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第二通打回家，响了两声，徐斯接的。

    “怎么没去上班？”

    男人宠溺的声音通过电流波传递进耳膜，“傻啦，今天周六。”

    静姝拍拍脑门，阖眼郁闷，“昏头了。”

    男人正色道：“家里还好吗，岳母心情如何。”

    “不好，情况特别不好，昨天半夜我妈突发胃痉挛送进医院急诊，这会儿大哥大嫂在陪她拍CT。”

    “诶。头疼。”

    “不然，接岳母来北京看看。”

    “先看医生怎么说吧。”

    换只手抓话筒，“绾绾在不在旁边。”

    “在啊。”男人叫来女儿，话筒那边有拖鞋踏拉的动静，绾绾声音清脆婉转，犹如春日里流淌的小溪，“妈妈！”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小姑娘往爸爸身边一坐，嘴巴翘的能挂油壶。

    静姝轻笑：“就想妈妈了？”她不过离开家两天。

    绾绾重重点头，意识到妈妈看不见，小姑娘连忙“嗯嗯。”

    “可能还要再待两天，无论如何，得等你外婆病情稳定。”

    她看看时间，“妈妈不跟你说了。”

    徐斯凑近话筒，“你自己多注意休息，有事随时联系。”

    姜绮姗秦枫赶到医院，罗凤英的结果也出来了。

    医生再次建议，开刀切除恶性肿瘤。癌细胞以恐怖的速度在向四周扩散，如果不及时手术，姜母的生命恐怕只剩三个月不到。

    开刀……

    三兄妹互相对望，姜绮姗抿唇道，“大哥，你觉得这个手术该不该做。”

    姜大鹏张张嘴，犹豫不定的性子让他溃败，他烦闷地抓抓头发，“我不知道。”

    “妈肯定不同意。”

    切除乳房，哪个女人能接受！

    “可是，不做手术，医生说只有三个月寿命……或许更短。”

    第128章

    出乎意料的决定

    “咋办啊。”向红佩泄气坐下，望望小妹夫妻，又看看大姑子。

    “小静，你聪明，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吗？”

    静姝摊手，表示她也无可奈何。

    “现在妈还不知道自己得啥病？”秦枫插话道。

    姜绮姗朝丈夫侧目，摇头说：“都瞒着她呢。最近你天天加班，我不想拿这事烦你。”

    秦枫誒声道：“岳母生病是大事，我怎么会嫌烦。”语气不赞同老婆一厢情愿的体贴。

    沉默片刻，他看着大舅哥：“既然都下不定决心，还是把真相告诉妈吧。她有权利知道，再说，瞒也瞒不了多久。”

    道理都懂，但谁愿意当坏人呐。万一姜母受刺激，想不开做傻事，谁又负得起这个责任。

    相顾无言，五个人或站或坐在走廊上。来往的护士和病患家属纷纷向他们投射好奇打量的目光。

    静姝直起身躯，离开墙面，“既然都拿不定主意，不如把难题丢给爸。”

    众人眼神瞬间变明亮，对呀，把这事告诉爸，作为枕边人，姜家的太上皇，由他出面最合理。

    “谁去？”

    “自然是大哥。”姜绮姗理所当然道。

    “哥，你和嫂子回家，顺便带些洗漱用品过来。我们在医院陪妈，以防医生还有其他嘱托。”

    姜家兄妹兵分两路。病房里，罗凤英见姜绮姗夫妇进来，开口就关心外孙。

    秦枫放下香蕉牛奶，温声细语回答道：“被我爸妈接走参加我堂姐订婚宴去了。”

    罗凤英听女婿这么说，虚弱张嘴：“你们忙就不要过来了嘛，我这里有你们大哥，二姐，多的是人照顾。”

    姜绮姗拉过凳子坐近，握住她妈手说：“孰轻孰重，你当你女儿女婿分不清嘛。自己亲妈生病不管，难不成跑去参加亲戚订婚？我又不是呆傻愣头青，没心没肺的三岁小孩。”

    噼里啪啦一大堆输出，逗得罗凤英直乐，手指着小女儿在半空点点，“你呀你呀。”

    “我才讲你半句，你后面就有一箩筐话等着我。”

    说罢，视线左移，大女儿安静地坐在另外一张空床上，“你大哥嫂子他们呢？”

    “回家给你拿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了。”

