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维德每向上攀登一步，就会遭受周边恶鬼的袭击。

    他们咒骂、他们怨恨，他们对待周维德一如对待佛顶众神时一样，帮则欣喜、不帮则哀怨。

    周维德敲断他们伸出来的手、将他们砸下佛躯，让他们成为血肉之雨的一部分。

    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依赖佛躯生存的自已，并非没有独自站立的可能。

    但即便如此，没有摔死的他们，依然扑向佛脚莲台，疯狂的拉扯着漆黑的丝线，希望佛顶众神再拉他们一把。

    周维德用消防斧砸出的那条攀爬阶梯，被他们华丽的无视。

    仿佛他们只有抓握的能力，没有攀爬的力气，只能原地焦急哀求佛顶众神的慈悲。

    “嘭、嘭···”

    一位位佛顶众神力竭掉落，被周维德砸下佛躯的恶鬼们，眼睁睁看着他们的神被摔死。

    神灵的血、肉、骨被摔的粉碎，飞溅到一只只恶鬼的身上。

    下一刻，这些恶鬼突然崩溃了，他们放开手中的黑色丝线，疯狂的扑向神灵坠落的地方。

    “啊···，阿爸、阿妈为什么会是你们，你们是人啊，谁把你们送上神座的。”

    “是你送的、一定是你送的，你个恶鬼我要杀了你。”

    “放屁，是你们送的，你们都该死。”

    ······

    几百个周维德在血肉之雨中相互厮杀，他们如同最凶狠的恶鬼一般撕咬着彼此，又在佛顶众神坠落时，努力伸出自已的双手，想要将他们托起。

    “嘭···”

    208米是什么概念，70层楼那么高，他们怎么接得住，只不是一同被砸死罢了。

    互相撕咬的恶鬼犹如一个圆球，他们伸长的手掌犹如一枚蒲公英。

    当他们努力接住坠落的佛顶众神时，花开了，那是一朵鲜血绽放的彼岸花。

    “周维德，快上去···

    上去告诉他们，我们过的很好，让他们不要再垂下血线了。”

    鲜血化作的彼岸花妖艳诡异，无数重叠的声音从中响起，他们呼唤那个敢于攀登巨佛的周维德，带着他们的遗言上升。

    之前他们虽然疯狂、但至少还有人样，现在他们连人样都没有了，却说出了人话。

    可惜血肉之雨很大，他们想要接住的人很多，几次不顾生死的绽放，最终也没能让佛顶众神看到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绝望之爱，缘注生死、彼岸之花。

    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虽然佛顶众神没有看到鲜血绽放的彼岸花，但周维德看到了，那个唯一敢独立攀岩巨佛的他看到了。

    “求神怨如鬼，救人圣如神，这佛顶肉髻与佛脚莲台都容得下神圣，唯有这佛躯怜鬼之怨、血化彼岸。”

    “嘭···”

    周维德用力在佛躯上撬开一个缺口，翻卷的铜皮成为新的阶梯。

    这次他不再砍杀那些怨恨恶鬼了，而是将他们一个个砸下地面，希望他们看看血肉的莲台，由谁铸成。

    他一路挖凿锤击，累了就歇会儿，顺便将更多的恶鬼踹下佛躯。

    越往上走他的斧头越钝，恶鬼直接摔死的机率也越大。

    他不知道自已下去之后，恶鬼们会不会趁机将铜皮扳正，然后蜂拥到这些地方防守。

    但他知道最好不要退，因为下方有彼岸花绽放，他们一直在呼唤他们共同的名字。

    他挥动拳头将几个扑上来的恶鬼砸翻，打算继续挖凿阶梯时，突然感觉有人在拉扯他的裤腿。

    周维德低头看到了一张只有半边皮肉的丑陋脸庞，那人带着讨好的狰狞笑容，将手中的斧头用力向上送。

    “周维德斧头，给你。”

    “哪来的？”

    “我们扑到了那些人偶，斧头有很多，我们给你送。”

    “好，要不要一起走。”

    裸露牙齿与骸骨的恐怖之人，带着期待的目光，激动的伸出了自已的手。

    “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就是来打捞你们的，若是打捞不起，我就清理掉你们，然后替你们登上佛顶。”

    两只染血的手掌相握，在分开始之时，一条鲜红的丝线在周维德与送斧者之间诞生。

    那条丝线与佛顶众神垂下的丝线类似，但颜色却不同，一个是黑色血枷、一个是赤红之线。

    这一刻，周维德成为了送斧者的佛顶众神，也成为了他们可以依靠的对象。

    “佛顶众神被你们拖下佛顶，你的丝线却没有为我增重半分，这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可能因为我也是周维德吧。”

    “是啊，你们都是周维德，让我来做自已的神，只有我才有力量牵引所有的我前进。”

