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周开荒李星汉穆潭 本章:第176章

    赵国祚表示,去年浙江才被川军给洗了一遍,不错,他是在杭州城下背水一战击败了川军,但浙江藩库也因此空空如也,因此他没法响应辅政大臣的调令。而且赵国祚还情辞恳切地主张招抚邓名,他表示现在对朝廷最有利的就是议和,先帝虽然死在邓名手里,但那是战场对不对?赵国祚认为先帝的英勇战死很符合满洲太君的传统,身先士卒、不同凡响!简而言之,还是不要让先帝的那些事,影响了对邓名的招抚工作。

    十一万清军的对面,是十万明军,在杰书的援军不断从山东赶来时,打着张煌言、马逢知所部旗号的明军也不断地涌入运河。两军都联营数十座,对峙了十几天,还是谁也没贸然去撞对方的坚固防御,而这个时候,邓名率军在山东登陆的消息终于传来。

    刚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无论是两江还是北京,第一反应都是不相信。和祖泽溥最开始的反应一样,认定是山东起义军的垂死挣扎。不过等越来越多的消息从山东传来后,清廷就开始有些沉不住气了,北京打算让渤海湾的水师去莱州转转,看看邓名是不是真的来了——如果明军舰队的规模很庞大,那此事十有**就是真的。

    而淮安的遏必隆感到更痛苦了,他周围可找不到水师去侦查消息是否属实,李国英在这个问题上也选择了不出声,说明这个和邓名打了多年交道的人同样吃不准邓名的动向。

    “邓名到底有多少军队?”双方共计二十万大军对峙,杰书也感到非常紧张,如果没有遏必隆、李国英和大批幕僚辅佐,他根本应付不来这样的工作:“对面贼人已经有四、五万披甲了,邓名还能分兵去山东,他难道有十万披甲吗?”

    “应该没有。”遏必隆口中这么说,但心里也不是很有信心,因为他的这个判断完全是推测:如果邓名真有十万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甲士,他应该能够征服江南了。上次郑成功带着三万甲兵来,就差点让东南变色。

    “光是邓名自己肯定没有这么多,但加上其他的党羽就不好说了。”李国英同样是推测,不过他比遏必隆掌握更多的资料。邓名不用有十万甲兵,只要有一半,李国英估计自己就被赶出重庆去了:“邓名大概也就有三万披甲吧,和郑成功差不多。不过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夔东贼,夔东贼现在恐怕也有两万五到三万披甲了……”

    “这么多!?”遏必隆大叫一声。邓名来来回回地洗劫东南,能有三万甲兵他也就认了——其实李国英还是低估了川西的实力;可夔东凭什么?遏必隆知道这个数字恐怕比李定国都只多不少了:“夔东那穷山僻壤的地方,他们怎么养得了这么多兵?”

    “邓名给的粮食。”李国英悲哀地答道。上次通过对夔东俘虏的审讯,他确定夔东军从邓名手里拿到的东西要比自己从北京拿到的还要多,这么下去别说和川西打了,迟早夔东军都能把李国英从四川赶出去:“还有盔甲、被服,还有火药,还有邓名抢回来的船厂、战舰和工匠。”

    “夔东贼也有战舰?”遏必隆感觉李国英口中的夔东军好像和他印象中完全合不上:“比起你,还有湖广、两江的水师怎么样?”

    “邓名的水师比夔东军、崇明贼,比下官、湖广总督、两江总督的水师加起来还强大,所有的人相加,他一个人就能打平。即使招安了夔东贼和崇明贼也没用。崇明贼的水师大概比夔东贼还要多;而夔东贼自己的水师,就比川陕、湖广和两江之和,也就是官兵的全部水师还厉害。准确地说,光是万县袁宗第一个人的水师,就足够收拾下官和蒋总督、张总督三个人了。”李国英看着目瞪口呆的遏必隆,脸上都是绝望之色:“下官的水师可能比湖广和两江总督的水师还要强些。但别说袁宗第和李来亨了,就是刘体纯的船来了,下官的水师都不敢应战!可能也就能和党守素、马腾云还有王光兴他们比比。”

    而李国英还不知道实际现在重庆也没有水师了,被他视为掌上明珠的嘉陵江水师都被他的部将们卖了废品,已经不复存在了。

    “夔东贼除去留一些人在汉水防备张总督,恐怕来了一万五披甲;张煌言和马逢知跟邓名的关系不错,他们的东西很多也是邓名给的,从这几天看来,他们也派了八千到一万的披甲。现在对面五万差不多是有的。”李国英指出,明军因为有水师的优势,所以披甲率比清军还要高,淮安这边的十一万清军里,披甲倒只有四万人。

    第25节压力(下)

    沿着长江的满清三大总督加起来,水师还比不过万县袁宗第,这种结论若不说出自李国英之口,谁会相信?不过即使听到了这么可笑的事情,遏必隆依旧没有太激烈的反应,他觉得李国英现在说水师还是不合时宜,清廷打天下靠的并不是水师,因此这个顶多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杰书也就算了,但李国英对遏必隆还是有很大指望的,盼望对方有所触动,狠下心来努力恢复长江水师;还有哪个愚蠢的禁海令最好也赶快取消,当初李国英觉得自己作为川陕总督,禁不禁海和自己没关系,既然朝廷有这个意思,李国英也就跟着不负责任地喊好,现在李国英想让两江帮忙造点船都开不了口。更糟糕的是,两江、浙江的造船工都被川军搬去成都、叙州了。虽然无法了解川西的具体生产能力,但打一年前开始,李国英坐在重庆城头数明军船只的时候,就能看到大批新船顺流而下,而且这些新船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现在川西造船业最大的瓶颈是木材问题,造船的木料从砍下来到可以使用需要经过三年的风干期,为了弥补木材的不足,四川甚至需要从下游购买木材,千辛万苦地拖回四川然后制造成船再卖给周培公,因为邓名严禁造船工出夔门一步。

    可听完李国英的诉苦后,遏必隆却没有丝毫的表示,在他看来这些督抚都是一个毛病,不停地嚷嚷水师、水师,可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打败眼前的十万明军,重塑朝廷的威信,而不是收集木料造船的问题。

