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又是如此,大皇子似不经意间将目光扫过小太子身上,而后沉声道:“诸位免礼。”
接下来宁三等公子哥儿邀请他们一道吃他们猎来的猎物,大皇子还是比较给面子的,毕竟两人说起来是一家,这般亦正好盖过刚才那不好的场面。
都是年轻人,大家都不怎么拘束,各自随意找了块地方就坐下了,边上烤着猎物的火堆暖烘烘的将热传递过来。
禅悦没注意人,她侧头看了看,那架子上还真串着不少小型猎物,也不知道这大冷天的,这些动物是哪儿来的,春天没来就被打了,忒惨。
她同并肩坐在一起的三公主窃窃私语,却不知道自己也被旁人看在了眼里。
离猎物烤熟还有一会儿,趁这个时间禅悦离开位置去更衣,回来时在一条羊肠小径,她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她抬起头看了看,这是刚才一个同他们在一道的公子,长得不算好看,也不算难看,此时露出一个自认为帅气的笑容:
“嗨,漂亮的姑娘,你好。”
禅悦一时被对方这口翻译腔震惊在原地。
宁三完全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不过穿越来大弗朝几日,原生家庭的有钱有势及这个时代对权贵的放纵,已经让他完全的自信膨胀起来,这不在宴会上,看到一个长得还不错的漂亮姑娘,他就起了心思。
嗯?怎么不说话,是被他迷住了吗?
宁三的笑容愈来愈大,然后听到对方说:“可以麻烦让一下路吗?你挡到我了。”
他的笑容猛的一滞。按照他的想法,这个漂亮姑娘不该甜甜的对他笑,然后谄媚的扑上来吗?
噢,喔,莫非是因为他没有表明清楚自己的身份?
宁三想明白了,调整了一个姿势,单手撑在一旁的假山上,并且还使出了终极大招气泡音:“这位姑娘,或许你知道本公子的身份吗?有没有意向同本公子结交一番呢?”
如果是面对平民百姓,说不准宁三这一套下来就成了,可是他这些日子太过膨胀,以至于他忘了自己现在不是在宫外无法无天的宁三公子,而是在这处处都是显贵的皇宫之中。
所以这一套对禅悦没用,鼻尖嗅到了不远处飘来的烤肉香味,禅悦心中多了些许不耐烦:“没兴趣,这位公子,麻烦让路。”
禅悦觉得虽然是这公子先挡她路的,但自己还保持了最基本的礼貌,可是这公子倒先一步炸了。
见这个漂亮姑娘想要绕过他走开,宁三快速捣腾了两步逼近,再一次将路堵住,这一次大力的一手拍在假山上,手心蓦的一疼,连带着脸也扭曲了一瞬:“女人,你听好了,本公子的……爹,可是宁侯爷!”
他继续一连串的道:“宫里的淑妃娘娘知道吗?那可是本公子的亲姑姑,还有当今的皇长子,是本公子的嫡亲表兄弟!”
看到禅悦眼神微微一动,宁三得意的扬起下巴。
呵呵,听到了本公子的身份,怕了吧,崇拜了吧?
然而禅悦却在暗暗懊恼,怎么这又是一个长辈。
她这身份,哪儿哪儿都好,就是辈分太小了点。
不好。
禅悦微微朝他弯了下唇角,正当宁三以为她要为自己折服时,后者这回却连话都没说一句,径直绕过了他。
宁三:???
这几日被仆奴百依百顺,被所有人高高捧着的宁三一下子怒了,这个女人居然敢拒绝他,他爸可是侯爷,呵,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难道她以为自己可以惹得起他吗?
宁三在心里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一把抓住了禅悦的手腕,禅悦正快步往前走,猛的被拉住,关节处发出了嘎达一声,她回过头,终于深深皱起了眉。
“这位……”她在脑子里私下搜索了一番,并没有翻出他们这种远亲关系该如何称呼,放弃道,“您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唷,这会儿害怕了,知道要给他改尊称啦,宁三得意的仰了仰脖子,不过手上的力道还是没有松:“本公子不会重复第三遍,本公子说了,看你长的不错,想和你认识认识,一会儿出宫后本公子要你同我回府玩玩,你去是不去?”
禅悦顿了几秒,才确定他的话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眉皱的更深:“这不合适。”
一而再再而三被拒绝,宁三公子觉得自己的面子被践踏的稀碎,当下不再使用怀柔政策,改用暴力威胁。
宁三将抓着禅悦手腕的那只手高高提起,另一只手推了一下她的肩膀,将人推到假山上靠着,阴沉的呵呵了一声:“今儿,你是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
第15章
吃肉
“嗷————”
御花园边缘的小径好似有人发出了巨大的悲鸣。
“诶?”几个刚接过盘子准备大快朵颐的年轻人面面相觑,“你们有听到什么吗?”
