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要开始上课了，黑龙的尾巴在塔尖绕来绕去，她突然希望今夜长一点。
突然，一股莫名的气息奔出塔去。黑龙瞳孔骤然紧缩，巨大的龙瞳微光闪烁，瞄向气息出现的方向。龙的本能在向她示警，两位强者离开了迷失塔。
穿过夜色与迷雾，看清两位的一瞬，她突然又有些不确定。
一团黑色，一团白色，滚圆又袖珍。两个奇特身影在夜色中上下摇晃，很快没了踪迹。
叶萌：“……”
好怪啊。
塔内怪物众多，天赋赶得上巨龙的寥寥无几。小黑龙大概能猜到那两位是谁，但……算了，大人的事情不需要小孩子操心，她严肃地想。
“咋了，娃儿？”她胸口的头骨里，李奶奶颇为关心地问。
“没事。”
“没事就赶紧下去，哎哟喂，太高了。”另一颗头骨内，陈老头的声音直发颤。
小黑龙拍拍翅膀，飞回了塔内。临离开时，她又回头瞧了眼——两团小小的影子彻底被黑森林吞没，了无踪迹。
……
黑森林边缘，荒废的猎人小屋。
“我会给你留下足够的食物和水，既然你坚持待在这。”
佩因特说，“要我说，这样下去不是个事。你怕去葡萄领泄露行踪，去银风车村也行啊。我不介意空出半天，把你背过去。”
彼利摇摇头。比起不久前，他的气色好了些，嘴唇至少有血色了。
“放心，我的运气一向不错。”他说，“我这不是遇到您了吗？”
佩因特：“如果您运气再好点儿，我该是个闲得无聊的年轻猎户。可惜您遇到的是我，一个倒霉的团长，大冷天有任务要做。”
其实黄金剑是对的，佩因特心想。诺尔表明态度要接手，既然那一位要亲自来，这位传奇的小阿尔瓦先生近期绝对死不了。
只是这次对阿尔瓦商团的调查，真的涉及到了神明之间的斗争。不管怎么想，他一介凡人，继续插手都不合适。
这一回，他还是带着佣兵团去迷失塔蹭吃……不，驻守吧。
“总之我走了。”佩因特拍拍门槛，拍下一堆积雪，“好运，黄金剑。”
“好运，戈弗雷。”黄金剑彼利裹着被子，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话音未落，他又吭吭地咳嗽起来。
佩因特头也不回地走入夜色。
他离开不到半小时，就看到了一点灯火。灯火的主人气息内敛，让人说不准实力。敌人？还是乐土的人？
佩因特拢住气息，加快脚步，那盏灯顿了顿，也快速朝佩因特的方向靠过来。
走近后，佩因特沉默了。
他知道这家伙是谁，对方完全没有掩藏的意思——
面前人一身有些破旧的绅士正装，套装干净整洁不花哨，低调得恰到好处。那人鼻梁上一副金边圆眼镜，细细的眼镜链垂在两边，长长的灰发束在脑后。
他手上握着一把法杖似的提灯，提灯散发出月光般的银蓝色柔光，将附近的一切照得无比明亮。
一位玩家，“隐士院”的领袖，导师。
不用说，这家伙是来拜访乐土的。
“原来是漂流佣兵团的团长。”导师朝着佩因特点点头，“晚上好，先生，附近有过夜的地方吗？”
“您一个人在这里走动？”佩因特扬起眉。
“没办法，小辈来得太慢，我只能先动身。”导师微笑着回答。
导师的资料很少，佩因特之所以知道这家伙，只因为隐士院与漂流佣兵团有过几次合作。兴许是自己名声在外，导师并未刻意回避他。
因此佩因特很清楚。这位玩家作为战士的战斗力，几乎可以用“可怜”来形容。导师把精力全放在了生活职业上，转职了“奥秘炼金师”——一个专攻研究，基本没法参战的职业。
别说黑森林的猛兽，导师先生连一只大型犬都未必能够应付。
“往正东走，您会看到一栋猎人小屋。”佩因特无奈地指路。至少他在小屋附近留了不少驱逐法术，附近十分安全。
作为客人，他可不想自作主张地把外人带进乐土。黄金剑与导师，打包赠送。这家伙横竖都是来找乐土的，就让乐土的领袖亲自处理吧。