    没能从遏必隆那里得到任何承诺,这次军事会议结束后,李国英心中满是失望,回到自己的营帐后忍不住对卫士抱怨道:“南人仗舟,没有水师根本没法在江南作战,现在这仗根本就不该打,就算打赢了也抓不到邓名的主力。”

    无论是苏松水师,还是洪承畴筹建的洞庭湖水师,都被邓名歼灭了四年多了却毫无重建的意思,当初洪承畴筹建这支水师的时候都没有用四年工夫。一旦建成就成为孙可望的眼中钉、肉中刺,有力地阻碍了孙可望和郑成功会师南京的长江战略,等三王内讧后还能运粮到重庆。

    “张总督到底在想什么?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洞庭湖水师重建起来啊,光在武昌周围修地堡有什么用?就是把地面上修成乌龟壳,总不能在江面上也修城堡吧?”现在李国英觉得长江沿途最有本事的就是青年才俊周培公,这位年纪轻轻的布政使公开主张要筹建一支能够撵上邓名主力的长江总队,而且强调要注重水师。

    因为这个缘故,周培公还要求朝廷把北方的船工划拨给他一些,以方便他在安庆、岳州等地兴建新的造船厂。当然无论是清廷还是李国英都不知道,周培公的真实目的是把这些船工劳务输出去四川,四川的船厂许诺若是周培公帮他们介绍更多的熟练造船工,他们就会在卖给周培公江船的时候给他打折扣——现在四川各个船厂都知道周培公是个重要客户,经常会派来满脸堆笑的推销员,向周培公吹嘘他们的新船。如果周培公订货的话,他们就会在新船上打上安庆或者岳州造船厂的标记,以示这是大清自产的优质漕船。

    但如果周培公真的在安庆等地搭起拥有自产能力的船厂的话,他知道这些造船厂的厂主就该变脸了,估计马上就会游说邓名来扫荡他的船厂。作为邓名问题专家,周培公每天就认真钻研川西的政策法规,他的四川朋友也特别的多,知道四川的盐商和银行家都这么干过。因此一旦四川的船厂主发现他们有竞争对手的话,肯定也会效仿,而且周培公断定该要求会的得到邓名按个分赃会中大部分人的支持响应。

    ……

    两天后,山东又传来了新的报告,祖泽溥宣称邓名本人出现在山东,而且还携带去了十万大军。

    看到这个报告后,遏必隆再次翻脸了,他亲眼看到对面的明军里有数万川军,怎么祖泽溥大嘴一张就又是十万川军。

    “肯定是在胡说八道,”遏必隆叫道:“要是邓名真带着十万大军去山东了,祖泽溥他疯了敢去和邓名打?他真有这胆子二十年前就不会藏在锦州城里吃自己人了,他是宁可吃人都不敢出城挑战强敌的性子。”

    见遏必隆开始翻老账,李国英很清楚辅政大臣真是要出离愤怒了,不过他们都明白这也有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祖泽溥发现登陆的明军不多,打算去打一下沾点便宜,不过为了吹嘘自己的功绩所以要说成邓名到了山东。只是祖泽溥的这种吹嘘会给遏必隆他们造成不良后果,如果朝廷接受了他的说法,那杰书一伙儿不就成了光吃饭不干活了吗?

    经过李国英的解释,本来还懵着的杰书也恍然大悟,发觉祖泽溥这是像踩着自己往上爬,恨恨地一拍桌面:“这狗奴才,本王还没和他计较给绿营装备火器呐。”

    而朝廷看起来也立刻发觉了祖泽溥夸功的不妥,索尼和鳌拜在接到祖泽溥夸大其词的报告后,第一时间下旨斥责,责备祖泽溥不认真侦查敌情,误信人言,还把荒谬的哨探报告当做真情报告给朝廷。

    索尼和鳌拜的处置也称得上是用心良苦,他们看出来祖泽溥的争功是在贬低康亲王的作用,因此肯定不能接受;不过济南负责着南征大军的后勤,要是把祖泽溥收拾得太狠,那又担心把他吓坏了影响正常的工作,所以索尼定的调子是“误信人言”,只要祖泽溥交出来一两个斥候的人头,那这事也就抹平了。

    而且给祖泽溥下的圣旨,清廷却八百里加急第一时刻送到淮阳来,显然也是怕康亲王心里有疙瘩。

    如果没有遏必隆和李国英在边上,初出茅庐的康亲王多半还是看不懂索尼这老油条想说什么。不过听完助手的解释后,杰书对朝廷的反应很满意,他统帅大军与十万明军对峙,这么大的压力、责任都由他扛着,岂能任由一个抬旗的汉人在背后诋毁?

    遏必隆和李国英都认为祖泽溥只是夸功心切并没有失心疯,一旦看到朝廷的斥责立刻就会明白过来,意识到犯下了错误,然后就会乖乖的交出替罪羊,主动澄清邓名在山东登陆的谣传。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完全出乎遏必隆的预料,下次从山东送来的急报再次声称邓名就在山东,而且已经有好几万人完成了登陆,已经深入到了青州府一带。祖泽溥称他奋力杀敌,在胶水河一带连战连捷,迫使邓名意识到济南并不是轻易可以夺取的,不得已放弃速攻济南的战略,转而试图搅乱整个胶东。不过祖泽溥的部队也在连续的苦战中付出了不小的伤亡,而且极为疲惫,因此无法突破优势敌军在胶水河上的防线,现在胶东的局势已经变得异常严峻。

    在这封报告里,祖泽溥声嘶力竭地要求朝廷速发大军支援山东,先不要管什么漕运了,要是济南丢失了,那拿回了瓜州也得不偿失。

    ……

    北京,现在济南是每天上午一封、下午一封地给朝廷送告急信,而告急信里祖泽溥已经把邓名带来的大军数量提高到了三十万之多。

    让天津水师出海的命令早就送出去了,不过天津水师什么时候能够送回消息就不知道了,而且若是邓名真的来了,那莱州周围的海域里肯定是敌舰云集,天津水师能不能靠上前去侦查很难说。

