌面堆了两摊剥掉的海鲜壳。
“注意用词,你不要说得好像要杀人放火一样。”陈文港说,“但反正,聘用了。”
“你们还真是做慈善的。”霍念生拉长了声音。
“巧了,马文也这么说。”陈文港道,“你们两个真的是心有灵犀。”
“那个大胡子?你也注意用词陈老师,再说说,我跟哪个心有灵犀?”
陈文港莞尔,噗嗤笑了,霍念生拔了拨,见盘子里还有块炒蟹,挟了丢到他碗里。
那个中年女人叫江晚霞,带了一个叫江彩的女儿生活,孤儿寡母,为了她的情况,学校管理团队和基金会那边甚至还专门开了个会讨论一下午。的确是一桩麻烦,马文摇着头啧啧:“我们要是开公司,可以说‘我们又不是做慈善的’。你们猜怎么着?我们还真是做慈善的。”
众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终究罗素薇点了头:“给一个月的试用期,让她试试再说吧。”
这个结果是以微弱的票数投出来的集体决议。但也知道,完全是打的同情牌。学校是已经招了其他勤杂工的,不差江晚霞这一个。让她留下只是实在看她走投无路。
包括她说原来带女儿租了一个小阁楼,刚刚被房东收回去了,没有能力再负担房租,学校还暂且分了间原本用来放工具的杂物间给她,不然母女俩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陈文港对此不觉得意外,但也不乏唏嘘。那个拥挤的杂物间让他想起前世他在码头区漏风漏雨的栖身之所,除了头顶有个盖子,和流浪汉没区别,那时候是霍念生出现带走了他。
至于江晚霞,就这样带着女儿先住下来,但明天还不知道在哪里。
陈文港喝了口茶水:“她把能申请的援助都申请了,不过到了她这个地步的尿毒症,还是要换肾的,大家都知道希望很小,所以谁也不想当把她逼上绝路的人。”
霍念生也喝了一口:“你们还用帮她找肾源?”
陈文港摇头:“她自己排队。但说是排了几年了。”
霍念生问:“她女儿呢?”
陈文港怔了怔:“这不好多问。但你想,就算能匹配,当妈的怎么舍得。”
霍念生才扬了扬眉,漫不经心笑了笑,没继续往下问。
陈文港只是没想到他还会对这个中年女人多留个心思,这一连串问题。
似乎在霍念生来说,他觉得对方出现得过于巧合,不过,说到底一切也只是归于直觉。诚然豪门多是非,小心驶得万年船,只是再怎么看这也就是个将近油尽灯枯的憔悴的母亲。
饭后他们沿街溜达,没两步就到了卢家。
陈文港是来探望的。卢晨龙没在店里,在家里拿了一个旅行袋打包东西。
小宝背了个小书包跑出来:“看,大象!”
有正常干预的时候,明显他说话就流畅了一些,但是——
小宝吃着手,想了想,哈哈大笑:“我是傻子!”
陈文港顿了顿,蹲下把他的手拿出来:“你不是傻子。”他转个方向,“谁这么喊他了?”
卢晨龙蹲在地上对清单:“换洗衣服、水杯、卷纸、湿巾……”都是进训练室用的东西,他无奈地抬头看了一眼,“前天走在路上遇到个傻逼……得了不说了,一说他又学会了。”
门虚掩了一半,有秘书路过,听见里面有陈文港的声音:“现在不是封建社会了郑玉成。”
她受了不小的惊吓,心惊肉跳,连忙屏息凝气往墙边一躲。
出来前陈文港淡淡地说:“收起你多到没处安放的高高在上,好好想想吧。”
郑玉成陡然开口:“你稍微等一下。”
陈文港站定,等他说完。
郑玉成露了一个极苦的笑:“我承认,我不完美,一堆我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缺点。你上次说的话我回来是有反思的。但我也一直在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变得会这样挑剔我?”
他继续说:“好像就是从你认识霍念生之后。说实话,文港,你会这样跟他说话吗?”
