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周开荒李星汉穆潭 本章:第177章

    高云轩的这支队伍得到了明军教官的指导,也得到了一些物资支援,他们表演了爆破城墙,把前后几层类似坞堡的墙壁炸上了天。这个爆破目标有点类似庄园的防御设施,看到如此不堪一击,夏举人和他朋友们的脸都变得惨白。

    “只要再有几天,我们就能把所有的山东义军都训炼到这种水平。”邓名饶有兴致地观察着缙绅们的反应,到时候江洋大盗们或许依旧攻不下县城,不过他们很可能会想拿缙绅们的坞堡练练手。

    “以往的历次招安,官府都常常食言。”终于有人吐出了最后的顾虑。刚才在会上还有人嚷嚷,称他们潍县这些小缙绅缺乏与山东总督沟通的渠道:“祖泽,嗯,祖总督,不,还是祖泽溥吧,他手下可能会有人贪功,不告诉祖泽溥我们想被招安,好来洗劫我们的庄子。”

    “祖总督,还是叫祖总督吧,我这个人一向对称谓很不看重。”邓名开始排解这些缙绅最后的顾虑:“我已经消灭了祖总督最精锐的部队,而且我还提供多种有偿服务,只要你们付钱,我可以提供更多的教官,也可以卖给你们盔甲和武器,包括军用的弩机和火铳。只要你们肯下功夫,打遍胶东无敌手,那祖总督就一定得招安你们,而且还要保举你们为官,改编你们的军队为官兵,也就是由北京掏钱来养你们的军队,还得同意你们的子弟继续在里面当军官。”

    “如果你们时间来不及,做不到打遍胶东无敌手的地步,我也可以帮你们转达想被招安的意思。放心,我写的信祖总督一定会看的,有我在,就不会让祖总督受到手下的蒙蔽。”邓名觉得多半不至于到这一步,只要能把缙绅组织起来,不要在山东总督衙门面前玩赛跑,缙绅绝对有压制对方的实力,就好像东南督抚和邓名的关系一样:“即使你们是清军了,我依旧可以提供有偿服务,你们可以练出一支精兵,让祖泽溥和以后的历任山东总督都没有逼反你们的胆子——为什么于七会被逼反?为什么清廷不肯招安他?就是因为他的刀子不够硬,你们不想学他吧?”

    第28节盟军(上)

    股东大会的章程都是现成的,邓名大量照搬四川院会的规矩,而那些手下有店铺的缙绅也模模糊糊地看出这些规矩和股东的权力大有关系。而潍县议院和四川议院一样完成是贵族院,完全由地方上德高望重的人组成,只是邓名还向他们传授了一般议题优势通过,重要议题三分之二绝对优势才能通过的规矩。

    优势通过大家都能接受,但是三分之二优势就让不少缙绅不解了,觉得这和股东议事的惯例有些不符。对此邓名也进行了耐心地解释,来到这个世界后,他一直身居高位,所以自感对很多规矩也有了更深刻的了解:“一般的议题,比如多征点兵,多发点军饷,这虽然会造成矛盾,但未必会让大伙儿兵戎相见,所以简单优势就可以了;但一些严重的问题,比如是不是接受招安条件,是对北京作战还是对成都宣战,这都是可能引发内战的议题,必须要绝对优势。什么叫绝对优势呢?就是支持的人超过三分之二,也就是说,支持者是反对者的两倍,人力、财力都是两倍,正常情况下会有碾压式的胜利——除非少数派出了一个军事天才,不过就是军事天才的出现几率都是两倍方的优势。”

    “国公的意思是,议院是为了避免内讧。”夏举人猛醒过来。

    “没错。而且可以让人清楚地知道实力对比,即使是反对派中的每一个人也都知道自己处于绝对劣势,而优势一方知道自己占据绝对上风,这样一旦开战,一方信心十足,而另一方多半会叛降不断。就好比六年前朝廷的三王内讧吧,就是没有这么一个议院,秦王深信他实力强大,能打赢,结果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要是有一个议院投票,秦王能够正确评估他的实力的话,也就未必会选择和晋王兵戎相见了。”邓名举例从来都是无所顾忌,在最初的震惊过后,现在潍县的缙绅也大都习惯了:“所以我才说,投票不许舞弊,因为这是用来衡量实力对比的,换言之,这就是我们内讧的方式——不用明刀明枪的打一仗,而是通过投票来预估一下胜败。一般议题也就是不太可能导致内讧的,简单优势就够,而容易导致内讧的危险话题,必须要绝对优势才能通过。而且投票舞弊是重罪,罪名就是蓄意引发流血内讧,毫无疑问这会让大家对内讧后果的预估出现偏差,大大增加流血战斗的可能性。”

    除了这个作用外,邓名觉得这还能给潜在的叛徒更大的道德包袱——以前的背叛是针对个人的,而现在是对缙绅集团的集体背叛。

    不但军队的指挥官要向缙绅议院负责,而且这个议院还有任免潍县官员的权力,以后若是成立胶东缙绅议院,潍县议院也会在其中有发言权。

    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自己的规矩推销给潍县的缙绅后,邓名马上让高云轩等人来拜见缙绅议院的成员们:“高少侠,见过你们的老板。”

    缙绅的力量非常强大,尤其是他们控制着四川以外的乡镇司法权,这其实是非常恐怖的力量,他们是秩序的制定和维护者,如果没有科举这个好用的工具在,皇权肯定无法这样践踏缙绅的封建权力。现在邓名把缙绅议院鼓捣出来,如果科举失效的话,那两汉时期的豪门强权就会重现,这势力的战斗力可比野蛮民族要强大太多。不过邓名暗地里也准备了一套组合拳用来应付——外星人的好处就是什么都是现成的;只是现在缙绅议院还是婴儿,现在就是一顿乱拳过去的话恐怕当场就打死了,所以他暂时没有拿出来。

    在邓名的撑腰下,再加上高云轩所属部队的合作,缙绅议院轻而易举地完成了军队整编,把那些他们觉得危险的任务剔除出了义军队伍。为了保证他们花钱养的军队不会反噬,缙绅们也派来了一些族人参军,这些大都是读书人,还有好几个秀才。