    现在一看到祖泽溥的告急信,索尼就愁容满面,自从祖泽溥不顾朝廷的斥责,歇斯底里地般的高呼邓名真的来山东后,索尼就从最开始的怀疑变成相信他的话了——如果邓名没去山东,祖泽溥犯得上为了争功而给自己揽罪过么?尤其是朝廷的第一次斥责已经很明确地告诉他,这份功劳他是别想揽走的。

    今天祖泽溥的告急信更有意思,除了继续高呼山东需要援兵外,祖泽溥还突然大谈起议和来,说经过他认真地考虑,中国自古以来就是“有北就有南”,除了蒙古以外南北分治才是普遍规律,而蒙古违背这个可观规律的结果就是只有短命的八十年。

    而祖泽溥作为大清的忠臣,当然希望我主江山万万年,因此他决定收回以前那种不切合实际的刚硬态度,转而建议朝廷认真考虑招抚问题——如果原先的条件满足不了邓名,那祖泽溥认为把广东划给邓名也没什么关系,听说那里瘴气很重,不是什么好地方,而尚王爷是朝廷忠臣,再说反正镇南王也没有治权,让他回辽东养老去好了。

    “看来邓名是真来了,”索尼揉着自己的鼻梁,对鳌拜和苏克萨哈说道:“遏必隆和李国英到底在干什么呢?邓名都带着主力去山东了,他们却和邓名的一些党羽在江南大眼瞪小眼。”

    第26节判断(上)

    几年来,祖泽溥一直是坚定不移的剿派,这不但为他赢取了不错的声望,也让众多同样持强硬立场的人对他很有好感。现在突然倒戈,不但不能让持抚议的东南温和派视他为自己人,反倒会让那些原来的同盟军对他心生厌恶,把祖泽溥看成朝三暮四的小人叛徒。

    明明祖泽溥无法从倒戈中获得任何好处,但他依旧义无返顾地力持抚议了,那索尼就很清楚他肯定是遇到了极大的麻烦,以致他真诚地盼望着抚议成功。

    “祖泽溥怕是认为济南要守不住了吧?”索尼老谋深算地推测起来,现在祖泽溥极力鼓吹招安邓名,显然是担心如果合约不能达成的话,他就会遭遇到极大的危险,比如丢失领地被朝廷治罪。除了这个原因以外,索尼想不出还有什么危险能让祖泽溥不在乎突然转换阵营。

    本来鳌拜也认为祖泽溥单纯是在争功,而且在心里还是鄙夷了他一番,再亲的干儿子也没法和亲儿子比,再说康亲王可是姓爱新觉罗的,就算辅政大臣和他关系不是很好,在杰书面前也要老老实实喊一声:“奴才叩见主子”的。这就好比两条狗争夺一根骨头,人可以在边上看着笑哈哈,但狗和少爷抢起骨头来,仆人们可不敢看少爷的笑话,肯定要把狗嘴里的骨头夺出来,然后毕恭毕敬地献到少爷的嘴里,哪怕是表少爷也一样能有这待遇。

    不过现在鳌拜也认为索尼的分析没错,邓名多半是在山东登陆了,而祖泽溥在胶水河一战多半是惨败,没准已经把他的督标和山东提标都丢光了,不然也不至于对保卫济南如此绝望,以致不顾一切地哀求朝廷议和。

    “现在登州府还有两万大军,包围着于七等乱贼的十几万党羽。眼下邓名已经占领了灰埠驿,正在向青州府进发。”祖泽溥并没有报告青州府的府城遇险,在奏章里除了吹嘘他连战连捷外,还说他已经在青州府城留下了精兵强将,把府城守得是固若金汤。不过这封奏章是祖泽溥回济南以后发出的,所以鳌拜就顺理成章地推测邓名正在向青州进军。

    不久前祖泽溥去了一趟青州。如果青州没有危险,或是真的固若金汤,那祖泽溥肯定要在那里坐镇,以向朝廷表示他不畏惧邓名这样的强敌,也算是为胶水河一战的失利承担责任、戴罪立功了——祖泽溥不可能相信朝廷真的相信他打赢了,自古就没有打赢了仗反倒战线会向后退缩的。他的奏章只是给朝廷一个台阶下,给朝廷一个不立刻处罚他的理由。但祖泽溥却是从青州跑回济南上奏,说明他觉得青州没法守了,必须要抢在邓名进攻前返回济南,否则会多一个临阵脱逃的罪名,或是干脆死在青州城。

    “祖泽溥觉得如果邓名攻击济南的话,他肯定要殉城,”苏克萨哈接着鳌拜的话说道,这些老辽军的小伎俩他们都再熟悉不过了,当初关宁铁骑就是这么和他们的崇祯爷玩的,没想到现在风水轮流转,改成和满洲太君玩了:“他肯定把山东的督标和提标都丢光了,没法给登州的大军解围,也没法坚守济南哪怕很短的一段时间。情急之下才嚷嚷要不立刻给他派援兵,要不就干脆议和,议和了就能缓一缓邓名的攻势。”

    “那就让祖泽溥和邓名议和吧。”索尼做出了决定。不是邓名反复地中缓兵之计么?邓名在这方面的表现已经不能用弱智来形容了,而是连蝼蚁的反应都不如了。这种离奇的现象让索尼和鳌拜都有些不解,当初他们破口入寇的时候,也遇到过山西兵马来议和,送给清军钱粮买一个平安。

    可是索尼等人都认为邓名应该和后金强盗不同,那时的后金只是图财,而邓名都被大清的太皇太后下圣旨宣布为童叟无欺的大明宗室了,他总得有比后金官兵更高一些的追求吧?再说如果邓名的实力这么强,那他为什么不干脆夺取地盘自己收税,就好像满清拥有了统治关内地区的能力后,也改掠夺为征服。换言之,就是邓名确实实力不足,而且和后金一样,目标是发财而不是复国,才会有这样的局面。但如果邓名实力不足,他又是怎么连续击败满清大军的?而且现在明军都能和清廷的中央军对峙了,这还能算实力不足么?

