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今天不走,江耀也不可能碰她,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许长夏乖乖躺下了,朝坐在身边的江耀又看了两眼,忍不住伸手又抱住了他。
江耀忍不住无声地叹了口气。
去北城开会,再远的路他也确定自己能赶回来见她,但上了岛之后,一切就都是未知数了。
他知道,许长夏心里想的也是这件事儿。
离他离开的日期越近,两人的感情越深,就越是不舍。
江耀也想潇洒一点儿直接抽身离开上岛,他也知道,假如自己战死,许长夏还得过下去,最好听到他的死讯时就像个陌生人一样漠不关心,这样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
留她一个人在世上伤心,对她是不公平的,但他……就是放心不下她,就是忍不住地想要靠近她。
他沉默良久,狠了狠心,轻轻扯开了许长夏的手,道:“我帮你关灯。”
“好。”许长夏闷闷应了声,将手收回到了被子里。
江耀起身快步走到电灯开关前,将灯关了,黑暗之中,犹豫了一瞬,随即转身往外走去。
……
翌日清晨。
从重生那晚算起,许长夏算是第一次睡了一顿安稳的觉,一夜无梦,睁眼就已经六点半了。
她收拾好自己,读了一会儿英文单词,去餐厅时,江雷霆刚好手上捻着一串佛珠从外面走了进来。
“夏夏,怎么不多睡会儿?”江雷霆见她起得这么早,有些惊讶。
许长夏笑了笑,道:“起来复习了会儿功课。”
今天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做,待会儿她就得出门。
江雷霆以为是昨天他说起考大学的事情,让许长夏有心理负担了。
他琢磨了下,朝许长夏语重心长道:“爷爷和你讲,考不上大学也没事儿,上个中专也不错,等毕业了当个中学老师,又体面又轻松。”
八十年代初考上大中专的,好些的确实能分配到学校当老师。
但许长夏,志不在此。
刚才她用十几分钟做了份英语真题,对了下答案,除了作文没写,选择题全对。
光是在英语上,她就可以比之前多拿将近三十分,考上普通本科一定是没问题的。
但普本还不够,许长夏要上的是重本,或者说,她的目标,是清华北大。
“爷爷,我没什么压力,我就是这么多年习惯早起了。”许长夏随即朝江雷霆笑了笑,回道。
“那就好。”江雷霆这才松了口气:“我就怕你学傻了,你看那些个为了考大学复读三五年的,多累啊,爷爷希望你平安健康就好。”
许长夏听江雷霆说着,忍不住笑。
其实大家都明白这个年代大学生的含金量,江雷霆又怎么会不明白?
只是他说的确实是真心话,他是真的在关心她。
“待会儿吃完我还要出门一趟。”许长夏一边喝着粥一边看了眼时间。
“去哪儿?”
“回喜山居取点儿东西,待会儿要用的。”许长夏笑眯眯地回道。
江雷霆闻言点了点头:“那我的司机借你用。”
许长夏没有推辞,吃完早饭直接换了衣服就出门了。
司机已经在大门外等着她了,许长夏快步走到车旁,刚要拉开车门,却看到一旁进大门的阶梯上,陈薇正一脸憔悴地跪在那儿。
许长夏看向她时,陈薇刚好也抬头看向她。
两人对视了眼,陈薇随即羞耻地别开了脸:“你满意了?”
“你对不起的人又不是我,我何谈满不满意?”许长夏面无表情地回道。
“少奶奶,上车吧!”一旁送许长夏出门的何嫂随即催促了许长夏一声:“别理她!”
她们一主一仆两人无所谓的态度,让陈薇更觉得耻辱。
许长夏没再作声,上车关上了车门,朝前面司机轻声问道:“陈薇跪那儿多久了?”
“昨天半夜跪到现在了。大少爷和老爷子怕影响您心情,所以没让我们说。”司机随即回道。
那跪得是挺久了。
然而,对于想原谅她的人,别说跪一整晚,哪怕只跪十分钟,只要态度拿出来,一定会得到原谅。
对于不想原谅她的人,哪怕是跪死在门口,也不会有人搭理。
许长夏觉得陈薇实在有点儿蠢。
有这个时间,她不如去宋家慈那儿求,也比跪在江家门口有用。
她收回落在陈薇身上的视线,朝司机轻声道:“走吧。”
她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立刻去做。
第93章
许长夏去喜山居拿了样东西,随即又赶到城东一家专门修复老物件的店。
还好,店门是开着的。
许长夏记得,这家老板修复古董的手艺一绝,她上辈子曾来过一趟,店里的摆设还是和她印象中一模一样。
听到门口有人推门进来的风铃声,坐在柜台后的老头随即抬头看了眼。
许长夏朝他笑了笑,走到柜台前,将手上的首饰盒递到他面前:“老先生,请问,今天能来得及把这项链修好吗?”
