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耐烦地回头看了他俩一眼:“你俩皮紧了是吧?都给我把嘴闭上。”
我现在越发确定这人手蛛对我们没兴趣,不光没兴趣,甚至还很包容,换了我现在就把这俩货弄死吊在树上。
他俩挨了骂就消停了,我也算是看出来了,陈志估计是觉得郑义这个黑小子好玩儿,总是坏心眼儿的想逗逗他,这会儿还偷偷抿着嘴笑呢。
我们三个像贼一样踮着脚尖跟在癞子后头,真是一场赤裸且敷衍的跟踪。
但这俩人跟在我后头,脚步嘎嘎响,走着走着我忍不住回头看向他俩:“你们能不能轻点儿,跟踪就要拿出点儿跟踪的态度来。”
结果他俩猫着腰疑惑地看向我,郑义小声说着:“我们很轻啊,我们很认真的。”
他俩看起来也不像演得,于是我站直身子往后一看,就看见后头的地面上还蹦跶着几只兔子,一点儿都不怕人,蹦蹦跶跶地往我们这个方向跳着。
“哪儿冒出来的兔子?”
几只兔子陆续路过我们身边,陈小花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着兔子,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它们,还扭着屁股走出来学着它们蹦跶了两个。
我一把薅住陈小花的羊角把它薅了回来:“回来吧你,跟有病似的,没点儿稳当劲儿呢。”
可没等我教训完陈小花,后边紧接着又涌上来一群大耗子,哗啦啦的声音听得人心都痒痒,一双双红彤彤的眼睛摇晃着就扑了过来,这潮水般涌来的耗子群让我感觉自已看见十四世纪大瘟疫时期的欧洲了。
“我靠我靠,大哥快把我扛起来!”
郑义恨不得爬到树上,可他的手受伤了,这会让正跺着脚在我身边试图爬到我头上。
其实也不怪郑义害怕,这些大灰耗子一个个油光水滑的跟刚才的兔子差不多大,就这个体型我感觉它们是坐火车从广东来的。
耗子群无视我们直接窜了过去,它们路过的时候我头皮都紧了一下,大概是地方太挤,甚至有几只从我们脚面上踩了过去,我扭头一看,郑义已经要翻白眼了。
“走了走了,都过去了。”
陈志在这方面的接受能力还是强,他正帮忙顺着郑义的后脑勺,好半天郑义才喘匀了气。
“这下我们不用跟着癞子了……”
我有点儿恍惚,因为周围开始产生越来越多的异响,拖着长尾巴的野鸡从我们的头顶振翅飞过,大大小小的蜘蛛和野貂顺着树干爬了下来加入了大部队。
就连四周那些长在树上的人形树瘤都开始颤抖着脱离树干,随着它们的离开,树干上空出一块渗着红色汁液的白色树芯,那些树瘤子蹒跚着走了出来,原本与树木相连的地方血淋淋的一片。
它们俨然已经成了树皮的一部分。
各式各样的生物从我们身边匆匆路过,原本寂静的森林开始变得躁动。
陈志也顾不上给郑义顺气了,表情都呆滞了。
一只身上还带着花的小野猪撞在了我的腿上,把我的神志撞回到了脑子里。
“咱们先跟上去,万一是山火或者地震呢,跟着它们应该错不了。”
这简直就是动物大迁徙,用陈小花的屁股想都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这世界太疯狂了……我都没想过这山里有这么多动物。”郑义高举着两只手,生怕碰到身边路过的各种四不像。
跟着大部队走了一会儿我们终于来到了树林边缘,远远望去心里只剩震撼,原本光秃秃的河谷和山坡爬满了的各种生物,而森林中仍然有东西不断地窜出来。
“乌眼儿哥,看那儿!”
陈志指着一个方向,我看过去发现一个山坡上竟然是一小群人狼,与我们之前在夏塔草原看到的长得一模一样,除了它们,连那些人皮草俑都在大部队中。
万兽倾巢,漫山遍野的生灵都在往同一个方向迁移,就连天空中都盘旋着鸟群。
“你们听,好像有音乐。”
这野山里竟然响起了幽幽的琵琶声,婉转空灵,抑扬顿挫,我们三个呆立在兽潮中,像河流中几块被河水冲刷的笨石头。
妈的,这世界疯了。
第43章
黄沙
我们被潮水般的兽群裹挟着往东南方向挪动着,郑义哭丧着脸:“哥哥们,咱们混在这里头合适吗?”