“谢谢。”导师老神在在地点头，毫不怀疑地朝东边走去。
佩因特与他擦肩而过，继续朝乐土的方向走。
这回他走了一个小时，又来了一次偶遇。佩因特有点不太确定，今晚命运之神是格外眷顾他，还是格外恨他……等等，他好像见过命运之神，没事了。
教皇先生与面前的两位神明大眼瞪小眼。
“那把‘支配者’不在你身上了。”忒斯特说，“出手得还真快——怎么，这次要来乐土进货？”
佩因特：“您……”
忒斯特悠然继续：“诺尔和我说过大概的情况，放心，我不会为难你。”
佩因特的语气有点微妙：“……您看起来，嗯，很蓬松。”
佩因特猜想过，这两位会换个新身份接触黄金剑恩彼利克·阿尔瓦，亲自深入调查。但他没想过，他们能换得这样彻底——
面前是一只小小的黑龙，还有一只体型差不多大的白色长毛猫。
猫咪与黑龙的耳朵上，都晃着金色的玩家耳环。那只猫还多了个颈圈，颈圈上挂着个小小的袋子。
美丽的黑龙拍打着翅膀，黑色鳞片闪烁着宝石般的色泽，一双青眼莹莹燃烧。它用爪子轻轻抓着白猫的后颈皮，悬停在半空中。
猫则高高地仰着头，一双金眼不屑地瞧着佩因特，嘴巴里吐出属于疯修士的声音。
“确实蓬松。”忒斯特说，“但你最好别把指头伸过来。”
“我和琳恩他们打过招呼了，您直接去迷失塔就好，他们留了晚餐。”黑龙诺尔眨眨眼，“剩下的事，我们会处理。”
佩因特嗯了声，到底没憋住：“沼泽魔女的诅咒？”
沼泽魔女的诅咒可以把人变成中小型动物——小如青蛙、麻雀，大点的能到猪、羊的大小，诸如此类。变成猫狗的情况比较少见，但也不是没有。
要解开沼泽魔女的诅咒，只有三种办法。
魔女自愿解咒，杀死施咒的魔女，或者找到强大稀有的黑魔法解咒道具。诚然，也有魔女会给解咒设置“真爱之吻”之类的条件，但那往往出现在童话里——沼泽魔女们更喜欢当场击杀被诅咒者，或者干脆扬长而去，让被诅咒者永远深陷折磨。
至于变成动物后的面板属性，则由魔女本人控制。考虑到乐土的多种族情况，佩因特深切怀疑下咒的是自己人，两位属性完全没削弱。
不得不说，非常……奇妙的想法。
“忒斯特吃了诅咒。我是自己变形的，龙巫妖的一点技能。”诺尔点了点头。
“现在开始，我们是两位被诅咒的可怜玩家，去阿尔瓦商团寻找解除诅咒的办法。我想，黄金剑先生不会拒绝玩家的协助。”
“是啊。”
疯修士毫不在意地挥挥爪子，尖耳朵上的玩家耳环摇摇晃晃。
“我简直要开始期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两位获得新形态（……
笑死，骑士没法拿剑了。
就问这够不够隐蔽，黄金剑先生。
第850章
导师其人
佩因特无奈地看着面前两位。
“受诅咒的玩家”的确是最好的解释。鉴于他们没法伪装真正的动物——世上没有这样迷你的“巨龙”，也不该有这么标准的猫。
诺尔就不必说了，他的外型像极了缩小版幼龙，眼睛圆溜溜的。魔王先生一脸正直，实在没多少巨龙的威严。配上那身光滑无瑕的鳞片，说他是个陪伴型召唤兽都不为过。
靠近了，佩因特才发现。不仅忒斯特项圈上拴了个小皮袋，诺尔背上也背了个小背包。这东西非常隐蔽，容量也不大，顶多能放下一本书……和一个蜡烛头。
一条烛泪从背包缝隙钻出，象征性地朝他摇了摇。
真棒，佩因特想，面前三位强者，各有各的奇形怪状。
白猫忒斯特理应是最普通的，可惜造型也不怎么自然。哪怕是贵妇人的家养爱猫，都到不了忒斯特的整洁程度。
疯修士显然对舔干净自己没有半点兴趣，他准是用了清洁咒，浑身的毛整齐顺滑、一点灰尘不沾，竖起的大尾巴像个蓬松的白毛掸。
这两位行事越来越飘忽了，自己还是早点去迷失塔度假比较好，佩因特无力地叹息。
“‘隐士院’的导师应该和黄金剑在一起，两位临场发挥吧。”前教皇大人挥挥手，“祝两位一切顺利。”