“没有吧。”一个青年道,漫不经心的接过了宫女递过来的筷子夹起烤肉,“或许只是鸟叫,大家听错了罢了。”
“嗷嗷嗷救命啊——”
那块肉顽强的在筷子上晃晃悠悠,终于还是没有坚持住,啪嗒,落到了地上。
这回所有人都听到了,一个个顶着问号的脑袋朝着小径的方向转去,最开始发出疑惑的公子哥迟疑的问道:“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怎么感觉这声音有些耳熟?”
“我也觉得。”
“在宫里能出什么事,大约是小太监在受罚吧。”
大皇子皱起了眉,对接二连三发生的意外不是很满意,二皇子看了他一眼,随后传唤了身侧一个待侍候的小太监:“你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若不是要紧的就叫他们安静些,免得惊扰了客人。”
二皇子显然也以为是有管事太监在体罚小太监,毕竟这事经常在皇宫发生。
回过神来的大皇子看过来一眼,见二皇子微笑的朝他点头,心里更加不满意,他叫住那个小太监又多添了一句:“找到惊扰客人的奴才就叫他们拖远些罚。”
小太监点头应是,得了吩咐小碎步跑过去,却没过多久又回来了,且面上多了些惊恐的表情。
“殿下、那边、他们……”
“到底怎么了?说清楚。”大皇子不耐烦道。
小太监的声音颤抖:“乐舒郡主和宁三公子打起来了?
什么?这两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名字被放在一起,一下子让在场原本不怎么在意的人都清醒了一瞬,认识乐舒郡主的惊诧,认识宁三公子的也疑惑。
场面安静了片刻,直到三皇子出声:“啊?”
三公主已经焦急的站了起来:“还是先去看看情况比较好。”
于是一行人包括三公主,包括几个皇子,都跟着小太监往小径的方向走去,一些离着远没听到的公子哥互换了个眼神,终于耐不住快要冲破胸腔的好奇心,也跟了上去。
倒是连清筝犹豫了,她想着,一个姑娘家和一个男子能因为什么打起来……她怕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可是大皇子又……纠结再三,她最终远远的跟在队伍最后。
不说连清筝,事实上,三公主他们也是在担忧着这件事情,大皇子的面色已经在今日不知第多少次沉下来,若真是的话,他们这场宴会先前有人落水,又出了更大的事故,真就成了一场笑话了。
二皇子想叫那些非皇室的公子小姐莫要再跟着,到底没说出口,不然就好似心虚了一般,他在心中暗叹一口气,只得等着见机行事。
三皇子倒是没想那么多,他的思绪还在那刚刚分到盘子里还没放入口中的烤肉上,小太子严肃着一张小脸,暗暗为大侄女鼓气,希望她是打赢的那一个。
一行人各怀心思,不一会儿到了案发现场,走在最前面的大皇子面色奇怪了一瞬,二皇子脚步一顿,三皇子回过神来,彻底精神了。
小太子被几双大长腿挡在后头,艰难的一蹦一蹦探出了脑袋,看到眼前的情形后,眼睛亮了一亮。
还有后头赶来的公子哥儿们,原本嘴里还各自讨论着什么,但是这一瞬间,所有人都噤了声,微张着口愣愣的看向前方。
只见宁三横七竖八的靠坐在假山上,一只眼睛顶着个青紫的圈,肿的眯成一条细缝,另一只眼睛眼神涣散,嘴巴长着,发出“哎呦”,“哎呦”的呻吟。
只有他一个人。
“呀,怎么伤成这样!”连清筝惊呼一声。
反应过来的二皇子左右看了看,兀的松了一口气。
几个皇子刚一看到被惊到了,如今渐渐缓过来,就差不多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场的只有宁三一个人,但是……现在立即将事情压下去才是正经事。
当机立断,二皇子喊来一个小太监:“去,还不快扶宁三公子去太医院?”至于他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是一点没提。
大皇子脸色更加不好,他不动声色的环视了一圈,对于没见到事件另一个主人公稍稍感到疑惑,又恨恨的瞪了眼宁三,那个蠢货,平日里在外面花天酒地也就算了,居然嚣张到宫里来,看来舅舅真是太过宠他了。
禅悦呢?禅悦才不留在原地等人看笑话呢。
此刻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宁三身上,她悄悄的混入人群,看到宁三那鼻青脸肿的模样,再一次感到解气。
好在她学过一些最基本的防身术,从前从来没用过的,没想到到了古代竟用上了,也还好宁三对她没有防备,不然她自己的实力自己是知道的,连一个稍微厉害点的小孩都打不过。
刚才小太监说话只有小范围内的人听到了,多数人大约都不是很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没有人会多问,这些年轻人在进宫前就被自己的父母辈所叮嘱了,少问,多听。
哈哈,所以宁三自己摔跤摔的也有可能的嘛,哈哈,哈哈哈哈……
“咦,表叔,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那么多人围聚在这里?”忽然探出的脑袋让大家惊了一吓,主要的原因是,脑袋的主人。
“阿悦,你怎么在这里,你刚刚做什么去了?”三公主扬声问她。
禅悦也立即大声回答:“先前就和你说了,我去更衣了啊!”
