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妈妈小时候,谁给你讲睡前故事?”柯蕾昏昏沉沉地问。
“没有人给我讲故事,那个时候,妈妈什么都不懂。”
艾芙拉努力让自己的通用语发音标准些,“宝贝,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不管是童话还是认字,妈妈和你们一样,都是第一次接触。”
“那我要学得比妈妈好。”莫尔又打了个哈欠。
艾芙拉笑着摸了摸儿子的额头。这里是柯蕾的卧室,等莫尔睡着,她会把他抱回自己的房间。
“爸爸为什么喜欢妈妈?”柯蕾躺在床上,抓住艾芙拉的袍子,“那个时候妈妈肯定很特别,对吧?”
“你长大就明白了。”艾芙拉盖好女儿的被子,语调还是一样温柔。
时至今日,艾芙拉仍然无法给出答案。她一直很迟钝,也许等这两个孩子长大,她就能想明白这一点了吧。
等两个孩子睡下,艾芙拉回到卧室。恩彼利克已经在床的一侧睡熟了,她轻手轻脚地爬上床,突然因为手上的触感皱了皱眉。
哄孩子前,她特地洗过手。孩子们的房间很干净,究竟是哪来的黏土?
她嗅了嗅手上的黏土,一股淡淡的血腥气钻入鼻腔。
真奇怪,明天好好查看一下吧。
就这样,她陷入了睡梦之中。
她的梦完美得一如既往。她坐在蓝天之下,看着孩子们在阳光中追赶玩耍。一黑一白两只猫咪在孩子脚边嬉戏,它们尾巴翘得高高的,发出甜美的咪咪叫声。
艾芙拉用金色毛线编织着围巾,脸上挂着平和的笑意。
两只猫可能是玩累了,它们走到艾芙拉脚边,仰头看着她。
“你们要水吗?”
艾芙拉放下手中的毛线,摸了摸柔软的猫咪。
紧接着在她眼前,两只猫的尾巴尖脱落下来,变成一黑一白两个毛球。两个毛球顺着她的椅子弹跳而上,停在她的肩膀两边。
她脚边的两只小猫像是完成任务,嗖嗖跑回孩子那边。
艾芙拉:“……”
艾芙拉:“?”
她余光观察着两个小毛团,一时不知道这个发展算可爱还是惊悚。
“我们是小猫带来的……咳咳,守护精灵。”黑毛团发出细细的叫声,听起来有种奇特的不好意思,“夫人,您的孩子们有危险。”
尽管是梦里,艾芙拉还是肩膀一震。她赶忙把毛团们捧在手里,那柔软温暖的触感异常真实。
一黑一白两个毛团,一青一金两双眼睛。颜色对得上,它们看起来确实像是猫咪带来的小精灵。
“您应该摸到了黏土,您的孩子们被坏人诅咒了。”
比起放不太开的黑毛团,白毛团格外拿腔拿调,“仅凭我们解不开诅咒,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诅咒?”艾芙拉背后冒出冷汗。
诅咒的话……刚好佩因特先生在做客,不管是不是梦,醒了之后都可以拜托他看看。那一位可是圣人,整个塔赫数一数二的强者。
对,就这么办。
“请不要告诉任何人!”
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黑毛团焦急地叽叽出声,“我们只相信您。如果您朝别人说起这件事,我们不会再出现了。”
“起码让我告诉孩子的爸爸。”艾芙拉焦急道,“他对孩子们的爱不比我少!”
毛团们沉默了。
“等明天午夜,我们会带您去一个地方。在那之后,如果您想说,您可以告诉您的丈夫。”黑毛团蹭了蹭她的手掌,“善良的夫人,为我们保密一天好吗?”
晨光微熹,艾芙拉猛地睁开眼,睡衣被汗打湿了些许。
通常等她醒来,有关梦境的记忆会渐渐散去。这个梦却像烙在了她的脑海里,每个细节都很清晰。
艾芙拉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里仍然存留着黏土的痕迹。
犹豫片刻,她推了推身边的丈夫。
“亲爱的。”她语焉不详地说,“我们要不要给孩子们来个检查?”
“唔,之前家庭医生看过。”恩彼利克背对着她,没有翻身。“孩子们不舒服?”
艾芙拉张张嘴,最终还是咽下了话语:“我只是……感觉不太好,最近孩子们总喜欢在泥里玩,我怕他们染上什么病。”
“……”
恩彼利克安静了几秒,“只是一点泥土,不会有事,我向你保证。”
他的语气分外确定。
他为什么这么确定?
