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花动动耳朵就开始提速,领着我们逐渐远离这棵诡异的人瘤子树。
它在前头猪突猛进,偶尔还能拿屁股来个漂移,我们在后头紧紧跟随,也没比动物世界里的野猪逊色多少。
不知跑了多远,陈小花开始放慢了步伐。
我回头看了看,好在没什么东西追过来。
“花儿好像在找啥子东西。”
陈小花伸着脖子四处闻了闻,陈志跟在它屁股后头生怕它出什么意外。
陈小花随便闻了闻就带着我们往右边拐了过去,我们直觉这是快到了,可没走几步陈小花就不动了,我也根本没看到预期中的六七个人,还是黑漆漆的一片森林。
“人在哪儿呢?陈小花同志行不行事儿啊?”
“三舅妈?何其幸?”
我小声喊了几声,哪儿有人理我。
“大哥,人、人在这儿呢!”
我还在四处看着,一边儿的郑义拉了一下我的衣服,指着我们身边儿的一棵大树说道。
我扭头一看,这棵树后伸出一只脚,脚上穿的鞋果然和陈志手里那只一模一样。
这人坐在地上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不知是死是活。
我把郑义推到了后边,小心的向树后探出了头。
“妈的,不是咱们的人!”
只一眼我就知道这人是找错了,一个年轻男人靠在树上闭着眼睛,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还带着血,我没见过这个人,但能把鞋掉在车子附近的,八成就是那个被人贩子打个半死的骗子。
“他妈的,他一个大男人没事儿干长这么小的脚干什么!纯浪费别人时间,真特么缺德!”
我仰天长叹,只觉得这一路的罪都白糟了,深深呼了一口气以后我才蹲下查看这个人的状态。
他垂头靠坐在树上,鼻子里还在往下滴血,还有呼吸。
“喂,醒醒。”
我伸手推了他一个,可这一推却有点儿不对劲,按理说他这个状态被我推怎么也该晃一晃,但他却纹丝不动的靠在树上。
“嗯?”我有点儿疑惑,他这人还活着,怎么能推都推不动,就像长在地上了一样。
“乌眼儿哥,你看他背后!”
陈志打着手电照在这个人的后背上。
起初我们也没想太多,手电一直打在他的正面,这人的背后也就藏在了阴影里,此时被陈志一照,就看见这人似乎真的和树长在了一起。
杉树粗糙的树皮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腰侧,衣服的布料被一种淡红色汁液腐蚀的一干二净,而他后背、肩膀的皮肤已经和树皮完全融合了。
“难怪推不动他。”我又拍了他几下,可这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郑义看得直咧嘴:“他还能活吗?大哥们,咱们要不要救他?”
陈志没说话,而是看向了我,我蹲在地上看着骗子融入树干的后背陷入沉思。
最终我还是摇摇头:“不救,没那个必要了,当初郑义和常首富一起接触到桦树茸,可郑义就是没事儿,说句不可思议的,它们应该是有自已的选择和道理。”
我看了眼地上的人:“既然他被选上了,那就得看他自已做过什么了。”
郑义搓了搓手心:“那,那我们现在可怎么办啊?又要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跑了。”
我抹了把脸:“可不是么,你说这事儿整得。”
但是事实就是这么操蛋,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还是个废的,这会儿只能重新寻找,我正准备起身,却听到右后方的黑暗中传来一声细微的“咯吱”声。
“有东西!让开!”