两人含笑对视了一眼,禅悦走过去将小太子牵住:“走走走,都那么多人聚在这里做什么啊,快回去吃烤肉啊,肉都要冷了。”
于是一群人带着好奇浩浩荡荡的跟来,又满头雾水的浩浩荡荡回去,知道些内情的憋着难受,却也不好直白的问她:“喂,你刚才去做什么了?”
他们没人问,禅悦也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这不是现代,一盆脏水泼过去,多半还会还到自己身上,总之禅悦已经让宁三得到应有的惩罚了。
她也不怕被告黑状,想来宁三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被一个年纪比他小、个子比他矮、身子还比他瘦弱的小姑娘打败了吧?
因为自己的防身术首战告捷,禅悦的心情还是不错的,她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伸手接过自己那盘子烤肉,获得小太监一个受宠若惊的眼神,她拿起筷子,迫不及待的夹起一片洒了香料还在滋滋冒油的烤肉。
然后她捏着筷子的手被挡住,小太子伸出手挡着,无声的用眼神控诉着她,面上是淡淡的不赞同。
“唔?”禅悦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三天。”小太子道。
禅悦:“啥?”
小太子:“三天不能吃肉。”
禅悦的思绪在烤肉的诱惑下纠成一团,好一会儿终于成功运转脑子,她,虎躯一震。
“可是……可是……”
唉,她叹了口气,若不是还记着这是在宫里,她甚至想要将头发挠乱。
一边,是小太子对她的信任(?);一边,是香香烤肉在对她say
hi。
那么禅悦到底该如何选择呢?
接下来,请收看——禅悦的抉择。
“可是——”她选择耍赖,“我没有举三根手指头啊,窝发四不飘损。”
一边说着,她已经迫不及待的将烤肉塞进了嘴里。
小太子就这么紧紧盯着她,禅悦一片又一片的将烤肉塞进嘴里,最后渐渐心虚,速度逐渐变慢,直到停下——然而盘子里也没有烤肉了。
“嗐,我想了想,今天大家都聚在一起,不吃怪不合群的。”禅悦呼出一口气,严肃的对他说,“我保证,之后的三天,我一定丝肉不沾。”
反正她之后三天也不会在宫里。
她自以为聪明的这样想着,却听到小太子稚嫩却在这时显得阴森森的嗓音:“大侄女,你敢不敢用三根手指发誓,如果你这之后的三天里吃肉了,那接下来的三十天都不能吃肉?”
禅悦打了个肉味的嗝,心里凄凄惨惨戚戚。
实际上要不是她现身说法穿越了,其实禅悦是不相信什么神佛的,可现在嘛,这誓言真就挟制到她咯……
在一场热气腾腾的烤肉宴后,这场意外频出的宴会终于就此结束,圆满的,至少在娘娘们眼里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娘娘们坐在远处,看着只觉得:这些小辈真活泼啊,年轻真美好!
乘坐马车回家时,路过一条街,外头熙熙攘攘的十分热闹,听上去还有人在喊些什么。
禅悦鬼使神差的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视线恰巧正对上路边那块秀致的清雅楼招牌。
就是这家楼里出的小卡?
禅悦的视线逐渐循着建筑往上挪,蓦然对上二楼包厢里的一双眼,窗边倚靠着一个水红色分身影,对方是一个漂亮的姑娘,对着她眉眼弯弯。
嘶,有点眼熟啊……
禅悦呆滞的回忆了一番,总算想起来。
啊,这就是先前看到的小卡本卡啊!
