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周开荒李星汉穆潭 本章:第130章

    随着孙思克一声令下,清军顾不得往水壶里装水,就被军官督促着急匆匆地赶往战场。江面上的明军船只一直陪伴在孙思克的将旗左右,并不断用旗号和烟火向旗舰发送信号,通知清军与明军之间的距离。

    但孙思克赶到时,明军的辅兵已经扔下刚修了一部分的栅栏,乘坐小船返回了他们的座船中,这些登陆士兵都被安排去仓中休息。

    三番两次的折腾后,太阳已经向山后落去,面朝着夕阳,明军舰队统统升起了满帆,当着大批清军,顺风全速向重庆方向返回。

    “不好,中计了,邓贼还是想打重庆!”孙思克这才意识到他白白追赶了一天,不知不觉中把重庆附近的披甲都带得远离了城池。

    现在重庆的城防薄弱,而且嘉陵江的另外一岸也缺乏掩护,一想到被明军突入嘉陵江或是攻克重庆的后果,孙思克就不禁全身寒毛倒竖。顾不得让士兵吃饭,孙思克命令全军举起火把,抛下一切不必要的辎重,兼程赶回重庆。

    夜路要难走得多,昨天半天走过的路,让清军一直摸到天蒙蒙亮才走完,不过总算是及时赶回。孙思克估计明军也得用半个夜晚来赶路,而下半夜显然不是攻打重庆的好时机。

    朝霞中,清军又一次看到明军的舰队擦身而过,浩浩荡荡向下游开去,不过和昨天不同的是,明军今天是全速行驶,一转眼就冲出去了十几里。

    “不好,邓贼还是要去断总督大人的退路。”孙思克喘着粗气大叫起来。

    本来李国英是把清军部署为若干个纵队,间隔行军。经过孙思克一天一夜的折腾已经乱成一团,士兵们饥肠辘辘、疲惫不堪,而且纵队间也都拉开了很大的缺口。

    第52节登陆(上)

    李国英正在指挥军队从万县撤退。

    负责交通线的孙思克早早返回重庆,但是他很快就把交通线上李国英的安排部署搅和得一团糟,要是李国英出了问题,孙思克也没法撇清责任。就算有太皇太后和皇家的恩宠,孙思克不至于被正x法,那他的前途也堪忧,至少和孙思克想借助军功往上爬的初衷不相符合。

    “跟上贼人,一定不能让贼人在岸上站稳脚跟。”孙思克再次下令全军跟踪明军。汉八旗入关后十八年来一直从事监军工作,目前的成员大都是新一代打算来军中立功的。孙思克的命令一下,八旗兵无不叫苦连天,一天一夜几十里山路往返跑个不停,旗兵大爷们哪吃过这么大亏?在叫苦声中,也有不少对邓名的谩骂,高呼着要邓名来和自己决一死战,好像邓名能听见似的。

    幸好绿营还比较容易驱使一些,因为四川多山,从山西绿营中抽调的人都是善于山地作战的精锐,虽然绿营同样对胡乱指挥的孙思克心存不满,不过他们可惹不起八旗兵,只好不甘心地重新上路。

    现在孙思克和周围的卫兵一商议,觉得还是李国英的办法最好,川陕总督的看法就是各部互相掩护后退,彼此间的距离不大,但是要保持通讯联络。若是明军敢于登陆,最靠近明军的部队就地防御,或是对刚刚登陆还没有站稳脚跟的敌人发起反冲锋;同时前军暂停,后军继续保持行军。有来自前后两面的压力,明军很难构成对清军太大的威胁。若是明军耗时费力地把几千人送上岸,被最近的清军黏住后,就不得不与陆续赶到的清军持续交战,无法从容、无损地退回水面上。

    孙思克擅自修改了李国英镇之以静的策略,跑了一天也没有找到和明军交战的机会,现在要是全面恢复李国英的策略感觉面子上太过不去了。既然八旗兵不肯跑路,孙思克就让汉八旗主力轮流休息,其余的监督山西绿营继续跟踪明军,确保邓名无法上岸安营扎寨。

    又走了半天,孙思克卫士的坐骑都累死了好几匹,此时明军又把速度放缓了,不紧不慢地在前面晃悠着,一看清军懈怠就开始登陆,等孙思克催促绿营冲上去的时候就从江岸边驶开。

    “他娘的,邓名这是把老子当猴子溜啊。”虽然孙思克早就明白对方是存心折腾自己,但他侥幸之心不灭,总是觉得或许下一次明军就会真的登陆了,而且还担心如果自己放手不管,邓名就会大摇大摆地在岸边扎营。

    无论是披甲还是无甲,都已经精疲力竭,现在明军虽然速度不快,但就是这样绿营也跟不上了。孙思克不顾一切地下令道“不管了,休息一会儿,休息一会儿。”

    好不容易脱下穿了一天多的盔甲,清军士兵都恨不得跳到江里洗去身上的灰尘,可明军水师就在不远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的军官们也只能一起看着不远处的江面发呆。

    不过这一天半跑下来,孙思克自认为也看清了明军的虚实。他坐在树荫下,依旧感到湿热不堪:“就像赵将军说的,官兵一千甲兵正面交战能打五千贼人,所以贼人只不过在水面上晃悠,根本没有上岸一战的胆量。”

