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喻烟倒了杯热水,
她咕噜咕噜全喝掉,
靠着路玉的肩膀,哑着嗓子问:“几点了?”
“快十二点了,
你还头疼不?”
她昨晚一度飙到三十九度,路玉生怕她烧傻了,一直守着她,
没怎么睡觉,
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今早请了半天假,在喻烟退烧后睡了两个小时,现在也才刚醒不久。
“嗯......不疼了。”
“不疼了就好,
昨晚真是吓到我了,
烧得我差点叫救护车。”
喻烟还颇为自豪呢:“我的免疫系统对抗病毒对抗得太努力了。”
路玉噗笑:“那你是不是还要对她们说了一声谢谢,
辛苦了?”
“嗯,谢谢,辛苦了。”
“行了,
肚子饿了么?锅里还有肉粥,我去打一碗给你吃?”
喻烟点点头,感恩路玉的辛苦付出,看她站起身,抬头夹着嗓子对她说:“谢谢姐姐。”
“路玉姐姐也辛苦了~”
她是故意的,故意装可爱故意卖乖,十一岁的时候路玉就不吃她这套了,呵呵了两声,大方道:“不用谢,你没烧傻姐姐就放心了。”
路玉离开房间,喻烟拿机看时间,十一点四十一,傅韫青都快下课了……她脑子转了过来,意识到自己得赶快给傅老师解释一下自己缺勤的原因。
喻烟:
喻烟:
十二点钟按时下课,学生们四散离去,空荡荡的教室里傅韫青点亮手机看消息,弹出来这么一条学生旷课后找补的请假信息。
是发烧了?
傅韫青蹙眉,终是无法忽视,打字问她:
喻烟秒回:
过了会儿,喻烟给她发来一张照片。
点开图片,只见她侧躺在病床上,头发乱糟糟的,脸颊还泛着烧后的红晕。她一只手拿着体温枪,将显示屏区域对着屏幕让傅韫青看到,抿着唇,一双眼睛安静又可怜地巴望着镜头。
她们一起生活两年,傅韫青对她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她抵抗力算不上好,感冒发烧是常有的事,像这种季节性的病毒感冒,她通常都会反反复复的烧上几天,她现在退烧了很开心,后面还有得她难受。
傅韫青对着她发来的照片走神,喻烟的信息又弹出来,引用了上面那条补假条的信息:
因为没得到姐姐的回复一直不安心,被姐姐理会真的好开心,琢磨不透姐姐的心思,所以这忽远忽近的,姐姐到底有没有打算原谅她?
喻烟:
真的会乖吗?她真的觉得自己很乖吗?她会撒娇,会胡乱承诺,会蒙混过关,她没心没肺有恃无恐,因为知道傅韫青有多爱她,知道自己只要生病了难受了就可以让傅韫青为她担忧、对她心软。
可是她呢?她有走心吗?她回头找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她说的乖就是一边对着她卖乖一边来者不拒地对别人做同样的事么?她也会对别人说同她说过的撒娇的话么?她对谁都可以热情又甜腻么?
傅韫青骗不了自己,也不打算骗自己了。
她其实一直在等,喻烟从她身边离开的那一刻起她开始就独自守着她们的家等待她回来,可她怎么也无法接受,喻烟回头来找自己,心里却依然计划着其他人;她回头来找自己,是出于就算换成别人也可以满足她的“目的性”。
她说她永远只爱她一个,她说她永远都不会离开她,她说她永远都不会让傅姐姐伤心,她答应傅韫青的很多承诺都没做到。
傅韫青在她心里算什么呢?
傅韫青对她来说到底重要吗?
可是……
她现在还在生病,她昨晚自己一个人度过了难熬的高烧……
看着照片里的她,脑海里浮现出她曾经蜷缩在她怀里忍耐的模样,傅韫青的心终究还是软了下去,编辑信息:
马上,她把这句删掉了,重新编辑,只剩冷冰冰的叮嘱:
喻烟雀跃回应:
她可懂事了,选择性忽略了已经看到的傅韫青撤回的那一句:
喻烟:
傅韫青:
喻烟:
傅韫青:
也是哦,现在傅韫青刚下课,还在学校呢,可傅韫青好不容易理她,喻烟可不满足就这么聊两句:
喻烟:
打视频跟姐姐聊天,还要看小猫,好暧昧哦,可是她们已经打过了,早就这么暧昧过了。
傅韫青:
再说?