    越是看不明白,索尼就越怀疑这里面有阴谋。只是几个辅政大臣都不太清楚,邓名对农税的兴趣并不是很大,为难辛辛苦苦的农民,和缙绅无休无止的扯皮,才收那么一点儿税金,邓名觉得比起垄断商业来,这种收益实在太可怜。如果想认真地压榨农民收农税,四川虽然人少,但邓名绝对能榨出比湖广还要多的赋税来。不过要想在东南抽取高比例的赋税,不改革就会民不聊生,改革就会遭到从缙绅到胥吏到宗族、村长的一致抵制,邓名觉得自己暂时没有这份余力。在东南督抚那里卖卖债券虽然比不上自己收税,但省事省力,不需要自己承担行政开销和民心成本。

    只是现在山东总督叫唤得可怜,清廷又不可能变出一支援军给他派去,也就只好学习一下全天下人都在对邓名用的缓兵之计,至少先保住了济南再说——现在确认邓名已经在山东登陆,无论是济南的祖泽溥,还是北京的索尼、鳌拜、苏克萨哈,都认为邓名肯定带来了一支强大的军队,也会是此次东征明军中最精锐的那部分。

    在给祖泽溥便宜行事的权力后,索尼等人就讨论到底该怎么应付山东的危机局面。从直隶继续派军队去是不可能的,杰书和遏必隆已经带走了直隶的很多兵马。要是再把军队往山东派,那直隶就该唱空城计了。而且邓名这次都跑到渤海湾内侧来了,谁敢说他不会突然又在天津附近登陆?

    看起来只能把杰书的军队调回来。现在索尼他们对遏必隆、李国英已经很不满了,邓名都消失不见了,你们还在那里发愣。对面只剩下夔东、崇明这些邓名的同盟军还不敢打,这胆子未免也太小了,亏你们之前还有脸催促东南督抚增派援兵给你们。杰书也就算了,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孩,最大的本事就是拿着“康熙”案吓唬辅政大臣。但遏必隆和李国英你们两个人一把年纪了,居然连对方的主力消失不见了都没有丝毫的察觉。

    少爷和狗之争现在看起来也是真相大白,事实证明这骨头确实是属于祖泽溥的。

    “或许可以先把夔东军打一打,剪除邓名的一些羽翼总是没坏处的。”既然邓名这个强敌不在江南,本来对江南战局的重视就一下子都跑去山东了,苏克萨哈认为这倒不失为一个打击明军旁系的好机会:“邓名用夔东和崇明贼当做诱饵,吸引我们的注意力,现在若是匆忙回师山东,那就是我们白白往复奔波,邓名见势不妙坐船走了,我们还是抓不到他。”

    “不错,应该先把这些诱饵消灭掉,”鳌拜对此深表赞同。这些年夔东军和崇明军在邓名的庇护下也越来越强,虽然北京还不知道夔东的披甲比李定国都要多了,但也估计到他们的实力要超过五年前好多倍:“而且说不定这就是邓名的用意,他想利用我们剪除异己,以方便他统一四川。我听说万县还在夔东贼袁宗第的手里,对于这么靠近他领地的一块肥肉,邓名肯定是虎视眈眈吧?”

    听鳌拜这么一说,苏克萨哈反倒愣住了:“那我们沉重打击夔东贼和崇明贼好么?”

    “当然好,而且这是送上门来的机会。”索尼一锤定音:“不过听说袁宗第没来?那就让遏必隆以崇明贼为第一目标,尽可能优先消灭马逢知的兵马,这样梁化凤也有机会收复崇明;而夔东贼自然也是能灭多少是多少,但是要适当地放跑一些人,告诉他们是邓名在山东走漏口风,说他在江南的友军兵力薄弱,才被我们看出破绽的。”

    “就是要让夔东贼觉得邓名是想借刀杀人?”

    “不错,但我们不能公然这么说,不能说邓名大肆宣扬,不然他们反倒会起疑,要是我们说是邓名不小心走漏的风声,他们反倒会这么想。”索尼也认为邓名可能确实存了借刀杀人的心思,不过清廷当然没有替他保密的义务,要是能让袁宗第等人与邓名离心离德,至少是互相提防的话,那对清廷当然是再好不过。

    最后还是如何安抚杰书的问题,还是那个原则,既然少爷要啃狗嘴里里骨头,那狗的委屈当然完全不在考虑范围内。辅政大臣打算宣布邓名是慑于杰书的威名,丢下友军流窜山东。不日康亲王就会率领大军征讨山东,务求把流寇邓名一举荡平。

    在写好昭告天下的檄文拿去找太皇太后盖章的时候,辅政大臣又向山东派出了一个使者团,再次试探邓名是否可能接受议和。

    第26节判断(下)

    无论是北京的清廷还是淮阳的清军,确定邓名出现在山东后,他们都深信川军的主力跟着邓名前去了,为川军护航的水师很可能是闽军的主力舰队,张煌言的舟山水师很可能也参与其中。清廷知道邓名和郑成功的关系密切,他们觉得郑经很可能也继承了他父亲与邓名的良好关系,这样川军出现在山东也就解释得通了。

    在清廷疑神疑鬼的时候,邓名正指挥山东起义军围攻潍县。这是他登陆以来攻打的第一座县城。不过进展非常缓慢,正如巩焴预言的那样,以山贼和豪侠组成的起义军非常难以号令,他们的士气起伏不定,军纪接近于没有,让邓名头疼不已。

    邓名带来了一个川军的爆破小组,不过为了锻炼山东起义军,他并没有让自己的爆破队上,而是训练山东起义军。刚刚看过川军的演示后,很多好汉就纷纷拍胸脯表示完全明白了,然后立刻忙着去攻打县城,根本不打算花太多的时间在练习上。

    结果首次攻打潍县就是一场灾难,义军在简易的壕沟面前束手无策,被城墙上防守的县丁投掷石头杀伤了十几个好汉。接着就发生了莫名其妙的崩溃,进攻者扔下了土包和挖掘工具纷纷撤退。听到城墙上传来的欢呼和笑骂声,邓名不禁摇头叹息:“这到底是我在锻炼军队,还是在帮潍县的绿营锻炼军队呢?”

