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慈爱的用手帕擦了擦儿子的脸，温和的问道：“怎么脸这样红？”
这话一问出来，小太子的脸更红了，皇后不禁疑惑，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大宫女玛瑙。
玛瑙笑道：“离开前，小殿下被乐舒郡主捏了一下脸呢……”余下的尽不在言语中。
话落便见儿子紧张的用小眼神瞟自己，知子莫若母，皇后惊讶，这是怕自己怪那乐舒郡主呢，想起儿子如今在宫中的处境，她柔和了眉眼：“衍儿那么喜欢侄女啊？”
小太子看母后没有生气，于是带着些高兴雀跃点了点头。
皇后摸摸他的脑袋：“那日后等乐舒郡主来宫里，衍儿就再去找她玩吧。”
如今在宫里，衍儿也就只能同乐舒那丫头毫无芥蒂一道玩了。
小太子听了，抿着的唇朝着皇后缓缓的绽放出一个微笑。
*
后来离宫回府，马车停到茶馆前买点心的时候，禅悦亲耳听到了那些文人是怎么夸赞刘若素的文采的，因为那两首歌有关“梅”的代表作，他们简直恨不得将刘若素捧到天上去。
禅悦靠在马车车壁，等待着小花带着自己的糕点回来，无聊的时候听了一嘴他们的讨论，居然还有奔放的文人发出了对刘若素的爱慕信息。
禅悦不太明白，但是在这个应该保守的年代，这样真的是好事么？
不等她多想，小花抱着一包袱糕点跑上了马车，禅悦没想到还能听到那些文人讨论到自己身上。
“那是哪一家小姐的马车？”
“不知，可那看起来必是富贵人家的马车。”
“那马车里的小姐莫不是来听我们吟诗作词的？”
禅悦无语了闭了闭眼神，冲着驾车的马夫道：“小李，赶紧的走吧。”
在小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忿忿抱怨中，那些酸书生的高谈阔论消失在他们身后。
这一回的宴会，禅母只让禅悦一个人去了，至于禅明熙，用禅母的话来说，就是“一个十三岁的毛头小子，去宴里乱窜不如在学堂多念书”，而禅二叔家的一对龙凤胎年纪也还小，要是再大几岁，说不得就不止禅悦一个人去了。
禅悦没什么好在意的，她完全可以去找三公主结伴，两人比起年纪差了几岁的堂姐妹更有共同话题。
宴会当天，宫门口华丽精致的马车云集，甚至放在一道比起来，禅悦都算低调了。
宴会的地点就在她最熟悉不过的御花园，露天的，特地寻了个好天气，老天爷给力，头顶上太阳金灿灿的洒下来，却又不至于多热。
千算万算，禅悦没想到来参加这场宴会的客人那么奔放，她才刚走进去没到三分钟，就被一个风流倜傥的青衣公子say
hi了。
“这位小姐，在下可有幸能同您认识一番？”
他站那儿挺直如松柏一般，一阵小风过来一吹，倒是有那么股子风度翩翩的感觉，公子的脸很好看，可惜禅悦并没有一点心动。
她还年轻，不想早恋（？）。
礼貌的拒绝了那位青衣公子，又过来了一位白衣公子，这位不得了，白衣翩翩，这一身妥妥的古言男主。
禅悦再一次礼貌的将话题绕了过去，第三次被拦住的时候，她略略有些后悔的低头看了眼自己。
难道真不该穿那么精致？
禅悦摇了摇头，坚决不认为是自己的问题。
“抱歉这位公子，我……”
她忽然看到不远处，大片大片的人跪了下去，禅悦眼前一亮。
“我还要找人，就不同您多说了。”
那公子以为她找托词，不依的跟了上去，而后看到来人后身体一僵。
第06章
嫡庶
小太子正绷着张小脸十分正经的接受众人的叩拜，下一秒被一条胳膊卡住脖子，抬着一条腿被措不及防的抱了起来。
“小表叔，好久不见呀！”大侄女熟悉的声音在脑袋上方响起，小太子微不可闻的松了口气。
然后对方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小太子觉得自己的身体忽然迅速下降又升起——忒刺激，小太子的脸绷的更紧了。
“太子小表叔吉祥。”
小太子现在十分心累。
抱着被行礼的本人行礼，你礼貌吗？
不礼貌的禅悦看看四周，再没有不长眼的狂蜂浪蝶涌上来了，她满意的将自己的小表叔抱的更紧。
抱了一会儿，她注意到前方的人群正如摩西分海般自发的放开中间的道路，禅悦眉心一跳，立即将小太子放了下来，恰巧站在她前面的人跪了下来，于是她也顺溜的一个滑铲。
