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峰毅握了握冰江的手。
他是业界最出名的武术指导，不论哪个导演见到他，都会第一时间来向他问好。
谁知道，这冰江的架子那么大，直到现在才过来和自己打招呼。
冰江自知有愧，只得压下性子，陪笑道：“刚刚我一直在忙，这才有时间来打个招呼。我们这次的任务比较紧，必须赶在春季档之前拍完，所以我们必须一切以效率为先。”
陈峰毅冷笑一声说道：“效率？对不起啊，现在的问题不是效率不效率的，而是你在让我完成一个根本完成不了的任务。”
“能和我具体说说吗？”
“嘿，那你先去问问你的手下吧。”
陈峰毅伸手指向冰江的副导演。
冰江扭过头来，朝着副导演挑了挑眉毛，后者清了清嗓子，委屈地说道：“导演，剧本上说，男主角需要徒手爬上这栋大楼。但是我始终觉得陈指导做出的动作，缺乏一些观赏性，所以……”
“唉，这不是缺乏观赏性的问题，是根本做不到的问题。”
陈峰毅打断了副导演，拉着大伙儿走到了大楼旁边。
这栋大楼一共有六层，外围墙壁光秃秃的，只有一些水管和防盗窗可以作为扶手和落脚点。
“你说说看，这栋楼那么陡峭，而且没有合适的立足点，那窗户都生锈了，摇摇晃晃的，踩上去随时会掉下来。就算你让我带着威亚，我都不敢爬。咱们是拍戏，不是玩儿命，这种动作太危险了，不能做。”
陈峰毅撇撇嘴，一脸不忿地摇了摇头。
冰江是圈子里有名的疯子，现在陈峰毅见到真人，发现疯子的称号可不是空穴来风呢。
“真的不行？”
“不行，绝对不行。”陈峰毅摆摆手说道，“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人可以做到徒手爬上这么高的楼，除非他长了翅膀。”
眼见场面陷入尴尬，副导演站了出来，提出了自己的解决意见：“也许我们可以给你多加一些保护措施。我们可以帮你请来一些能力者，让他们给你用一些魔法或者仙术……”
“不行。”冰江立刻打断了陈峰毅，“我冰江拍戏是出了名的不愿意使用灵力，你让我用能力者作弊？那不是砸我自己的招牌？”
陈峰毅闻言，不由得冷笑一声，“喂老家伙，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灵能科技深入了生活的方方面面，拍电影的时候喊能力者帮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请他们帮忙有什么关系？”
“我说不行就不行，这是我的原则。我连爆炸都是实拍，爬个楼还要用特效？”
“老家伙，你懂不懂什么叫与时俱进啊？演戏演戏，那就是假的嘛，用灵能力做特效和用电脑做特效，本质上都是一个道理啊。”
“我说不愿意，就是不愿意！”冰江怒目而视，“用灵能力做出来的效果非常差，只要你的灵能力在C级以上，就能从影像里看出端倪。这对观众来说是一种非常差劲的观影体验，我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第644章
陈峰毅听到这话，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老小子，你说这话，难道是想看那些替身演员摔死在这里吗？”
“我们可以给你吊威亚。”
“傻缺，我刚刚没和你说吗？这地方就算吊威亚也有极大的危险性，死了人你负责吗？”
“你不要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
“什么无能？我看你才是无能，你要是在世界上找到一个——哪怕一个人可以符合你的要求的，我立刻辞职不干，从此不再做动作指导。”
二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冰江平时在剧组里说一不二，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他的牛脾气被顶了上来，大声说道：“你当这地球缺了你就不转了吗？趁早滚出我的剧组。”
“你要开除我？行啊，把违约金交给我！”
“这不是我违约，而是你违约在先，你应该给我赔钱才是！”
“明明是你达不成我的要求，你还有脸倒打一耙？”
“明明是你想害死我。我说了，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有人能做到，除非你动用灵力。还是那句话，如果你能找到一个人能达到你的要求，我立刻辞职，一分钱不要。”
“好，这可是你说的！”
“对，我说的！”
陈峰毅大吼一声，伸手推了一把冰江的肩膀。
冰江怎么说也是年近六十的人，陈峰毅正值壮年还是个练武的，哪怕只是轻轻一推，也险些伤到冰江。
大伙儿见状，纷纷上前扶住了踉踉跄跄的冰导，而陈峰毅没有丝毫愧疚，甚至还出言嘲讽道：“嘿，你这老家伙，嫩模玩儿多了，腿都软了是吧？”