陈文港想了想说:“不会。”
郑玉成深深地看着他。
陈文港坦然无惧地回视过去。他知道这一番含沙射影的话是伤人的,但接到堂妹电话的时候,前世郑玉成给卢晨龙那一百万突然压在他胸口,有些已经过去的东西变得不吐不快。
陈文港说:“因为我没有必要挑剔他,霍念生从没给我这个机会。”
他离开后秘书又折返回去,从门口重新经过一趟,用余光瞟见郑玉成在里面点了根烟。
陈文港在安全通道给陈香铃回了个电话,跟她说是误会,不必放在心上。
新学期开学后陈香铃就搬到了补习学校的宿舍去住,方便冲刺准备考试。
至于大伯陈增那里,还有大伯母,陈文港正坐在工位上,敲着马克杯,斟酌怎么实施敲打,突然收到罗素薇的消息,还是为了那个中年女人的问题。
老旧的家具带着熟悉和亲切,像一些看着他长大的长辈,静静地趴在墙边。至于整体格局,则和记忆里大相径庭。但这个新的是比以前要好的,动线更合理,家电也是现代的。时下的风格不可能还和十年二十年一样,人也没必要一定活在过去。
陈文港左看右看,倒是有点新鲜。
霍念生缀在他后头走进来。
陈文港真的来了兴致,他又往楼上走,扶梯换了新的,稳当,不再咯吱响。阁楼上原本有个天窗,斑斑驳驳,现在换上了光线透亮的新玻璃。墙边留出些柜子箱子,用作储物空间。
窗底下两个矮墩墩的铁艺躺椅,还铺了一圈沙发床。
躺椅贴近地面,对着天窗,沙发床软得像一圈垫子,人躺在里面,就像陷到摇篮里。
陈文港满意了。
他舒服得随时都能睡着:“要是我小时候就有这个秘密基地,肯定已经疯了。”
霍念生坐在他旁边,胳膊按着扶手,笑问:“这么容易满足?”
陈文港翻了个身,侧过来面对霍念生。他抬起视线,睫毛蛾翅般柔软地覆盖着眼睑,随着眨眼的动作,忽闪着在面颊上投出影子:“你不懂,头顶有个遮蔽的地方,就有安全感。”
“什么样的安全感?”
“不知道怎么说。感觉只要这地方还在,就不至于无家可归。”
霍念生哼笑一下,似乎因为他对于无家可归的这种莫名忧虑,但也没说什么。
他抬手碰了碰陈文港,陈文港意会,往里挪了挪,给他腾出个空来。
两个人一起挤在躺椅里。
阁楼的灯不像下面那么亮,是鹅黄的,空气中有种奇异的安静。
街上偶尔有汽车路过,四邻隐隐传来钢琴声,电视声,锅碗瓢盆声,抬高音量教训孩子的声音,但都像隔了层罩子,模模糊糊,从十分遥远的地方传来。
他抬起头:“学长,我知道你也是同类人的时候,真的特别高兴。你应该知道我们这个圈子多乱,但我能感觉到你是不一样的……”
陈文港说:“我也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再去找找适合你的吧。”
再回去包间的确没人再提这茬,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陈文港借口酒喝多了便告辞了。他离开后那男生又坐了一会儿,起身也说要走。
这时候有人才突然想起:“对了,今天郑玉成是不是没来?就说感觉缺了谁。”
班长挠头:“我通知他的时候他说没时间参加。人家肯定忙吧,你也不想想,家里那么大一个企业等着继承呢,哪有功夫跟咱们出来吹水。不同人不同命啦。”
郑玉成此刻正在郑秉义书房跟父亲汇报工作。
他也的确没心情跟同学拉近什么感情。
除了情场上心灰意冷,临近毕业,现阶段摆在他前面的东西太多了。就算他是公认的太子爷,想掌握公司的控制权也绝非是件容易的事。集团内部不可避免结成利益团体,各方人马都是有自己算盘的。内部斗争是场无形的拉锯战,改朝换代没谁能不花点力气就站稳脚跟。
这次说完了正事,郑秉义突然问他:“对了,你跟宛心关系怎么样了?”
郑玉成僵硬了一瞬,不动声色:“一般。我跟她真的发展不出什么感情。”
郑秉义从桌上摸到老花镜,戴上,点头“哦”了一声:“说实话,这个女孩子我也不看好,霸道一点没什么,但是太任性,不会以大局为重。这样的性格很难管好家里的事。”
他透过老花镜端量几张照片,放在桌上推给郑玉成:“但你还是得考虑考虑谈个女朋友。何家还有其他女孩子,不然何沁芳你觉得怎么样?我看也挺漂亮的。”
郑玉成笑意很淡:“您这是瞄准了何家不成?”
