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周开荒李星汉穆潭 本章:第129章

    不想这次又闹出这桩事来,以后别说让张勇指挥王明德他们了,如果李国英不在场的话,搞不好都能互相背后下刀子。这次的万县之战,本想留在后方处理交通线事务李国英无人可派,只好亲自上场指挥,而且还因为被气得下不来床又耽误了一天。

    交通线的事务不能无人负责,李国英思来想去,最后修书一份给孙思克,孙都统指挥三千汉八旗,是太皇太后和皇上面前的红人,威望能够压住众人,李国英又推荐了几个自己的幕僚去辅佐他。只要不出什么意外,孙思克按照李国英留下的条陈来办就不会有什么大麻烦。

    “明天一早就出发去万县。”李国英又喝了一碗药,他仍然感到有些不适,但留给他的时间实在不多了:“赶快把袁宗第的田都烧了,然后回来指挥退兵,邓名最快五、六天后就能到,我应该来得及回来,把大权从孙思克手中拿回来。”

    “我必须要一个副手,不然这些人忙不过来也没法让人放心。高明瞻、张勇都太让我失望了;王明德从上次邓名来重庆时的表现看,也胆色不足,再说他又被俘了三次!我固然可以替他向朝廷隐瞒,但这军中威望也没法救了。难道非要用赵良栋吗?他的脾气太坏了,就是张勇和王进宝这些他的朋友都有些受不了他的脾气。到了重庆后几乎把众人都骂过来了,大家能听他指挥吗?”不知不觉李国英又想了很久,迟迟没能入睡。

    第49节副手(下)

    一封又一封的情报连续不断地送到叙州,一连三天,叙州知府衙门天天召开军事会议,就连知府袁象在处理完他的公务后也会跑来会议上,发表一些他的军事观点。

    等到第四封报告送到时,叙州所有人都彻底改变了看法,李国英毫无疑问发动了大规模攻势,动员兵力超过四万人,其中披甲估计在一万人左右——直到现在明军的报告依然是概数,大都是军官在远距离观察清军,然后依据自己的心中的旧有意见作出推断,而叙州这里同样如此。但李国英发动这么大规模攻势的用意依旧让叙州赶到迷惑,现在邓名的猜测和袁宗第当初的非常接近,那就是李国英想大力补充忠县,让忠县能够驻扎更多的部队,发挥更大的作用。

    “不过只要万县还在我们手中,就算清军在忠县修建水营,对我们的航运影响也不大。”袁宗第特别关心忠县的城防是因为他想成为攻克重庆的主力,而邓名一直认为川西部队会是攻击重庆理所当然的主力,万县部队顶多是起到偏师作用,就是不起作用问题都不大。那样李国英在忠县放置大量的部队就等于把更多的部队放在次要战场,不但要耗费巨大的资源补给忠县的部队,而且一旦重庆失守忠县的清军除了投降也没有别的路好走:“你们说李国英会不会动万县的脑筋?”

    如果从重庆到万县北岸都被清军控制,那顺流而下的船只还好,逆流返回叙州的货船就有些麻烦,在这么长的距离上都没有安全可靠的基地,没有补给和情报。而且货物集散地就要挪到奉节去,不但对明军护航团来说是麻烦,对商人来说也意味着成本的提高。

    “不太可能把,万县现在也有四、五万人呢。”叙州估计这次李国英出动的兵马规模在四、五万左右,尽管依旧是大大低估了清军的实力,但已经超出了叙州对清军实力的原先预期,但即便如此靠四、五万人也无法攻克袁宗第的万县,而且川西军顺流而下,几天就能赶到万县增援,留给清军的时间并不多。

    “或许李国英同样低估了靖国公的实力?”邓名越想越是有这种可能性,他从江南带回来的物资是一个别人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不但李国英绝对无法想象,恐怕就是当面告诉他对方都不会相信,所以李国英可能根本不知道邓名不但有余力发展成都的农工,还能大力支援最靠近成都的盟友袁宗第。

    “那倒好了。”邓名的部下们都笑起来,如果李国英用和袁宗第差不多的兵力劳师袭远去打万县,那肯定会吃一个大亏:“如果李国英在万县城下被击败,然后被靖国公一路追回重庆,那重庆也就不用打了。”

    “李国英十分谨慎,重庆不会不留兵,不过无论是他动了去打万县的念头,还是单纯想补给一下忠县,这种行动都会让他兵力变得更加薄弱。我们应该鼓励他这种冒险。”邓名想了一下,觉得无论从什么角度看,李国英都难以给明军造成重大的威胁,因此邓名也无意过多干涉:“如果我们之前猜测的是对的,也就是说李国英是想施展什么疲兵之计的话,我们当然没有必要派出水师;我不敢奢望李国英去撞万县的坚固防御,但如果他只是想补充忠县的话,我也没有必要为了阻拦他这个完全无害的行动打乱我们自己的计划。”

    叙州经过三天的讨论,依旧倾向于静观其变而不是立刻派出水师,若是放在平时说不定邓名会不假思索地下令水师增援,但现在邓名自己的攻势也进入倒计时阶段,第一批动员已经开始,虽然为了尽可能不影响生产规模比原计划小,但每天都有征召兵乘船赶到叙州。现在叙州已经集中了三千水手、两千常备军、一万征召兵,至于去抢收庄稼的民夫的也已经动员一万人,距离预订的出发日期还有七天内,还会完成另外一万民夫的集结。

    为了减少政府开支,邓名有言在先,这些民夫饮食标准都和战兵看齐,但不算军人,因此他们的名称也改为民夫而不是辅兵。相同的饮食标准,不受欺负、打骂,而且还有补贴和奖金,放在其他明军或是绿营部队中都是想都不敢想的待遇,但邓名的政策却在民夫部队中激起了一片抗议和不满之声,他们表示也想要包括铜扣子军服、协助相亲在内的一系列军人待遇。