    在周维德愿意被依靠后，跌下佛躯的恶鬼便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他。

    一条条血红色的丝线从他身上坠下，他成了他们的神。

    巨佛身躯上有一条血红的丝线向上攀延，与无数条下垂的黑色丝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佛躯袈裟中的恶鬼也不敢再胡乱伸手了，他们畏惧的看着周维德，就像在仰视一位伟大的神灵。

    一个个恶鬼的跟随，使周维德身后的红色丝线越来越粗壮，也越来越吸引袈裟内的恶鬼。

    “他好像是一位强大的真神，他一定能带我们登顶的。”

    “他是周维德，他不是神。”

    “他是，任何人都可以是神，只要能让我们依靠的都是真神。”

    很多袈裟中的恶鬼主动跳出来，用力抓住血红的丝线。

    随着血红丝线分化的越来越多，炽热的血红仿佛不断生长的树根一般，将大佛的外壳包裹。

    他们欢庆的呼唤，从一开始的杂乱逐渐变得统一，最后汇成一句祈求的祝福。

    “周维德带我上去，周维德一定要走上去。”

    铜皮翻卷的阶梯只有少数几个恶鬼攀爬，他们不时传递斧头、不时将头颅伸到周维德脚下供他借力。

    其他被拖拽向上的恶鬼，来回拉扯化作为座椅，供周维德中途休息。

    从佛脚莲台向上望去，周维德好似一位血红之神，恶鬼们宛若无畏的忠诚信徒。

    他们正在跟随他们的神灵发起神战，旧神端坐佛头、散播慈悲黑线，新神起于骨血、开凿道路前进。

    “如愿如愿，如我所愿、如你们所愿，我们来了。”

    第51章

    血红巨佛

    权力是财富、崇拜、制度、力量的显化。

    理性的崇拜是认同、感性的崇拜是依赖，当崇拜越来越深、信仰自然也就诞生了。

    因此，不是云端众神需要人类，而是人类需要云端众神，这是一种将生命责任向上输送的行为，也是一种依赖神灵指引的期待。

    周维德接近佛顶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那些佛顶众神由他的亲人、朋友、领导、老师等人组成，他们是人、各种意义上的人，他们本不该端坐佛顶行使神佛的引渡权。

    但佛躯袈裟中的恶鬼却将他们捧到了这个位置，恶鬼们将自已的命运奉上，强制他们负责、强制他们为神。3902

    “嘭···”

    镀金的佛头被砍砸出一个孔洞，一只染血的手抓住反翘的铜皮，用力拉动沉重的身躯。

    佛顶众神突然放下手中的丝线，整齐的看向那只手，他们有的欣喜、有的懊悔、有的厌恶、有的不解。

    “久等了，我们来了。”

    一颗沾满血水的头颅浮出，一具衣衫破损、伤痕累累的身躯踏上佛顶，滴落的鲜血在他脚下溅起一朵朵赤红莲花。

    他的身后是一条被鲜血染红的阶梯，那一片片反转的铜皮上浸染赤红，好像巨大佛像的伤口在渗出鲜血。

    染血的阶梯是茎脉、分散的丝线是根系。0339

    在染血阶梯的两边，密密麻麻的红色丝线肆意延伸，他们上通佛头、下通佛脚，将整尊大佛渲染的好似黄天血佛。

    当周维德登顶的瞬间，连接血红丝线的恶鬼们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恶鬼垂泪、障目顿消。

    他们在佛躯袈裟上来回攀爬，揪出一个个躲藏的恶鬼。

    “我们登顶了，要不要一起走。”

    有的恶鬼欣然同意，抛开漆黑丝线、拥抱血红之线；有的恶鬼疯狂挣扎，仿佛手中的黑色丝线是他们唯一的命运。

    对于加入者血红恶鬼表示欢迎，对于顽固者血红恶鬼强制送走。

    “我们是来打捞你们的，若是打捞不起，就清理掉你们，让余者一同登顶。”

    一个个恶鬼被抛下，他们化作血肉之雨，滋养着那条从骨血阶梯不断向上蔓延的血迹通道。

    这一刻所有的恶鬼都坚信，周维德才是那个唯一的真神。

    因为他由骨血阶梯一步步攀上了佛顶，他们见证了他的登神之路，自然更相信他是唯一的神。

    现在唯一的真神要对旧日的伪神发起挑战了，他们便主动出击清理旧神的信徒。

    他们抓紧血红丝线，要为真神灌输自已的信仰血液，帮助真神清理所有的迷信。

    端坐佛顶的众神看到这一幕，有人心中泛起恐惧、有人垂泪欣喜，但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你怎么上来的，没有我们的拉扯，你怎么可能登顶。”

    “不是我上来了，而是我们一起上来了，你们看我脚下是什么。”

    佛顶众神闻言向着周维德脚下的染血阶梯望去，这一看他们才发现那条阶梯是何等的坚固。

    无数条血红丝线缠绕为绳、无数只恶鬼拉扯为梯。

    那是一座坚固的人梯，一座由无数个人共同搭建的通天大道，而那些人有一个共同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