    回到营地后,参与进攻的好汉和等在他们背后的进攻部队就开始了激烈的互相指责,差点当着邓名的面前上演内讧和武斗。邓名出来打圆场,算是勉强把激动的众人安抚下来,但几个山东的好汉咽不下被骂的这口气,又想在保国公面前好好表现一下,第二天居然自行去攻打县城了。

    得知有几百好汉擅自出战后,邓名和他的卫队都吃惊得快说不出话了,不用说川军或是夔东军,就是张煌言的志愿兵都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早知道这件事的其他各路好汉也没有劝阻,一部分人跟着去看他们能不能破城,而剩下的一部分则在一边冷笑,等着看笑话——这批人大部分都是昨天负责填壕沟的,他们被骂无能后就反唇相讥,称那些后排备战的人都是胆小鬼——这明明是战术安排,后排的人没有去打头阵也不是因为胆小。

    等邓名赶到的时候,几路好汉已经抬着云梯冲上去了,他们打算先踩着梯子跑过壕沟,然后再搭起梯子爬上城墙。

    其中两路还没有越过壕沟,就被潍县临时组织起来的丁勇用石块打退了,剩下的人运气比较好,没有受到任何抵抗就冲到了城墙下——这倒不是因为他们战备进行得好,这些好汉完全没有想到事先隐蔽和佯动,所以从一开始攻击意图就完全暴露在守军眼中。但是潍县并没有多少绿营,大部分城墙的保卫者都是城里拉来的壮丁。这些壮丁看到好汉们头上扎着红布,光着膀子、叼着刀子气势汹汹地扑过来时,都吓得跑回家去了。

    可是梯子搭上城墙后,却发现云梯不够高,潍县的县令也没有想到要用栅栏和土砖垫高城垛,而是好汉们的目测有误。因为赌气而仓促发起的进攻也缺少准备时间,所以梯子的长度出现了问题。

    眼看爬不上城,梯子上的好汉们只好退下来,开始在地上挖掘土石想垫一个土台出来。不过不等他们做好梯子的垫脚,城内的绿营就闻讯赶到了,还砍死了几个逃跑的壮丁杀一儆百。当冰雹般的石头从城头落下后,这次进攻又毫无悬念的失败了。

    “再这么打下去,我们就要帮潍县练出一帮精兵来了。”邓名看得摇头不已。

    几个山大王在攻城时的阵前动员更让邓名心惊,他听到那些人大喊着:“杀进县城,一人分一个大姑娘”来鼓舞喽啰们的士气,更可怕的是这话还让城上的守军听到了。

    “今天没能破城,我真不知道是倒运还是走运。”邓明叹道。

    山东的起义军中鱼龙混杂,很多人确实是山贼土匪,那些城市出身的大侠、少侠也有一些是往日横行不法之徒,要是让他们攻破了城池,估计潍县要遭殃。

    邓名并没有带来大批的嫡系军队,义军虽然畏惧川军的武力,但绝对不会理解川军的政策和军纪,而要想鼓动他们冒着矢石攻打县城,那些山大王洗城的号召绝对比邓名秋毫无犯的要求更有号召力。

    在这次失败后,各路山贼终于认识到即使邓名和川军能把祖泽溥打得片甲不留,县城的城墙对义军来说依旧是不可逾越的壁垒,于是按捺下破城大掠的热情,转过头来向川军虚心讨教爆破的技巧。但这时由于担心破城后出现的问题,邓名对训练山东起义军爆破技术也不是那么热心了。

    “必须要找出一种方法,让这些义军的成员变成名副其实的义军战士,不要光琢磨着打家劫舍。”邓名让爆破小组把传授技巧的速度放慢,首先让起义军在周围练习一下挖掘地道的本事,不要立刻把火药交给他们。

    与此同时,邓名命令卫队带着他的名帖拜访附近的缙绅,试图寻找一些能够帮助他在破城后维持社会秩序的合作者。

    刚刚听说邓名登陆后,附近的缙绅、豪强都聚集家丁自保,而在祖泽溥溃败后,这些缙绅意识到明军的强大,开始给邓名送来粮食,希望明军能够不洗劫他们的宗族和村庄。

    夏捷夏举人就是一个潍县人,平时住在乡下的宅子里,刚刚得知名震天下的保国公出现在山东地面时,他和其他缙绅一样分发粮食,把佃户聚集起来自保。祖泽溥惨败,邓名率领的义军包围县城后,夏缙绅就代表周围的豪强亲自来邓名的军营中为民请命。

    “我军的军容如何?”见到亲自押送十大车粮食的夏老爷后,邓名开门见山地问道。

    “威武雄壮,真是王师天兵啊。”夏捷立刻称颂起来。

    “这话欺心了。”邓名摇头笑道:“周围的军营我哪能不知道,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昨天攻打潍县的时候,还嚷嚷着要洗城呢。”

    “有保国公在此,必能保得一城平安。”夏捷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邓名的脸sè。

    “我可没有这个信心,”邓名依旧摇头:“我的大军还没有到这里,这数千好汉我根本控制不住,进了城他们会干什么我也能猜个大概。现在我没有立刻让我的手下参与攻城,就是因为害怕他们祸害城中父老,给朝廷和王师抹黑。”邓名盯着夏捷看了一会儿,诚恳地问道:“夏举人可有良策教我?”