我第一反应就是推开陈志和郑义,果然,没等我回头就听到一阵破风声在耳边响起。
下意识的,我抬起右手的工兵铲挡在后脑,“噹”地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在耳边炸响,我迅速反身踢出一脚却被身后的人躲了过去。
我一看,眼前一个尖嘴猴腮、瘦巴巴的男人两手握着一把砍刀,正目露凶光盯着我们。
“你就是那个老坎。”这个男人我有点儿印象,就是今天开车的那个人贩子,年纪比癞子稍微大点儿,现在看来身手非常灵活。
这个老坎看起来没有癞子那么傻,握着刀的手十分平稳,他眯了眯眼:“别管我是谁,坏我们生意,去死吧!”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喊出来的,说完就劈刀对着我砍了过来。
面对他的攻势我几乎反射性地挥出手里的工兵铲斜劈了出去,我没学过什么系统的招式,身体只能做出一些最原始的反应,既没有逻辑也没有美感。
但是我有一点还算特别,那就是我现在的力气很大。
老砍这势不可挡的刀被我劈了出去,连他自已都差点没站稳,他看了看自已的刀,刀刃上竟然出现了一个豁口,他的眼神一下就变了,眼珠一转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
第41章
陪葬
我看这个货的眼神就知道他憋着坏,于是脚底下稳稳扎住,紧紧握住手里唯一的武器,眼神都不敢晃一下,以防他突袭。
果然这人又挥手抬起了他的砍刀,我心里都想好怎么防了,但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个王八蛋竟然将他唯一的武器直接冲着陈志的面门扔了出去,五十多公分长的铁刀带着寒风就朝我左后方的陈志飞了过去。
这个死老坎使足了力气,那砍刀简直飞出了残影,这一下要是让陈志挨上,脸都得被劈成屁股瓣。
“你个三孙子!”我着急忙慌地后撤一步,握着铲子向飞到我身侧的砍刀挥了过去,我的动作虽然干脆,但心里实在发慌,陈志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夺命砍刀吓得呆在原地,这年头的人看见狗还能跑几步,但看见拿刀的人可能当场就腿软了,可以说陈志的命已经握在了我的手里。
万幸的是我的铲子赶在砍刀飞过去之前拍在了它的刀尖上,金属敲击的声音让人牙根发酸,那把砍刀直接掉了下去插在骗子的肩膀上了。
实在是对不住了,小骗子。
可就我在庆幸陈志没事儿的时候,余光却扫到老坎手中有寒光一闪。
“大哥大哥!”
郑义也发现了不对劲,语无伦次地喊着,只见老坎不知道又从哪儿掏出一把匕首,趁着我此时城门大开,握着匕首就冲我的腰子攮了过来。
这孙子速度奇快,等我发现的时候那刀尖已经到了跟前。
电光火石间,我只能尽量扭身避开要害,但这一刀怎么看也是挨定了。
“啊”地一声惨叫。
郑义发出一声来自灵魂的呐喊,匕首距离我的肋巴条子仅剩几公分的距离时,这黑小子竟然徒手捏住了那把闪着冷光的匕首。
他自已呆住了,老坎也愣了一下。
趁这个间隙我一把握住那匕首的护手不让老坎抽动匕首,抡圆了胳膊一铲子削在了他的太阳穴上,接着又一铲子砍在他的手背上。
“我去你妈的吧!”
这把工兵铲是有刃的,老坎的太阳穴到眼皮全被尖锐的铲子边划开了,皮都翻了起来。
老坎惨叫一声,也顾不上匕首了,撒开手捂着脸就摔在了地上,鲜血很快染红了他的半边脸。
“你个瓜皮!”
老砍刚一倒地,后面的陈志一个饿虎扑食就骑在了他的身上,他掐着老坎的脖子大声喊道:“花儿,撞他的球脑壳儿!”
听见陈志的话,陈小花低着头就莽过去了,它现在的羊角那叫一个结实,在羊界都得是一段佳话,只一下,老坎就不怎么哼唧了。
他们那边我暂时顾不上,反正听起来“叮里咣啷”动静挺大的。
我赶紧回头去看郑义,那个黑小子两只手依然握着那把匕首,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鲜血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滴,不知道还以为他杀人了呢。
“你他妈疯了,咋拿手接啊!”
我把着他的手不让他乱动,这一下可不是开玩笑的,手上的筋骨密集,断了哪个都不行。
他还没从刚才的突变里反应过来,哆嗦着嘴唇说:“我,我也不想啊,但是我看着那把刀捅过来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握上来了。”
“你少给我整百分百空手接白刃那一套,来,慢慢撒手,千万别划着。”
郑义的指腹都被割开了好几个,温热的血不要钱地往外冒,万幸的是老坎没机会把匕首抽出去,不然郑义这两只手的伤口至少深一倍。
我翻出急救包给他的伤口消毒,“忍着点儿啊,伤口深,必须得好好清理。”
郑义刚开始还咬牙忍着,可收拾到第三个手指头他就忍不了,都不用眨眼睛,眼泪自已就掉下来了,他抽泣着说:“好疼啊,怎么这么疼,电视上演得那么帅,没人跟我说这么疼啊!”