    “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看到有知识分子加入军队后,邓名感到更满意了,这样他花上一些时间在潍县城下整编军队也算是物有所值。知识分子能让军队学习能力更强,而且更容易服从命令,这也是邓名不惜重金在川军中推广文化课的原因。而且比起军官普遍不识字的绿营,这样的军队也更容易受到民族主义的影响:虽然暂时这帮山东缙绅还是对清廷恐惧不已,可比起十有**不能辨“鲁、鱼”的绿营军官,华夷之辨无疑能让年轻的书生们内心感到更多的痛苦。

    缙绅并不想和清廷决裂,邓名也不逼迫他们这么做,所以邓名甚至建议他们给潍县周围的义军改个名字,而不要用“义军”这么简单的名字,听上去不仅像草台班子,而且也充满了造反者的味道。

    “扶清灭明军,怎么样?”邓名脑海里蹦出了一个词,在他前世那场运动也是发自山东,稍加修改后邓名就拿出来和缙绅议院还有高云轩、邢至圣等人讨论。

    没有人接茬,虽然邓名一次次拓宽众人的视野,但这次很多人绝地即使是以邓名的节操,这提议也太骇人听闻了。

    “我是完全不介意的,君子贵在心交,这样一个名字不还有助于你们接受招安么?”邓名努力打消着众人的顾虑,他觉得自己的构思很好,“扶清灭明军”脱口而出后,邓名发现自己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名字中深深的冷幽默味道。

    “国公真的要我们接受招安么?”高云轩忍不住问道,扬州之行后他曾以为自己对什么都不会再感到惊讶,但一次次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当然,你们师门不就是想招安么?”邓名诧异地反问道,他又指了指周围的缙绅:“你们的老板也都想招安,你们当然要接受招安。不过,我一直认为你们师门的做法不对,古人都知道‘杀人放火金腰带’,你们连一个县城都打不下来,清廷为什么要招安你们?你们哭着喊着去求清廷也不会搭理的,要是你们连北京都能打下来,就该轮到清廷哭着喊着来招安你们了,还会把总督、巡抚的官位双手奉上。”

    听到总督、巡抚的位置,有几个缙绅眼中不由自主地露出向往之色,邓名也不理会,继续启发道:“关键还是刀把子要硬!这样别人就得好好听你们说话,放心,只要你们付钱,我保证源源不断的教官和武器装备。”

    现在邓名已经基本把自己从山东乱局中摘出去了,如果邓名插手其中,无论他做的多好,那都是外省人插手山东,就算替缙绅出头和江洋大盗为难,那恐怕也会有不少山东人处于乡情说他的不是;只要发生了劫掠行为,不管是不是冒名顶替,是不是邓名的嫡系所为,山东人多半也会把债算到他的头上。不过现在就完全不一样了,无论是缙绅杀大盗,还是大盗抢劫庄子,都和邓名无关,是他们山东人的家务事,考虑到缙绅的舆论优势,帮助缙绅收编军队,提供武器和训练的邓名肯定能成为“山东人民的老朋友”。

    现在缙绅和侠客们也确实在担心“老朋友”会伤心,高云轩叫道:“国公义薄云天,亲自带兵来山东来给我们师门解围,只要国公一句话,我们就和鞑子赶到底了。”

    “我不会说这样的话,是否接受招安是你们师门和议院决定的,我不会拿山东人当挡箭牌。”邓名义正辞严地说道:“不错,你们都知道我来山东是想帮江南我军取得优势,但是我不会强求,只要大部分山东人觉得和我合作会给山东带来灭顶之灾的话,我们还是好合好散吧。”

    在场的人一个个都感动之情溢于言表,邓名进一步说明:“至于扶清灭明军向我购买军火更不是双赢,你们获得安全,而我获得友谊。名字什么的无所谓,对清廷来说,这也是给他们一个台阶,诸位老板都可以说被奸臣堵塞言路,比如山东总督或是他身边的小人,以致拳拳报国之心无法上达天听。清廷当然不会信,不过在他们无力镇压你们的时候,这就是他们的遮羞布。”

    “国公所言极是,”又有个缙绅提出新的问题:“可这扶清灭明军还是在国公帮助下建立的,这个该怎么解释呢?”

    “我觉得清廷多半会帮你们解释,不过有道是好人做到底,这个忙我也帮了吧。”邓名打了个响指,主意信手拈来:“这就叫‘师敌之长以制敌’,扶清灭明军向明军学习正是为了更好地打击明军。”

    十月二十三日,山东潍县的扶清灭明军第一阶段整训完毕,在大明保国公的协助策划和协助下,扶清灭明军猛攻清军控制的潍县县城,爆破开城墙后明军和扶清灭明军并肩作战(三堵墙和游骑兵主要是从事战场通讯工作的指导),全歼城中的清军。

    第28节盟军(下)

    从九月开始,江北的明军就不断向淮阳方向移动,十月初杰书和江北明军形成对峙后,双方虽然还没有爆发大战,但激烈的斥候战已经开始。川军引以为傲的对列冲锋在斥候交锋中并没有什么优势,双方会在各种地形下突然遭遇,而且交战目的也不是驱逐对方出战场,而是阻止对方渗透或传递消息。

    因此斥候战更重要的还是凭着个人的经验以及通过复杂地形的能力,还有单兵作战的能力和骑术。而邓名把蒙古籍、以前的御前侍卫都带去山东了,这让明军在斥候交锋中始终处于下风。幸好斥候不是情报的唯一来源,两江官兵只是杰书名义上的友军和部署,江北的江湖好汉们理论上也支持官府,所以就算杰书能在斥候战中占到上风,整场情报战中依旧是一败涂地。

    邓名认为自己成功的基础是能够在战场上击败强敌,从对阵谭弘开始就是如此,其他的所有手段都是辅助,真正重要的是自己决一死战的勇气。不过除了邓名本人对此深信不疑外,其他人没有一个是这么看的,对此邓名也不是没有了解。这次在山东击败祖泽溥后,卫队向邓名恭贺胜利时,邓名还发出一声长叹:“不会有人记住我今日战场上的勇敢,他们津津乐道的永远是我化妆成鞑子去偷营。”