老头打开首饰盒看了眼,道:“你意思是,要把这金镶嵌到这几颗碎掉的帝王绿珠子里?”
“对!”许长夏点了点头。
老头拿起珠子看了几眼,又拿起一旁沉甸甸的一小块老金锭子看了眼,叹着气道:“可惜了,珠子碎掉也可惜,这老金融进去,也可惜。”
许长夏拿来的这一小块金锭,是祖上好不容易传下来的,一共有两块,她取了一块来,专门用来修补珠子。
她当然也有些舍不得,只是现在买卖金子的手续很复杂,等到取来金子,项链就来不及修好了。
而且,她手上的钱也不够买金子。
这项链对于江雷霆来说意义重大,也是因为她保管不力才会被砸碎,她必须要修好。
“您能把珠子还原成和之前差不多大小的样子吗?工费您来定。”许长夏已经下定了决心,径直朝老头问道。
“难,但也不难,给我半天以上的时间。”老头琢磨了下,回道:“工费给二十吧,直到你满意为止。”
“那来得及。”许长夏松了口气:“行,就二十块!”
“但是你这金子已经有一百多年了,好歹也算是件古物,就这么融进去实在可惜。”老头想了想,又道。
“不然这样,我拿块重量一样的金子和你换,你这块金锭我暂时替你保管。等到你有钱的时候,再来把这老金锭赎回去。”
许长夏一想,这样也行。
“那就多谢您了!”许长夏毫不犹豫地点头应道。
许长夏的金锭一共三十六点五克,老头去自己屋里取来一小条金子,切了同样重量的给许长夏。
老头的金子能用火融软,许长夏当即也就没多想什么了,让老头切了十几克下来,专门用来修补翡翠珠子做造型用。
她一个人在店里等了许久,一边背着政治资料,一直到下午三点,珠子才修补好。
老头妙手回春,果然修补到了和原来差不多的样子,而且金子的点缀,倒是让这串帝王绿多了点儿不一样的味道。
许长夏也来不及道谢了,拿着修好的项链和剩余的金子便匆匆忙忙地往回赶。
回到江家老宅时,江雷霆已经不在家了,提前一个人先去了酒店招呼客人。
许长夏换好了衣服,收拾好了自己,再上车时,看到陈薇竟然还跪在外面没有起来。
然而她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陈薇没脑子,陈家一家人也都没脑子,她因为肖想江家孙媳的位置而做错事跪在江家门口赎罪,让宋家慈和宋家的面子要往哪儿搁呢?
她跪得越久,宋家的面子就丢得越大。
宋家这门婚事,十有八九是没希望了!
然而,自作孽不可活,这都是陈薇应得的。
阶梯上,陈薇看着许长夏乘坐的小轿车消失在远处,眼底里满是仇恨。
今天她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许长夏!
她一定会让许长夏付出代价!
……
二十分钟后,国盛大宾馆。
回门宴开席的时间是六点,许长夏提前了一个小时到了。
门口已经停了不少车,都是看在江雷霆的面子上,特意提早来的。
虽然江雷霆已经退休几年,但大家还都是对他恭恭敬敬的,不敢轻慢,更何况今晚是他最宠爱的大孙子的回门宴,能被江雷霆宴请,也是他们的荣幸。
江雷霆听前台电话说许长夏来了,随即派了人下来接她。
许长夏等了半天也没看见人,想着或者是大小门走岔了,怕江雷霆等得着急,便一个人先上去了。
江雷霆包了一整层楼,许长夏走到宴会厅正门口看了眼,确定是他们回门宴定下的耀华厅,随即走了进去。
门口有几个提前来了正在闲聊的太太瞅见有新的客人来了,朝她看了眼。
其中一个下意识嘀咕了句:“乖乖,这是哪个大明星!走错地方了吧?”