    领头闹事的民夫头子之一邓名凑巧还认识,名叫谭小庄,是被俘的贵州兵,曾经的西营秦系辅兵,去年纳税后获得成都同秀才资格。成都进行军训时,谭小庄因为懂得服从,而且有一定的领导才能,经教官推荐被任命为预备役下士。

    这次征召过程中,谭小庄就满心以为他的预备役下士能够转正,当他发现自己是作为民夫而不是士兵征召后,就一肚子的不满,最后被民夫同伴们推举出来和邓名要价还价。

    自古以来,这种领头人都是一种很危险的工作,闹事的人只要够多,一般他们的要求总会得到满足,但领头者一般都会得到剐刑的下场——广大糊涂的百姓在一小撮居心叵测的叛贼煽动下闹事——据邓名所知,这是中国几千年的**统治传统。如果刀子不够快,皇帝和官僚们或许能暂时对愤怒的众多百姓妥协,但绝不会容忍那些挺身而出带头人。

    将领头人消灭,是统治的一部分,打击不平则鸣的正义精神,震慑心怀不满的百姓,同时消灭百姓中具有领导能力的份子——邓名将其视为程度较低的剃头令,如果不是持之以恒地执行这种阉割政策,或许宋末、明末的汉族百姓还不会对异族的铁蹄毫无还手自卫能力。

    幸好,领导能力可以培养,邓名看了一遍送来的闹事头目名单,发现几乎都是预备役士官:“常备军教官的眼光很准,推荐这些预备役士官的人都应该都受到嘉奖。”

    谭小庄等人的理由很简单,他们是响应朝廷的征召令入伍,所以应该享受军人的待遇而不该巍被视为民夫。

    “你们说的很有道理,只是我没这么多盔甲,也没有这么多钱。”邓名把这些闹事份子都请到他的营帐里,请他们坐在自己长桌子的另一边,很认真地解释了一遍官府财政上的窘困:“确实如你们所说,我征召你们服兵役,却不给你们军人待遇是不公平的。这是我的交换条件:保证不交给你们战斗任务,发生战斗时优先保护民夫撤退;如果这次出征爆发激烈战斗的话,并且战后官府给士兵颁发大捷奖金的话,每个其他辅助作用的民夫可以得到战兵的一半,贡献特别突出的可以拿到和战兵一样的奖励,你们觉得怎么样?”

    通过谈判,邓名和抗议份子达成协议。

    事后,邓名请谭小庄在内的所有不安定份子吃饭,以庆祝这份让双方都满意的协议的达成,他得知除了谭小庄以外,还有两个领头闹事的士官也是来自贵州的辅兵。对他们在张勇、赵良栋、王进宝手下时的经历,邓名也有所耳闻,长期以来一直就是这批人在嚷嚷呼,要求优惠券对张勇等三人不适用。

    “你们在张勇手下那么老实,这次怎么会来我这里闹事?”听到他们的身份后,邓名终于忍不住问道。

    “提督明鉴,”谭小庄微笑道:“我们在到成都前每天磕三、四个头不算多,七、八个头都是正常,但到最近在都府的一年多,我还一次没有跪过呐。”

    “原来我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邓名点点头,他看到有的闹事头子依旧显得有点心神不定,可能是嘀咕风波平息后自己的下场把,邓名就说道:“祖制,朝廷与士人共治天下,这国家是士人的国家,是你们的国家,我也不是士人的敌人,本来事情就应该商量着办,不然还叫什么共治?”

    不过如果每次都要自己出面解释、谈判,邓名也忙不过来,有了闹事头目的协助,征召来的民夫很快都知道了邓名的妥协方案,在领袖们的劝说下,这场风波也就此平息。

    在得知人心稳定后,邓名又一次下令把所有闹事头目都召集到他帐内。

    “好了,现在是秋后算账的时候了。”邓名大声宣布道,他桌面上摆满了亲笔签署的命令书:“你们这些闹事的头目,不是想当兵吗?那我给你们每人都晋升一级。”

    最后一封是给谭小庄的,邓名把命令递给这次闹事民夫推举的首席谈判代表:“你晋升两级,从今日起就是预备役上士,下次如果征召你入伍,你会作为上士被征召。”

    “正如你们所说,你们都是被以民夫身份征召来的,为民请命是应该受到奖励的,所以你们都被晋升;但我必须警告你们,下次你们可能会作为军人被征召,我会和士人谈判但绝不会和手下的士官罗嗦,如果你们身为军人还敢质疑我的命令的话,我就会把你们统统处死,脑袋悬挂在营门上。”邓名摆摆手:“好了,诸位代表,你们可以离开,去享受你们支持者的欢呼了,你们来的太久了,我敢说他们已经开始担心了。”

    第50节误判(上)

    李国英指挥着自己的总督标营以及其他四千甘陕绿营逼近了万县,虽然这次清军质量还未必比得过上次的,但在李国英的统一指挥下,众将就算心怀怨恨也不好发作出来。而袁宗第显然早就知晓清军还有两万披甲,有八百多总督标营的甲骑,因此明军老老实实地守城,完全没有再出来攻击的意图。

    袁宗第并不知道李国英又只带来了五千披甲,不过就算他知道,也会继续守城,袁宗第认为自己已经占了很大的便宜了,他缴获的三千多套、近四千套装备,还抓到了近万的战俘。现在袁宗第就想着安心消化胜利果实,不要一个不小心又吐了出去。