陈志死死拽着陈小花的羊角,生怕它被路过的狼叼走:“有啥子不合适的嘛,我们也算是动物噻。”
陈志非要在这么不科学的时候讲科学,我们混在这里头确实是格格不入,我身边刚刚路过一个红头红尾的大长虫,跟它们比起来我们实在是长得太单调了。
远处传来的琵琶声明明声音不大,却能响彻森林的每一处,那声音就像有生命一样往人脑仁里钻。
我小声嘟囔着:“我还真想看看是什么神人大晚上跑这儿来弹琵琶。”
就眼下这个情况,哪怕最后发现是一只科莫多巨蜥坐那儿弹琵琶我也不奇怪了。
不过现在闹出这么大动静,三舅妈他们很有可能也会跟过来看看,说不定就能找着他们呢。
我们跟着兽群走着走着就发现这地方越来越荒芜,几乎到了荒漠的程度,这还是有点儿奇怪的,虽然马上就到冬季了,但是伊犁怎么说也是塞外江南,这周围还有牧场,我竟然没注意过这儿还有这么荒的地方。
视线里植被逐渐稀疏,山里刮起了劲风,抬眼望去只剩漫天黄土沙砾,脚下的地势也越来越低,我们正在走进一个布满黄沙的盆地。
琵琶声越来越近,曲调从急促转向轻柔,我们身旁的动物们开始放慢速度,不疾不徐的向前行进着。
此时天色虽暗但月光如水,没一会儿,风声渐止,清透的月光下我在黄沙中望见一棵干枯的胡杨,这胡杨看起来年头相当久了,主干相当粗壮,直径长达数米,把人放在主干前头离远了都瞧不见人,高度就不用说了,至少得有五六层楼那么高。
不知道这棵胡杨死了多少年,枝干上布满沟壑,枝干扭曲如火焰,就像一颗巨形珊瑚,它屹立在黄沙之中、皎月之下,自带一股苍凉浩瀚之气。
我看得移不开眼,死而不腐且千年不倒的胡杨我不是没见过,但这棵树上竟然落满了乌鸦和秃鹫,最奇怪的是其中还坐了一个人,那人身披一件宽大的红色斗篷,坐在粗壮的树杈上显得十分娇小,像个女孩,她怀里抱着一只琵琶正忘我的弹奏着。
这画面简直就是荒凉萧瑟这俩词的具象化。
那件斗篷遮住了那人的脸,翻飞的斗篷下摆中只露出两条纤细的小腿,这个人赤着脚,看起来悠然自在。
以胡杨为中心,从漫山遍野涌来的各种生灵匍匐在地面上,没有争斗与厮杀,一派祥和。
我们身边的兽群逐渐停下脚步,柔顺地匍匐在黄沙上,没过多久,整个黄沙盆地中的动物都静静地伏在地面上,就剩我们这几个人类还站着,简直不要太显眼。
但同样显眼的还有另一波人,他们离胡杨树很近,我数了数,正好六个,可不就是三舅妈他们,这些人还没注意到我们,他们的注意力都被胡杨树上的人吸引住了。
“他们在那儿!咱们过去!”我趴在郑义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他点点头,我们几个刚准备抬脚,耳边就响起一阵细腻古朴的歌声,曲调有点熟悉。
胡杨树上的人十指翻飞,琵琶的调子忧伤哀切,听声音确实是个女人。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
远托异国兮乌孙王。”
她的歌声很平淡,但总让人觉得里头深藏了一些哀痛。
我们一下子不太好意思动弹了,总觉的气氛不太合适。
后面的两句词我没听懂,每一个音都知道,但连在一起就不清楚了。
“居常土思兮心内伤,
愿为黄鹄兮归故乡。”
最后两句我大概还能听出来,尤其是故乡两个字,只要上过初中都能猜到这篇词表达了作者的思乡之情。
我眯着眼使劲儿看向那个人,恨不得把眼球抠出来扔过去,可那红斗篷把人遮了个严实,我根本认不出来。
我侧头向郑义问道:“杨思佳会弹琵琶吗?”