再说就是等她不忙了再去找她说,好的,喻烟理解能力很强,笑吟吟地:
*
喻烟真的很乖,答应傅韫青不玩手机就不玩手机,去客厅开路玉的投影仪看电影。
答应她还烧的话要去医院,当天下午她便有了反复的苗头。
好在也不算多难受,烧得也不高,在三十七八度徘徊,还是觉得没必要去医院,拿了片退烧贴贴在额头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傍晚,路玉还没回到家,喻烟先被自己热醒,觉得身体很奇怪,不难受,但是好沉,好热,又好飘忽。
她撑起身体,晃得险些倒下去,用体温枪给自己量了下,体温枪报警滴滴滴响,她一看,40.5°C。
40.5°C……
喻烟懵了,四十点五度是什么概念,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像没那么夸张啊,真的有那么夸张吗?
她拍张照片给路玉发过去,“对方正在输入”在顶框上闪了一瞬,下一秒,视频通话拨过来。
路玉还在地铁上,满脸惊慌地站在角落,睁大了眼睛,“你什么情况啊,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给你叫个救护车?”
喻烟躺回了床上,声音很虚弱,但状态并不痛苦:“没怎么样……就是感觉很热,很混沌……就是,晕晕乎乎的。”
“那你起得来不?”
“应该起得来吧?”喻烟不确定道。
“赶紧试一下能不能起得来!”
喻烟尝试了一下,从床上坐起,立马就有想倒回床上的冲动,脑子很沉。
“你现在赶紧起来给自己灌两杯水,然后换衣服穿外套下楼,我还有一个站就到了,打辆车,去医院!”
换季病毒性感冒高发期,发热门诊人满为患,已经没有床位可供,喻烟挂完号检查完,只能去输液间坐在椅子上输液。
路玉问护士要了俩口罩,给自己和喻烟都戴上,坐在身边陪护,时不时摸摸看喻烟的额头,看看温度有没有褪一点。
她从小到大都没见过烧到这么高的,差点吓死了,要是喻烟真在她手上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可怎么向喻岚交代。
“喻岚又不会管我,怕什么。”喻烟满不在乎道。
大难临头,亲妈抛下她远走高飞,什么也没留下,这么久了一个电话也不打,只嫌喻烟是累赘,她会在乎喻烟的死活么?她那些债务不要牵连喻烟就好了。
倒是某些人可能会管她。
“路玉,你吃晚饭了吗?”
“还没有,火急火燎地把你送来医院,哪有空吃饭?”
“那你快去吃饭吧,这里有医生和护士,你吃完饭回家休息一下,这里的椅子坐着一点儿也不舒服。”喻烟忽然催促,像赶她走似的,路玉有点儿纳闷,“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喻烟可不是这样独立自强不爱麻烦别人的性子。
只见她眼睛弯了起来,用讲悄悄话的语气:“要是不可以的话,打完吊水你再来接我嘛,还要好几个小时呢。”
“……”
路玉知道了。
看来心里是有小注意了啊。
她站起身,“那行,我去吃个饭,你打完针了要我接你回去的话给我发信息。”
“好的~”
目送路玉的背影离去,喻烟用没打吊针的那只手从口袋掏出手机,开始认真研究起来。
拍了张吊着针的手背,拍了拍输液间的标识牌,还有那张恐怖如斯的四十度的体温枪......直接发给傅韫青的话会显得她目的性太强了,还负能量,不太好,会给傅姐姐压力,说不定还会招来反感。所以呢喻烟选择发朋友圈,既能让她看到,又没有给她必须要回复的压力,让主动权都掌握在她自己手里,还能显得喻烟懂事,衬托出她的孤单可怜来。
很好,很聪明。
编辑好文案,喻烟还贴心地标了个定位:滨江医院发热门诊
—
傅韫青看到那条朋友圈是在十五分钟之后。
得知喻烟生病,她的心一直不安,休息或是工作,都时不时打开微信看她有没有给自己发什么消息,担心她又烧起来,担心她自己一个人没办法照顾好自己。
从上午结束聊天到现在天快黑下去,喻烟都没再给她发什么消息。她想,结束聊天后她大概会不听话继续玩手机,然后午睡,现在天已经快黑了,她还没有睡醒吗?
不难受了吗?怎么没有来找她?傅韫青知道喻烟的性情,她很需要依赖人,从前磕着碰着都要找她诉苦被哄才会好,更别说现在傅韫青不愿多理她,她生病了,怎么会不借着生病难受的由头来找她呢?