    为了摧毁万县的军屯,李国英一赶到就下令攻城,他的理由和刘体纯当年对邓名说的差不多,那就是大军顿兵城下会有损士气,必须要进行一些战斗来维持军心;而且现在攻城对李国英还有额外的好处,那就是让袁宗第更加摸不清他的虚实,老老实实呆在城里不要出来干扰他收割庄稼。现在李国英对袁宗第的实力已经不再轻视,虽然他有重建的标营的几百骑兵,如果真爆发了激烈的野战,李国英也没有信心能完成彻底摧毁万县军屯的计划。

    万县城墙上到处都有岗哨,重点保守的城楼上更是站满的甲兵,所有的城门外都有一座掩护城门的营寨,让清军无法轻易靠近城楼。不过就算清军能够靠近也没有什么用,因为据来过万县的人观察,城墙上所有的缺口都被填补好了,好像城楼还被加高了一截。找了几个经验丰富的人近距离观察后,他们也证实了这个说法,万县的城楼好像都有不同程度的加固,尤其是南城楼加高得最多,预先打造的云梯肯定是够不到城楼墙垛上。

    “袁贼真是种了不少地啊。”来的路上李国英遇到的农田并不到,熊兰时期本来有大量军屯的万县西南看上去只有两千多亩地,里面的庄稼还都被袁宗第抢收过了。但接到卫士的报告后,李国英更坚信自己早先的判断,那就是袁宗第开垦了很多耕田,招募了大批的人手,聚拢的百姓甚至可能有小十万,不然无法解释袁宗第怎么能在大片垦殖的时候,还能把万县的城墙全部翻修一遍。

    亲自前去观察的时候,李国英发现西南方向的军屯并没有被完全抢割走,有少量庄稼还是被烧毁在地里的,显然袁宗第是在上一仗后才开始抢收的,而收了一些后发现了清军的先锋,就谨慎地烧毁了部分粮食,退回了城里。

    李国英还在万县南城楼外,看到了明军新修的码头,它和修船厂一起用石头的围墙保护起来,门楼外也有营寨庇护,和万县南门的门外营遥响呼应。这两座营地之间还有袁宗第用展栅栏围起来的通道,并派驻有士兵把守。

    攻打万县是肯定不可能的,光是打造新的攻城器械就要花不少时间,那个时候估计邓名早就派来援兵了;就是攻打这个码头也未必是件容易的事,石砌的围墙看上去相当坚固,而且距离万县不远,清军很难彻底截断两者之间的联络,清军攻打码头的时候不但会受到来自背后的火力,还可能遭到万县明军的突袭。

    “袁贼这到底是种了多少田啊?”李国英看完明军的部署后,心脏砰砰直跳,袁宗第这个人他很了解,战术水平还不错,这么多年征战下来,虽然未必总能有什么奇思妙想,但战场反应迅速,也不会犯下什么低级失误;可袁宗第并不以治理见长,实际上虁东众将都没有什么治理才能,包括永历天子派来的文安之,虽然气节、心胸都相当了得,但对如何在困境中经营领地也没有独到的心得。

    而看眼前这架势,李国英估算了一番,觉得袁宗第聚拢的百姓肯定要超过十万了,数万人规模的军屯效率已经非常之低下了,军团的余粮不但要养活几千甲兵,还要能够供应上万民夫修补城墙、构筑码头的工事——李国英感觉自己必须对袁宗第的治理水平做出新的评价,虽然他很难想通袁宗第到底从何搞来这么多的百姓,但是能够治理十万人规模的军屯,那绝对是了不得的人才,李国英感觉自己都未必能把这么大的军屯控制好——如果袁宗第居然不用军屯模式,那更要高看一眼才是。

    但清军靠近万县后,修养多时的万县水师也开了出来,现在清军的水师已经退走,江面上全是明军的战舰。把李国英的部队仔细观察了一番后,明军那几艘装了大炮的新锐战舰还开到江边,向尝试靠近码头的清军开炮示威。

    “还有大炮,还有能装下大炮的战舰。”李国英发现袁宗第不断刷新着自己对万县实力的估计,现在李国英已经完全拿不准袁宗第到底在万县这里聚拢了多少人力了。而且如果袁宗第人力富裕的都开始修建炮舰了,那他的陆军到底实力如何?如果李国英处在袁宗第的位置上,他不会在只有几千甲兵的时候就开始不务正业地鼓捣什么炮舰,就像现在敌军来袭的时候,炮舰可没法保卫城池和外面的耕地。

    现在李国英越来越怀疑袁宗第的陆军实力不止几千甲兵,上次和张勇、王明德交战的兵力只是袁宗第一部分的实力。

    “万县周围有这么多的地好种么?”李国英没有来过万县,但听部下的报告,如果不运来大量的牲口和工具,万县这里的军屯产量上不去,养个一、两万辅兵和两、三千甲兵是效率比较高也不太容易引起矛盾的做法,当年三谭的规模稍大,就出现了不少内部纠纷。

    李国英越来越心虚,但还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进攻,如果让袁宗第再这么发展下去,那明年别说成都,就是万县他都要打不过了——堂堂川陕总督,怎么能落到这般地步?连一个县的敌手都配不上吗?

    西南的军屯最靠近清军的方向,袁宗第抢收肯定也是从这里开始,既然这里的军屯都有少量是执行烧毁的,那其他方向上的耕地肯定还安然无恙。现在李国英只能一边小心谨慎的前进,一边认定袁宗第不敢出城逆袭——他连耕地都烧了,显然是认为野战无法战胜清军——如果能够烧了袁宗第的田,那接下来的一年袁宗第就要忙于如何养活他不知道从哪里搜刮来的大批人口了,若是能收割走万县的大部分产出——现在李国英认定产量很可观,那重庆就赚大了。

    为了防备可能非常强大的明军出城袭击,清军不辞辛苦地在万县周围修筑营地,壕沟、鹿角是里三层、外三层。明军没有主动出击,清军搜索队也始终找不到袁宗第的田都在哪里,一些熊兰时期的军屯上面居然是野草横生,显然已经被荒弃很久了。

    “袁宗第的田应该在万县那边。”在万县西边的山地里搜索了一天,累得半死的搜索队对李国英报告:“翻过万县北面的大山,应该就能看到贼人的田了。”

    “万县东北?”一个曾经在熊兰时期跟着高明瞻来过万县的清军士兵忍不住质疑道:“那边都是山啊,不是说山里不能开垦点田出来,可那都是零星的小块。能有多少的产出?”