    嘴角笑容收敛，“又要住院呐。”眼睛里担忧，惶恐，害怕，像小孩子一样袒露无遗。

    静姝安抚她，“您别紧张，医生建议住院观察两天，毕竟…胃痉挛属于突发性疾病，也是怕您回家再复发，懒得折腾。”

    这个解释不知道姜母有没有信，她双手合十平躺下去，眼睛无聚焦地盯着天花板。怔愣数秒后，叹气道：“老了老了还要遭罪。”

    姜大鹏和姜父赶到医院时接近中午，姜母被他们大阵仗吓到，顿时心头凛然，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她哆嗦着嘴唇，目光戚戚：“我是不是要死了。”

    姜父眼尾脸颊的沟壑好像一夜之间又多了几道，静姝给大哥小妹使眼色，众人退出病房。

    走廊上，姜绮姗惴惴不安，“你们说，妈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秦枫摇头，“肯定接受不了。”

    “我感觉妈不会同意。”

    “我也觉得……”

    静姝没吭声，垂眸沉思着，摸不透她想法。

    过了一会儿，房门打开。姜父探出脑袋，几兄妹围上去，小声询问：“怎么样。”

    姜父挥挥手，示意去别的地方说。

    “你妈要休息，别围在这儿吵她。”

    来到一楼大厅，姜大鹏沉不住气，放开搀扶老爹的手，率先发问。

    姜父瞥他两眼，缓缓道：“你妈同意手术。”

    “真的啊？”众人惊讶，异口同声。

    姜雨来把拐杖竖着靠在旁边座椅旁，坐下张嘴，“难道我还说谎不成。”

    “她说她早就有所预料，如果不是病太重，老二不会赶回来。”姜父目光从二女儿面孔掠过。

    继续道：“我将两种后果分析给她听。做手术还能保半年命，不做，马上就死。”

    姜大鹏嘴角抽抽，“爸你说话也太直了。”

    姜雨来瞪他：“你嫌我说话直，干嘛找我来。”

    “你说话好听，你自己去你妈面前坦白啊。劳资最烦你这种马后炮！”老头气鼓鼓。

    姜绮姗半蹲身子帮老爸顺气，“我大哥脑子向来缺根筋说话不中听，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计较哈。”

    “既然决定动手术，接下来就要跟医生沟通，看哪天做，需要注意什么。”

    “嫂子，你陪爸在这边休息会，我们去楼上找文医生聊一聊。如果超过半小时没下来，麻烦你上楼，看看妈醒没醒。”

    向红佩连声说好。

    三人返回二楼医生办公室找到文副主任，跟他说明姜母同意手术。

    文副主任唤来助手，让他安排知情书签字，并准备术前系列资料。

    与家属沟通完毕，配合患者本人签署多种同意书，初步定下周一手术。

    “如无意外，周一上午九点五十分准时进入手术室。手术时间预估两到三小时。”

    “好的，谢谢医生。”

    忙完医院的事，确定好手术时间后，静姝找了家干净旅馆开房。

    旅馆离医院很近，走路五分钟左右，而且附近有小商超，水果店，发廊店等，地理位置优越，交通便利。

    下午没什么事，她先打电话告知徐斯，说她可能要延后两天回京。

    随后又打给老板，请假。

    从报刊亭离开，径直奔赴发廊店。三天没洗头发，头皮痒的厉害，今天必须彻底洗一洗。

    洗完头发顺便让理发师帮她剪短两寸，修修刘海。

    然后回旅馆洗澡，换身干净新买的衣服。

    下午姜绮姗喊他们去家里吃饭，经过几年主妇生活，姜绮姗厨艺大增，虽不敌向红佩厉害，但普通的家常菜算是手到擒来。

    “给阳阳买的礼物，待会等他回来，你帮我转交。”

    “我以为你开玩笑的……”

    “下午买衣服的时候顺道看见，一并买的，毕竟答应小朋友的礼物，总不好食言。”

    姜绮姗晚餐做的早，散场后才五点半。静姝接过铝制饭盒，与大哥嫂子一起返回医院。

    今晚大哥大嫂陪床照顾。

    第129章

    丧事

    第二天轮到静姝陪床，主要陪白天，因为目前还没有动手术，姜母可以自理。

    姜大鹏和姜绮姗早中晚交叉送饭，向红佩则留在家管四个孩子生活起居。

    三个大孩子知道奶奶生病，叫嚷着要来医院探望，被向红佩唬住，“现在正是乱成一锅粥的时候，你们乖乖待在家写作业，别去添乱。”