    就是邓名的卫队,闻言都陷入了一片沉默,几个军官干巴巴地安慰邓名,说他们一向认为邓名的勇气比他的诡计发挥了更大的作用,不过他们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嘴边露出了笑意,听上去不像是真心实意的。

    两江战场上的情报优势给明军带来不少的便利,在享受这种便利的同时,川军和夔东军议论纷纷,都认为这还是要归功于邓名各种神出鬼没的奇谋——还是和邓名的勇敢无关,而厚道的浙军领袖张煌言则保持沉默。

    十月底,闽军从山东送回了消息,邓名告诉他的盟友们,称自己在山东进展相当顺利,正在整编部队准备进攻潍县然后席卷莱州,要江北明军戒骄戒躁,等清军实在呆不下去后再趁胜追击。

    “可怜的祖泽溥。”看到邓名的来信后,任堂就对同僚们点评起此战:“提督先是化妆成鞑子去切断驿路,让祖泽溥耳聋眼瞎;然后充分发挥以前和甘陕绿营的交情,在提督选定的战场上进行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提督真是胜之不武!”

    任堂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只不过他们大都没有任堂这么胆大而已。信件前半部是邓名在炫耀自己武功的,后半部则是一些命令,邓名让四川商人尽快推选代表到山东去一趟,接下扶清灭明军的军火购买合同,在这些信中,邓名也叙述了一遍自己的政策和当下山东的局面。

    “自古以来,争霸天下就是磨一把快刀,然后拿着它出去混江湖,服了就跟我一起砍去,不服就砍到服为止。”穆谭自认为跟随邓名以来,视野、见识也是一日千里了。穆谭认为邓名就是磨一把刀,然后把他亮给别人看——看见没?我能用它砍你,你要是服了就掏银子,让我能买更多的铁,磨一把更大的刀出来:“提督轻易不砍人,尤其不砍穷人,以前的甘陕绿营掏不起银子,提督就要想办法帮人家发家致富,然后再提着刀子上。而这次山东人也没钱,提督肯定是觉得有这时间在山东赚几个辛苦小钱,还不如多在东南溜溜。”

    而邓名在山东的策略,穆谭就把它理解为:邓名又磨了一把刀,然后给山东的缙绅看:“喏,好刀吧?你们买下它,不然我就把它卖给你们隔壁的强盗邻居。”

    穆谭的理解变成了四川人对邓名山东之行的共识,很快就有人打包上路,从银行家、运货商到铁匠代理商都有。

    四川现在执行的积分政策导致大批人在城市成为工人,工农人口比例是其他地区的好几倍,甚至十倍以上,再加上邓名不遗余力地从全国各地收集工匠,使得四川已经可以向外出售旧军火了——比如以前从湖广、两江缴获的旧式盔甲就打算处理掉,在重庆当做废品收购的绿营军火在山东应该也可以卖出不错的价钱;等过些年,成都的铁匠行生产出更多、更好的盔甲和鸟铳后,张长庚给的装备迟早也会被逐步淘汰。

    “等山东的乱子彻底闹大,杰书退兵时我们就衔尾追击,到时候肯定还可以缴获一大批我们用不到的兵器,也可以卖给山东人。”邓名信末还交代了这么一句,指示川西商人们应该有提供更多武器的信心和底气,他们的信心能够给扶清灭明军更好的鼓励,加速山东清军的瓦解,这样杰书就可能撤兵更急,导致他的失败更凄惨,从而让川军缴获到更多可以出售给山东的装备。

    这种指示无疑就是邓提督总是挂在嘴头上的良性循环,不过邓名大概忘记他已经想把这些武器卖一些给周培公的长江剿邓总队了,所以赵天霸等人也不得不回信提醒邓名注意承诺时要留有余地,起码要向扶清灭明军说明,他们需要和长江剿邓总队竞争明军手中的多余装备。

    在回信提醒邓名的同时,赵天霸他们也仿效邓名的风格,给周布政使去信,告诉他邓名又引入了新的竞争机制。当然,因为剿邓总理和邓名的交情,川西方面认为长江剿邓总队和扶清灭明军出价相当时,前者会有武器的优先购买权;教官也是一样,因为扶清灭明军这个新主顾出现,所以川西派出的教官恐怕也需要更多的租借费和培训费。

    现在明军统帅是李来亨,巩焴是军师兼任川西军的协调人,因为遭到张煌言的激烈反对,所以巩焴无法在盟军中任职——现在联军打着的依旧是明军旗号,张煌言虽然不会再发出什么以“李贼倡乱”为首的檄文,但说什么也不同意让烧神主牌的巩焴有职务、差遣。

    在邓名去山东前,赵天霸被提拔为上校,成为了川西五中校中第一个被提拔到这个军衔上的人。邓名要周开荒、任堂等人平时多和赵天霸商议,关键时刻需要一言而决时,一定要坚决服从赵上校的命令。如果他们能做到这点的话,邓名保证等他从山东回来后,就把他们和远在四川的李星汉也都提拔为上校。

    虽然在川军中只是校尉阶,不过夔东军和浙军中没有人会把赵天霸等人视同于他们手下的校尉,经过巩焴的协调,李来亨传令全军,宣布赵天霸的命令仅次于他本人的命令,而周开荒等人的命令也相当于李来亨手下挂将军印的总兵——李来亨手下有几十人被永历朝廷授予总兵衔,挂将军印的还有五个之多,无论是李来亨本人还是其他夔东军将领,都不会认为他们手下挂将军印的总兵的实力能够和川军中校相比。而川军的少校,现在也被等同于夔东军的总兵或是浙军的副将。若以实力而言,这种等同关系其实还是川军校尉给了夔东军和浙军面子。

    在联军与清军中央军对峙,等待更好的决战时机时,扶清灭明军在山东继续高歌猛进。

    从二十三日发起攻击后,莱州府的县城在月底前就被扶清灭明军尽数攻破。控制县城后,高云轩等大侠得到了不少补充,而且让更多缙绅加入了山东扶清议院——如果不参加议院,扶清灭明军就不保证他的安全。如果是邓名威胁说哪个缙绅不支持他的军队就号召大盗去洗劫他家,多半会名声名狼藉;但现在是山东缙绅议院的决议,那就完全不一样了,上了贼船的缙绅们和大侠们颇有同仇敌忾之感:大家一起下水,一起等招安,谁也别想在边上闲着。