    “保国公慈悲啊。”夏捷终于确定了邓名的真实态度,跪倒在地举起双臂高呼:“国公啊,这是几千豺狼虎豹啊,要是让他们破了潍县,势必涂炭城内的生灵啊。”

    刚才从周围的军营走过时,夏捷认出了好几个赫赫有名的江洋大盗,他马上把这几个人的名字报出:“国公啊,这几个人平时绑票、抢亲,无恶不作,于七爷起事的时候他们也没参与,就是听说保国公大败祖泽溥,才下山想跟着抢一笔的啊。”

    用夏捷的话来说,于七本人始终没放弃招安的念头,很多于七的战友也惦念着这件事,所以没有祸害乡里。但有一些人是货真价实的趁火打劫。很多缙绅之所以不支持于七起义,除了因为他们不看好义军和清廷的实力对比,也是因为在他们眼中,很多义军成员都属于该被镇压的强盗。

    “暴君的秩序也胜过没有秩序。”邓名喃喃自语道。

    于七肯定会收留那些跟着他一起和清军兵戎相见的土寇,邓名现在不可能对这些人大开杀戒,甚至不容易把他们从义军中清除出去。不过这些人除了给明军抹黑外,还属于极不可靠的同盟,一旦局势不对,他们就能毫不犹豫地开小差,甚至可能倒戈劫杀起义军,换取清廷的宽恕。

    虽然清廷的秩序残暴不仁,不过如果邓名连这种等级的秩序都维持不了的话,山东的缙绅是不会支持川军的。现在有很多只眼在观察,要看看明军在潍县的所作所为。如果潍县被乱兵大掠的话,山东的缙绅就会彻底倒向清廷一边,支持祖泽溥与明军作战。

    如果潍县这个弹丸之地能够长时间地抗拒川军攻势的话,对邓名的威望会有很大的损害,更会坚定莱州、登州两府清军抵抗的决心,让川军在胶水河大胜的良好局面荡然无存。

    “我们不可能从江南抽调兵力,山东只是我们的一个次要战场,要用最少的兵力取得最大的成果。”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邓名就应该本着两害相权取其轻的原则,不顾以夏捷为代表的缙绅的意愿,在山东闹得越大越好。只是邓名还没有冷血到这个地步,无法下这样的决心,因此他就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周日也就是明日无更

    最近好像有机会结识位可敬的女士,以后或许会有时间冲突问题,努力两全其美。

    第27节合作(上)

    来到这个时代以后,除了在社会体系完全瓦解的四川,邓名都能感觉到缙绅的力量。这些人掌握着民间的舆论和法律,在四川以外的地方邓名想收集粮草、进行宣传、购买物资几乎都离不开这个阶层,缙绅的意见甚至能影响地方官的决策。

    不过在明清战争中,缙绅阶层几乎没有发挥任何有助于明军的作用,或者说支持明廷的缙绅力量被支持清廷的缙绅力量所抵消了。曾经有一度,邓名因为意识到缙绅阶层掌握的资源而非常重视他们,但现在邓名也理解了清廷对他们的轻视,因为在邓名看来,这实在是一个太松散的阶层,其中每个个体都在为自己的利益而奔走,还远远没有形成阶层意识,或者说已经在强大的君权前被抹杀。

    只要邓名不公开与整个缙绅阶层为敌,不洗劫他们,无论是在长江沿岸还是在山东,他就不用担心这个阶层的人会彻底投向清廷,就像清廷不用担心这个阶层会誓死保卫明朝一样。邓名曾经觉得缙绅阶层拥有大量的人身依附的农民,拥有地方上部分的司法权,应该类似欧洲的贵族阶层,但现在却发现两者完全不一样。缙绅没有天然的政治权利,现在邓名举得科举就类似一种制衡手段,让缙绅阶层去献媚皇权来争抢君王抛出来的那块肉骨头,从而把这个强大的阶层变成一盘散沙。

    考虑以考取士的发明人那句“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的言语,再加上现代科举制度的完善就是以强干弱枝手段最为纯熟的宋代完成的,邓名就觉得自己这个猜想更有道理了。邓名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继续抛出这个诱饵,自己也不愁缙绅阶层中的合作者,不用担心他们效忠清廷或是一定要复辟前明——就给那么可怜巴巴的一点权利,还指望缙绅阶层普遍具有有爱国情操和殉国决心么?他们对皇帝的忠诚恐怕还比不上两汉时期门生故吏对恩主的感情。

    虽然放任义军大掠山东会有损山东缙绅对邓名的观感,给他将来光复山东带来一些困难,但邓名在权衡缙绅的恶感和大侠的效忠时,却把前者视为两害中较轻的一种:明明缙绅阶层的实力要比大侠强百倍以上,现在围在邓名身边的这批更是一片散沙,但在邓名心目中,夏捷等缙绅的价值居然还不如山贼大!

    “缙绅只在乎他的一点家产,在乎他的后代有没有机会考上科举,把家族的安全延续下去,至于是谁的科举他们并不是很在乎,反正只要不跌落到任人鱼肉的平头百姓就好。真是可怜,控制着这个国家九成以上的人口,在家乡一言九鼎,在父老眼中是知识的传承者、公义的化身,而愿望就只是能够不被官府欺负而已。”邓名和卫队的军官们私下谈起他对山东缙绅的观感,对这些四川的同秀才,邓名从来无意隐瞒自己的观感:“就是我把莱州的缙绅都杀了,只要对登州和青州的缙绅好一点,他们就会自欺欺人地认为莱州的缙绅是自己作死,所谓不作死就不会死,或许他们会在心里支持清廷,盼望清廷打赢,不过只要我军占上风,他们还是会给我们送粮食的,也就是十车还是八车的区别。”

    “国公可以考虑下取消科举。”军官中的宋唯慎提议道:“看看他们会不会再少送一车粮食。”

    “那他们倒是会和我拼命了,夺去了他们摆脱平头百姓的最后希望,把他们也打入了地狱之中。”邓名微微一笑,几乎完全是移民的四川,加上官府权力直达底层的府亭制,四川的同秀才对缙绅的羡慕心理正在急速消失,他们现在的公民权要比正常的缙绅还要完整:“不过我取消山东的科举不会让福建缙绅与我为敌,就是取消山东,只要答应几年后恢复,他们多半还是会忍耐。”

    “那么国公打算无视夏捷的请求么?”又有军官问道。

    “当然不会,不过我不是为他们,而是为了帝国,我们要支援江南的战事,需要让山东的义军变得更强,光靠这些江湖好汉是不够的。如果山东的缙绅能和好汉们通力合作,清廷就需要在这里投入更多的兵力,我们就有余力去收拾福建李率泰和三藩王了,别忘了,清廷能打下天下的十分之九,吴、耿、尚、孔都功不可没。”在处理山东问题的时候,邓名甚至不愿意调动沿海地区的闽军,因为闽军的军纪也有问题,上次郑成功围攻南京时张煌言就激烈指责闽军的掳掠问题,而山东和闽军更没有丝毫的交情,邓名可不指望福建明军会无缘无故地对陌生的北方百姓特别厚道。