“皇后娘娘凤仪安康。”
原来是皇后——在众人开口之前，禅悦都不知道来的是谁。
站在她边上的小太子简直为她这套骚操作闪瞎眼，他愣愣的拱手朝自己的母后行礼，感觉人都是飘的。
禅悦感觉皇后的目光在自己这边停顿了一瞬，后者的眼里带着笑：“不必顾及本宫，诸位都好好玩，吃好喝好。”
有皇后开口后，在皇后身后的其他妃子也都说起了场面话来，如果有平时这些后宫女人打过交道的人在这里，就会发现，这些娘娘们在今日，可是格外的温柔呢。
娘娘们寒暄几句，就坐上了主位自顾自聊起了天，离众人有一段距离，并没有关注他们的意思，倒是让小年轻们放轻松不少。
而禅悦，眼看那些公子们又有意要围上来，立马又把半步外的小太子抓的身子一歪，一个踉跄歪到了她的腿上。
小太子：？？
今天的大侄女未免有点太过热情。
禅悦暗戳戳环顾四周，看公子们脚步停顿，心里暗舒了一口气，然而下一秒，却见那些公子的继续朝她走来，并且脚步更加坚定了，不止原先那些，还有新的公子哥加入。
禅悦：救救救救救救……
“这位小姐……”走在最前头的公子哥露出一抹绝对可以让一些小姐为之倾倒的笑容。
“京城才女刘若素来了！！”忽然有个人大喊。
嗯？
许多人听到，下意识将目光扭过去了，包括禅悦，包括娘娘们。
甚至禅悦看到许多原本走向自己的公子哥，脚下一个拧，便自然的将方向转向了那处，就好似原本就只是路过一般自然。
她不免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感到无语。
巧妙的避开几个仍旧坚定的朝自己走来的公子，禅悦也跟着人群涌了上去。
她一个姑娘家混在公子哥之间并不突兀，因为不止她一人好奇刘若素其人，也有其他的小姐也跟着上前去凑热闹。
只见被人群层层叠叠包围的刘若素身着一身月白色衣裳，飘逸又唯美，配上那张不算出彩却画着心机裸妆的无辜脸，在此刻倒是将现场一半小姐都比了下去，另一半则是被她这一身气质所打败。
她抬眸，将目光扫来，那盈盈秋水般的眼波一荡，连带着眼尾也弯了起来，面对众人的好奇，她看上去有些不大好意思，但仍旧端庄的立在原地任人打量。
“素素——”有同她相熟的手帕交找来，刘若素应声接住她的手，人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盯着人像行为不大好，稍稍散去一些。
那挽着刘若素手的小姐扫视了一圈周围，略略仰头带着些得意道：“素素如今是人人羡慕的大才女呢，那么多人都是来看素素的。”
“怜怜别瞎说，大家都只是路过罢了。”刘若素脸红了红。
“素素呀，你就别谦虚了，你这样有才华的姑娘，说不准，那高座上早已有娘娘看中了你，说不准你日后就是皇家人了。”
“哎呀怜怜你说什么呢。”刘若素害羞的用袖子掩住了半张脸，“还早呢，这种事可不能瞎说。”
这话被一直若有似无关注着刘若素的庶妹听到，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像你这样的人，娘娘和皇子们可看不上。”
刘若素面色有一瞬间扭曲，但是她还未说什么，怜怜就一把将她拉向了身后，对着刘二小姐气愤道：“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啊？我们素素现在可是才女，学堂的先生现在都在夸我们素素作的诗妙，我们素素怎么不能被看上了？”
刘二小姐的脸色一变：“谁知道真的假的，先前十几年都默默无闻，这会儿突然就作出了好诗，谁知道是不是她自己作的！”
刘若素眼底一沉，又听怜怜道：“泼什么脏水呢？说到底，你就是嫉妒，嫉妒素素是正统嫡女，你不是！”
她攥起的掌心放松了些。
这话可算是戳在刘二小姐心窝子上了，她面目狰狞：“好啊，你居然敢辱骂我。”
怜怜丝毫不落下风：“我骂你了？我不就说句实话？”
刘二小姐：“啊啊啊，我杀了你——”
周围其她小姐连忙将她们拦下：“哎呀，你们冷静些，有话好好说，娘娘们还在宴上呢。”
听到后半句话，两人勉强放下各自的九阴白骨爪而后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