    在扶清议院中,邓名竭力宣传他那套“要想当大清的县令,就要攻破大清的县城;要想当大清的知府,就要攻陷大清的府城!大丈夫顶天立地,就算拿不下整个山东当总督,也要全取胶东捞个巡抚耍耍。”

    很多缙绅因为被议院宣布为“不受大清律保护的人”,不得不加入扶清议院,然后也生出了一不做、二不休的感觉,既然都扶清灭明了,那也只有和明军干到底了,用刀逼着清廷不得不宽大处理自己。

    因此扶清议院通过的决议越来越激烈,十一月六日,扶清灭明大军包围了清军占据的莱州首府。

    城内绿营总兵派人出城请求投降,表示愿意充当中间人,替扶清议院和扶清灭明大军向朝廷传达他们想被招安的诚意。确实有几个人因此产生了动摇,但邓名立刻告诉他们,一个总兵的分量不够,而且这么一点位置也不够大伙儿分的;邓名更进一步指出,如果不消灭了正牌的清廷莱州知府和莱州绿营,那扶清议院的缙绅就不用指望清廷用莱州知府来招安他们,而等待扶清灭明大军的也只能是解散,而不是变成货真价实的莱州绿营。

    扶清议院和扶清灭明军痛感大明保国公的看法极有见地,于是通过决议不与清廷地方军政机构议和,坚决消灭大清莱州知府衙门和绿营。

    七日,扶清灭明大军在炸开城墙后,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垮了城内的清军——无论是大侠还是缙绅,都是扶清灭明军的支持和赞助者,与这个同盟比起来,大清莱州知府的力量实在是弱不禁风。看到城墙被破后,早已经和大侠有联系或是和缙绅有关系的绿营军官,纷纷阵前倒戈,然后如愿以偿地被整编为扶清灭明军,等时机成熟,还可以指望一起被招安,恢复正牌绿营的身份。

    攻破莱州后,扶清灭明军的形势一片大好,缙绅发现祖泽溥在失去督标和提标后已经外强中干,除了嚷嚷要朝廷派援兵外更无一策。扶清议院在莱州城中通过新的决议,凡是在规定时间内不参加扶清议院的缙绅,从此以后不仅仅是被宣布为“不受大清律保护的人”,而是要被视为“扶清”大业的敌人,要出动扶清灭明大军把这些通邓的嫌疑份子予以剿灭。

    在当天的会议上,缙绅议院还征求了邓名的意见,询问他对登州清军的实力判断。当从邓名口中得到登州军可以被击败的保证后,扶清议院就宣布,在栖霞包围于七的登州清军为叛贼、涉嫌通邓,因为他们居然不承认扶清灭明军的正义性和合法性,还在与莱州府的通信中蔑称议院为贼。扶清议院在决定出兵剿灭通邓的登州清军的同时,还宣布于七是被小人陷害的扶清同道,扶清议院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解决于七和他的十几万义军,欢迎他加入到轰轰烈烈的扶清大业中来。

    八日,陈情奏章在欢呼声中离开莱州城的西城门,由快马送往济南。在奏章里,扶清议院向山东总督祖泽溥解释了他们的不得已,揭露了登州绿营假忠诚、真通邓的面目。在奏章被送走的同时,扶清灭明军就从东门开出,浩浩荡荡地前去登州,讨伐背叛朝廷的文武官员,拯救大清忠臣于七等人。

    第29节解围(上)

    自从山东宣布邓名大军在胶东出现后,李国英就一直对此持怀疑态度,明明对面的明军主力都是川西军,他们的旗号李国英也都认识。

    川西军从来就没有隐藏旗号的意图,和李国英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了,隐藏旗帜也瞒不过去,反倒会给自己和友军制造混乱。

    “这是周开荒,他从昆明大火的时候就跟着邓名了,早在湖广之战就出过风头,听说曾经一个人击退了上百个镇标;这是穆谭,其人极为卑鄙,但治理水师倒有两手,听说早年跟着海寇,在海上连着几天几夜不上岸,光食鱼虾,都面不变色。”李国英指着对面的旗帜一个个数过来。

    “有如此身手,还精通水师,怪不得邓名会容忍他。”遏必隆和杰书都不会游泳,听到这里脸色也都微变。不用李国英介绍,他们早就听说穆谭是个贪得无厌的小人,漕运总督当初就是贿赂了他,才要回了先帝的尸体。其他督抚提起穆谭时,评价也都相差不多,好多次邓名退兵都和清军向穆谭行贿分不开。朝廷也曾经一度打算收买穆谭行刺邓名,不过穆谭对他的顶头上司倒是忠心,说客都被打了一顿放回来了——穆谭说邓名交代过不许杀使者。

    “那个是任堂,江西士人,允文允武,高邮湖一战时听说就和邓名并肩冲锋,”李国英把任堂称赞了几句,称他是邓名手下文武双全的大将:“奴才曾经击败过他一阵。”

    “那他们的主帅呢?”杰书指着赵天霸的旗帜问道。前面三个人的名声响亮,对他们的事迹也有所耳闻,就是这个赵天霸,幕僚们都摇头不知。

    “这个人的名字我倒是听说过,好像是邓名的酒肉朋友,不过武艺听说还行。上次赵良栋曾经包围了他,但邓名急匆匆地赶来给他解围了,没杀得了他……”李国英对川军的了解显然远在杰书和遏必隆之上,仔细地给他们介绍了一下上次赵良栋和赵天霸对阵的情况,“所以赵天霸在川西军中有点威信,据说士兵都信任他。其他的,好像没有什么过人的业绩,从昆明大火到上次的川西贼下浙江,他都没有参与。”

    “赵天霸能坐上这个位置,也许是因为和邓名的关系最好?”遏必隆饶有兴致地观察明军的阵容:“那他岂能服众?就因为他是个不抛弃士兵的老好人么!”