    袁佳文弼陪在孙思克身边,对主帅的判断深为赞同:“总督大人真是料敌如神,邓贼果然没有多少人马,如果他敢上岸和我军堂堂正正地一战,定能把他杀个片甲不留。”

    两个累得半死的将领,齐声痛骂了一番邓名的怯懦,骂到兴头上和卫士们一起开怀大笑,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一些。周围绿营士兵都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和有马的军官不同,他们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很多人都感觉不到饿了,现在就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很快明军的贴身观察部队就发现清军不动了,邓名接到报告后,对周围的卫士们说道:“看来那位孙将军真的是跑不动了,我们还是停下来等他们吧。”

    很快明军传令下去,明军船只驶向南岸,抛锚停泊后大批的小船被放下来,首先是斥候和他们的马匹,然后是无数的民夫。登陆后明军就砍柴造饭,准备让全军吃一顿热汤热饭。

    岸上升起炊烟的时候,军官们就让士兵们上岸去准备吃饭,一个军官朝着舱里的手下嚷道:“快别玩牌,上岸吃饭了。”

    “哎呀,干粮就挺好的。”玩性正浓的士兵们居然还有人抗议。明军带着孙思克在岸上溜的时候,并没有让全体士兵备战,水手和执勤以外的川军陆军士兵闲极无聊,就和平时一样在舱内玩竹签牌。

    “胡说,大战在即,怎么能不吃顿热食?”军官上去一把将牌局给搅和了:“快下船吃饭!”

    吃完饭的明军,就在军官的视野范围内溜达,他们在船上憋了好多天了,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玩牌、聊天,每个士兵都感觉迫切需要活动。

    此时邓名也召集了全体上尉会议,向部下们介绍战局、已经观察到的情况和他本人的分析。这一天多跑下来,邓名对万县的战局已经充满乐观,他看到的是不断西返的清军纵队,而且嘉陵江水师也全数逃回了江口里。如果李国英在万县取胜或是陷入僵持的话,清军的反应不应该如此。邓名乐观地估计,袁宗第的报捷船此时可能已经在路上了。而邓名在发现已经没有水面上的威胁后,也向万县派去了快船,还通知西边停泊等候的商船上路。

    “如果清军不这么急着跟在我们身后,我还不太敢登陆,毕竟敌情不明,不过看起来这支一直跟着我们的敌兵就是附近实力最强的机动部队了。刚才他们都走不动了还想跟上来,只能说明清军将领心里有数,他们在岸边的部署有很大的破绽,而且清军将领还担心我们登陆会给李国英造成麻烦——敌军将领肯定比我们更了解他们的实情。”邓名广泛地派出侦查船只,寻找能够让大部队安全登上江岸的位置:“今天下午如果没有发现东面开过来更多的清军部队,我们就与这支疲军交战。”

    无论如何,清军的实力还是大大超出了邓名的想象,而且李国英至今也不见踪影,邓名觉得清军的主力肯定还是跟在李国英身边,所以登陆作战还是有一定危险的。邓名可不想被清军黏住,然后不得不与数量不明的敌军战斗到底——这对拥有机动优势的明军来说不是最佳选择。

    ……

    此时,重庆。

    昨天孙思克前脚一走,高明瞻就下令全部的船只和民夫都去接应正从保宁南下的赵良栋,当时还有卫士担忧地提醒高巡抚,若是孙思克想返回重庆,结果发现船都没有了,一定会非常不满。

    “这时候还管得了他满意不满意吗?”高明瞻不为所动。现在风向不错,空船上行很快就能遇到赵良栋、王进宝等人,帮助他们更快地赶来重庆:“我已经看明白啦,重庆只能指望赵将军和王将军了。”

    昨天夜里剩下的几条船又把对岸的情报送过来了几次,看到孙思克一会儿说他马上就要赶上邓名了,一会儿又要高明瞻提高警惕防备明军突袭,四川巡抚冷笑一声:“果然不出我所料。”

    今天早上的实情更加证明了高明瞻的先见之明,赶夜路回来了一半山西绿营,急匆匆地又向东面跑去了,孙思克再次抛下一个简单的通报,让高明瞻自己小心。

    “我小心什么?你把披甲都带走了,我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了,邓名来了我就唱空城计。哈哈,我把瑶琴都准备好了。我可比诸葛武侯大方,我会派一百个兵去城门口洒水扫地,还会准备四个琴童,保证能把邓名吓得不敢进城。”高明瞻轻蔑地把孙思克的信筏扔到了一边,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确认贴身携带的两张优惠券还在它们应该在的位置。

    派出所有船只去接援兵后,高巡抚觉得自己没什么事好做了,就气定神闲地和一个忠心的老仆人下棋。见仆人露出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高明瞻反倒宽慰他道:“不用想太多,我这就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孙将军把披甲都拉走了,我准备还是不准备都一样。”

    “老爷,要不咱们跑吧?”那个仆人说道。

    “不跑!岂能老跑?要是邓提督万一不来呢?上次我跑,是因为知道袁宗第和谭文不好说话。可邓提督不同啊,我都去过他营里两次了,寒毛都没有少了一根。”说着高明瞻还做了以手抚身的动作,以表示他全身的毛发确实都还在:“要是赵将军先到了呢?那我不还落一个临危不惧,独卧孤城了嘛。”