顾毅见状，赶紧走上前来，推搡着陈峰毅。
“臭小子你想干嘛？”
“怎么，你想打架吗？”
两人剑拔弩张，险些就要开始发生争斗，还好周围的人保持了冷静，赶紧把两个人拉到了一边。
本来顾毅对陈峰毅也没有什么好恶之感，只觉得陈、冰二人只是在就事论事，讨论工作上的问题。谁知道聊到最后，陈峰毅就开始放狠话，还动手动脚，完全没有一个正常工作的态度。
眼见自己的朋友冰江被人欺负，顾毅岂有坐视不理的道理呢？
陈峰毅气急败坏，他躲在角落里拿出手机给自己的几个朋友提前通了气，让他们全都不要答应冰江的邀请。
他的江湖地位，可不比冰江低，这一次他必须要和冰江分个胜负高低，不然以后自己见到冰江，始终都要低一个头了。
冰江坐在座位上，终于喘过一口气，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拿起手机和以前合作过的动作指导打了电话。
“喂？张指导，最近有空吗？啊……那太可惜了。”
“老李，我这里缺个人。你在度假？行吧……”
“徐总，我是冰江啊……”
冰江打了无数个电话，连一个答应过来救场的都没有。冰江气愤地收起手机，他知道这一切都是陈峰毅在背后捣鬼，可自己却没有什么办法来解决。
“冰江，怎么了？”顾毅坐在冰江身边，关切地问道。
“唉，看来我这次是栽了。”冰江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一个人愿意来帮我的，难道真的要我向那个愣头青道歉不成？”
冰江指着陈峰毅，一脸怒容。冰江做到如今这个地位，靠的可不是低三下四，如果冰江没有脾气了，那他还是冰江吗？
“冰导，我有个朋友，也许可以帮你。”
冰江微微一愣，“你居然认识武术指导？”
“呃……我不知道她能不能做武术指导，不过她绝对可以做到徒手爬上那座楼。”
“你可以把她请来吗？”
“你等会儿。”
顾毅站起身来，立刻给屠琼打了个电话。
“屠教练……”
“妈的臭小子，还知道给老娘打电话呢？你多少天没来我道馆锻炼了？”
“不好意思啊，我最近有点忙。”
“哼，我不想听你废话，有屁就放。”
“屠教练，我这里有个工作介绍给你，你想做吗？”
“什么工作？”
“在冰江手下做动作指导，现在我们就在电影城这里，你可以过来面试一下吗？”
屠琼没有思考多久，马上答道：“定位发给我，我马上来。”
拍摄工作突然陷入了停滞。
冰江不说话，没有人敢开工。
除了小黑在草丛里刨土，其他所有人都板着脸孔，好像在打仗一样。
陈峰毅看了看手表，已经过去半个小时的时间了，冰江还是一句话不说。陈峰毅也不想这样浪费时间，于是主动走到了冰江面前。
“冰导，你还在等什么呢？”
冰江没有说话，只是装模作样地看剧本。
“唉，你能不能给我一句准话？要么，你赔我违约金，你赶紧找下一个动作指导。要么，你给我认个错，我就不废话，赶紧开工。”
冰江闻言，冷笑一声，“我也给你两条路，要么给我认个错，自己辞职，违约金我就不要你赔了。要么你不肯认错，赔我违约金，然后滚出我的剧组。你自己挑。”
“你这老不死的，倚老卖老。行，我看你今天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陈峰毅用手指了指冰江，转身离开。
突然间，他发现一个身材壮硕的家伙从远处走来。
这人穿着一件羽绒服，头上戴着黑色针织帽，走起路来昂首挺胸，一看就是一个退伍军人。兴许是觉得有些热了，那人摘下了帽子，陈峰毅这才发现对方居然是一个女人。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路上有点堵车。”
“没事，你来得正好。”
顾毅热情地拉着屠琼的胳膊，走到冰江面前。
“冰导，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屠琼，我的好朋友。”
“你好，冰导。我非常喜欢您的电影，没想到今天居然有机会见到您本人呢。”
“你好，屠女士。”
“我喜欢别人喊我教练。”
“哈哈，你好屠教练。”
屠琼大方地伸出手，握住了冰江。
那双手上有着厚厚的老茧，一看就是一个经常玩儿枪的主。
“你当过兵？”
“没错。”屠琼认真地点点头道，“我在部队里主要是当教官，训练新兵的。”
“训练新兵？”
眼见屠琼如此低调，顾毅赶紧走了出来，补充了一句，“冰导，屠琼可不是教的普通的新兵，而是特种兵。”
第645章
“真的假的？”
冰江微微一愣，一脸诧异地看着屠琼。
这个女人脸型有些发福，实在和特种兵教官的形象有些不符。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屠琼淡定地说道，“我现在开了一个自己的道场，教一教学生而已。”
“那也很了不起了。”
“顾毅说您请我来是面试的，我现在这算是面试通过了吗？”