我尽量放轻动作,同时还不忘说话帮他分神:“你也知道是电视剧,以后看点儿动画片就得了你。”
等我包扎完,他的手已经跟分叉的白萝卜一样了。
我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谢了老弟,多亏了你。”
他咧个大嘴还在哭,没等他回话我就去找陈志了。
再任由陈志闹下去,陈小花就该有案底了。
要说这个老坎也算扛揍,我一看他挨了这么多下还没晕,这会儿还能使劲儿往地上缩。
“陈志,你们爷俩先休息一下。”
陈志咬着牙勉强点了个头,扶着陈小花的羊角站了起来,陈小花脑门的白毛都撞成红色挑染了,略显时尚。
我把老坎拖到了骗子的前头,一把把他按在了骗子身上,顺手抽出卡在骗子身上的坎刀抵在老坎的胸口。
“信不信我一刀把你俩穿成串儿?”
老坎捂着眼睛飞快地抬头看了我一眼,剩下的一只眼神里仍然带着算计。
我本来还想问问杨思佳的事儿,但他这个眼神突然让我明白,不论我想问什么,都不会得到有意义的答案,这种人没有任何沟通的意义。
放弃这种想法后,我用一种诡异地语气说道:“我看到你兄弟了,癞子,但是这树林可不一般,他让一只狗那么大的蜘蛛弄死了。”
老坎的眉头皱了起来,完好那只眼睛乱转着,大概是在考量我这句话的真实性。
“你叫老坎是吧,他临死的时候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这下老坎忍不住了,伸手就想夺我手里刀,“你他妈杀我兄弟!我整死你!”
我对他早有防备,一只手拧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扼住他的脖子将他死死按在那骗子的怀里。
“你爱信不信,你身后这个人也要完了,他的皮都跟树长在一起了,你要不要看看?”
老坎气得呼哧带喘,同时又对我的话半信半疑,他想回头又不敢回头,最后干脆对着我“呸”了一声。
看着他这个油盐不进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不信是吧,你说我要是把你跟他绑在一起,你会不会也长在树上。”
老砍挣扎了一下,张嘴骂道:“你脑子有病,你当我是小球孩子,谁他妈跟你过家家。”
我拿刀背拍拍他的脸:“谁掐着脖跟你玩儿过家家啊?你特么说的那是过家家吗?”
老坎刚要还嘴,却一下愣住了,因为他身后那个原本死得差不多了的骗子突然伸出双臂把他抱住了。
“嗯?你们来真的?”我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了,这是要干嘛?
老坎一开始也是一脸懵,可他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开始惊声尖叫。
我看他像是中了邪,赶紧把自已的手给撤过来了,可别再给我传染上。
那骗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眼神既麻木又绝望,他的声音十分沙哑,充满了怨毒:“你给我,陪葬!”
老坎边喊边挣扎,可那骗子的两只胳膊就像铁钳一样死死钳在他身上,不仅如此,骗子的皮肤竟然开始渗出淡红色的液体。
“他身上那个,跟他后背的树脂一样。”郑义炸着两只手看得目不转睛。
那淡红色的液体好像有什么可怕之处,老坎的手一接触到骗子身上的红色汁液就开始哆嗦着惨叫。
而更诡异的是,骗子开始一点点将老坎锁进怀里,甚至把他自已的脸埋进老坎的颈窝里。
原本温馨浪漫的动作差点儿把老坎整疯了,他使劲儿歪着头想要避开男人的靠近,可逃又逃不开,推也不敢推。
郑义用几根萝卜手挡住自已的脸:“我的妈呀,强制爱,极限拉扯。”
我根本没空理会郑义的胡言乱语,满脑子都是眼前这诡异的一幕,老坎和骗子沾染上红色汁液的皮肤慢慢变成棕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硬,然后皲裂成树皮。
老坎看起来异常痛苦,他惊恐地挠着脖子上变成树皮的皮肤,发出“咔哧咔哧”的声音,可是还没等树皮被挠下来,他的手上就长满了新的树皮。
这个过程比癞子的死要漫长的多,老坎眼睁睁看着自已的衣服被一点点腐蚀,皮肤一寸寸变成麻麻赖赖的树皮。
到最后他只剩一张脸还算正常,其余地方都已经和那个骗子长在了一起。
“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他可算是开始服软了,眼泪混着鲜血从脸上滑了下来,润湿了脸侧的树皮。
我走过去蹲在他的身边,迎着他充满祈求的眼神:“可能我的妹妹也跟你说过这样的话,但我猜你一定没有救她。”
他的眼神逐渐绝望,在惊恐中一点点被树皮覆盖……
第42章
倾巢而出
“他们这是死了吗?”陈志捂着陈小花的眼睛,生怕它看见这一幕。
老坎和他身后的骗子已经完全长在一起,乍一看就是一团巨大的树瘤,细看还能看出些人形。
我沉思了一下说道:“应该是死了吧,看样子还是合葬。”
郑义看样子有点儿担心:“那咱们还是走吧,好怕他们拉着咱们陪葬啊。”
“走走走,还得找别人呢。”
我伸手把郑义的背包拿过来背在了自已的背上,又顺走了老坎的砍刀。
“乌眼儿哥,咱们还在树林里找吗?”