晚点再收拾你！
刘若素敛下眸子里的情绪，上前挽住怜怜的手：“你没事吧？”
“嚯，现在的庶女都那么嚣张吗？”在人群外围仰着脑袋看完全程的禅悦如是感叹。
“刘侍郎家只是特例啦。”
听到熟悉的声音，禅悦惊喜的转过，看到三公主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旁。
后者对她弯了弯唇角，然后伸出食指一指，轻声道：“喏，你看那里。”
禅悦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只见一个容貌艳丽的女子穿着绯红衣裙高傲的仰着脖子被众星捧月，旁的小姐都站着，就是坐着的也只拘谨的坐半个凳子，就连茶水都有人恭敬的送到她手上。
三公主小声在禅悦耳边八卦：“看到没，那个坐在中间的，穿着绯红衣裙的是礼部年尚书家的嫡女，边上那个站着给她倒茶看着可怜巴巴的，是她家庶女。”
看看那个趾高气扬的嫡女，再看看那个畏畏缩缩的庶女，禅悦感叹：“礼部出奇葩家庭啊！”
“看半天，你就得出这个结论？”先前听她说过，三公主知道那词儿是什么意思，这会儿被她逗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随后正色道，“你别看这事看起来奇葩，但实际上，京城许多人家的嫡子庶女都是这般相处模式。”
说到一半，三公主顿了一下：“不是所有家里头都同你们长公主府一样的。”
长公主府的规矩，家中小辈无论嫁娶，男子而立之前没有子嗣均不可纳妾，若不出意外，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这规矩是长公主定的。
有这规矩，不是因为长公主和驸马爱的多么死去活来，驸马本就是不能纳妾的不是么？作为一个公主，虽然不是十分受宠的公主，长公主也是有自己的骄傲的。
凭什么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却得至矢不渝？长公主是这样想的。
她自己的驸马一生只有她一个，那她家的小辈以后也必须这般，约束不了别人，自家府里她还是能管的。
要知道禅悦先前以为长公主是穿越女也有这个原因呢，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什么你爱我我爱你我的眼里只有你，但结果她老人家只是单纯看不惯男人拈花惹草罢了。
禅悦十分感谢她祖母定下的这个规则，因为她自己也忍受不了和一群姐姐妹妹分享男人。
看着年尚书家姐妹俩，那庶妹怪可怜的，嫡姐一个眼神看过去，她就一声儿不敢吱了，垂在腹部的两只手指都要揪烂，却没人理她，就因为她是庶女，也因为旁的小姐得罪不得尚书家的嫡女。
不敢想若是自己是那庶女，此刻在场嫡姐欺辱，旁人冷眼，心里该如何难堪。
她的长公主祖母——伟人呀！
眼看公子小姐们差不多都到了，终于，这场宴会的主人公们也都一个接一个的出场了。
大皇子、二皇子……还有年龄不够但是过来凑热闹并且可以作为备胎的三皇子。
大皇子面容俊郎，肩宽腰窄，十七岁的少年已有丰神俊朗之姿，因为皇长子的身份，他眼里时常带着一抹傲气。
二皇子年方二八，看起来虽不如大皇子那般气宇高昂，但面容温和，气度文雅，是闺阁少女最喜爱的那类翩翩少年。
三皇子刚到十五岁，还未到娶亲的年纪，一张娃娃脸没有长开，但这并不妨碍许多贵妇看上这个未来儿婿——年纪小不要紧，正好培养感情嘛！
还有一些小皇子真就是单纯上来凑个热闹的，走在一旁一堆里打打闹闹的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皇子们一来，明显的就看到一些娘娘眼里的笑意真实了许多，那眼里分明是看着自家好大儿的骄傲与自豪。
几位好大儿一边朝娘娘们走去，一边向那些公子小姐们抬手回礼，真真是整片园子里的焦点。
禅悦这个表侄女，被表面端庄，实则暗地里十分用力扭动身子的小姐们挤到后头，踮着脚根本看不见人群中的一二三表叔。
第07章
落水
等到禅悦好不容易挤过人群，看到的就是那一片和乐融融的景象。