    “你还说万县不可能有十万人所需的田地呢。”搜索队员不满地反驳道,他们觉得这是一种指责,指责他们没有找到明军的田,可田地又不是碎银子,除了睁眼瞎怎么会发现不了?

    “确实不可能有啊,这里又不是川西平原。”那个充任向导的清兵这两天挨了不少数落,可万县有好几万人是千真万确的,城墙、码头的变化也不容置疑,这个清兵只能低头认错,现在见到搜索队就是找不到万县的田地后,他又鼓起勇气开始争辩:“万县这里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的田。”

    “如果你没说错的话——”一直旁听争论的李国英开口了,他没有来过万县,所有的了解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不过到了万县一天后,他也觉得这里的地势看上去不像是粮仓:“那就是最坏的事情发生了,是成都在补给万县,这样万县确实不需要太多人口,因为不需要种地嘛。而万县这么重视码头和战舰也就说得通了,他们是在满足成都的要求,甚至可能是成都的命令!”

    李国英听说过那个委员会的事,直到现在为止,他好像还没有听到袁宗第加入委员会的消息,他一直认为这或许说明邓名和袁宗第之间有什么矛盾,可能是因为同在四川所以有比较激烈的领土、人口竞争。

    但情况显然不像李国英期待的那样,成都居然可以完全供应万县的所需,这种后勤上的支援除了意味着信任,也会带来相应的权利和控制能力。万县这不就大力发展造船业,甚至不惜牺牲陆军的实力吗?

    “袁贼,他没种田。”李国英苦笑一声,几日来的辛苦奔波,整夜的视察营地部署防御让他感觉又快支持不住了:“退兵,速速退兵。”

    现在李国英最担心的就是成都、叙州的援兵,如果成都和万县的关系这样紧密,那派来的可能就不只是紧急出动的水师。

    第50节误判(下)

    邓名坐在船上,和部队一起顺着江流向下游疾驰。

    后续的情报越来越离奇,前天明军终于正确判断出这是李国英采取了大规模的进攻。这次清军的突袭完全出乎明军的意料,无论是邓名还是袁宗第,都完全没有想到清军敢于在没有江面控制权的情况下发起大规模进攻。而事实证明,明军的江面控制权也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稳固,在清军水陆并进的情况下,明军的护航舰队不敢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交战,也无法让清军完全放弃水运。

    看到最新的情报后,邓名对万县一带的战局感到十分忧虑,现在明军断定清军出动的披甲超过了一万五千,全军超过了五万,这对万县的明军具有压倒性的优势。如果袁宗第和邓名一样过于轻视清军的实力,那明军很可能吃大亏。

    “提督不必过分担忧,”和邓名同船的部下们都安慰长官,赵天霸对他说道:“靖国公十分沉稳,肯定很快就能发现清军的实力,然后妥善地退守万县,等待我们的支援。”

    “但愿如此。”邓名紧急动员了叙州的一万士兵和一万民夫,乘坐上百艘战船全速赶去增援万县。如果袁宗第误判了清军的实力,那现在可能正陷入苦战。只要援军赶到时万县依然在明军手里,那随着川西水师和援兵一到,清军的攻势自然就会瓦解。

    李国英这样谨慎的人,居然也会发动这样大规模的突袭,真是小看他了。直到现在邓名依旧为自己的大意而悔恨不已。如果万县失守,那缴获了明军库存的清军就可能长期坚持下去,给长江的航运造成更大的麻烦;就算清军无法坚持,对万县的破坏也会让明军的损失惨重。

    此时的形势和邓名刚穿越时的重庆之战有些相似,当时吴三桂低估了夔东军的实力和决心,致使重庆遇险,只是由于谭诣、谭弘的叛变,导致明军不但没能利用吴三桂的失误获得战果,反倒遭到惨重的损失。而现在同样是因为张勇和王明德的错误,清军也没能够利用突袭的机会给明军形成重大打击。在邓名忧心忡忡的时候,清军的攻势实际已经结束。

    明军的舰队越是靠近重庆,就能在南岸见到越多停泊着的货船。

    无论是这里还是三峡乃至湖广、江西,上行的船只基本都在近岸航道行驶,逆风时就落锚等待,顺风时就在岸边水流较缓的航道行驶。而航运主要的瓶颈段就是三峡地区,这里上行的航道非常狭窄,而且对风力的要求也更高,只有运送贵重货物和官船,才可以考虑不停船等风而是拉纤前进。在邓名前世的二战时期,中国x政府没有时间等待,不惜成本地靠拉纤把物资和人员输送入川。别说现在的明军没有那样的人力,就是十几年前的四川也做不到。

    “如果想扩展航道,就需要风帆以外的动力才能通过三峡,可是现在我肯定是造不出蒸汽机来,而且就算有了不依赖风能的动力,三峡的航道上也密布礁石,还是只能利用近岸航道。要想拓宽航道。除了动力还需要高爆**。”邓名琢磨了一会儿,把扩展航道的念头扔到了一边,眼下最可行的办法还是老办法,那就是在四川大量造船,尽可能地减少四川的货物进口。运送货物下行的船只,一部分在下游卖掉,剩下一部分空船上行:“禁海令不知道实施得如何了?如果禁海令已经开始大规模执行,那沿海数省的居民都需要安置,其中有大量的渔民、水手、造船工,要是能网罗一批入川,就能大大加强四川的造船能力。”