艾芙拉注视着丈夫的脊背,把疑问放在了心里。
就一天,她对自己说。这是为了孩子们,不要辜负精灵的好意。
就等一天。
希望这件事能有惊无险地过去,等风波平息,她可以把它变成新的童话,讲给孩子们听。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诺尔:盗星索不会写HE,我来(×
今天也是黑白团子叽叽叫。
越来越没有逼格了,疯修士……
第220章
疯子们
风平浪静的清晨。
艾芙拉咔嚓咔嚓切着早餐要用的水果,她手中的刀刃轻薄锋利。果皮规整地分开,淡红的汁液沾了她满手,散发出清甜的香气。
恩彼利克哼着小调煮甜牛奶。看来昨晚的梦境干涉没有暴露,诺尔心想。
以防万一,忒斯特连精神暗示都没用,只让艾芙拉自己判断。就算艾芙拉真的告知恩彼利克,这样也更好补救。
目前看来,一切还算顺利。
忒斯特好奇地拱了拱身边的黑团子,
佩因特斗胆拍了拍口袋。
黑毛团藏在口袋边缘,眨眨青色的小眼睛。
笃笃笃,艾芙拉的刀刃敲击着砧板。果汁血液般飞溅,在她的围裙上留下深色的斑点。
良久,诺尔吐了口气,
突然拥有独一份的运气与财富,绝大部分人不会像艾芙拉这样安分。普通人会选择一掷千金、自我炫耀,巴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的“幸福”和“富有”。
而那些更友善的人,会用巨额财富去做慈善,或者寻求独属于自己的事业,追求更完善的自我。
可是艾芙拉什么都没做。
她保持着安静,就像一株杂草。从肮脏墙角移到了黄金花盆,杂草沉默依旧。
艾芙拉没有对这世界施加任何影响——无论是有利的,还是有害的——目前为止,她仍是由命运盖章的“底层尘埃”。
她的经历堪比童话,她却不是故事里“美丽善良”的女主角。
诺尔继续道,
他看向安静下来的白毛团。
很难说艾芙拉和忒斯特的经历哪个更糟糕。这种前提下,别说酸酸甜甜的浪漫故事。艾芙拉光是能保留社交能力,就堪称奇迹了。
白毛团鼓了鼓,
诺尔说,
就算是杂草,根系也会寻求水源。
在那段疯狂又孤寂的时间里,他靠着对《塔赫世界》的爱意坚持下来。长久的隐形圈禁中,艾芙拉也在尝试寻找类似的事物——
所以盗星索才会在结婚十几年之后,冒险给她“添置”了两个虚假的孩子,让她继续保持安静。
她可能早就知道如何平安生存,怎么做出美味的食物,怎样成为体面的“黄金剑夫人”。然而现在,她人生中第一次得到了来自他人的“爱”,她在和她的孩子们一起学习如何成为“人”。
那未必是母爱,但一定是某种纯粹的情感——
所以二十余年的婚姻里,她在近几年才突然开始学习通用语。她的口音还有些笨拙,但足够讲述一个个睡前故事。
诺尔说,
正如之前约定好的那样,佩因特离开了黄金剑的家。而他离开之前,两个小毛团悄无声息地跳出来,藏在了两只猫咪的毛皮里。
佩因特离开后,黄金剑家的日常和诺尔猜测得差不多。恩彼利克与艾芙拉相敬如宾,沟通比起普通夫妻还要少些。恩彼利克什么都知道,而艾芙拉连沟通都费劲,两人之间自然没有多少话题可聊。
阳光斜斜踱过地板,夜幕很快降临。
夜半时分,恩彼利克下了床。他随手给身边的被子来了个催眠魔法,走向孩子们的房间。
柯蕾·阿尔瓦在床上沉睡。小姑娘就像摔碎的泥偶,脖颈、右臂和左腿断裂开来,几乎要滚落床铺。床单上没有血,只有一簇簇散发着血腥味的黏土。
“系统的权限还不够。”恩彼利克遗憾地叹了口气。
从外面抓小孩改造,可能影响他所不知道的命运,他冒不起这个险。但他现在没有完全掌控系统,无法很好地行使创造权能。
不过,平时孩子们的情况不会这样糟糕。八成是佩因特入住的影响,“圣人”对非人之物自带压制作用。更别提乐土还在他身上动过手脚……真是麻烦。
恩彼利克动动手指,裂成几块的小女孩漂浮在半空中,身体缓慢拼接。躯干裂缝之间,涌出无数蚯蚓似的组织,强行把它们黏合在一起。
最终,布满裂纹的皮肤变得平整。空气里散发出湿润泥土的气息,血腥味更重了几分。
“明天醒来,去找艾芙拉撒娇,说你不想继续待在葡萄领。”
恩彼利克平淡地下令道,“无论你今晚感受到什么,做了怎样的梦。等你醒来后,你会忘记一切,只记得这个暗示。”
他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惊动尤金,还是先撤离吧。
空中的柯蕾双眼紧闭,发出“唔唔”的不适哼声。恩彼利克无所谓地摆摆手,就像随手丢下一块布巾,女孩整个人被扔回床上。
屋内寒冷,她皱皱眉头,无意识地四处扒拉,又缩回了被子里。
接下来要调试莫尔。恩彼利克关上门,走向名义上的“儿子”房间。
走廊阴影里,“隐蔽”权能的庇护之中,艾芙拉静静站立。她连脑袋都没转,只有双眼随着彼利的身影转动。
她脸上幸福的微笑消失了,变得面无表情。她似乎拿不准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个场景,只是一下又一下动着手指,像是想要捏紧什么。
她的注视中,恩彼利克走向同样破碎的莫尔,重复了一遍刚才的事情。
看完后,她先他一步回归卧室,用被子包裹好身体。最后,隔着被子,他用手按住她的头——
“明天莫尔和柯蕾吵着要去别的地方玩。无论如何不舍,你都要赞同他们的想法,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魔法的辉光闪烁,可惜被毛团们完美地隔绝在外。
被窝狭窄的黑暗里,艾芙拉双眼大大睁着。她没有痛哭或崩溃,脸上只有昨日的焦急。艾芙拉女士用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黑毛团,陷入深深的沉思。
……
第二天上午,恩彼利克安排的剧本顺利演完。他吻了吻妻子的前额,表示要出门办些事情,并承诺从最好的餐厅打包午餐。
艾芙拉带着往日柔和幸福的笑,顺从地接受了这个吻。
“精灵们,我需要怎么做?”