    又下了两步棋,高明瞻又谈起了往事:“邓提督是个宽厚的好人,不过他手下有个叫赵天霸的十分无耻,上次我被俘后居然还想殴打本官,说什么本官不让士兵吃饱,丢盔弃甲还不构建坚固的营盘是去送死的……听他这意思,难道这些事要赖在本官身上不成?这是本官成心的吗?也不知道这个赵天霸是否还在邓名军中,现在本官就盼着他赶快见到孙将军,然后怒斥孙将军不让士兵休息,不让士兵吃饭,是故意去打败仗,然后把孙将军一顿好打。”

    第52节登陆(下)

    高明瞻并无意倒戈去明廷那边。在他看来,南明无论如何折腾都只是苟延残喘,邓名虽然所向无敌,但从三年前的重庆之战到现在,邓名控制的也不过是成都周边罢了,而且还是从明总兵刘曜、杨有才他们手里接受过来的,而不是从清军这边夺取的。

    至于本来尚在明军控制中的剑阁等地,也都被明军放弃了,因此单纯地从地盘上看,至少四川明、清两军的领土变化并不大,甚至明军还稍微有些萎缩,而重庆也依旧在清军的掌握中。尽管高明瞻也承认,川西正变得越来越强大,四川的战略主动权也越来越为明军所掌握,不过明军就算能把清军赶出四川又怎么样?清廷依旧十分天下有其九,尽管邓名击毙了顺治、烧死了洪承畴、擒杀了两个总督,但依旧没有改变南明三王之乱的大局,最多是夺取了汉水流域的一片领土,也就是让南明的局面没有继续恶化下去罢了;而且明军两次征讨江南,虽然折腾得清军不得安宁,但终究也无法在江南站稳脚跟,更不用说把清朝的势力从两江驱赶出去。

    因此高明瞻依旧认为邓名迟早难逃兵败身亡的下场,而他要做的就是继续站在胜利者也就是清廷一边,但也不要和锋芒正盛的邓名把关系闹僵,高明瞻可不想做一个死在胜利前夕的烈士。

    主帅的心思当然不能吐露出去,看到高明瞻如此镇定,本来人心惶惶的重庆城倒也安稳下来。下面还有些小军官私下议论,连有弃城脱逃前科的高巡抚都像个没事人一般,那重庆城的情况可能也不算很糟糕。高明瞻把大批船只派去接应赵良栋一事很快在重庆城中传开,不少人都认为赵良栋可能马上就到,这样高巡抚的镇定自若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高明瞻在无意中极大地稳定了重庆的军心、士气的时候,孙思克的大军依然在和闷热的天气和险恶的山路做斗争。探子报告,在清军停下脚步后,明军的舰队也停了下来。不久后孙思克又接到第二份报告,称对岸好像升起了大片的炊烟,明军可能正在安全的南岸吃午饭。

    “果然是无胆鼠辈!”袁佳文弼和孙思克齐声痛骂,他们刚刚找到了一股山泉,就着泉水咽下去些干粮。虽然身为一军之主,但现在孙思克实在找不到足够的人手去砍柴造饭了,他的卫士们也都累得够呛。

    休息了一会儿后,孙思克又得知明军的舰队有一些向下游开去了,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剩下的还在不远处停泊着。

    “弟兄们都走不动了,”缓过来一些的军官来向孙思克报告,有不少士兵已经倒在地上睡着了。绿营不休息还好,一休息就说什么也不肯再爬起来了,用鞭子抽起一个,转身抽另一个的时候前一个又倒下了:“要不就在这里扎营吧?”

    “谁去砍木头,扎篱笆呢?”明军就在不远处,孙思克就算同意在这里扎营,也不能完全不考虑安全问题。

    “下游几里外就有一个寨子,”有个军官报告道:“昨天有一营披甲和两千多无甲在那里过夜,我们扩建一下就可以,就算不扩建,挤一挤也差不多都能住下。”

    “还有好几里路啊。”虽然不用扎营让大家眼睛发亮,但一听说还要再爬几里山路,清军又都开始畏难了。

    这时清军探子又回来报告,说远远地看见明军又开始登陆了。

    “又想骗老子。”孙思克骂道:“等老子过去,他们就又上船走人了,我偏不过去,看他们到底能演到什么时候?”

    现在汉八旗和绿营都不想去驱赶明军了,反正明军也会自己走,还费这个力气干什么?而且孙思克和袁佳文弼都认为今天已经是大胜了,不可一世的邓名屡屡受挫,被汉八旗几次三番地赶下江去,这份奏章报告上去,那也是大张朝廷气概的一桩功绩。

    既然想明白功劳已经到手,去撵明军也拿不到首级,清军将领们自然不肯再白费辛苦,他们觉得再多休息一会儿,然后出发去下游的营地过夜。明日把纵队重新展开,保护好交通线上的无甲兵。一会儿路过明军登陆地的时候,明军肯定又会匆匆上船逃走,到时候清军也可以肆意嘲笑这帮鼠辈一番。

    登陆后的明军迅速派出斥候驱赶清军的探子,而且这些斥候还从船上带下了体力充沛的战马,不久后清军就不清楚到底在登陆点周围发生了什么情况。

    “贼人不会真的登陆了吧?”见势头好像有点不对,有些经验比较丰富的汉八旗老兵开始担忧起来:“贼人登陆的时候是最脆弱的时候,要是让他们上岸排开阵型,就不太好打了。”

    “怕什么?他们就算上岸了也就是一、两千甲兵,难道这么点兵马能够挡得住总督大人吗?”孙思克反驳道。昨天被骗了一整天,今天又被骗了五、六次,跑得心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难道还不长记性地去瞎折腾吗?