    最近几天的风向不错,可一路行来却没有见到几艘上行的船只,它们都被堵在下游,为了躲避战火还可能返回云阳,甚至可能停泊在奉节了。

    “重庆的威胁比我想象的要大。”邓名和周围的心腹谈起此事,这次战争虽然清军的意图不是堵塞航运,但确实暴露出了明军水师配合上的问题:“如果以后每次一看到风向有利,重庆水师就出来捣乱,然后在我们抓住他们前顺风逃回嘉陵江去怎么办?我们的货船好不容易辛苦上行到重庆,又不得不向下游躲避,而等清军退走后,可能风向又不利了,就算有利,也要花好多时间重走一遍。”

    “这次李国英一定是从北京那里拿到了很多支援。”穆谭说道,这是大家一致的结论。上次离开重庆的时候,邓名还认为这样也不错,因为北京向重庆转运大量物资就意味着其他战场被削弱。当时明军的航运也不像今天这么繁忙,现在光是运盐量就是一年前的十倍以上,而且随着市场的不断扩大,运输量还会继续提高。以前明军觉得无所谓的延迟,现在已经有无法容忍之感,而将来肯定会更加痛苦:“如果北京继续这样大力支援重庆,固然鞑子会耗费巨大,但我们也会难受到极点。”

    “是的,有了这次的经验后,清军肯定会更加积极地出来骚扰我们,他们对我们的反应速度也有了一定的了解。”邓名现在得出的结论和几天前大不相同,这次航运断绝之久大大出乎明军的意料,十天说起来不长,但若是每次都是顺风的时候断上几天,北京对重庆的物资支援也就物有所值了:“若是我们再离开四川,那靖国公就会变得更吃力。”

    邓名打算这次出兵抢割重庆的庄稼后,再次去江南。农闲时士兵在成都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下游打秋风,保持明军对江南官员的威慑力。只是现在明军都在考虑是不是应该先设法解除重庆的威胁再走,免得四川和长江下游的联络不通。

    ……

    在邓名和军官们商议如何压制重庆的时候,孙思克已经带着汉八旗返回重庆的西边。山西兵分布在重庆到忠县的交通线上,而水师已经安全驶入了河口。

    “总督大人料定贼人早早就到,可到现在还是踪迹全无。”汉八旗前进的时候磨磨蹭蹭,返回的时候却是神速,为了尽快返回还大量用无甲兵拉纤。现在到了江边,眼前就有船,可以很方便地渡江返回安全的重庆,孙思克也就不着急了,反倒对李国英的紧张有些不满:“一路匆匆赶回,结果连一个贼人的影子都没看到,真是白费辛苦。”

    之前孙思克对重庆还有些担心,但李国英详细给他分析过,称邓名根本没有办法控制重庆——若是为了监视重庆,正常情况下明军可以在綦江、铜锣峡一带建立基地,屯田筑城。不过成都没有多少人力,要是在綦江大兴土木就会严重影响川西的生产,而且明军在綦江、铜锣峡留的兵马太少则不足用,把主力留在这两地重庆也不用着急了,调一些兵马回广元,就可以再次从剑阁一线从北面威胁成都的安全。就算明军完全掌握清军的动向,也会被调动得疲于奔命,只要明军稍有不察,就可能给清军留下突击的破绽——如果綦江和铜锣峡都是明军需要时刻警惕、重兵布防的据点,那邓名还敢带主力离开四川吗?

    在此战之前,李国英认为应该放弃重庆,节约资源,现在李国英的看法依旧如此,认为在没有优势水师的情况下呆在重庆的意义不大,每次出去骚扰都是冒险——他和邓名是竹竿打狼两头害怕。不过既然朝廷坚持,那李国英就要竭力发挥重庆的作用,力争把尽可能多的明军吸引在重庆周围。

    “赵将军走得也太慢了。”孙思克抱怨完李国英又开始抱怨赵良栋。按照李国英的计划,赵良栋和王进宝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重庆了,但现在两人还在保宁呢。

    这个延误也和汉八旗有关。出兵后孙思克就把所有后方的船只都用来运输八旗兵,因为旗人不愿意和绿营一样辛苦地走山路;退兵的时候所有的船只更被孙思克截留,计划中去协助赵良栋的船一只也没去成。而且除了船只,很多负粮到重庆的无甲兵也应该随船返回广元帮助川陕绿营行军,但现在和船一起被扣在了下游,被命令给八旗兵的坐船拉纤。

    对于汉八旗的大爷作风,李国英曾轻描淡写地提了两次,见孙克思反应激烈后就干脆装看不见。总督大人都不开口,其他人自然更不会说话。而镇守重庆的高明瞻为了巴结孙思克,不但不据理力争,还竭尽全力地满足他的要求,把所有本应返回广元的交通工具都扣了下来给八旗兵送去。为了给随军的满洲太君运酒,高明瞻更是调动了所有的骡马,每天都大张旗鼓地把奢侈品送向前线,拥有道路的最高优先权——遇到这些给满洲太君送奢侈品的车队和船只时,无论是清军的辎重还是军队一律都要马上让路。

    每天重庆的朝天门码头都要先把给孙思克的猪羊送上船,然后才能装运其他货物。虽然这有违李国英的计划,不过高明瞻知道总督大人绝不会为此责备他,要是惹得满洲太君和孙思克他们生气,反倒很可能会遭来川陕总督的一顿数落。

    第51节求战(上)

    对邓名来说,他的出征已经是提前发动,准备相当不充足,而且这种紧急动员还对军队的编成造成了一些影响。在这次动员中,邓名几乎把所有集结到叙州的常备军都带了出来,这样下一波动员的征召兵就无法配属这样高比例的老兵了。