恩彼利克前脚刚走,她就把自己反锁在房间,从围裙里掏出两个小毛团。
“您好像没受到多少打击。”忒斯特惊奇地开口。
面对丈夫的可疑举动,艾芙拉完全没有像“发现孩子们状态不对”那样失态。她平静地接受了现实,平静到有点夸张的地步。
“……啊。”
艾芙拉仿佛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她思索了几秒,“当年我们不认识,他带走我,我肯定有用处。我现在知道了用处。”
她的态度不是那种“我猜对了”的骄傲,更像一只动物谈论自己的饲主。
诺尔不由地环视四周,这才敢确定他们在装饰温馨的小房间,而不是肮脏潮湿的奴隶笼子。
“但是孩子们不行。”她深海般蔚蓝的眼睛有了波动,“孩子们和我不一样,他们应该活得更好,我喜欢孩子们。”
“我需要怎么做?”她急切地发问,“我要杀了自己,还是杀了彼利?”
她的口气就像问要放糖还是盐那样理所当然,完全不把死亡当回事儿。问完后,她又不好意思地理了理头发。
“不好意思,我语气不礼貌。请问两位,我要杀了自己,还是杀了彼利?”
她努力压下脸上的焦急,羞涩地重问了一遍。
忒斯特:“……”
诺尔:“……”
怎么说呢,虽然是他们想要的结果。但不得不说,这位夫人比他们预想中的还要异常。
白毛团贴上黑毛团,嘀嘀咕咕传着悄悄话。
尽管情况不太一样,诺尔突然感同身受了一把——盗星索确实需要用到“艾芙拉”这个棋子。各取所需罢了,要求员工对老板有感恩之心,好像也挺奇怪的。
更何况,艾芙拉的自我认知恐怕还不到员工,更像动物。
“请问,我要先杀了……”艾芙拉见他们不回答,再次开口。
“是这样的,我们可以为您的孩子们解除诅咒。”诺尔连忙打断她的恐怖提问,“前提是,恩彼利克·阿尔瓦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一旦盗星索察觉到孩子们的异样,断然不会留着这两个孩子。
艾芙拉:“我知道了,要杀了彼利。”
“但是恩彼利克非常强大,他不是人类。”白毛团悠然补充,“我们在等待合适的时机,您只要配合我们就好。”
“我会按你们说的做。”艾芙拉果断答应。
她用那双温柔的眼睛看着他们,好像没考虑过他们说谎的可能性。这可能只是她的天真,或者,艾芙拉夫人打心底不介意杀错人。
“我们会一直陪在你身边。”黑毛团不太确定蹭蹭她的手指,“请收下这个。”
青火闪烁,一把平平无奇的短刀出现在艾芙拉手边。它的外形非常普通,分分钟能和艾芙拉的厨具混做一堆。
“这是我们送给您的武器,请您带在身边。等时机到了,您会知道它的用处。我向您保证,在那之前,您的孩子们不会有事。”
艾芙拉摸摸刀刃,刀刃划破了她的手指。她轻轻地“哎呀”一声,吸吮着伤口处的血液。
“我要给它做一个漂亮的刀鞘。”终于得到了解决方案,她安心地笑起来,嘴唇上还带着一抹血色。
两个毛团不由地挤得更紧了。
“说起来,恩彼利克就这样一直带着你们到处走?”忒斯特终于想起了正事。
“是的。”艾芙拉收起小刀,“别人都夸他是个看重家庭的人。他很少自己在外面待很久,只要外出时间长,他就会把我们都带在身边。”
说到这里,她嗯了两声,“前段时间阿尔瓦商团出事,他特地叮嘱过我,让我一切外出对他报备。”
有意思,难道盗星索这个“备用存档”还有距离限制?
船岛之战的时候,黄金剑也是在老公爵身边。之前诺尔一直觉得哪里不自然,现在他算是知道了——
就像珀拉达特占用莉莉丝的身体神降,也必须满足一定要求。盗星索强行占用他人的躯体回溯,必定存在更多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