    几百名先头步兵登陆后,邓名就带着三堵墙开始上岸,忙着把马匹一趟趟从船上运下来的时候,邓名也有些紧张,毕竟这时是明军最脆弱的时候,对登陆点周围的侦查也很有限。要是突然有大批清军从周围冲出来,就会打明军一个措手不及,而且还要防范汉八旗又来干扰。

    小船一趟趟地在岸边和大船之间穿梭,把越来越多的士兵、装备送上岸,一个时辰后,已经有一千两百名全副武装的明军士兵站在简易的阵地后。而且明军对登陆点周围的地形也完成了初步侦查,确定没有大队清军过路。

    此时上游的监视船只依然没有发出警报,说明清军没有什么异常举动,而下游也传回来报告,派去的明军分遣队顺利占领了早先发现的空营,已经完成了阻击布防。至此邓名终于松了一口气,明军立足已稳,清军错过了最佳的攻击时间。

    超过三千民夫也踏上了陆地,完成了营垒设置后,民夫都去岸边帮忙,全速从小船上卸下装备,明军登陆的速度大大加快,很快就有五千甲兵登上了长江北岸。

    “我们对面是汉八旗和大批的绿营。”在两个登陆点之间,明军抓到了几个落单的清军辎重兵,现在邓名虽然还不清楚敌人的总兵力,不过已经知道对手是谁:“这些绿营是从山西抽调来的,山西绿营就是曾经的晋军,是拱卫京畿的精锐部队,骁勇善战,有宣大劲旅之称。”

    在将士们面前,邓名做着最后的战前演说:“显然,北京的鞑子皇帝知道甘陕绿营已经不是我们的对手,所以又急忙抽调山西绿营来重庆帮忙,认为这样就能阻挡我军的步伐,稳定四川的危局——这是痴心妄想!弟兄们,将士们,我们去把这帮坏蛋杀个片甲不留!”

    “杀!”

    “杀光这帮王八蛋!”

    明军士兵已经披甲完毕,纷纷响应邓名,向着他发出高呼。

    “出发!”邓名用力地一挥手,带着军队浩浩荡荡向着孙思克的方向行去。对面的清军大概也就剩下几千人了,五千明军可能还有一定的兵力优势。明军舰队一直在附近徘徊,任何大股清军若是沿着江岸赶到战场,邓名都会事先得到消息。

    在得知明军大举开过来的时候,孙思克终于反应过来,急忙命令全军披甲迎战。绿营士兵被从地上拉起来,紧急朝着明军排成军阵。

    “邓贼这个胆小的鼠辈,居然有这么多甲兵!”看到对面密密麻麻的明军甲士后,孙思克忍无可忍地大喊起来:“你有这么多的兵马,难道就不敢堂堂正正地一战吗?”

    孙思克命令还跟在身边的三千山西绿营士兵组成前排弧形战线,一千汉八旗在绿营后备战:“等到和贼人接战后,前排回顾者,后排斩之,后排回顾者,旗兵斩之。”

    明军战线最前面的是邓名的一百名火铳兵,他们随身带着轻巧的通条,把用丝绸包着的铅弹用力地塞进枪膛——这批从禁卫军手中缴获的火铳质量非常好,和邓名从昆明武库里找到的那几支差不多。以前邓名见到的火铳和大炮一样,因为有炸膛的危险所以都采用比口径小一些的铅弹,足够大的空隙能够让压缩气体逸出,以减少炸膛的危险。

    当然这样就会造成精度进一步变差,炮弹和子弹因为比铳炮口径小得太多,所以一开火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丝绸很滑,射手们没费多少力气就轻松地把铅丸送到了枪底,如果没有丝绸包裹而是用超口径铅弹的话,那想敲进去就要费劲得多了,估计得用木槌敲通条才行。丝绸也是奢侈品,不过邓名认为士兵的性命更宝贵。

    射手们平举起火铳,瞄向对面的绿营士兵——火铳里的装药量很足,紧密包裹的丝绸确保了气密性,能够让铅弹的速度达到最高,在这个普通火铳缺乏杀伤力的距离上有机会击穿对面绿营士兵的盔甲。所有的射手都披着盔甲,单膝跪地,全神贯注地瞄准敌人。而他们的统帅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战场,观察第一次大规模使用火铳齐射的效果。

    “开火!”