“嘿，你先跟我来吧。”
冰江带着屠琼来到了那栋六层大楼下面，指着高高的楼层说道：“我们需要你徒手爬上六楼，最好动作华丽一点，并且不可以使用灵力，你可以办到吗？”
“能办到。”
“好。”
冰江朝着身后的工作人员勾了勾手指，准备给屠琼带上威亚做防护，谁知道他刚一回头，却发现屠琼已经徒手爬上二楼了。
“喂，屠教练！”
“不用担心。”顾毅轻轻拍了拍冰江的肩膀，“如果连这点问题都解决不了，她就没资格当特种兵的教官了。”
冰江目瞪口呆地看着屠琼。
这个母老虎脱掉了衣服，只剩下一套黑色的运动内衣。她身上的肌肉并不像健美运动员一样夸张，而是有着和谐完美的大小，脂肪和肌肉有着恰到好处的比例。
冰江发自内心地赞美屠琼——这个女人的身手不输男人，而且非常勇敢，有几个动作冰江看了都冷汗直流。
陈峰毅拖着下巴，抬头看着屠琼的背影。
六层高楼在屠琼面前简直就是如履平地，陈峰毅反复确认，发现屠琼真的是连一点灵力都没有使用，完全是依靠本人的肉体力量完成了这项惊人之举。
在众目睽睽之下，屠琼在毫无保护措施的情况下，徒手爬到了六楼楼顶。她站在楼顶的护栏边，朝着楼下挥了挥手，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冰江和一众工作人员不停鼓掌喝彩，屠琼的高超身手彻底折服了在场的所有人。冰江嘴巴咧到了耳后根，他拿起大喇叭，朝着屠琼大声说道：
“屠教练，快下来吧，你已经通过面试了。”
屠琼朝着冰江挥了挥手，转身下楼。
陈峰毅站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所有的工作人员全都绕着陈峰毅走路——这小子目中无人，敢在冰江面前耍大牌、夸海口，谁还会理他呢？
屠琼走到楼下，所有人一窝蜂地围了上来，有的表示担忧，有的表示崇拜，她顿时成为了所有人关注的中心。
冰江拉着屠琼的手，激动地说道：“屠教练，我给你五千块钱一天，你看合适吗？”
屠琼在心里默算了一下，五千块钱一天，如果屠琼在剧组里干满三十天，那不就是十五万块了？
这个收入已经非常可观了，而且动作指导的工作也不需要一整天都待在剧组，屠琼完全可以当成是兼职来做。事实上，屠琼对此已经非常满意，甚至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冰导，这钱是不是太多了？”
“哪儿的事，你的身手值得这个价钱。”
“我从来没有做过动作指导，我担心有些时候达不到你的要求。”
“是这样的，我们的男主角本身就是一个特种兵，如果有一个真正的特种兵来做我们的指导，那可是求之不得。能有你这样的人才帮忙，花多少钱都值得呀。”
屠琼挠了挠头，接着说道：“拿这么多钱，我实在不安心。不如这样吧，我还可以兼任你们剧组的军事顾问，如果你们对军事、枪械、武器方面有疑问，我也可以帮忙。”
“好好好，那再好不过了。这下子我们还能省下一笔请顾问的钱。这样，我再给你多加一千块钱一天？”
“不行，真的不行了！”屠琼赶紧挥手道，“您给的太多了。”
“唉，你绝对值得。”冰江指了指隔壁沉默不语的陈峰毅说道，“那位大师一天拿三千块，身手还不如你呢。给你多加钱是应该的。”
听到这话，陈峰毅脸臊得通红。
屠琼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陈峰毅这个草包，这才扭头说道：
“冰导，真的不需要这么多。我也根本不在乎这点钱，我自己的生意已经足够养活自己了。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那就在你的电影镜头里，给我的道馆做做软广告吧。你觉得怎么样？”
“好好好，这都是小意思。”
冰江拉着屠琼，走向片场。
二人亲密无间，就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
陈峰毅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发凉，他赶紧走到冰江身后，像是哈巴狗一样点头哈腰。
“冰导，冰导？”
陈峰毅不停呼唤着冰江，可是对方就像看不见一眼，始终在和屠琼说话，一路朝着保姆车走去。
“冰导，我错了，我向你道歉。”
陈峰毅弯腰鞠躬，依然没有一个人理会他。
“冰导，你能不能和我说一句话呀冰导？说实话，我非常擅长动作戏的设计，屠琼毕竟只是一个新人，她未必可以……”
咣当！
冰江和屠琼走上保姆车，用力关上了车门。
陈峰毅用力拍了拍车窗，车里的人欢声笑语，就像听不见陈峰毅的呼唤似的。他感到自己脸上火烧火燎——还有什么侮辱，比无视你更让人难过呢？
“你就是陈峰毅是吗？”
一个实习生来到了陈峰毅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