郑义听到后摇摇头:“不会,郑阿姨送她学过不少乐器,最后说她手比脚后跟都笨。”
一边的陈志小声念叨着:“嫁我天一方……远托乌孙王,“天嘞,这怕说的是那两个和亲的公主哦!”
他这个话说的我头皮发麻,曾经确实有两位汉朝的和亲公主在远嫁异国乌孙的时候途经精伊牧道。
而头一位公主嫁的就是我们之前提到过的那位乌孙传奇王子猎骄靡,但当时的猎骄靡已经老了,大概就是一个十七岁嫁少女嫁七十岁暮年英雄的情况。
可那是千年前的事儿了,谁还大晚上跑这儿来哭坟啊。
陈志还在念念叨叨:“我猜应该不是解忧公主,应该说的是细君公主,解忧公主老年还能回家,细君公主可是年纪轻轻死在了乌孙,天呐,鬼啊!!!”
我一把捂住陈志的嘴,“别瞎说,细君公主的墓在夏塔峡谷那边呢,离这边……离这边……也不远哈!”
陈志慌了,郑义也慌了,此时琵琶声逐渐急促,声声泣血,我的思绪乱成一团。
“先不想那么多,咱们先去找他们,没准儿他们知道。”
这个话说起来轻松,但做起来真叫个困难,地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各种奇形怪状的动物,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我带着头尽量挑一些软柿子捏,挑一些看起来不会杀人的小动物,轻轻用脚尖把它们往旁边扒拉一点,才勉强能下脚。
一开始我们还算有礼貌,郑义平衡感一般,不小心踩着什么东西还会诚心地说两句不好意思,可这个过程实在太磨人了,费劲巴拉地走了半天大家伙都没了耐心,这会儿郑义又不小心踩到一只胳膊那么长的蜈蚣的步足,那蜈蚣不耐烦地一扭,结果郑义还不乐意了,嘟囔着:“你那么多脚呢,踩你一下咋啦?我又不是故意的。”
我听见以后赶紧回头拍了他一下,“飘了吧你,咋那么牛逼呢?”
这时何其幸无意中回头看到了我们,赶紧冲这边招了招手,他脸上还带着伤口,颧骨和嘴角乌青乌青的,也不知道是谁干的,这可是他的门面啊。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们可算是过去,何其幸赶紧问道:“你们怎么样?没事儿吧?”
我举着郑义的萝卜手:“有一个伤员,人贩子干的,你们呢?”
站在一边的三舅妈听到了我的声音回头看了过来,我这才发现三舅妈也带着伤,脖颈上的伤口还渗着血,她现在眼眶红红的,看我们几个全须全尾的也就点了点头。
何其幸简单地说了下情况:“我们回去的时候常小盼已经跑出来了,场面混乱得很,她弟弟没了,算是死在她的手里的。”
我指了指树上的人问道:“找到杨思佳的消息了吗?”
何其幸皱着眉摇摇头:“还没有。”
第44章
乱斗
这时那三个清澈的大学生也围了过来,一个个都挂了彩,狼狈的不得了。
“你们这是咋了,发生了什么事儿,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小男生的下嘴唇肿得像香肠,紫红紫红的全是淤血。
“又被坑了呗。”这孩子说话还有点儿大舌头了。x00
他说他们几个本来在外头看车看得好好地,几个小孩儿心软,觉得骗他们的那个假学长都已经被打得满脸血了,也没把他怎么样,还打开车门给他通风。
可没过一会儿烈马后备箱的常小盼突然尖叫一声,哭喊着:“首富,首富,你别死,姐姐都是骗你的,你千万别出事儿啊。”
随即他们就听见有人用头撞后备箱的声音,常小盼的声音相当凄厉:“救命,救救我弟弟,他要不行了,我什么都说,求你们先救救他!”