    明军军官大喝一声,排成一排的明军火铳手同时扣下扳机,白色的烟尘腾上半空,这是川军对山西绿营的第一枪。

    第53节齐射(上)

    射击结束后,火铳手就开始装填,使用火绳这种装置的时候,装填的难度不小,硝烟散去的时候明军士兵们还没有装好子弹。等士兵们装好子弹后,也没有急于进行第二次射击而是等待着统帅的命令,现在川军正在摸索火绳枪的的战术。

    除了穆谭在指挥舰队外,剩下四个心腹将领都在场,他们虽然各自指挥一部,不过也都观察着火铳齐射的效果,因为邓名明确表示过川军要大力发展火器,而今天战斗结束后,所有的军官都要参与火器使用的讨论。现在火铳这种武器在明、清两军中,如何使用以及如何与其他兵种配合,都是属于将领的个人习惯,并没有一定之规。

    看了看超过一百五十米的绿营敌军,邓名估计也就被打倒了几个,其中可能还有负伤的。这一百名火铳兵很多都是曾经有过使用火铳经验的浙东兵,他们关于火铳该如何使用也意见不一,有人说应该不停地射击以追求在敌人冲过来前杀伤最多的敌人,而有人反驳说正是这种使用方式让戚继光留下的火铳兵败在浑河;还有人说应该放近了再打,而反对意见则指出,以火绳枪的装填速度,如果不是在城墙上或是野战工事后,那放近了也就是一轮射击就要遇敌,与其这样还不如在最远距离上就开始疯狂射击,打光弹药后换匕首作战。

    这次的射击距离就比较远,尽管使用了增加气密性的丝绸,绿营步兵被打倒的也不算很多,而且就是这么远的距离,以明军火绳枪的装填速度来看,大概也就是两枪的事,这还是比较熟练的火铳兵。不过火铳比弓箭强的就是它的威力,在这种距离上,弓箭是毫无准头和威力可言的,对披甲兵的伤害为零,而火铳打中就能放倒。

    差不多也正是在稍早的时代,英国陆军解除了长弓兵接触、学习使用火绳枪的禁令——这个禁令是英国为了保护他们本民族的传统武器而设的,因为长弓手发现火绳枪的威力和准确率都在他们的武器之上,因此都自发地把苦练了一生的传统兵器换成火绳枪,如果没有这个禁令就不会有长弓手了——而这个单纯出于民族自豪感的禁令被解除后,欧洲部队中的最后一支弓箭手部队立刻消失了。

    邓名并不知道这个禁令的由来,不过之前明军在成都的实验中,也发现这些禁卫军的火铳威力远在弓箭之上,而且经过四、五个月的训练后,火绳枪在相同距离上的命中率也超过了弓箭。即使是弓术过人的吴越望也承认,经过训练后,用火绳枪打靶时他好像能成绩更好一点,今夜就是由他来指挥着一百名火铳兵。现在的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射速问题,火绳枪的射速和弩机差不多,基本都是弓箭的三分之一,所以明军普遍认为这种武器就算四川能够自产,也是弩机而不是弓箭的替代品。

    邓名想了一下,命令战线向前推移,明军整齐地前进了一段,又一次停在清军对面百米处,这个距离对披甲的明军来说依旧是安全的。在军官的指挥下,明军的火绳枪兵再次整齐地瞄准,向清军发动了第二次齐射。

    虽然距离拉近了三分之一,但命中率的提高明显不止,大约有十几个敌人被打倒,邓名估计这次给敌军造成的伤害大约是上次的三倍。

    “是不是凑巧了?”刚才第一次的射击效果实在太糟糕了,看到这次齐射的杀伤效果居然很不错,邓名身边的三堵墙卫士不禁有些疑惑,在这个距离上弩机对披甲士兵打不出这个效果的一半来。

    对面的清军依旧原地不动,明军的射手完成装填后,又进行了一次齐射,效果和上次差不多,邓名没有命令部队继续前进,而是下令进行了第三次和第四次射击。每次射击都能在百米距离上将十几个披甲敌兵打倒。

    “不错!”不少明军军官都暗暗点头,在心中认定了这是一种非常好的弩机替代品,只要能保证四川也能产出这种质量的火铳,那武昌的弩机就可以被存到仓库里面去了。

    当明军进行第三次射击的时候,对面的孙思克就感到有些为难了,明军与清军之间的距离让绿营的弓箭没有什么用,而且绿营弓箭手的体力也不怎么样,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都觉得在这种距离上攻击普遍披甲的敌人除了继续浪费体力毫无意义。被火铳攻击时,清军倒是反击过两轮弓箭,不过很快就又停止了,因为谁都看得出来,确实一点用都没有。

    因此孙思克觉得似乎应该指挥部队发起冲锋,以阻止明军这样一轮轮地打击,但山西绿营的体力依旧是大问题,士兵们跑不动了,对面的明军人数还比清军要多一些。

    孙思克的优柔寡断让清军承受了第四轮的射击,又有十几个顶盔贯甲的绿营士兵伤亡,看到对面的明军又开始不急不忙地装填,绿营的士气开始浮动,他们不愿意这样站着一轮轮地被打。

    还有一种办法就是让汉八旗的火铳兵顶上去射击,孙思克手下有两百火铳手,不过汉八旗跑到前排就是和明军火铳手换命,孙思克更希望能用绿营士兵和明军换命,但可惜的是绿营中并没有受训过的火铳兵,所以就算孙思克愿意把火铳借给山西绿营,他们也没法和明军抗衡。

    “命令绿营进攻。”孙思克沉吟了一会儿,就是十几年前,汉八旗的主要工作也是用火炮和火铳轰击困守孤城的明军,或是攻击手持木棒的起义农民,承担伤亡的苦力工作入关后都由绿营来承担了。