    但对清军来说,这则是姗姗来迟的敌人,比李国英预计的日子要晚了两天。见到烽火后,孙思克不慌不忙地指挥手下的八旗兵渡江,进入重庆以确保城池的安全——还是李国英的推测,明军紧急派出的部队会是水师为主,甲兵数量很有限,川陕总督估计就算有也超不过三千。

    高明瞻见到孙思克返回后,本来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下来:“孙将军神速,既然八旗兵回来了,那重庆也就安如泰山了。”

    “都交给我吧。”孙思克得意洋洋地说道,手下装备精良的三千八汉八旗,再加上重庆两千多留守的披甲,若是明军的水手敢登陆一定不是对手;如果敌人真像李国英判断的那样只有很少甲兵的话,孙思克甚至想出城逆袭,让绿营看看八旗兵的实力:“赵将军太慢了,我们就不等他了。”

    这话让高明瞻心里咯噔一下,他感觉孙思克似乎有出城野战的意图,当然如果明军势大对方绝对不会冒险,但即使明军数量稀少,高明瞻也很清楚打头阵的肯定是绿营官兵。若是胜了还好,就算伤亡惨重也能高明瞻作为四川巡抚也能分到不少功劳;但万一陷入苦战,高明瞻就不知道八旗兵肯不肯不顾伤亡和自己并肩作战了——偏偏高明瞻还没发偷懒,如果战败他肯定要背黑锅,绿营先退让汉八旗断后的事情孙思克不会同意,高明瞻也不敢这么做。

    因此听到这句话后,高明瞻口头上唯唯诺诺,心里已经在琢磨如何劝说孙思克打消这个念头了。这时靠近重庆的明军也放缓航速,邓名打算在通过前侦察一下重庆周围的情况,就这样两军开始了互相侦察。

    “李国英不在?”邓名和部下们分析着得到的简要军情,重庆周围的清军戒备森严,明军连一艘运输船都没有找到,所以只能通过旗号判断指挥官:“也不是高明瞻或是王明德或是其他什么人指挥,孙?还是汉八旗,北京居然把直属部队派来重庆了?”

    经过嘉陵江的时候,明军还发现有大量清军部队聚集在两岸,看上去有大批部队刚刚从东面返回重庆的朝天门这边。

    “这是不是说明万县安全了呢?”穆谭敏锐地察觉到异常,马上提出他的看法:“如果李国英一帆风顺,那汉八旗为何要返回重庆?”

    “或许是万县很快就失守了?所以清军开始返回了?”

    “不可能!”任堂的话才一出口,就遭到李星汉和周开荒的齐声反驳,周开荒对任堂如此看轻袁宗第的战斗力非常不满。而李星汉则是以曾经的万县驻军身份反驳,他当初跟随谭文时就对周围的地理很熟悉:“万县依山傍水,清军的水师没有优势,就很难攻打城池,而且嘉陵江里有这么多敌船,我觉得清军的水师差不多都已经撤回来了,这只能说明李国英很多天前就放弃了攻打万县的想法。”

    现在嘉陵江里密密麻麻的满是清军的船只,在两岸陆军的掩护下保卫着河口,并再一次用铁索封江,以防明军突入或是突袭正在搬运部队的渡船。

    “我们向下游搜索,看看清军的动向。”仅凭简单的观望,邓名感到自己还无法判断,就下令拔锚启程,缓缓地顺流而下,仔细观察北岸的清军的动静。

    此时重庆城内也是一片哗然,邓名并没有隐藏自己的旗号,所以清军很容易就发现这支明军的统帅就是重庆的头号劲敌本人。

    “原来邓名是想趁着总督大人不在偷袭重庆啊,”孙思克脸上露出一丝兴奋之色,邓名的意图暴露了,而他当然是阻止邓名的大功臣,如果不是他当机立断,把所有船只都截留下来搬运汉八旗,那重庆岂不是就危如累卵了吗?

    听说邓名亲自领军后,本来就不想出击的高明瞻彻底丧失了出战的勇气,极力劝说孙思克固守城池。但孙思克、袁佳文弼和汉八旗将佐却突然有了主动出击的冲动。邓名和袁宗第完全不同,京师里大部分旗人都把虁东众将看成山贼,如果折损了大量汉八旗,那么山贼杀得再多也没有什么好处,朝廷说不定还会心痛,怪他们放着绿营炮灰不用,白白糟蹋中央部队;可邓名手上是有先皇的血债的,要是击败邓名那就可以一旦成名,要是能够幸运地斩杀此人那更是不愁功名爵位了——关于邓名的谣传实在太多,大家都不知道该信那套了,反正先皇曾经明确要死人不要俘虏,而太皇太后、辅政大臣又重申了这一要求:康熙一案闹得辅政大臣们焦头烂额,假如能抓到邓名的话,献俘阙下固然很令人痛快,但谁也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风波来,权衡再三大家觉得邓名还是死了最干净。

    “总督大人不是说过嘛,邓名匆匆赶来,身边也就是一些水手,甲士也就是几百,撑死上千。”孙思克对高明瞻的持重态度很不满:“要是他敢登陆,我们就要迎头痛击。”

    “总督大人不是这么说的,”高明瞻急忙纠正道:“总督大人说匆匆赶来的明军披甲不会很多,最多不会超过三千而不是最多只有几百!而且总督大人没料到邓名会亲自带兵,既然是邓名来了,那他身边的披甲肯定不止三千。”

    “巡抚大人为何要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在这个问题上,袁佳文弼也支持孙思克,如果明军兵马不多的话,袁佳文弼也倾向出城一战,也让绿营看看,他们汉八旗不愿意和袁宗第打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自持身份、刀下不斩无名之将:“难道堂堂官兵,战场交锋连一群山贼都打不过吗?绿营打不过,难道旗人会怕了他们不成?”