大皇子的母妃淑妃笑吟吟的握着一个姑娘的手，嘴里说着夸赞的话，那姑娘脸红扑扑，看起来很是可人。
再仔细一看，那不就是刚才她与三公主看到的那个跋扈嫡女吗？
可是那年尚书家的嫡女这会儿倒是丝毫看不出刚才使唤庶妹，一脸傲气的模样，被淑妃拉着手，真就如从来都是这般端庄，刚才她们看到的场景是错觉似的。
三公主也挤了过来，禅悦便附在她耳边小声问道：“淑妃娘娘是看上年小姐了？”
三公主却一脸意味深长：“那位……只怕是不够她看的。”
禅悦正疑惑，便见淑妃娘娘又执起了另一个姑娘的手，据三公主所说，那姑娘是丞相家的嫡女。
然后她就更疑惑了：“既然她看不上礼部尚书家的门第，如何又要去示好呢，直接去寻别人不就好了吗？”
三公主觉得自己这个大侄女小了一个辈分，脑子好像也比她少了一块，她也没详细解释，直接道：“总不好太明显不是，而且又不是只能娶一个正妃。”
三公主没说的是，父皇未必愿意大皇子将家世过高的女子迎进府。
禅悦听了，感觉打开了新世界，果然古人的行为，还是得由古人来解答，没有电视剧里那种反派专配的阴险BGM，没有镜头从下往上拍的精明眼神，没有弹幕的剧透，她这个现代人的脑子看不懂不了一点。
大家都装的很好呢。
淑妃的旁边，是二皇子的母妃容妃，容妃比起淑妃还要含蓄，和那些小姐说话，只要和她说，她就有回应，和二皇子一样的温和模样。
两位娘娘在同小姑娘们说话的时候，两个皇子就在一旁微笑，点头，再顺着回应两句，不知为什么，禅悦总感觉她又见到了现代相亲男女的影子。
两旁围着的少女们倒是脸红扑扑，一脸春心萌动的样子，两个皇子随便扫过去一个眼神都能叫她们面红心跳。
淑妃这时又拉着一个桃色衣裳姑娘的小手，看向儿子道：“还有这个啊，是母妃母族那边一位族叔的女儿，清筝这丫头，最是柔顺听话，本宫也很喜欢这个孩子……虽你们血缘隔岔许多，但老大也担得起你一声表哥。”
清筝脸红红的柔声唤大皇子：“表哥。”
大皇子点头回应：“表妹。”
总算等到大皇子与淑妃将目光转移到其他人身上，那些身上冒着酸气儿的小姐们就围过来了。
“清筝妹妹，”一个小姐装作热情熟络的问她，“京城许久未见你这样的灵气人儿……妹妹是哪家的小姐？”
清筝腼腆的笑了一下，回答说：“姐姐，我是户部郎中连家的。”
户部郎中？周围竖着耳朵听见小姐将这几个字绕在舌根，在心里过了一遍，顿时就放松了许多。
虽户部都是肥差，但五品小官真是不够看的，还不如刘家小姐，礼部的三品官儿，至少听上去好听。
可转念一想，这连清筝家中虽官职不显，却同淑妃娘娘关系不浅呀，不说别的，就凭着这一层关系，她进了大皇子府，不怎么说也得是个侧妃？府里有一个有关系的侧妃，那正妃还能好过吗？
这样想着，一些属意于大皇子的小姐顿时对连清筝目光不善起来。
刚才那个问话的小姐笑着噢了一声：“怪不得，从前从未在宴上见过连小姐。”
连清筝显然感受到了对方话语间多了一丝轻蔑，面上不显，袖子下的手却悄悄攥了起来。
礼部尚书家的嫡女年华笙过来执起连清筝的手，轻笑一声道：“妹妹好颜色，就是姐姐同妹妹比起来都要逊色，这般佳人，怕是谁都想讨回内院里的，姐姐我日后，说不准还要同妹妹多多指教呢。”
话落，周围的姑娘们都或小声或直接的笑了出来，笑得连清筝小脸胀红，心里满是屈辱。
要说容貌，连清筝单一个站在边上还能称得上一句美人，可年华笙往她身边一站，连同衣裳气度容貌全都将她比下去了，清秀佳人如何能同华贵大气相比？
若是两人容貌相当，年华笙这一句真就只是普通的自谦加夸赞，可加上这外貌上的碾压，这话就说不出是不是在阴阳嘲讽了。
如果只是这样连清筝也不至于这般气恼，可年华笙话中明里暗里暗示她不过一个只有容貌的小官家女儿，日后即便进入大皇子也不过一个侍妾，而自己会成为正室皇子妃。
侍妾是什么？被养在后宅的一个玩意儿，即便她家世不显，这话也太过分了。
周围的小姐或是掩着唇笑，或是明晃晃的拿嘲讽轻蔑的眼神看她，没有谁想要帮她说话，或为她感到同情。
这一刻，连清筝看着光鲜亮丽的年华笙，而自己却被小姐们围在中间团团取笑，心里恨到了极点。
这边的情况禅悦暂且不知，她被人群挤的难受，朝里瞟了几眼早早就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