我思考了一下摇摇头:“不了,我感觉他们不太可能在树林里待着,这骗子也不像是和他们同路的人,咱们还是出去,往南走。”
“好嘛,乌眼儿哥,你咋个不变身了嘛。”
“……还变身,我又不是奥特曼。”
我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其实心里思考过这个问题。
仔细想了想,我除了第一次变异时什么都没发生,后面的几次都是面对一些危机情况时才能进入那种状态,最后那次是面对人狼群,那是我第一次在感受到危险时,能够凭借自已清醒的意识支配这种力量。
但这次不论是面对癞子还是老砍,我都没有那种感觉。
我大概盘算了一下,前几次面对的危机分别是藏马熊、三足鸟、白毛怪物还有人狼,好像我只有在面对一些动物的时候才能激发那股力量,而面对人类的时候我虽然有优势,却怎么也找不到那种撕天撕地的感觉了,大部分还是只能靠自已。
我猜想这种力量的激发与动物相关,它的出现似乎取决于我的敌人是什么物种。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逻辑?实在想不明白。
我正沉浸在自已的思维里,却远远地瞄见一个人影,他脑袋上还顶着那只硕大的人手蛛,慢慢悠悠地在乌漆嘛黑的树林里溜达,一声不吭。
“我靠,又是他!”
我们三个站在原地不动了,郑义慌张地说:“他来找老坎吗?”
我愁眉苦脸地说道:“他来晚了呀,老坎已经跟别人殉情了。”
眼瞅着他朝我们这个方向走了过来,我们三个赶紧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这地方能躲的只有树,但我们可不敢离得太近,一个个只能与树保持着安全距离,站得直愣愣的,看着有点儿呆。
我本来以为癞子会去找老坎死去的那棵树,可他没有,而是慢慢地从我们面前走过,借着月光我发现癞子与之前也不太一样了,他的眼睛上覆盖着一层毛茸茸的白膜,连瞳仁都看不出来了,大晚上的看着挺渗人。
癞子这会儿也不喊老坎的名字了,就好像他已经知道老坎已经不在了似得,也不知道是要去哪儿。
“这样吧,咱们跟着这个癞子,看看他要去哪儿。”
郑义惊恐地回头看着我:“啊?大哥,咱们就不能有点儿主见自已走路吗?怎么就非得跟着点儿什么呢?”
我扯住他的衣服拎着他走了几步:“这话说得,问题是咱们不认路,这个人手蛛这么爱找人,跟着它走没准儿有收获,毕竟这山里不是咱们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
他们不光死了,连尸体都被处理了,不得不说,这片山区真是个杀人抛尸的绝佳地点,还能赠送毁尸灭迹服务。
郑义甩着他的十根萝卜手指头:“我做梦都没想到我有一天会在漆黑的树林里尾随一只怪物,我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的一天。”
陈志小声安慰他:“你要相信个人的潜力,说不准你是个潜力股,别个根本看不到你。”
郑义忍不住辩驳:“谁要当变态潜力股,小陈哥你怎么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