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再瞟往顾旭黎,「是令你爹冤死狱中,令你失怙无依的元凶。」
「那些事都非你亲为,也与你无关。」殷晨曦握拳大喝。
「是吗?」穆停尘懒懒地笑了笑,「如果不怕枉死的亲人死不瞑目,你们就继续这般想吧!」
抛下一票人,穆停尘登登的快步下楼,房内另一人也疾步而出,没有理会杵在外边心乱如麻的五人,严飒脸色铁青的去追穆停尘。
穆停尘随手捉住个下人,问厨房的位置,然后光着脚走去,边走边扒下封在脚底的羔羊皮,喃喃念着麻烦死了。他跨入厨房,灶上的火仍烧着,热烘烘的。
「喂,我饿了,有没有酒菜?」他大声喊。
厨娘下女皆是一阵惊愕,却仍恭敬道:「爷请至偏厅稍待,小人马上准备。」
「不用。」他靠桌迳自坐下,「我不爱吃热食,偏好剩菜。」
说着,他便去揭桌上的竹编罩子,见到里头下人们午食剩下的残羹,眼睛一亮,连筷子也不拿,用手去捏取,放到嘴里咀嚼。
「酒呢?酒、酒、酒啊!」边叨念着四处张望,看见入菜的米酒,喜不自禁地取来,以口就瓶饮下。
仆役们都呆在那儿,严飒赶到时,勃然的愤怒让他差点将厨房也砸了。
「跟我走。」双手穿过穆停尘腋下,严飒将他拖下来。
「你做什么?放开我!我饿了,吃东西也不行吗?」穆停尘挣扎不休。
「你饿了?你饿了!?」严飒无法控制的大声咆哮,「你饿了却把满桌的食物扫下地,你饿了却拿剥好皮的瓜果来扔我?」
「我喜欢,我高兴!是啊,我就是不识好歹,你受不了的话,就把我赶出去啊!」穆停尘纵声大笑,回身凌厉地盯住他。
「严飒,你这个没用的男人,连肏我都不敢,却来管我?真是可笑,太可笑。」
穆停尘笑得前仰后俯,笑得追随而来的五人皆难以呼吸,顾旭黎屏退所有下人,不许闲杂人靠近。
严飒一双湛绿的眼眸黯淡孤绝,他紧紧从穆停尘身后抱住他,那熊熊的怒火化作冰冷的痛苦,穆停尘的身子很凉,他告诉自己要保持理智。
「你没穿鞋,我抱你回房。」他坚持,又递了个眼神给顾旭黎,「去准备点暖胃的东西。」
「不需要。」穆停尘斩钉截铁地拒绝,「我喜欢残杯冷炙,我也只配残杯冷炙,想知道为什么吗?」
他扒下严飒禁锢他的双臂,转身,缓慢地站了起来,面对着严飒。
「严飒,你还想在我身上找什么呢?别白费心思了。」
他倏地抽散腰带,敞开里衣,单薄白皙的胸膛上青青紫紫,满是尚未褪去痕迹的掐痕咬痕,右乳尖上甚至穿了个小小的金环。
「你看看清楚,我就是个妓,千人骑万人压的男妓,我不清白、不高尚、不干净,只要姜老头一句话,我就可以躺在任何男人的床上,张开大腿。」
穆停尘冷冷地说完,表情一转,千娇百媚地笑了笑。
「不过,我也习惯了,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现在要是没了男人干我,我还不好受,寂寞难耐,睡不着哪!你要是不行,这儿这么多你的兄弟、侍从,哪个都行,来慰劳慰劳我啊,怎样?」
见严飒紧握拳头,压抑愤怒,穆停尘柔软的掌心熨上他胸口,娇滴滴地问:「说话哪,严飒,你说,你觉得找谁睡我比较舒服呢?」
严飒咬紧牙根,狠狠一掌拍下,身旁的木桌顿时化成烟尘。
穆停尘愣了愣,严飒一语不发,快速地拢紧他的上衣,拾起地上的腰带,帮他系好,甚至还打了漂亮的花结。
「跟我回房。」严飒握住他手,「你的手很凉。」
回过神,穆停尘慢慢地笑了起来。那人的手,竟然在颤抖啊……他花枝乱颤地笑着,木屑粉末散漫,飘到他眼睛里,于是,他笑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这个人直挺挺站在自己面前,气到几乎冒火,却不愿意打他,还担心他;嘲笑刺激这人,也只会砸东西泄气;糟蹋自己、作践自己,这人仍待他一如往昔。
穆停尘笑到全身颤抖,忽然,他掩住了嘴,两个肩膀剧烈地抽搐了下,他弯腰,向前踉跄,严飒惊慌地环住他。
血液从他指缝渗出,一滴两滴,聚滴成流,落到严飒的衣袍。
「穆停尘?」严飒急喊,轻柔地放倒他躺在自己臂弯。
穆停尘的手指松动,血液便沿着唇角一路滑过他脸颊,他睁着一双眼,空茫失神地直视着,不笑了,泪水却仍一条条从眼底淌出。
「小六哥……小六哥!」吴小虎扑到他身旁,急切慌忙的去把他的脉。
严飒见吴小虎的神情凝重起来,打横抱起呕血不止穆停尘,说:「先回房间。」
顾旭黎指挥下人送热水、抓药、煎药,烧碳火暖房,一条条干净的白布帛送进房内,片刻后便染上猩红。
吴小虎为他诊脉针灸,检查他的筋络骨骼,竟忍不住红了眼眶。
「小六哥的手脚筋脉都被挑断了,关节还有被撬断过的旧伤……」
守在一旁的四人听了,都是一阵震慑难受。
严飒闻言,表情不改,只是一心一意地照顾穆停尘,直到穆停尘止住吐血,严飒都没有放开他的手。
「什么病?」他问身后的吴小虎。
「饮酒太过,胃火肝殇,积热成瘀,还有……」吴小虎嗫嚅。
「等等。」严飒打断吴小虎,「你们全部出去。」
房内除了昏迷的穆停尘,只剩两个人。
吴小虎垂首敛目,低声说:「大哥,是花柳之疾。」
严飒用湿布擦拭穆停尘唇边血渍的手顿了顿,凝视着床上的人,头也不回。
「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