    先皇的大仇,这仗都不需要大胜,只要互有杀伤然后报一个大捷上去,袁佳文弼断定朝廷就会大肆宣传,重重奖赏参战将士以激励士气,消除顺治被杀的恶劣影响。

    高明瞻苦笑一声,心想:“难道高邮湖一战被打的全军覆没的也是绿营不成?”

    这话高明瞻也就是敢在心里想想,完全没有宣之于口的勇气,不过袁佳文弼的激将法对高明瞻来说一点儿用也没有。如果不是邓名领军,那高明瞻觉得说不定还有机会取胜,如果孙思克一定要去,他也担不起失陷二太君的罪名;但现在来的是邓名,高明瞻觉得出击就是送死,既然全无胜利的希望,那高明瞻说什么也不会奉陪了,而且如果是被邓名击败的,那朝廷多半也不会怪罪高明瞻作壁上观,说不定还能把自己描绘为稳重,是在大败后保住重庆的救星。

    在高明瞻和孙思克争论不休的时候,清军观察到明军并没有登陆,而是拔锚启程,很快明军就驶离重庆,上百条船除了留下两艘快船监视江口外,剩下的都向下游开去,不过明军走的很慢,明显在仔细地观察岸边的清军部署。

    “啊。”闻报孙思克大叫一声,他跑上城头,看到明军的船只正渐行渐远:“原来邓贼是想在东岸登陆啊。”

    “将军,我们是不是应该追上去?”袁佳文弼见到手的功劳飞走了,心里也是非常着急,刚才他越琢磨越觉得自己想的有理,哪怕只是和邓名在地面上对峙,也可以说成是汉八旗把邓名逼退,朝廷都会宣告天下、论功行赏。

    “当然。”孙思克马上命令还没有过江的部队停止,已经过江的部队重新向朝天门码头集结,准备过江去尾随明军:“邓名只有百艘船,兵马最多一万吧,刨除水手、无甲,甲士能有两千就不错了。”

    “不止,不止!”高明瞻急忙拦阻:“这百艘船里除了水手,还能盛下两万兵,而且乘船不需要太多无甲,邓名就是带了一万多甲兵也没有什么稀奇。”

    “难道你不信总督大人的推测么?”孙思克见明军船只走走停停,好像随时会开始登陆,恨不得能插翅飞过去,现在除了功劳的考虑外,孙思克也担心邓名会在东岸一通骚扰,其中还有不少无甲兵呢:“再说,总督大人还在退兵途中,巡抚大人就不担心总督大人的安危吗?”

    “不对啊。”高明瞻敏锐地发现了孙思克言语中的漏洞:“要是邓贼只有一、两千甲兵,那也骚扰不了什么啊,这沿途有我军近十万大军,两万披甲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刚才巡抚大人认定邓贼有一万披甲是为了阻止我们应战,现在还是为了阻止我们去增援总督大人,就又改口说邓贼只有一千披甲,军国大事,岂能如此颠三倒四?”袁佳文弼喝道:“就算邓名有几千披甲,巡抚大人也知道这沿途有我们十万大军,他只要脚一踏上岸,我们就可以群起而攻之,确保总督大人的后路。以十倍的兵力击贼,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袁佳文弼不但要孙思克带汉八旗去,还要把重庆的甲兵也带走一半。

    对岸有李国英,还有随军的满洲太君,孙思克和袁佳文弼把见死不救这种大帽子拿起来,高明瞻立刻意识到自己没有反抗余地了,他脸色惨白:“要是能光明正大的一战,数倍于贼当然没什么好怕的,但和邓贼交战,最后一定会稀里糊涂地败下阵来。”

    “巡抚大人过虑了。”孙思克见高明瞻如此畏敌如虎,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孙将军没有和邓贼交过手,”想起自己遇到过的假地图、卤水井,高明瞻哀叹道:“忠言逆耳,孙将军最后一定会欲求正面一战而不可得。”

    第51节求战(下)

    邓名的意图确实和孙思克猜得差不多。

    明军战舰上的嘹望员睁大了眼睛,仔细地观察着岸边的清军部署。现在邓名对万县之战、清军的部署还一无所知,所以很想歼灭一支清军部队,抓一些俘虏来审问。至于清军的抵抗却没有放在心上,邓名低估了清军的实力,认为和自己的兵马实力相当。既然有一部分被袁宗第吸引走了,那邓名就有信心在野战中击败重庆附近的留守部队,更觉得清军可能不敢应战。

    但明军巡视了一段江岸,始终没有发现值得登陆攻击的目标。李国英早就认为明军不会在第一波援军中派出强大的陆军,也知道清军会迅速失去江面的控制权,所以未雨绸缪地进行了一些预防:沿途的清军都设有临时的营地,战兵也结成较大规模的集团,拥有一定的自卫能力。

    这些部署孙思克没有更改,因此沿途没有以分队规模行军的清军披甲部队,邓名倒是看到了一些辅兵,不过不值得为攻击辅兵而登陆,这些人第一不了解局势,第二,一看到明军登陆就会扔下东西逃走。明军就算有信心在野战中取胜,也不能在靠近补给基地的地方鲁莽地登陆,满山遍野地搜索几个辅兵,那就不是自信而是自大了。

    向下游行驶了十余里,总算发现了一个规模较大的清军纵队,这个纵队正向重庆方向行军。

    “这里面的披甲看上去大概有一个营?”这个纵队里可能会有一位清军的将领,全队的披甲估计在千人上下,是明军有能力制服的。

    不过清军看到明军的舰队渐渐逼近,明显地开始戒备。明军登陆要比较长的时间,不能距离太近以免遭到清军的反击;也不能太远,免得清军向北遁逃。

    邓名下令搜索四周,清军以这么大规模的纵队为单位行军让他有些意外。大的纵队抵抗和突围的能力都很强,明军登陆的时候他们也会造成很大的威胁,因此邓名有些犹豫,不知道是否应该向他们发起攻势。为了抓一些俘虏问话而让主力耽误时间登陆,还要冒着被伏击的风险,这样做是不是值得?如果对方见势不妙向北逃出明军的拦截,那么登陆行动的收益就更小了。