此言一出,周围其他人也跟着看了过去。
许长夏一身浮光锦的半袖旗袍,简单盘了一个侧边髻,用坠着一颗金镶翡翠珠子的木簪子点缀了下,耳边的一对耳珠子也是用的金镶翡翠的黄金耳线。
行动间,珠子微微摇曳,衬得她更是风情万种。
搭配简单,却又实在亮眼,让人一看便挪不开目光。
而妙就妙在,许长夏用没有碎掉的翡翠珠子重新穿了一串短项链,长度刚好在锁骨下,显得年轻而又贵气,和这个年代穿旗袍喜欢佩戴的长项链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其中的一颗金线翡翠珠子,恰如其分地摆在了旗袍正中间镂空的地方,和她耳朵上的黄金耳线互相辉映。
翡翠配金,大气而又不俗气。
衬得许长夏像是画报上走出来的可人儿。
这个年代的女人即便出生高门,也很少有这种搭配成套首饰的审美,而且目前柜台上不能售卖黄金首饰,许长夏的这套搭配,让在场的女人几乎是全都看直了眼。
“这不是许小姐吗?”有人看了半天只觉得眼熟,忽然一下想起订婚宴上见过许长夏,恍然大悟道。
“不是她吧?怎么不像了?”
“是啊,不一样了……”
脸还是那张脸,几乎未施粉黛,但看着和订婚宴上完全不是一个人的感觉,尤其那双眼睛里的精气神,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与此同时,二楼,有几道灼灼的视线,落在了许长夏身上。
第94章
许长夏察觉到二楼有人在看着自己,随即抬头看了过去。
刚好看到江雷霆和几个人从二楼走了下来。
江雷霆其实早就看见许长夏进来了,听着那些人对许长夏的称赞,他简直是乐得合不拢嘴。
他就说,许长夏怎么神秘兮兮地出门了一整天,原是去修项链去了,效果是显而易见的。
瑞珍把这条项链传给下一代,希望看到的亦是如此。
她想看到的,是有人对它付出真心的喜欢和爱护,这才是适合它的主人。
他想,这条项链是碰到对的主人了,他们老江家,也是有了最适合的孙媳人选!
他乐呵呵走到许长夏身边,道:“夏夏!来,到爷爷这儿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些长辈!”
“这几位都是爷爷当年的老战友们,你叫伯父伯母爷爷奶奶就行!”
许长夏随即一一叫了过去,几位长辈看着许长夏,止不住地笑着点头。
“果然是老江的眼光毒辣哦!这是哪儿找到的这么标致的小姑娘!像电影里面的女明星似的!就是那个演貂蝉的!”
“对对对!我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几个太太拉住许长夏的胳膊,上下打量着,简直是爱不释手。
许长夏被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年纪还小,脸皮薄。”江雷霆笑着给许长夏打圆场道。
“你看你给宠的,咱们看两眼还能给她看坏啊!”
一旁不远处,麻将桌上。
几个稍稍年轻些的太太看了会儿那边的许长夏,却不住地摇头。
“她就是许长夏啊?哪儿赶得上陈薇了?”
“美则美矣,庸脂俗粉,一看就胸大无脑!哪儿有你们陈薇清丽脱俗?”
“还有她身上那件旗袍那个工艺,一看就知道是老式的了,回门宴连件新衣服也买不起,江家也真是不嫌她丢人!”
一旁人越是说着,陈薇的姨妈何太脸色越是难看。
许长夏在这儿光鲜亮丽地办着回门宴,她家陈薇,却还跪在江家大门口赎罪。
她是真心疼她的外甥女。
“这都几点了?阿耀真那么在乎她的话,回门宴都不回来?”身旁,有人冷笑了下,道。
这句话,刚好说到了点子上。
“到底有没有脑子,试一下便知。”何太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许长夏那儿,沉默良久,淡淡开口道。
说话间,丢掉了手上的牌。
“老江啊,刚才咱们的事儿还没说完呢!”一旁,有人招呼了一声江雷霆。
许长夏见那边几位都是穿着军装的,猜想是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和江雷霆说,随即朝江雷霆道:“爷爷,我没事儿的,你先过去聊正事儿吧。”
这边几位太太人都很和善,她自己单独待一会儿也不要紧,而且许芳菲他们应该就快到了。
“那好,我先离开一会儿。”江雷霆斟酌了下,点头回道。
“好。”许长夏乖乖点头回道。
江雷霆前脚刚走,后脚,一个看着略微年轻些的太太拉着许长夏就往一旁偏厅的牌桌上坐:“我们刚在打麻将的,夏夏你要不要一起来?”
“我们有个人去上厕所了,还没回来,你替她一会儿吧?她恐怕是输怕了不敢回来了!”
“我不会打麻将的!”许长夏受宠若惊地连连摆手。
“没事儿,输了算我们的!赢了算你的!长辈们图个乐子罢了,你不会连这点儿面子也不给吧?”牌桌上,何太太随即笑眯眯地反问道。
许长夏不知道这位何太太是什么来头,一上来就给她使绊子,她微不可觉地皱了下眉头。
很明显,这话是在给她扣帽子。
“再过一会儿就开席了,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她顿了顿,继续推辞道。
一来,许长夏确实不怎么会打麻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