    “所以奴才觉得,邓名必然没有走。邓名虽然年轻,但流窜六省,祸乱天下,乃是当世第一巨寇,绝对不会愚蠢到这个地步。说不定邓名打着赵天霸的旗号坐镇在此地,而让赵天霸领着偏师在山东登陆,企图扰乱我军军心。”李国英认为自己的猜测可能性很大,赵天霸不是有把子力气么?没有指挥大军的能力,但领着几百、上千精兵在山东骚扰还是可能做到的。

    自从与明军主力开始对峙以来,遏必隆就对胜利充满了信心,在他看来,时间并不是明军的朋友,明军的优势只在于沿着长江的机动能力。这也是李国英反复强调的,李国英认为在长江沿岸很难抓住会战的机会,反倒会被明军来回调动,利用清军兵力分散的机会各个击破——在忠县、万县一战中,李国英就是这么吃的大亏。

    而现在明军抛弃了他们最大的优势,集中兵力来和清廷的中央军主力对峙,那就等于解除了对两江部队的压制。以前因为明军水面压力过大,两江部队不得不分散坚守各个坚城,现在就有了集结起来前来助战的机会。

    但没想到,两江部队依旧是原先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即使遏必隆反复通报南京、南昌,称明军的主力都在淮安一线,他们不太可能在渡江时遇到伏击了,但蒋国柱他们还是坚称明军依旧在长江上保留了强大的兵力——不过要说明军能强大到一边集中起十万军队和清廷中央军对峙,一边还能保持对南京的优势,那遏必隆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的。

    而随着最新的报告传来,遏必隆对战局就更看不懂了。

    这次北京派人送来的信件中包括了祖泽溥奏章的内容,见到祖泽溥转而支持议和了,遏必隆也和索尼、鳌拜他们一样,猜到祖泽溥多半是被登陆的明军打垮了。

    看到这封报告后,李国英虽然还是不相信邓名去山东了,不过对自己原先的判断也产生了一点怀疑:“赵天霸就是个匹夫之勇,赵副将说打垮他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要是他带兵去山东,能打得过山东总督吗?”

    ……

    一直和两江扯皮到了十一月十五日,局面依旧没有发生任何有利于清军的转变,遏必隆望眼欲穿的援军连个影子都没有。他盼望着前后夹击明军已经一个多月了,但就是实现不了。反倒是祖泽溥把应该派来淮阳的北方援军扣了一部分,还说山东绿营已经自顾不暇,不可能继续支援江南战场了。

    今天朝廷又送来新的八百里加急,称祖泽溥报告邓名正在席卷胶东,不久前把莱州知府熊森的印信缴获,送到了青州城,看起来莱州已经沦陷无疑。而去莱州等地侦查的天津水师也被明军打垮了,得理不饶人的闽军一直追到了天津港外,可怜几十艘清军战舰只逃回来了两艘。据幸免于难的水师官兵说,莱州、登州海外的明军舰队是一眼望不到边,没有一万艘也得有个七、八千艘。索尼和鳌拜狠命挤了挤水分,觉得明军水师大概在一千艘上下,能够运输十几万军队。

    现在济南与登州的联系也断断续续,送信的使者都是从胶东半岛南边摸出来的,据说现在登州府的前线军营已经人心惶惶,官兵都知道他们背后有一支强大的军队登陆了。祖泽溥还称,登州逃出来的使者还辨认出了大量川军的旗号,祖泽溥要求朝廷立刻给他派去援军,或是干脆将他罢免。

    祖泽溥连这话都说出来了,显然是再也支撑不下去了。而北京则有些生气地催问淮阳前线,他们到底是想打还是想退。北京觉得邓名带走了川军的主力,但有两江官兵支援的遏必隆还是不敢与剩下的明军作战,虽然朝中对遏必隆的胆量有些失望,但索尼他们依旧信任遏必隆的指挥能力,如果遏必隆决定不打这一仗,北京也会支持他的判断。

    “你现在还认定邓名没有去山东吗?”杰书质问李国英道,本来遏必隆也有相同的看法,不过现在辅政大臣的观点发生了动摇,所有的质疑都落到了李国英肩上。

    “川军的主力肯定是没带走,”李国英信誓旦旦地说道:“如果邓名真的去山东了,他怎么可能只带那么一点人马?”

    现在江北的明军位于清军的领地上,被中央军黏住了,随时可能被四面八方赶过来的清军团团包围起来。在这种凶险的情况下,李国英不认为邓名会把最精锐的部队带离主战场——如果这里只有夔东军和崇明军,李国英还会认为邓名是想用杂牌军拖住清军,带着他的川西主力吃肉,可是对面明明有大量的川西军。

    “总拖下去也不是事。”刚抵达战场时,杰书确实相当紧张,对遏必隆和李国英言听计从,他们两人都同意的战略杰书也不会反对。不过现在和明军静坐了很久了,杰书渐渐克服了自己的紧张情绪,北京的文书里的不耐烦也是显而易见:“到底是打,还是先去收拾在山东登陆的邓名,你们两个人倒是给个准话。”

    “奴才以为应该等下去。”李国英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坚持遏必隆提出的战略:“贼人师老兵疲,而两江官兵会不断地恢复元气。贼人迟早要退兵,或是主动来攻打我们的营地。山东必定不是邓名,奴才确信他的主力就在这里。”

    “到底还要等多久,五个月,十个月?还是五年、十年?”杰书的口气变得更加不耐烦,见李国英一下子回答不上来,杰书就冷笑了一声:“你真是属乌龟的,怪不得邓名拿不到你的重庆,而你五年来也无尺寸未进。”

    遏必隆倒是认可李国英的建议,不过正如康亲王说的,到底还要等多久才能见到两江的官兵来助战?要是再拖上几个月不见动静,而且邓名确实带着大军去山东了,那失去耐心的北京一怒之下说不定会给他扣上一个贻误军机的罪名。上次高邮湖之败,遏必隆的名誉就已经受到影响。

    “我看我们还是进攻吧,”杰书打算强攻明军的营地看看:“说不定都是虚设的旗号呢,被我们一冲就垮。如果贼人很强,确实是川西贼的主力,那我们至少心里也就踏实了,知道邓名肯定没有走。”

    顿了一顿后,杰书又补充道:“就算邓名真的去山东了,而这里的留守兵力也很强大的话,我们打一仗再退兵,也好和朝廷交代。”