    “继续搜索,看看有没有小一些的部队。”为了成功概率不高的行动耽误太多时间,邓名终究还是感觉不值得。

    就在明军继续搜索的时候,后卫派过来一艘快船,追上了缓缓前行的旗舰,向邓名报告嘉陵江的清军又开始渡江了,旗号依旧是汉八旗,指挥官也是那个姓孙的家伙。

    “这位孙将军是担心我们在这里登陆吗?看起来如果我们真的登陆,他决心与我们打上一仗。”清军的反应让邓名迷惑了一会儿,然后下令继续缓缓行驶,保持比陆军稍快一点儿的速度:“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倒是想抢在这位孙将军的前头,他肯定对李国英的部署有所了解吧?”

    既然清军想打,邓名就想找一个僻静的地方提前登陆,然后打一个伏击。

    可是江岸上清军的密度远超明军原先的想像,走不了多远就看到了清军的负粮小队,很快明军又发现了一个新的大规模纵队。如此高密度的清军,让明军任何秘密登陆的计划都不可能实现,等见到第三支清军纵队后,邓名感到清军的实力可能比他猜测得还要多:“难道李国英这次动员的部队不止五万?怎么到处都能看到他的人马?”

    随着不断修正自己对清军实力的判断,邓名登陆突袭的**也越来越低,在搞清楚清军到底聚集了多少兵力前,贸然登陆的危险实在是太大了。

    当明军表现出对他们遇到的第一支清军纵队的攻击**时,可以观察到清军纵队一边开始备战,一边往不同的方向派出报信使者,同时向两翼求援,不过在看到明军放弃攻击后又很快恢复到行军状态中。这时,邓名再次从后卫那里获悉,重庆的清军依旧在后面尾随。后卫还报告从重庆出来的部队加快了行军的速度。

    “清军的实力不弱,而且他们的统帅明显想与我们一战,可能还想打我们一个半渡而击。”邓名琢磨了一会儿,指着第三个清军纵队下达命令:“准备登陆,攻击他们。”

    “直接登陆吗?”传令兵有些奇怪地问道。

    “是的,就在他们身边登陆,不过要慢一点。”邓名吩咐了一番,传令兵领命而去。

    明军的舰队拉得更长了,但中间的部分纷纷向岸边靠拢过去,摆出了在这支清军身边强行登陆的样子。见到明军来势汹汹,清军纵队立刻停下脚步,在向两翼友军告急的同时,这支清军也拉出防御江岸的队形——看上去明军像是要贴着他们的身边上岸,把明军挡在水里当然是对清军极为有利的作战方式,除了让明军发挥不出人数上的优势,还有地形上的优势。

    “邓贼果然沉不住气了。”孙思克得到报告后,立刻传令士兵全速前进,同时让周围的山西绿营纵队都火速赶往战场:“半渡而击,杀贼就在此刻!”

    孙思克生怕被明军顺利登陆,一连派出两拨传令兵,严令受到攻击的纵队务必要坚守待援,绝不许擅自撤退。当明军的战舰出现在视野里时,孙思克发现磨磨蹭蹭的邓名刚刚把主力舰队开到岸边,顿时长出了一口气:“总算赶上了。”

    清军很快就能投入战斗,孙思克有信心把登陆的明军阻击在河岸上,即使邓名真的如高明瞻所说有一万甲士也不怕,邓名只能用小船一批批地投入兵力,分批登陆的明军肯定无法突破江岸上严阵以待的清军军阵。

    看到孙思克带着八旗兵和前两支纵队中的甲兵出现在战场西边后,邓名就下令鸣金,正准备登陆作战的明军战舰马上拔锚启程,不紧不慢地继续向下游开去。很快明军又遇到了一个清军纵队,邓名再次发布了登陆作战的命令。

    “邓贼也不是没有脑子嘛。”看到明军脱离战场,孙思克有些遗憾地说道,他感到自己或许到得太早了,应该再等一会儿,等明军首批兵马登陆后再进入战场。

    虽然是骑马赶来,但孙思克额头上也挂满了汗珠,还来不及休息,前方就又发出了警报。

    “邓贼果然还是不死心。”孙思克让刚刚救出来的这支纵队中的披甲兵不要解除盔甲,而是跟着自己一起去应战邓名,反正也没多远,就在两里外。

    这次孙思克故意走得慢了一些,他意识到作战不能追求速战速决,如果完全不给邓名成功登陆的希望,那对方就不敢登陆。孙思克等到前军报告明军已经放下了满载士兵的小船,才督促全军急行军。但邓名的行动比放慢脚步的孙思克还要拖拉,在孙思克靠近战场后,明军和上次一样仍没有完成登陆。

    见到清军主力靠近后,明军马上又鸣金收回了小船,孙思克只能瞪眼看着明军舰队又一次拔锚启航,不慌不忙地继续开往下游。

    水壶里的水已经喝光了,刚让卫兵去寻找泉水,孙思克就又接到急报,明军在前方登陆了——这次邓名没有选择在清军纵队附近,而是寻找了一个空隙,然后全速登陆。孙思克得知,明军用大批小船把众多辅兵送上了岸,正在迅速搭建工事。

    “不好,邓贼想安营扎寨,想切断总督大人的退路。”明军的登陆地点就在几里外,简直视孙思克的大军如无物,而且孙思克又怎么能容忍邓名在他的眼皮底下把营寨搭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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