黑龙诺尔点点头，抓紧柔软的猫咪，呼啦啦飞向猎人小屋的方向。
飞行过程中，诺尔忍不住低头瞧向忒斯特。那头银白的长发变成了银白的长毛，它们同样干净柔软，手感奇佳。
爪心传来温热的触感，忒斯特难得老老实实让他抓着。偶尔碰到树枝，那双尖耳朵还会本能地扑棱几下。要不是这家伙的气势一点没变弱，诺尔都要忘记那些血色夜晚了。
话说回来，家猫确实是擅长玩弄猎物的杀手……
“确实有两个人。”
忒斯特清清嗓子，稍稍调整嗓音，把诺尔从走神中拉回来，“一个应该是黄金剑，气息强但虚弱，另一个弱得离谱……那个‘导师’？”
“待会儿我联系塔里，让人想办法把导师接走。”
他俩都这样了，就不用当面开会了。琳恩知道该怎么款待客人，就算有需要讨论的事情，他们大可以隔空联系。
当务之急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搭上黄金剑。
猎人小屋近在咫尺，灯火通明。原本阴森朽烂的木头，被暖橙色的火光照得有些温馨。佩因特留下的驱逐魔法还在生效，附近没什么怪物叫声。
房门破了几个不大不小的裂隙，其中飘荡出……泡面的香味？
泡面这东西，吸引力50%是由嗅觉提供的。陡然在陌生的世界闻到熟悉的味道，诺尔感慨万千。他悬停在门口，脑袋礼貌地撞撞门。
“哎，来了。”一道温和的声音说道，脚步声逐渐靠近大门。
“先生，那可能是敌人。”黄金剑彼利出声提醒道，诺尔一下子就认出了他的声音。比起他们上次相遇，彼利的声音虚弱了不少。
温和的声音笑起来：“那扇木门谁也拦不住。要真是敌人，恐怕咱们注定死在这里，不差这十几秒。”
诺尔：“……”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这么直接真的好吗？
果然，黄金剑沉默了。
伴随着吱呀呀的响声，木门缓缓向外敞开。诺尔看清了面前穿着儒雅、五官和善的“导师”，导师也打量着……呃，这造型古怪的一龙一猫，视线从他们的玩家耳环上一扫而过。
“好可爱的客人们。”他惊叹，从容地让出门洞。
诺尔放低身体，把忒斯特放回地面。下一秒，白猫轻巧跃起，跳上室内朽烂的碗架，占据了绝对高点。
他俯视着半躺在床上的彼利，大尾巴笔直向天，纹丝不动。彼利有点惊讶地瞧着这只猫，眼里只有疑惑，没有多少警惕——也许这就是小动物的特权，诺尔心想。
“您好，我们想要借住一晚，外面太危险了。”
诺尔也变了变嗓音，好让自己听起来更像个吉祥物。
“当然没问题。”导师走回他的锅子旁边，继续煮面。他哼着小曲，玩家耳环毫不掩饰地晃荡着。
诺尔迅速环视四周。
一团魔火悬停在没有柴火的壁炉里，烧灼着其上的小坩埚，锅里翻腾着诺尔无比熟悉的红烧牛肉泡面味。导师还特地加了青菜与蛋，物资方面很有余裕。
屋内唯一的桌子上，摆着一本摊开的书。靠近彼利的那一边，则放了个白色马克杯，里面飘出浓郁的药剂味道。诺尔还没来得及靠近，大猫忒斯特就轻盈地蹦上桌子，堂而皇之地嗅了嗅杯子里的药。
忒斯特心灵感应道，
诺尔并不惊讶，他已经认出了只有高级炼金师才能驾驭的魔土坩埚。《塔赫》设定里，炼金师是个非常万金油的辅助职业——从炼制特殊药剂、强化魔法装备到定制自创道具、武器额外附魔，炼金师都能达到相当高的水准，堪称辅助职业的顶点。
当然，要玩炼金师，也要为这份强悍付出代价。
炼金师的技能对场地、仪式、着装要求都很高，他们基本不可能出现在战场上，也没有额外的精力和金钱去兼职战斗职业，注定驻守大后方。
一位高级炼金师领袖，确实适合对战斗毫无兴趣、一心专注研究的隐士院。
有导师在，至少他们不用额外担心黄金剑的救治问题了。现在的难题是，怎么把导师一个人送到迷失塔去？