*
厚仁特教学校开始第一学期课程后,陈文港来得勤了许多,几乎闲暇时间都花在这里。
第一是他很多工作要忙,第二是卢晨龙的弟弟小宝在这里上课——虽然学校是针对福利院的定向康复机构,但他无父无母,监护人只有一个哥哥。考虑到面临的实际困难,又托了陈文港的关系,跟上面打了特殊申请还是争取通过了。
卢晨龙早上把弟弟送过来,把训练包交给老师,晚上再来接回家。
陈文港走到训练室后门,透过玻璃往里看,教室宽敞明亮,四壁贴着五颜六色的墙纸。
他一眼看到小宝,还有四五个孩子,被老师和助教带着做康复训练。
三个女孩两个男孩,多少有智力上的问题,被家长抛弃,在石头缝里,希望还能开出一朵花来。
陈文港拍了一小段视频发给卢晨龙,回到办公室干活。
这天乔斯金来学校做顾问工作,陈文港遇到他,说完正事,两人中午正好一起吃饭。
桌上闲聊,乔斯金问:“你之前的问题有没有一点改善?情绪上的,还有人际关系上的。”
陈文港笑说:“放心,好多了。之前只能说不够忙,忙起来哪还顾得那么多。”
乔斯金便也笑道:“你还觉得对谁有亏欠吗?”
陈文港告饶:“谁还没个钻牛角尖的时候。您要是给我留点面子,就别再提这回事。”
两人说着话,把托盘放回架子上,便听外面传来巨大一声动静。
接着是一把略显尖利的女声,从楼后传来,但说话的不止一人,正在争执什么。
乔斯金明显懵了一下,旁边陈文港包括食堂员工都露出无奈的表情。
他看乔斯金不明就里:“走吧,我们去看看。顺便劝个架。”
第六十四章、
食堂就在一楼,他们过去要不了多长时间。
吵起来的是江晚霞和江彩母女。
同意让江晚霞在学校工作试试的时候,代理负责人罗素薇就答应得勉强,说同情当然是同情她们的,但这就像把一颗定时炸弹放在身边,将来说不定还有多少想不到的麻烦。
当时他们主要担心江晚霞。
想不到的麻烦却来自她女儿,江彩。
江彩正值十六岁的年纪,有的人青春期敏感,有的人青春期叛逆,在她身上都表现成了强烈而突兀的自尊心,每天用廉价的饰品和乌漆嘛黑的眼妆,把自己打扮得像个不良太妹。
吵起来的由头是江晚霞叫女儿去把衣服换了,把脸洗了,说她衣不蔽体不像样子。
江彩说江晚霞与其管头管脚不如管好自己,江晚霞问江彩穿这样是不是要出去卖。
当母亲的身体不好情绪又极端,当女儿的离经叛道活像个刺头儿,水火不容。她们在学校住,跟教职工低头不见抬头见,让人看在眼里,一点小事、几句口舌都能引得火星四射。
罗素薇私下说,要是这样,不用再等一个月过完,就真的考虑请她们离开了。
陈文港和乔斯金去的时候,另外的工作人员已经一边劝一边把母女俩隔开。
江晚霞气得要命,一副要晕的样子,同事把她拉到屋里。
他们也过去帮忙维持了一下秩序。
过一会儿有人把后勤主任叫来,主任同样有点无奈的表情,以上峰的身份批评了两句,让她注意不要在教学区吵闹。但母女俩这样的战争不是第一回了,让她走只是个时间问题。
江彩直直站在外面空地上,衣服很短,露着一截纤腰,从头到脚仿佛都是反骨。
躺椅贴近地面,对着天窗,沙发床软得像一圈垫子,人躺在里面,就像陷到摇篮里。
陈文港满意了。
他舒服得随时都能睡着:“要是我小时候就有这个秘密基地,肯定已经疯了。”
霍念生坐在他旁边,胳膊按着扶手,笑问:“这么容易满足?”
陈文港翻了个身,侧过来面对霍念生。他抬起视线,睫毛蛾翅般柔软地覆盖着眼睑,随着眨眼的动作,忽闪着在面颊上投出影子:“你不懂,头顶有个遮蔽的地方,就有安全感。”
“什么样的安全感?”
“不知道怎么说。感觉只要这地方还在,就不至于无家可归。”
霍念生哼笑一下,似乎因为他对于无家可归的这种莫名忧虑,但也没说什么。
他抬手碰了碰陈文港,陈文港意会,往里挪了挪,给他腾出个空来。
两个人一起挤在躺椅里。
阁楼的灯不像下面那么亮,是鹅黄的,空气中有种奇异的安静。
街上偶尔有汽车路过,四邻隐隐传来钢琴声,电视声,锅碗瓢盆声,抬高音量教训孩子的声音,但都像隔了层罩子,模模糊糊,从十分遥远的地方传来。
陈文港趴在霍念生胸口,左手搂着他的腰,几乎离睡着只差一线。
直到霍振飞一个电话打来:“最近辛苦你了,但眼下情况是对我们比较有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