三个学生和司机大哥商量了一下,司机大哥兜里还留着常小盼的匕首,他走到后备箱旁边,语气带着威胁:“我打开门,你把你弟弟推出来,别想着跑,不然刀子可不长眼。”
常小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连称好。
司机大哥握着匕首先是小心开了个缝,几个小孩在旁边帮忙按着门,他们看见常首富额头和鼻子冒着血,常小盼蜷缩在旁边脸上全是眼泪,她恳切地说着:“我绝对不跑,求求你们先把他带走看病。”
司机大哥看了看两个人没什么异常的地方,一手竖着匕首,一手去薅常首富,这期间常小盼都是一脸担忧,没什么不正常的。
可就在常首富快被拎出来的时候,常小盼脸色一变,一脚蹬开了后备箱车门,她力气特别大,车门直接拍在小男生脸上,他给我看了看他的下嘴唇内侧,几乎要被牙齿扎穿了。
“太狠了,她一点儿事儿都没有,我猜撞门的时候都是她抓着她弟弟的脑袋撞得,这还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她直接抓着她弟弟怼在刀子上……”
旁边两个小女生打了个寒颤,她们说常小盼当时没有一点儿犹疑,稳准狠的用常首富堵住了刀子,司机大哥拿刀也就是吓唬吓唬人,根本没想过真杀人,他当时比常首富都慌。
而常小盼趁着这个档口就跳出后备箱跑了,她手上的绳子也早就解开了。
那常首富虽然也是装的,可他没想到自已会得到这个结果,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地想去找常小盼,刚走到河边就一头栽了进去。
要说那常小盼也是倒霉,刚跑出去没几步就碰到了从树林里跑出来的三舅妈和何其幸,三舅妈看见她要跑直接就红了眼,扑上去就是一顿扭打,这俩人打架可不是撕头发那么简单,都是实打实地抡拳头。
她俩在地上来回翻滚,何其幸愣是没找着插手的地方。
此时的局面本来就够混乱了,让人没想到的是老坎根本没有往林子深处跑,竟然在那个时候从林子窜了出来,他手上有刀,一般人可不敢跟他拼命,只有何其幸怕他伤到三舅妈不要命的冲上去死死按住他握着刀的手。
说到这儿小男生竖起了大拇指:“何大哥太生猛了!”
我心想那是必然的,那可是他的信仰,谁都别想摔他的水晶饭碗。
后来大概是被这两口子的勇猛激励到了,其余几个人也扑上去帮忙,但不管怎么说常小盼和老坎都是老手,几个小孩儿没少挨揍。
那个常小盼实在不是省油的灯,她这个人下手又黑又狠,不管谁打她她都不在乎,一心只盯着三舅妈。
可还是那句话,咱也不知道三舅妈哪个学校出来的,竟然和常小盼打了个不相上下,三拳就给她嘴角砸出了血,甚至直接扯着常小盼砸在了老坎的身上,那两个人当场就滚做一团摔在了那辆坦克附近。
要么说是大乱斗的,场面是真叫个乱呐。
老坎他们刚摔过去,躺在车上的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从车里跳了出来抡起一个箱子就砸在了老坎头上。
老坎被那一下砸得是晕头转向,常小盼一看局势不对,爬起来就想跑,却被两个超常发挥的小姑娘薅住了衣服。
当时的场面乱得跟动物园似得,在场的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天空中飞来几只巨大的秃鹫,它们双翅大展,看着得有两三米长,五六只秃鹫就把众人头顶遮了严实,甚至有种遮天蔽日的错觉。
小男生一脸八卦得说道:“我的老天爷,那几只秃鹫太吓人了,我都不敢看它们的眼睛,咱们也不知道那女的干什么了,那几只秃鹫就盯着她,一口下去一块肉,血淋淋的。”
郑义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被吃了?”