    ……

    很快邓名就召集莱州的缙绅到他的军中开会,因为他已经通过夏捷向本地缙绅释放了善意,所以这些缙绅倒是来得很痛快,尤其是潍县周围的功名人士,他们对县城的安全也最关心。

    “诸君都很清楚我找你们来做什么,就是为了潍县破城后的军纪问题。”邓名开门见山地表明态度:“我已经和夏举人说过,我对潍县周围的义军完全没有控制力,而我需要的是迅速席卷胶东,至于胶东的民生,说实话只是一念之仁。”

    眼看到场的缙绅就要开始歌功颂德,邓名立刻举手阻止了他们:“可一念之仁不能持久,如果潍县迟迟不能破城,那对我的通盘大计会有很大的影响,到时我也就管不了很多了,毕竟要是我战败了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光靠仁慈可是坐不了天下的。”

    在场的众人都是读书人,见识也都比较广,无人不知邓名说的是大实话,而且看起来保国公虽然年轻,但却不吃吹捧那一套,而是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者——这也不奇怪,若邓名真是个天真无知的少年郎,这些缙绅倒该奇怪他怎么能在几年内拉出一支能和不可一世的清廷正面抗衡的大军了。

    “不知道小人们能为国公做什么?”夏捷带头问道,邓名肯定不会闲的无聊就为了召集他们来显示一下他的冷酷的,因此夏捷猜测邓名可能是需要军饷或是军粮,甚至可能需要一些壮丁从军。今天来参加邓名会议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是被包围的潍县中的很多商行也都是他们的产业或是挂在他们的名下,如果邓名的要求他们都满足不了,那恐怕也没有人能满足了——邓名有守信的美名,即使是与他敌对清廷督抚,在这个问题上也从来没有否认过,因此夏捷等人还是打算信任保国公的保证的。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对潍县周围的义军没有控制力么?”邓名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

    周围的人谁敢在这个问题上瞎猜?都一起摇头表示不知。

    “第一,我不负责他们的军饷;第二,我不给他们提供粮草。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我给他们武器也给早了,导致现在他们没有什么求得到我了。如果我一月一发军饷和军粮,我绝对可以拉拢其中大部分人,要是那个头目打算和我对着干,他手下的人贪图粮饷都未必会跟着他走。”邓名坦率地承认了错误:“但让我花钱在山东养兵,我也不愿意,诸君都知道我要在四川,在长江沿岸和清廷进行生死大战,我手里没有闲钱和余粮。最后还有第三点,那就是我没有足够的人手,义军的军官都不是我任命的,我不给他们发钱粮也不好任命罢免,所以没人怕我,我说洗不洗城根本不算数。”

    “小人愿意为国公贡献钱粮。”好不容易等邓名停下来,缙绅们一起喊起来,既然邓名说手头紧,那就是要钱粮了;刚才邓名还说要军官人选,这个就不太清楚邓名是什么意思了,如果邓名说没有兵那就是要壮丁的意思,大家可以齐心协力凑一凑,不过官可没人敢派,再说邓名也不可能用别人塞的人当他的心腹军官。

    “我不要钱粮,我要你们的钱粮干什么?”没想到邓名居然并不是在敲竹杠,他一口回绝了谨慎们主动奉献上的好处:“你们给我钱粮我就要对潍县的安全负责,而除了管饷管饭,我还需要整肃军纪,可能要杀人立威,这都是要花我精力、让我与人结仇的事情;万一将来事情没办好,你们谁家的店铺受损、亲戚被掠,你们就会觉得钱花的愿望,认为我违约了;就算我办得妥帖,你们多半还会怀疑我拿了你们的钱去江南,没有都花在保护潍县安全上,因为我拿钱了所以也不会感激我……”

    邓名连连摇头:“不,这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干好了是应该的,干不好回落一身埋怨,还损害我的名誉。就算想挣钱,从你们手里又能赚几个银子?不,我不会做这种赔本买卖。”

    第27节合作(下)

    邓名刚才说的都是实话,虽然时间不长,但依靠对翡翠生意的垄断和川陕官场上的人脉,目前他已经是珠宝业首屈一指的大亨,而且还在长江流域开拓新的市场。连满清朝廷太皇太后寿诞,邓名都是贺礼的提供商之一,他还真看不上潍县这些财主们的几两银子。

    “只要我的战无不胜的名气不受损害,潍县或者其他县城,甚至莱州府的府城是谁打下来的我根本不在乎。反正我暂时不打算从这里抽税,也不打算投入军费,所以谁占领府城对我无所谓,只要不是清廷的旗号就可以。”邓名把自己的底线展示给夏捷等人,这些地方上的缙绅都大为震惊,陷入了沉默。

    邓名公开表示他绝对不会费力不讨好地去控制义军,去帮着缙绅清洗山贼、整肃军队,不过出于善意,他愿意给这些缙绅指出一条道路,那就是由缙绅们来负责军队的军饷和粮草,从而取得对军队的控制权和发言权。

    让缙绅养活起义军其实没什么难的,而且邓名还同意按照缙绅的要求进行甄别,把那些缙绅们看不上的人,或是不愿意服从出资人规矩的人从军队里筛出去——准确地说,这件事也得缙绅自己来办,邓名不会出面唱白脸,他只会保持善意和中立——不过这就够了,缙绅的力量和江湖好汉们本来就不在一个水平上,没有邓名拉偏手,绿林好汉不可能是大地主集团的对手,更不用说邓名还会倾向缙绅的一边。

    难题在于缙绅不敢明目张胆地养军队。平时插手地方军队以帮助自己走私,或是行一些方便,这是缙绅们一直在做的事情。不过公开掏腰包豢养军队,显然超过了官府能够容忍的底线。一旦帮助邓名养兵,那就等于彻底站在了明军一方,属于要被清廷追究的同谋犯。

    “实际上没有那么可怕,即使是北京对于士人也是优容的。上次延平郡王攻入长江后,四府十余县反正,事后也没有见到追究谁。不过这不是我的问题,这还是你们的问题。”邓名见大伙儿都很犹豫,也没有强求:“我仁至义尽了,给了你们保全潍县的机会,可是你们瞻前顾后,不肯救助父老。”

    “国公,话可不能这么讲。”马上就有人忍不住提抗议了。

    这时潍县的缙绅领袖夏举人再次站出来,拦住几个忙着诉苦的人,狠了狠心问道:“不知道国公会派多少大军来山东?”