    随着战鼓擂动,绿营开始迈动步伐,向明军发起了进攻,只是绿营并没有猛烈地冲锋,不但前进的速度不快,而且还先后不一。

    明军注意到敌人表现出来的疲态,他们的一百火铳兵装填上今天的第五颗子弹后,对面的绿营士兵还在五十米外,邓名发出旗号让火铳手不要急于射击而是放近一些再打。

    “今天敌人的体力不行。”身旁的卫士们一边盯着眼前的战局,一边对邓名说道:“如果是体力好的敌人,一下子就冲上来了,只能开一枪大概就要藏到军阵后面去了。”

    一旦火铳兵藏到长枪和刀盾兵身后,他们就完全无法掩护己方部队,弓箭可以越过前排的友军进行抛射,虽然杀伤力十分可疑——近距离抛射威力极小,对甲兵的伤害基本等于没有,不过起码能够起到干扰作用,而且这个伤害无论如何也不是零;弩机如果半张弦,也可以进行近距离抛射,当然这个时候弩机的威力和弓箭也没啥区别了。但火铳连抛射都做不到,在邓名去昆明的时候,吴越望甚至实验过半装药朝天开枪……结论就是火枪无法进行抛射。

    看到绿营冲上来的时候,谁都知道火铳兵的表现到此为止了,接下来火铳兵就只能呆在阵后等待肉搏战决出胜负了。如果战局危机,那么火铳兵只能放下火绳枪,换上长匕首当作肉搏兵使用,不过今天应该用不到他们,对面的绿营看起来绝没有把邓名逼入这种局面的能力,所以接下来火铳并再开一枪,然后就可以等着此战结束了。

    不光是卫士,就连邓名也在琢磨战后的事,今天火铳兵的表现证实了邓名的一个论断,那就是齐射比自由射击好——至少看上去的效果好,不过即使是让火铳兵齐射,他们的作用也更类似炮兵而不是步兵:是一种需要步兵掩护、装填缓慢而且缺乏近战能力的远距离打击兵种,远程威力高于弓箭但近战还不如弓箭,无论是特点还是用法都更像炮兵。

    “吴上尉在干什么?”邓名走神了几秒,然后又突然惊醒过来,本来他会恍惚是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的战局全程:刀盾相撞,性命相搏,等敌军的战线出现漏洞后,邓名就会让部下发起进攻,甚至可能自己带着骑兵冲出去,对面绿营的状态很糟糕,估计很快明军就会得到反击的机会,但那也足以让邓名走神走上几秒。

    不过吴越望并没有下令火铳兵开枪,而是让他们保持原姿态继续呆在军阵前。

    绿营又逼近了一些,但邓名依旧没有看到明军火铳兵开火。

    “全体起立。”相反,吴越望下达了起身戒备的命令。

    所有的明军火铳兵都站起身来,他们身后就是密密麻麻的友军甲士,而且已经侧身给他们留出了通道;身前则是迅速逼近地绿营士兵,现在中间的这一营清军已经距离明军战线不到五十米了。

    “杀!”绿营发出了吼声,军官和老兵们带头开始冲锋,他们也知道今天的战斗进入了最关键的时刻,就算疲劳但这两步冲锋还是做得到的。

    “瞄准。”吴越望发出了口令。

    所有的明军火铳兵都笔直地站着,把火铳平端在眼前,闭上一目指着面前的敌人。

    “所有这些火铳兵,都有拿着匕首捅向敌兵咽喉的勇气。”在训练时,因为邓名不同意在任何情况下把这些火铳兵种子当作肉搏兵使用,吴越望曾经向长官这样抗议过。

    郑尧君也在这排火铳兵中,他眼前可选择的目标不断地减少,最后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个敌兵而已,这个敌兵已经很近了,冲上来的时候两人视线对在一起;郑尧君的手指扣在扳机上,手中火枪从原来指着一片敌兵,到指着几个一排绿营,到指着面前的这个敌人,而现在,他的枪口已经稳稳地指在这个敌兵的额头上。如同每次手持匕首向敌兵刺过去时一样,明军射手屏住呼吸……

    “开火!”

    第53节齐射(下)

    位于吴越望身边的火铳手听到命令,立刻扣下了扳机,随着一声轰鸣,眼前斗然腾起白花花的一片硝烟,遮住了这个火铳手的视野,让他再也看不到已经近在咫尺的那张敌人的面孔。差不多就在这个士兵扣下扳机的同时,他身旁的同伴也听到了命令,那个士兵同样纹丝不动地用火铳瞄准着另外一个清军的前额……一个接着一个,在枪声响起后,全神贯注的明军火铳手都条件反射地开始射击。从邓名所在的位置去看,一股股的硝烟几乎同时从前排站立着的火铳兵枪口中喷出,向着清军锋线上的士兵的脸上猛烈地扑去,顷刻之间,锋线上就布满了烟雾,把两军彻底隔绝开。