小男生摇摇头:“那可没有,就小小啃了她两口,然后它们就飞下来拎着她的肩膀想要把她拎走,但是也没飞多高,离地面也就不到一米高,一只秃鹫拎着她飞个几米就把她扔地上了,然后再换另一只,太惨了,实在太惨了。”
光听她说我就能想到那个画面了,他说常小盼玩命儿挣扎也没什么用,那些秃鹫反应十分灵敏,她被扔来扔去根本使不上力气。
这一幕实在太过稀奇,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老坎和那个骗子都不见了,也不知道是谁追着谁跑了,三舅妈一直不愿意走远,不死心地跟在那几只秃鹫身后。
没办法,剩下的人也只能跟了上去,等他们走到东南方向的一个荒山脚下时,就听见了不少乌鸦的叫声,顺着叫声正巧就看见那山岭之上行走着一支队伍。
“我们一开始还以为是来旅游骑马的人,可仔细一看哪儿有马呀!”
他们站在山脚下迎着最后的夕阳看着那只队伍,发现那队伍中只有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人,夕阳下她的披风随风飘扬着,这人怀里抱着一只琵琶,坐在一个形状奇异,用胡杨树根掏出来的小轿上,可抬轿的不是人,而是几只强壮的盘羊。
“那几只羊就在那儿,你们看看,一头能撞死三个人。”
他指着那胡杨树下,我们几个一看,几只身长两米多的大盘羊静静地卧在树下,那两根弯曲的大角都能用来做引体向上了。
小男生说除了盘羊抬轿,后面还跟着野马、野骆驼和鹿什么的,剩下小的动物逆着光也看不清是什么,天上还一直有一群乌鸦盘旋不散。
何其幸小声说道:“好不容易看见活人,我们想追上去来着,可那些羊明明看起来慢慢悠悠的,我们竟然怎么都追不上,最后一直跟到这里。”
小男生跟着点头:“要不是我眼尖看见抬轿的不是人,她又穿了身红衣服,还以为是什么送嫁的队伍呢!”
我靠近何其幸问道:“你们跟这个人说过话吗?”
何其幸摇摇头:“没有,我们来的时候还没这么夸张,结果越来越多的东西跑过来,哪儿还顾得上说话呢。”
然后他指了指胡杨树的另一侧:“你们看那儿,常小盼就在那儿呢。”
我侧头一看,才发现地上躺了个人,身上的衣服都被血染红了,此时一动不动地侧躺在地上。
而那几只秃鹫都安稳地落在树上休息。
我刚看了两眼,就觉得常小盼似乎动了一下,果然,下一秒她就咳嗽了起来。
咳嗽声刚一响起,弹奏的琵琶声戛然而止。
周围的各种生物全都抬头看向了常小盼。
第45章
沉沙
月夜中的黄沙盆地,千年胡杨上坐着个抱着琵琶的红衣少女,如果忽略这满地的诡异生物,这场景还算唯美,可当一个人变成这场景中万众瞩目的焦点时,那就有点儿惊悚了。
常小盼此时就是这个焦点,她在咳嗽声中逐渐转醒,眼神从迷茫转为清明,明显被周围的东西吓了一跳,像弹簧一样弹了起来。
说来也巧,她身边也没有兔子、小貂这种常见的正常动物,刚好都是人狼、皮俑和那些长着树皮的人形树瘤子。
常小盼慌乱地在原地转了几圈,眼神十分惊惶,我发现这个人在面对人的时候多数都是很淡定的,就算是慌张也是演得,但头一次看到人皮草俑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她是真的害怕,不然也不会露出那么多破绽。
恶人竟然也怕鬼。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两手无意识地扯着自已的袖子,就在她手足无措的时候,胡杨树上的人忽然用手指撩动了一根琴弦。
常小盼“噌”地一下转过身来,她抬头看向眼前高大的胡杨树,目光触及那几只秃鹫时瑟缩了一下,但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强装镇定看向树上的人:“你是谁?你认识我?”
那人没说话,而是动作轻柔地摘下了斗篷的帽子,她长着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风一吹就轻轻拂动,可当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时,我们几个都吓了一跳。
这分明就是杨思佳的模样啊。
我突然回忆起我们来时路过精伊牧道的那个晚上,杨思佳趴在车门对着窗外哼了一支古香古色的曲子,我越回忆越心惊,那简直和刚刚的琵琶曲子一模一样。
三舅妈激动地眼泪都掉了下来,下意识的张嘴想说话又忍住了,而何其幸则默默陪在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