诺尔对黄金剑的印象很好，可惜只有玩家才能保证“不被驯养”，他真的做不到把彼利指引到迷失塔。
忒斯特似乎在思考类似的事，一双金眼睛眨也不眨地瞧着彼利。室内昏暗，他的瞳孔近乎正圆。
就在他们思考的时间。导师愉快地盛好两碗面，又当着黄金剑的面，从系统道具栏取出两份香喷喷的炖肉。他把它们一分为二，用叶子托着，放到桌子的另一边。
做完这些，他又当着他们的面倒了两盘清水。
“两位也请。”
他礼貌地表示，又把面碗朝彼利推了推，“抱歉，彼利先生。您身体虚弱，别吃得太油腻比较好。”
“真是让您费心了。”彼利靠回床头，长长地舒了口气。
忒斯特对那份炖肉不屑一顾，本人和尾巴一样岿然不动。诺尔凑上前，友好地吃了几口。味道还不错，但比起忒斯特的手艺，确实还差一点。
彼利挣扎着爬起来，小口小口地塞着食物——鼎鼎大名的黄金剑似乎不怎么有食欲，但病患永远需要能量。室内充满了煮泡面的温热香气，伴随着魔火嘶嘶的燃烧声，室内的气氛称得上温馨和谐。
没人冲这两只会说话的动物大呼小叫，可能这就是和高情商中年人打交道的好处。
“感谢您。两位是一起的？”诺尔明知故问，他收拢翅膀，乖乖蹲坐在桌边。
导师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只是偶遇。我需要歇脚的地方，这位先生需要一点援手。只是，我没指望今晚会这么……”
他顿了会儿，再次看向忒斯特和诺尔的玩家耳环，“这么热闹。”
来了，这是暗示他们自我介绍呢。
“我和我的朋友原本在黑森林探险，不幸被沼泽魔女诅咒了。”
诺尔惊奇地发现，如今他已经能做到平静地说谎，“那个魔女跑去了森林深处，没法追。我们只能往外走，看看有没有解咒方法。”
“沼泽魔女的诅咒？”导师摸摸下巴，火光在他的圆形镜片上弹跳。
“她们很喜欢把受害者变成讨人厌的小动物，或者脏兮兮的家畜家禽，你俩的外形挺特殊。”
他的语气很学术，以至于诺尔听不出他是在阴阳怪气地质疑，还是单纯地好奇。
“我差点变成蜥蜴。能化成这个样子，消耗了我一个珍稀道具。至于我的朋友，他最开始没有毛，现在的形象也是努力挽回的效果。”
对此，诺尔早有预想。
忒斯特无言地瞧了诺尔好几秒，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桌边，彼利先生吃完了他的面。他擦干净手，看了好几眼背对自己的柔软猫咪。最终他还是没忍住，试探地伸出手。
说实话，不太礼貌，但诺尔非常理解他的心情。无他，疯修士先生实在是太蓬松了——当你晕晕乎乎烧了几个小时，手边又有一个被火焰镶出金边的温暖毛绒球，真的很难不去摸。
忒斯特活像背后长了眼，他貌似变成了液体。无论彼利怎么试着碰触，他总能原地蹲坐，且与彼利的掌心保持着两厘米的距离。
彼利只好悻悻收回手，又喝了口热汤。
“啊，原来如此。两位介不介意我来看看？我对解咒小有研究。”导师笑眯眯地说，果断无视了桌边的攻防战。
“请。”
诺尔答应得很爽快，“让我的朋友先来吧。”
忒斯特闻言一转身子，跳到了导师面前。他脑袋抬得高高的，胸口的毛蓬到炸出来。导师欣然伸出手，五指张开，掌心停在离猫脑袋一拳的位置。
诺尔毫不担心。
他们的沼泽魔女不是吃素的——尽管施术时，她还叼着酱香饼，人也非常状况外。但她好歹被乐土攻略一路捞上来，已然站在了这个种群的顶端。
诺尔没记错的话，那位邻居上个月就进化成了“深雾大魔女”，她的诅咒可没那么好处理。
不出意料，导师的眉头越皱越紧。最终，他摇了摇头：“还真不好办，施咒的不是普通沼泽魔女，你们惹到大家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