    这种强攻的事情,当然不会让珍贵的八旗去干,杰书决定派北方绿营打头阵。

    第29节解围(下)

    邓名跟着扶清灭明军离开莱州的时候,大清任命的知府熊森正被缙绅议院好吃好喝地软禁在城里。

    莱州的缙绅议院成份复杂、鱼龙混杂,尤其是听邓名宣布他不会立刻派大兵来山东后,议院有不少人更是琢磨着要留条退路。本来都自建团练了,这和杀官造反也没有什么大区别了,但邓名不断给大伙吃定心丸,首先就是法不责众,清廷再蛮横,也不敢把半个省的缙绅和大侠同盟都杀光;其次就是邓名还传授给他们不少理由,光是清除小人不行,“清君侧”这个口号已经被古往今来的叛贼用烂了。

    “你们完全可以说是迫不得已,为了保存效忠朝廷的火种而不得不委曲求全,”邓名估计随着扶清灭明军的不断壮大,迟早缙绅议会会意识到他们根本不用怕山东总督,不过现在还是需要继续给那些墙头草壮胆,毕竟现在缙绅议院里的墙头草还是大多数:“只要全胶东的缙绅都参加议院了,那清廷就会大赦,不然胶东这个地方就无法统治了;但如果你们心慈手软,让一大批缙绅得以置身度外,那清廷就找得到帮它维持统治的助手,你们被赦免的机会就会小很多。”

    邓名的鼓吹让更多的缙绅横下一条心,要把每一个邻居都拉进议院来。这样做不但壮大了缙绅议院的实力,而且也让他们的党派更加复杂,不但没法把高云轩这些邓名特意培养的军官踢出胶东的扶清灭明军,反倒要极力拉拢他们——等关系混熟了,高云轩等人应该也能在议院中找到自己的同盟。

    因为大家都惦着在邓名撤兵后接受清廷的招安,所以现在大家也不敢把事情做绝,更不会有人挑头说要杀熊森熊知府。一开始还有人担心这会导致邓名的不满,但邓名却慷慨大度地表示他不会质疑莱州议院的决定,这是他们山东人的内政。

    三堵墙的军官对邓名的决定也有疑问,虽然邓名保证过要尊敬莱州的缙绅议院,但熊森等人是清廷的正式官员,而且杀了他还能起到投名状的作用。

    “不错,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投名状,不过缙绅们也很清楚这点,他们肯定会竭力把自己撇清,我要是强行让他们参与,多半会激起反抗和不满;而且不患寡而患不均,要是有几个人沾上血洗不干净了,他们和那些没沾上血的就不是一家人了,其他人也会琢磨着把他们献出去给清廷当下台的台阶。不行,我希望他们福祸与共,要倒霉谁都别想跑,这样他们才能合作得更好。”邓名觉得熊森不死也有其他的好处,比如让他多看看缙绅议院和自己合作的内幕,将来缙绅议院迟早会觉得这人是烫手的山芋,放又放不得,杀也杀不得:“还有最后一点,要是我想杀熊森,说不定立刻就会有人去向他买好,说不定还会协助他出逃来为自己赢取清廷的赏识。而现在我不杀熊森,这些墙头草就没有买好清廷的机会。嗯,不错,一会儿我要贴个榜文,宣布我有意赦免熊森,想劝说他为我效力。熊森将来肯定也会利用这个为自己脸上贴金,称他在我的威逼利诱下守住了大清的臣节——这样清廷说不定就不会追究他的失土的责任。不是有买好清廷和熊森的机会吗?我先把路都走了,让缙绅们无路可走。”

    ……

    因为邓名和缙绅议院各有算计,所以熊森和其他知县都得到了不错的待遇,被俘后没有一个人被处死。

    在进入登州府后,扶清灭明军包围了县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威逼、拉拢本地的缙绅参加议院。虽然对熊知府为首的外地流官很客气,但对于本地妄图独善其身的缙绅,扶清灭明军可是一点不客气。山东缙绅之间本来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一般都会找到他的世交、同窗甚至是老师去劝说,大部分缙绅扛不住人情加威胁,就此加入了议院,向扶清大业提供粮饷和兵员。

    但有时也会碰上那么一两个顽固分子,说什么也不肯和大伙儿共患难。这个时候,扶灭明军就会按照在莱州的老办法,把这个家伙抓起来公审他的通邓罪行。如果这个时候该人幡然悔悟,还是可以进入议院的。有两、三个刺头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哭哭啼啼地宣布支持扶清大业。在扶清大军敲锣打鼓地护送着他们头戴金花,骑着高头大马回家时,他们往往还在痛哭——不过扶清灭明军对此视而不见,议院里的人大都是过来人,他们把这称之为“喜极而泣”;当上议员后,还会给他们家里挂上一个“忠君爱国、扶清灭明”的大匾额。谁敢在夜里偷偷摘下来,那就是现行通邓犯——在裹挟缙绅入伙方面,缙绅议院是做得越来越纯熟了。

    但是有两个不开眼的死硬分子,在公堂上依然高呼着“誓死不从贼”,被污蔑为贼的缙绅议院同仁当然大怒,把两个叛贼都拖出去砍头。其中一个在侩子手面前时,仍在大喊着:“吾今日不愧大清,不愧皇上”。这个私通邓名的叛贼被处死后,缙绅议院把他的家产都充作军需,所有人甚至包括他的朋友和亲戚都冲着无头的尸体吐了一口痰——这丧尽天良的家伙,居然想独善其身,靠出卖大伙儿的性命来向清廷邀好,真是死有余辜。

    自打去年的年中以来,牙山上的于七所部就一直度日如年。位于接官亭的于七大庄园被杰书给烧了,这可是当时山东乃至全中国最大的私人别墅。康亲王见到接官亭于家庄园的规模后吓了一跳,因为这个庄园居然比他的亲王府还要富丽堂皇。

    接官亭再向东,就是牙山山区,方圆七、八百里。于七和他的同盟藏身其中。被康亲王大军驱赶入山的义军高达十几万人,其中固然有不少是于七的朋友,但更多的是周围的百姓,还有一些没有功名的小地主以及他们的佃户。