    刚才明军射击的几次排枪声远不如这一次紧密,刚才虽然也是进行齐射,而且只有一百只火铳,不过邓名能够听出来那是一系列的噼里啪啦声,只不过由于间隔太短所以听起来好像是连续的一声;这次的排枪声依旧有间隔,但精神高度集中的明军士兵们,凡是听到吴越望喊声的都在第一时刻开火,其他的人也在听到枪声后马上射击。虽然反应速度稍有不同,也几乎都达到了各自的极限,邓名感觉这一百声枪响中的第一声和最后一声相差可能也就是半秒。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一百支火铳的枪声汇合在一起就好像是一声霹雳,而先前的骤然喷射出的股股硝烟就像是雷声前的闪电预兆,在白烟腾起时,霹雳就骤然而至,邓名感到胯下的坐骑都不安地往后退了一步。这匹跟随邓名多次见识过火药的马儿,虽然没有做出什么太大的动作来,但还是轻轻地打了一个响鼻,就它主人的理解,这是它在表示惊叹之意。

    邓名周围的三堵墙卫士的坐骑们,此时也纷纷摇头摆尾,趁着人类紧张地注视战场时交换着彼此间的意见。这些战马都是些很细心的家伙,还有几匹被认为容易紧张,不过每次跟着人类奔向战场的时候,这些战马也都会表现得严肃起来,它们都知道主人不喜欢他们在战场上交头接耳。

    这些战马对枪声都见识过很多次了,以前在成都的时候,人类还专门用这种声音不停地吓唬它们、训练它们。战马一开始听到枪声都很害怕,但听得多了也就不当一回事,不再惊慌了。

    不过今天的战斗让战马们感到有些不同,这么密集的枪声令它们感到不同以往,而且根据这些战马的经验,它们本以为披着金属盔甲的人类很快就会吼叫着厮杀在一起——在正常情况下,当对面一方冲上来后,总会是这个结果。然后它们就会做好准备,直到背上的人类大喝着踢击它们的腹部,那时就载着人冲出去,按照平时的训练,和身旁的同伴保持齐头并进,把前面的敌人踩进泥里去……晚上,喝得醉醺醺的主人就会抱着一大团新鲜的稻草来慰劳自己,多半里面还会搀些胡萝卜,有时还会给一个苹果。战马都知道那时主人会面露微笑,还会在自己低头吃东西的时候,不停地抚摸自己颈上的毛。

    所有的战马都知道,人类虽然其貌不扬,却是凶猛的动物,人类喜欢互相挥舞锋利、危险的金属棍棒,为了抗衡这种危险还把金属片披在自己和马的身上;他们打架时以杀死同类而不是以赶走同类为目的,而且辛苦抢下来的、浸透了鲜血的地盘,居然不会常常去那里找东西吃,有时甚至永远也不去第二遍了——对此马儿都不能理解,如果不是为了抢夺战场上的食物,那他们为什么要打架?

    不但马知道这一点,其它动物也都知道。若是马儿老老实实地呆着,狼就会不怀好意地在周围打转。一旦马背上骑着人,狼就会有多远逃多远。而那时马也不再怕狼,而是变得勇气百倍——背上骑着的人挥舞着锋利铁器的时候,马对于同样铁器在手的人都不怕了,还怕狼么?

    眼前的硝烟散开,战马们睁大了眼睛看着前方,地上躺着一排人类,刚才冲过来的那些身穿坚固小铁片的人都死了。

    ……

    中央这些冲在最前的营绿兵都是铠甲最坚固、士气最旺盛的军官和老兵。这营兵能够被布置在中路就是因为孙思克看中了他们的战斗力,知道这营绿营中有不少优秀的老兵。在局面不利、军心低迷的时候,营中的老兵带头冲锋。他们知道,若是战败难逃被屠杀的下场,披着重甲拼死一搏,或许还有击溃敌军、立功受奖的可能。

    而这些带头冲锋的军官和老兵几乎都被当场打死了,他们的头盔被铅弹轻而易举地贯穿,从后脑勺上炸开的缺口中,破碎的骨头、鲜血一起喷出。包括指挥这营兵的绿营副将,也被一枚铅弹命中眉心当场毙命。

    “后退,后退!”

    吴越望用力地呼喊着。齐射的效果比他想像得还要好,火铳手射击近在眼前的敌人称得上是弹无虚发。不过接下来火铳的表现就有些令人失望,吴越望大声地喊了半天,让火铳兵清醒过来,赶紧从身后的通道中退下去。

    早在平时训练的时候,吴越望就注意到火铳遏制敌人的效果很好,弓箭对披甲兵的全力射击并不能阻止敌人的突击;弩机效果好一些,但如果没有命中要害而是被坚固的盔甲挡住的话,也只是让敌人的动作缓一缓或是变形而已。

    而在训练火铳兵的时候,开火时射手们会有明显的后坐,因为这些火铳质量好,大量装药后,后冲的力量就更明显。以前在使用火铳的实战中,被击中的敌兵会被撞得后退,火枪遏制敌军的作用似乎比弩机还要明显得多。

    而在今天的齐射中,火枪的攻击中止了整个中央绿营的披甲冲锋。和无甲兵不同,披甲兵的冲锋速度要慢一些,不过也更难被弓箭和弩机所制止——就是身中几箭,只要不是同时中箭,披甲兵的冲击速度就不会明显减慢。可这次齐射后,整营快步冲击的绿营士兵就像是一头正在愤怒奔跑的野牛,随着一阵枪响,猝不及防地在石头上撞得头破血流,一下子就失去了全部的速度。