第16章
灵异
禅悦也下意识的对着她笑了下,虽然心中意动,但是身体却并没有动作,这可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她可不想在明日传出“乐舒郡主参皇家宴会后迫不及待投身高级会所”或者“惊!乐舒郡主竟流连花丛,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的小道消息。
不急,不急,反正荣王叔都已经答应她了。
总有机会去的。
禅悦又心安理得的坐了回去。
回到府中,禅悦第一时间将糕糕安置到了马圈,并嘱咐马圈的小厮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亲爱的小马驹。
从前马圈里只有家中几位男性长辈的高头大马,禅明熙年纪虽不大身高却很突出,他的马儿也不是小个头的,这会儿一群大马中加进去一只小矮马,就显得可爱多了。
糕糕过来蹭蹭她的脸,禅悦享受了一会儿它的亲近后,在它将要把舌头伸出来时一把把马头推开,又开始纠结马圈的环境。
她扫了一圈后,看着走进马群后完全看不到马头的小矮马,忧愁的心想:长时间住的话,糕糕不会缺氧吧?
思虑再三,禅悦向马圈小厮吩咐道:“将糕糕分到一个比较空的马圈吧,别和其它大马贴的太挤。”
马圈小厮连忙点头,无论是郡主的马儿,还是皇后娘娘赐下的马儿,他都是万万不敢轻待的。
安置好了自己的爱宠,禅悦总算心满意足的回自己的院子更衣。
古代就是这点不好,一天天的,总要各种更衣,好像一整天不换几套衣服就多邋遢一般,好在全程都有婢女在一旁伺候,禅悦只要当人形衣架就好了。
除开那些打小被奴才这样伺候的,半途穿来的禅悦一开始让旁人帮自己穿衣脱衣,肯定是不自在的,总说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禅悦不自在了没多久,就被懒给打败了,现在被人伺候的可顺溜。
当然更衣不止是字面上的意思,若是在人前,想去解决生理问题可以这么说,身体不舒服可以这么说,甚至累了不想待了也可以这样说。
禅悦觉得就这样还是挺方便的,她发散性的想,朝廷那些官员们上班时,会不会用“更衣”两个字摸鱼?
这会儿上厕所本来就比现代麻烦,得好一会儿时候,嚯,“更衣”,摸鱼神器!
禅悦想着,面上不禁露出了笑容,正在伺候她的婢女们看见了都没有说话,自从郡主发了场烧醒来,便一直这样,性格活泼了不少,她们也都更喜欢和这样的郡主一道相处。
然而到了晚膳的时间,禅悦就笑不出来了。
她现在是发过誓,三天不能吃肉的人了。
用三根手指。
禅悦悲痛欲绝,在全家人惊讶的目光下,她吩咐小花:“叫厨房给我做十个焦糖布丁蛋挞!”
呜呜呜,第一个做出焦糖布丁蛋挞的穿越姐,禅悦我,永远感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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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尚书府——
年华笙火急火燎的带着庶妹回了年府,唤人为她叫了个府医后,便心情不虞的将人丢回了小院。
她回到自己的院子后不久,得到消息的年家主母立即赶过来看女儿,看女儿坐在梳妆台前皱眉不说话就知道出了意外。
“好华儿,到底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就回来了,可是安笙那丫头惹什么乱子了?”年母心里也是急的,对着女儿说话却是柔和的。
这可真是问到地方了,年华笙虽沉稳到底还是个刚及笄不久的孩子,当即眼眶气红了一圈,话出口带了些怨怼:“就是因为那个丫头,若不是她冒失落水,女儿何至于宴会半道就打道回府,您可知道,她在宴会上……”
年华笙带着气将宴会上庶妹发生的事一一都说了,包括对方落水后她是如何做的,最后又气冲冲的补了一句:“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年夫人一边安抚女儿,一边向女儿的贴身侍女使了个眼色,后者无奈的低下头,皇宫里是不允许他们这些外姓官眷带奴才进去的,是以婢女所知道的也只有年华笙出来后在马车里抱怨的话。
不过对于女儿的话,年夫人也是认同的,她怜惜的将女儿搂过来,安慰道:“安笙惹我们华儿生气了,待她痊愈了,母亲就罚她回来给你出气。”
*
年家庶女年安笙的屋子里,一个风韵犹存的成□□人在女孩窗前呜呜的擦着泪,声音里是说不出的悲痛。
“呜呜呜,我的安儿啊,我的安儿,不过去了个宴会,你怎么就变这样了呢呜呜呜……是不是你嫡姐没照看好你啊,呜呜呜,我的安儿……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