她知道,姐姐会心疼她的。
还没有醒吗?是不是又烧起来了?
不是说想和她打视频么?
知道她一烧起来就容易高烧反复,知道她不喜欢吃药,知道她自理能力很差,眼见天彻底黑下去她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傅韫青愈发惴惴不安,想给她打个电话,电话拨出去之前,明雅提醒她,喻烟发了条朋友圈。
——40.5°C……
傅韫青心头一窒,烧到了四十多度,自己一个人,她……
傅韫青当即站起身往外走,身旁的助理一惊,忙追上去问:“韫姐,怎么了?”
“跟杨小姐说一声,我有事得先走,下次再谈吧。”
定位导航,喻烟在的医院距离她有半个小时的车程,她觉得好长,好久。
路程焦灼,满心担忧,怕她出事怕她难受,怕她自己一个人在医院会无助会害怕,她果然一点也没办法照顾好自己,怎么能烧到四十度,烧成这样为什么不发微信告诉她?为什么自己一个人在医院也不向她求助。
是因为傅韫青对她太冷淡了吗?傅韫青想,她怎么忘记了,烟烟很有自己的脾气,自己那样对她,她会闹别扭会赌气,会故意偏不让她知道——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她怎么能这么任性,烧到四十度真的很危险……
心生责怪,很多的是心疼、担忧与懊恼。
傍晚医院周边也在堵车,交错的喇叭声无比刺耳,车子排队领餐似的一格一格挪动更是加重了焦躁,傅韫青将车停在附近路边,步行赶到医院发热门诊,熙来攘往中顺着指示牌走来到输液区。
输液区坐满了人,充斥着断断续续咳嗽声和浓浓的消毒水味,她知道喻烟不喜欢这样的环境,焦急张望,很快,她的视线落在女孩的侧脸。
喻烟裹着一件羽绒服大衣,一只手吊着针,平放在椅子把手上。她面前站着一个穿风衣戴眼镜的女人,她弯着腰同喻烟讲话,近得几乎要将她的身躯笼罩。喻烟抬头望着她,她眼神怜爱,伸出手,抚了抚喻烟蓬乱的发顶。
第43章
喻烟很嘚瑟
表姐依然喜欢她
喻烟没想到,
黎瞳居然回了云城工作。
她明明记得,表姐之前似乎是有在帝都定居的打算的。
“我公司就在附近,原本在加班呢,
看到你的朋友圈吓了一跳,有点担心你,
就想着过来看看你,怎么烧得这么厉害?怎么就自己一个人?你不是跟路玉住在一起吗?”
“我……路玉她去吃饭了。”
“那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
“那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黎瞳相比三年前变化好大,脸颊更瘦了,头发留得更长了,依旧没有烫染,浓密的黑长发绑成低马尾束于脑后,
没有化妆,
看起来很干净。她好像变得更温柔也更成熟了,衬衫配黑色大衣,
看起来很有气质,很温润。
这还是除了路玉和傅韫青外第一位从三年前跨越而来和喻烟面对面的熟人,喻烟感觉好奇妙,
好不真实,
目光久久地落在黎瞳身上打量。
面对喻烟打量的目光,
黎瞳全然包容,只是怕她饿着想去帮她买东西吃,喻烟轻轻摇了摇头,
“我没胃口,
不想吃。”
“不饿吗?现在已经快七点了。”黎瞳伸手顺了顺喻烟的长发,
这是她们从前相处时会自然而然对彼此做的事,喻烟眨了眨眼睛,想,
表姐没有变,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和她生疏。
除了中午吃的那一点粥外,喻烟一整天什么也没吃,但是真的感觉不到饿,可能是饿过头了吧,只觉得头很晕,眼睛干涩,身体很沉胸很闷,很没有胃口。
“不想吃。”
黎瞳不强求,“那我陪你坐会儿吧,要是饿了你就跟我说?”
输液椅旁边有个陪护椅,就是个小圆凳,没有靠背的椅子喻烟最讨厌了,坐着一点儿也不舒服,看着就很难受。
像她这种没骨头,到哪儿都想靠着的人看到这种椅子就觉得腰酸背痛,但黎瞳并不介意,她腰背挺直,坐姿端正,十分可靠。
“你这样陪着我没关系吗?”喻烟记得她刚才还说要加班。
黎瞳笑了笑:“没关系,工作可以先放着。”
工作可以先放着,好有安全感的话喔,更成熟的表姐似乎比从前更加天菜了。
“好了,那你先睡一会儿?等打完针了我再叫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