    见到牙山山区的地形复杂,而且于七经营了多年,防备十分坚固,杰书和遏必隆就放弃了强攻的念头。他们命令军队环绕牙山,在各条通道上都设立了营寨岗哨,然后把周围的侠客、山贼、农民、百姓驱赶进入牙山山区。每次有大批民众被清军赶来时,岗哨就放开一条路让他们进山,然后再关闭通道不允许他们离开。

    虽然于七很有钱,也事先储备了不少粮食,但十几万百姓加上他们的亲属,能在一年内就把于七的储备吃个精光。虽然康亲王在江南告警后离开,但余下的清军依旧不折不扣地执行着康亲王的部署,严守牙山周围的通道,不允许任何人活着离开。

    在看到大批难民涌入后,于七的一些盟友就意识到了威胁,一些人主张坚决驱赶,绝不允许他们靠近山寨;更有一些山贼主张干脆把百姓杀了吃肉,就当是清军给赶两脚羊来了,等清军意识到他们的奸计不能得逞后,也就不会继续赶人来,那样清军就还是需要强攻牙山,或是提出议和的条件。

    于七在起义后一直优柔寡断,在这个问题上也没有表现出足够的残忍,他不但没吃老百姓,而且还接纳他们进入山寨,提供给他们必要的口粮。那时祖泽溥也参与围山,发现于七的行动后,这个和父亲一起守过锦州的宿将哈哈大笑,恭喜康亲王叛贼不足虑,并源源不断地把更多的百姓驱赶入牙山地区。

    今天,张定南张大侠带着弟子们巡视防区。

    杰书离开山东以后,兵力不足的清军没有驱赶更多的百姓进山,让于七的崩溃来得晚了一些。尽管如此,牙山的储备还是见底了。现在百姓多得已经无法靠山寨容纳了,很多人就徬着山寨搭建简易的帐篷,带着家人躲在里面,靠于七每日分发的一点粮食度日。

    已经是冬天了,山寨发给这些难民的口粮配给已经减少到了每人每天二两。每天都有人冻饿而死,张定南从难民营前走过时,一些百姓用明亮的眼睛盯着他——据说越是快饿死的人,眼睛就会显得越亮。

    不远处一个人冲着张定南一行人磕头:“给个馒头吧,把小女领一个走吧。”

    跪在这个人旁边的两个女孩,一个看上去十二、三岁,另外一个可能也就是八、九岁,她们的头上都插着草标。她们的母亲已经在痛苦中死去,而父亲依旧幻想着有一个能让他女儿吃饱饭的人来领走他的孩子。

    昨天中军帐里又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军粮已经不可能支持到正月之后,很多山贼都强烈地要求于大侠停止给难民供应粮食。

    他们对着于七叫道:“如果好汉们都饿死了,那这些百姓还是活不了。”

    在众人的威逼催促下,于大当家的竟然流泪了,他称这些百姓都是他的乡亲父老,也是因为他起兵才受到的牵连,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饿死呢。

    想到这里,张定南长叹了一口气。站在局外人的立场,他很容易看清于七的问题:于七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对清廷始终心存幻想;也没有断臂求生的狠辣,眼看山穷水尽了,还是没有杀出去和堵路清军决一死战的勇气。于七的才能只配做一个大侠,除了心性以外,也缺乏军事能力——于七之所以没有突围的勇气,也是因为他很清楚,他离开牙山就会战败。

    不过,若是张定南被换到于七的位置上,他也不敢说自己就能做得比于七好,能够狠下心吃人,或是练出一支敢死队去突破清军的封锁——不过,张定南觉得自己至少敢去尝试一下吧。

    昨天的会议后,于七宣布,好汉们的口粮也要加以削减,以图坚持更长的时间,等待局势的变化——再拖上几个月,好汉们恐怕连去尝试一下的气力都没有了。

    难道就这样活活饿死在这里吗?

    “师父,师父!”正当张定南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亲传弟子满脸喜色地跑过来,远远地就冲着自己大喊:“解围了!官兵解围了。”

    “什么?”张定南大吃一惊,心里不禁又腾起了希望:“难道朝廷真要大赦了,要招安我们了吗?”

    第30节成长(上)

    因为扶清灭明军占领了莱州府,接着又马不停蹄地攻入登州府界,登州方面就不顾一起地把包围在牙山四周的清军调回去了。如果被扶清灭明军断了登州清军的老巢,那牙山前线的两万清军也就成了丧家之犬了,游弋在渤海上的福建明军也可以直接利用登州的港口和扶清灭明军取得联系。

    一直到包围牙山的清军撤离后,于七等人还被蒙在鼓里,他们并不知道包围圈外发生了什么事。由于粮食耗尽而且屡战屡败,义军就连突围求援的行动也早已停止,完全是在包围圈中困守。得知清军居然退走后,张定南一边派心腹子弟去核实,一边急忙向山寨里的各位头领们报告。

    很快,于七等众首领就闻询赶来,这时张定南还谨慎地在山区的外围探查,生怕突然遭到绿营部队的偷袭。其他首领也都有类似的担忧。大家整整折腾了一天,不断地试探着前进,扩大搜索范围,但发现清军的封锁线上已经空无一人,各个路口上都无人防守。

    当天太阳下山后,牙山派出敢死队摸黑潜入以前的清军军营,证明确实没有什么埋伏,清军是实实在在地撤退了。根据敢死队对清军营地的侦查,他们发现营地里的灶已经有好几天没用了,看起来清军主力可能在三天前就离开了,这几天守在营里的不过是些故布疑阵的断后部队。今天最后一批断后部队撤退时,有部分绿营士兵纵火焚烧了一些哨所,浓烟冒起,这才被巡山的张定南大侠的手下看出破绽。

    虽然急迫地想知道清军到底为什么离开,不过由于义军事先不知道清军撤退,也多日没有尝试出去抓俘虏了解敌情,所以大家商量了半天还是没有得出任何结论。有些人甚至怀疑这是登州部队回府城过年去了。这种猜测虽然很多人觉得不太可能,不过其他人的猜测同样是毫无根据,就是那些怀疑明军发生影响的人,也说不清这到底是江南的战局吃紧,还是山东的周边又出什么乱子了。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出去收集粮食。”张定南大侠依旧担心清军去而复返,对于和绿营在野外打正规战他是完全没有信心,眼看山寨里就要断粮了,那不管清军到底因为什么原因退兵,抓住这个机会储备粮草才是当务之急。