    夏举人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白,只要邓名决心与清廷争夺山东,全力支援山东起义军的战斗,那么组织团练支持明军固然有极大的风险,但也不失为一种回报极高的赌博。如果明军击败清军占领了山东,今天帮助邓名组建团练的就都是有功之臣。

    夏捷的话让不少人都收起了抗议的心思,在场的缙绅都意识到这确实是一个报效保国公、在明清两边下注的好机会。眼前这位保国公年纪轻轻就已经威震天下,谁敢说他不会带着明军卷土重来,成为中国的主人呢?

    “暂时我不会派遣太多的军队来山东。”邓名一句话就打消了他们的希望。撒谎骗这些缙绅不是不可以,但终究有被戳穿的一天,到时候对邓名的信用会有很坏的影响;而且之前的效果也值得怀疑。邓名计划在全胶东推广一套体系,把更多的缙绅组织起来,到时候肯定有很多人天天打听明军的援兵什么时候到,如果总也没有明军来,就会有人猜到邓名是开空头支票。

    “现在我的战略重心是在江南,开辟山东战场的唯一目的就是吸引清廷在运河上的兵力,让我更有把握确定运河会战的胜利。”对于夏捷这些人,邓名也无须隐瞒自己的真实目的,他们根本没有办法让山东总督衙门立刻知道自己的意图;就算他们去通风报信了,祖泽溥也未必信;就算济南深信不疑,也未必敢上报给北京来昭显自己的无能:“所以我不会派援兵来,如果清军主力来了,我还会从海上撤退。”

    几张刚刚露出热情的面孔顿时都黯淡了下去。邓名保证可以满足合作者的要求,如果他们要求和明军一起离开,邓名会给他们安排船舱。不过缙绅可不是绿林好汉,他们在本地有产业、有家族,有大批的不动产,要是丢下这一切的话,那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清军来了之后,我不反对你们接受招安。”邓名对那些失望的面孔视若无睹,不慌不忙地说出了自己最后的安排:“我再重申一遍,因为我不给义军提供钱粮,所以我不干涉他们洗城还是不洗城;如果他们洗劫了你们的庄园,说实话我也只会打个哈哈,说声‘这样不太好啊,你们不该为难有头有脸的人’,我不会比这个做的更多!同样,因为我不给你们钱粮,不向你们提供保护,所以我不要求你们抵抗北京的大军,不介意你们是否接受北京的招安。”

    这不是今天第一次全场陷入集体沉默了,但这绝对是最长的一次。夏捷等人终于确信,他们是无论如何也跟不上保国公的思路的。

    “你们出钱养的军队,当然是你们说了算。我这个人一向主张公平买卖,我帮助你们取得向军队提供粮饷并任命军官的权利,你们在我还在山东的时候支持我,打明军的旗号;等到我无法保护你们的安全后,我不强求你们继续打明军的旗号,也不一定会为你们与清廷血战到底而派来援兵——有可能派,但也可能因为其他战场吃紧而不派。如果你们这些出钱养兵的人一起达成决议,要求我离开山东以方便你们向清廷投降的话,我也会满足你们的要求。简单说来,只要是正大光明的提出要求,我们就始终是朋友,只要你们投降前和我说一声,我也会配合;如果我不打算撤退,或是下次再来的时候,我也会理解你们作为清军与我交战的苦衷。”

    不过邓名还指出,如果缙绅们向北京投降后,清廷要求他们解散军队的话,那就不是邓名能干涉的了。邓名并没有要求缙绅们立刻做出决定,而是留给他们一些商议的时间。

    保国公离开现场后,不少人都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刚才保国公说得很明白,他不会保证潍县的安全,甚至也不会阻止义军下乡攻打缙绅的庄园。如果有人为此指责保国公的话,他还会声称是缙绅自己放弃了保卫父老和自己财产的机会。

    对于少量的山贼,缙绅聚集佃户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不过,若是义军连县城都能攻破,那庄园幸免的可能性不大。要想对抗这样规模的敌人,就需要缙绅联合起来组建大规模的团练来抗衡。不过组建这样的团练,势必要打出支持北京的旗号,那邓名不能坐视不管,恐怕还没有组建起来,就会遭到邓名先发制人的打击;缙绅之间多半也不会心齐,多数人恐怕也会采取赛跑的模式,争先恐后给义军送粮,希望他们去抢自己的邻居——正是因为已经习惯于匍匐在皇权下,所以缙绅这个强大的阶层从来没有表现出和他们所拥有的实力相称的影响力。

    邓名的提议起码可以度过眼前的危机,花钱把这些可能洗劫缙绅的义军养起来,把那些养不熟的家伙剔除出去——既然被排除出了与明军合作的队伍,那些江洋大盗要是想组成新的团队,就得打出支持北京的旗号——轮到他们去享用邓名先发制人的打击了。

    当眼前的危机解除后,清廷大军开来,明军撤退,缙绅可以用手里的胶东地盘和团练队伍作条件,和清廷讨价还价换取宽大处理,而且还不必担心邓名的愤怒。邓名一贯信用不错,就算这次他另有打算,将来企图食言,缙绅手里有团练也能掌握自己命运,起码能逼邓名派援兵来,总比任人鱼肉要强。

    中午邓名打断了缙绅们的会议,请他们去吃饭。

    饭后,邓名邀请缙绅参观了高云轩、邢至圣和吴月儿指挥的义军军队。这些部队都是以于七的会党为主力,没有什么祸害百姓的劣迹,也受到他们师门的影响,对招安心存幻想,所以较为重视和父老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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