    前排的清军甲兵像是集体撞在一道隐形的透明墙上,冲击的声音噶然而止。有几个前排的士兵在中弹时正好两脚腾空,他们前冲的势头一下子被隐形的墙顶住,倒栽葱向后摔回去,撞上了背后的同伴,把他们也向后推去。

    中央绿营兵的攻势被一次齐射彻底遏止了,等火铳手平安退到阵后,明军的中军就开始了进攻。后排的清军看不清前面的动静,只知道跟着军官和老兵向前冲,他们都被告知如果不想死在四川这里,不想永远不能回乡,那就要义无反顾地冲上去,把眼前的明军彻底打垮。

    因此山西兵顾不得疲惫,使出最后的力气发起这次决死冲锋。刚才他们站在中央,一直受到明军火铳兵的重点关照,每次齐射倒下的十几个人中,超过三分之一都是属于这个绿营的人。

    当最后那声震耳欲聋的霹雳近距离响起后,后排的士兵就看到眼前一白,呛人的硝烟从前排同伴的空隙间冲了过来,而且还有什么东西撞了过来。他们本能地举起手挡住脸。等硝烟散去时,士兵们看到自己挡在身前的手臂上满是前排同伴的鲜血,还有头骨的碎屑。

    有几个后排的绿营士兵突然脸色一变,捂着伤口大声惨呼起来,刚才铅弹打碎盔甲时,碎屑向后飞去,有些就击中了后排绿营士兵的脸颊或是其他没有保护的位置上。

    一个稍微拖后的亲兵放下了遮在眼前的手臂,他一直紧跟在将军的身后,刚才就在他的眼前,将军和身旁的一个亲兵的头盔同时炸开,现在这个亲兵的手臂上满是他们的脑浆;另外一个前排亲兵的脖子被击中,折断他颈椎的铅弹被骨骼偏转,射在拖后这个亲兵的手上,打飞了他的小拇指。

    “唔……”这个清兵没有思考的时间,因为眼前已经闪起了大团的寒光,成百上千的明军飞奔而来,向在原地呆呆站着不动的清军发起了反冲锋。

    邓名看到宝贵的一百名火铳手总算安全地撤回到阵后,不由得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心里说道:“战后一定要把吴越望找来骂一顿。”

    邓名再次眺望整个战场。他猜测部署在中央的这些清兵可能是最有战斗力的一营兵,因为清军全线总攻的时候他们冲在最前面,而且速度最快。现在这批行动最坚决的一营清兵的攻势已经被明军彻底中止,在他们的两侧,其他清军的动作明显要迟缓得多。清军左翼的绿营士兵在开战前就已经精疲力竭,因为知道不卖命同样没有活路,所以现在正用尽气力朝着明军发出凶狠的吆喝声。这个架势邓名很熟悉,在钟祥的时候就近距离见识过。清军右翼的动作比他们的左翼还要更慢一点,而且还不停地打量着中央主攻部队的动作,他们心中的迟疑可见一斑。

    而在山西绿营三千士兵的侧后,是一些甘陕绿营的士兵在掩护北面。这些甘陕绿营的旗号邓名有些熟悉,不过距离太远所以也看不清楚——这些甘陕绿营看上去也就是几百人,好像根本没有跟着一起发起冲锋——刚才战前动员的时候,他们也和山西绿营一起被汉八旗告知:贼人最喜欢拿官兵的心肝下酒——但这些甘陕绿营却没有跟着山西友军一起跑上来拼命。

    第54节议和(上)

    明军的甲士迈步上前,把显得有些茫然的清军中央阵线打得节节后退,凡是不肯后退的清军士兵几乎都被围攻而死。两翼的清军也不比他们中央的同伴强多少,辛苦了一天一夜后,这些山西兵才得到了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好多人已经十几个时辰没有热饭下肚了,连吃干粮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手脚发软的清军当然不是明军的对手,看到清军战线迅速地被击退后,即使没有很丰富的军事经验,孙思克也明白了败局已定。

    “绿营真是太没用了,这十几年来一旦遇贼就只知道喊满州大兵来救他们,整日讨要援军,现在见了贼就跟见了爷爷一样,吓得手脚发软。”孙思克知道事不可为,生气地说道:“我们先回去吃顿饱饭,来日再和邓贼堂堂一战。”

    怀着对无能的绿营的极端鄙视,孙思克命令八旗兵立刻撤退。

    “撤兵。”袁佳副都统没有下令鸣金,而是让牛录们自行去通知手下的旗丁:“盔甲什么的要是背不动就扔了吧,我们回重庆去让李总督赔给我们。”

    看到位于敌军后方的八旗兵开始从容后撤时,邓名轻轻叹了口气,摇摇头没有说话。

    邓名很想攻击八旗兵,因为这肯定能够大大提升明军的士气,消除明军对旗人的恐惧心理;上次在重庆遇到满洲八旗时,虽然只有那么少的旗兵,就能让川军不安,袁宗第的部下更是惊恐。现在邓名的军队中,参与过高邮湖一战的士兵对满洲八旗的畏惧心理已经基本消除了,但是其他人还有疑虑,毕竟这些士兵从小长大,一直听人说八旗兵所向无敌。只有一次又一次地击败八旗兵,让成都的每个同秀才都从他们熟悉的邻居口中听到胜利的故事,才能最终解除成都人对八旗兵的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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