    大家纷纷给张大侠的主意叫好,于七也拍板定下来,全军出动,到周围去收集粮食——经过这几个月的围困后,于七的威望降到了很低的水平上。因为大家都看出来他既无战胜清军的手段,也没有带领大家取得赦免和招安的方案,简而言之,现在牙山包围圈里的各位首领都明白,要是清军又回来了,大家继续跟着于七多半还是死路一条。

    趁着收集粮草的机会,有几个首领不辞而别,带着手下逃出了牙山这个看起来很好、但其实却是死地的根据地。其他人也私下嘀嘀咕咕,商议若是清军真的又回来了,大家就这么呆在山里被包围着,就能拖延时间获得宽大处理么?

    不过于七没有办法,不代表其他人有办法,对于如何打败山东的绿营,大伙儿都一点儿主意也没有。这些日子来交锋多次,别说甘陕绿营和中央军,就是山东绿营,他们也一次都没有打赢过。哪怕只打赢一仗,也能给大家一点鼓舞,但总打总输,最勇敢、武艺最高强的好汉们也都喋血沙场,这让活着的人们实在看不到希望。

    “如果朝廷要招安我们,我们的条件应该是什么?”全军出去搬粮的同时,于七又把首领们找来议事。当初造反的时候大家心气挺高,纷纷表示领头的于七爷说什么也得拿个总兵当当,其他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辈也都得分个副将、参将的,最起码也得捞个将军当当。

    不过被包围在牙山多日,大伙儿已经没有什么要求了。康亲王大军进入山东以来,清军的战事异乎寻常地顺利,所以清军就不打算宽恕任何一路江湖好汉。在牙山遭到围困后,义军中也有意志不坚定的人出去投降,但清军却不肯接受,而是尽数屠戮,并驱赶进来更多的百姓。这让大家都知道一旦山寨被攻破,无论男女老幼,这牙山周围的好汉、山贼或是百姓都肯定会惨遭屠杀,所以才咬紧牙关坚持下去。

    现在清军突然退兵了,手下也纷纷出去给山寨补充粮秣,大家的信心又恢复了一些,无论清军是想回府城过年,还是需要增援其他战场,那都说明清军没办法长久地在牙山周围耗下去。既然清军耗不起,那义军就又有了谈判的余地。于七认为,至少可以说服清廷赦免牙山里所有的人——看到清军把更多的乡亲赶进山后,于七就意识到清军打算彻底屠灭栖霞周围的居民,而于七认为这是他给乡亲们招惹来的祸害。

    “原来我还有个把总的差遣,现在我也不要了。”以前于七能够让山东布政使忌惮,也不是因为他的把总身份,而是他密布山东的江湖朋友,操控在于氏手中的大笔黑道买卖,以及于七多年来积累下的巨额财富。而现在于七几乎失去了他所有的一切,他在城中的买卖都干不下去了,江湖好汉死伤惨重,剩下的人也对他感到失望,而于七的财富也在这次起兵中花去了七、八成。

    虽然很多人都感到咽不下这口气,但事实摆在眼前,这就让很多好汉失去了斗志——争富贵失败,自己人头落地也就算了,还让宗族跟着一起覆灭,还要送家乡父老一起去死。

    只有极个别的好汉表示既然起兵了,那就和清廷不共戴天,他们向于七告别,带着他们的手下离开,返回各自的山寨。

    ……

    在牙山周围的义军正忙着搜集粮草搬运回山时,邓名已经带领军队与登州绿营发生了好几次交战。

    扶清灭明军成立以后,组织结构和原先的义军有了很大的不同,缙绅们送来了子弟和佃户,而且还说服了不少绿营军官加入到军队中。除了莱州的绿营以外,甚至连青州府派来的杨秋及其部分手下也摇身一变成了扶清灭明军的军官。

    邓名一开始并不打算过多干涉扶清灭明军的建设,只打算提供必要的军事训练。不过看到大批绿营军官加入后,邓名忍不住开始介入,把这些人抽出来组建了一个教导营,凡是青州府、莱州府的军官,都被放在这个营中负责训练新兵。

    今天扶清灭明军继续向府城方向开进时,遇到了兵力高达数千的一大股绿营部队。

    “好多的人马。”看到这支绿营出现后,高云轩的脸色郑重起来。

    他在邓名的提议下,被缙绅议院任命为扶清灭明军的总兵。不过这支军队与其说是高云轩在指挥,还不如说是邓名在控制,从分队行军,安排路线,到扎营形成掎角之势,以及粮草运输和人员机动的道路分配,基本都是邓名和他的部下在负责,高云轩等人就在边上看着。

    随着邓名一声令下,扶清灭明军就急忙摆开阵型准备迎战。现在带队的军官除了高云轩这样的江湖好汉,还有不少是缙绅家的秀才。这些军官也习惯了从邓名的手中接过命令,在登州就是这样,每次都是保国公在战前发号施令,在战后把大家聚集起来讲解战术安排的理由,而高总兵则和其他人一样只有在边上听着的份。

    “国公再考虑一下,提督我军的军务吧。”在大家乱哄哄地布阵的时候,高云轩又一次说道。缙绅议院里一直有很高的呼声,那就是让邓名出任扶清灭明军的提督,不过被邓名婉言谢绝了。

    现在邓名依旧摇头,身为大明的保国公,巩焴还到处煽风点火想要坐实邓名的大明宗室身份,他要是当了扶清灭明军的提督,似乎有些太说不过去了……好吧,其实邓名倒不太在乎张煌言他们会怎么腹谤,反正他们也不会拿棍敲他,但奉节的文督师是个槛。邓名从巩焴那里知道,由于他想让烧神主牌的巩焴担任大明巡抚的职务,文安之就已经很不满了,若是知道邓名不但亲手拉出一支扶清灭明军,而且供给他们兵器,还赤膊上阵出任该军的提督,说不定文安之又会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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