    “等奶奶做完手术，身体恢复过来，我再带你们去。”

    “好吧……奶奶会没事的，对不对？”

    美美闪烁着泪光，期待后妈给她一个坚定回答。

    向红佩摸摸大女儿的头，挤出笑容安慰：“肯定没事。”

    周一上午九点半，护士抱着手术服进来，让家属为病人换上。

    “肠道清洁了吗？有没有按医嘱禁食水？”

    姜绮姗点头，“都按照规定做了。”

    “好，穿上拖鞋跟我走。”

    漫长的等待，终于在下午一点结束，护士推着姜母出来，“麻药没完全消，不要让她睡着。”

    静姝关心问：“手术成功吗？”

    “当然，文医生亲自操刀，手术做的特别完美。”

    闻言，静姝放下心中巨石。

    术后，每天都需换药，那是最痛苦的时候，姜母的脾气开始变得阴晴不定。

    一日，姜绮姗拉长脸出来，对站在走廊尽头窗户前的二姐抱怨：“动不动就阴阳怪气，我受不了了。”

    “你叫苦，嫂子更苦。”

    姜绮姗神情微顿，也是，离出院还有大半月，出院回家静养才是真正折磨的开始。

    如此想着，姜绮姗瞬间同情起大嫂来。

    “我明天上午的飞机。”

    “啊，你要回北京呀。”

    静姝扯扯唇角，“已经请假好几天了，再不回去，我怕老板生意见把我辞退。”

    “妈这边……”

    “请个护工，我出钱。住院期间由护工照顾，你们偶尔过来看看就行，回家后只能辛苦嫂子多担待。”

    对姜母，对娘家和父兄，她仁至义尽。

    护工倒是很容易找到，住院部就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

    头发整洁扎成髻固定在脑后，衣服朴素却胜在干净利落。

    短短接触几分钟，留给静姝的印象是知分寸，懂谦虚，非常有耐心且素质较高。

    总之看起来很靠谱。

    把护工大姐介绍大哥嫂子，支付完工钱，和姜母姜父告别后，静姝在医院门口拦下出租车直奔汽车站。

    几小时飞行，落地北京已趋近傍晚。晚霞余晖洒在跑道上，为这座城市披上一层金色外衣。

    机场离家有很远一段路程，幸而首都交通便达，走出T1航站楼，计程车通道排着长长队伍，静姝打开驶近的空车车门坐进去，熟稔地报出前往的目的地地址。

    闻着熟悉的空气，她整个人放松下来，背靠座椅浅浅阖眼假寐。

    “女士，长青街xxx户xx号到了。”

    “谢谢。”推门下车。

    院门紧闭，一股淡淡饭菜香味从墙内飘散，弥漫在空气中，深深吸了口，好饿。

    掏出钥匙开锁，与抱着小狗的绾绾正面迎上，“妈妈！”

    小姑娘朝她飞奔而来，静姝连忙蹲下抱住。

    母女俩亲热一番，林秀兰在厨房听见动静，放下碗筷快步出来。

    “静姝回来了。”

    “婶娘。”眼含笑意抬头。

    林秀兰擦擦手，说：“我们刚吃完，徐斯今天在外面用餐，好像是招待投资他们厂的合作商。”

    “家里还有面条，给你做碗打卤面？”

    “好呀。不过我刚刚在门外怎么闻到一股菜香味，还以为自己回来的正好，赶上你们吃晚饭。”

    林秀兰转身转一半，愣愣说，“哦，恐怕是隔壁孙家。”

    “桂莲婆婆似乎不大好，昨天来了两波人，应该是亲戚探病。”

    “啊，婶子病了？这么突然。”

    “谁说不是。”林秀兰感叹世事无常，摇摇头进厨房准备打卤面配菜。

    静姝唏嘘不已，愣神间，有小狗叫声打乱她思绪，低头：“小狗儿哪抱的？”

    看不出品种，通体雪白，体型手臂大小，连叫声都奶呼呼的……刚满月吧。

    绾绾宝贝地撸撸狗毛，脸贴脸道：“爸爸送我的礼物。”

    静姝皱眉：“干不干净呀，你就跟它脸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