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来,她看她们来的牌面很大,输赢动辄上百,她替的这位太太还不知是什么人物,要是把她的钱给输了,还不知怎么收场。
第六感告诉她,这位何太太来者不善。
“所以啊,最多也就是代个几把而已。”何太太却继续用善解人意的口吻回道:“不会玩儿可以学的呀,不然你一个人在边上也是无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长辈欺负你呢!”
一旁的人也都在劝许长夏,许长夏此刻是骑虎难下。
何太太又朝许长夏微微笑道:“你今天可是东家呢,陪陪客人也是应当的。”
许长夏和她对视了眼。
这帽子,扣得可真够大的。
摆明了,是设了圈套拉着她往下跳。
与此同时,北城机场。
因为寒流来袭,北城开启了暴雪预警,部分航班停飞。
江耀独自坐在特殊通道贵宾室里,看着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地指向五点,眉头渐渐紧蹙。
还有一个小时,他和许长夏的回门宴就要开始。
他从三点多等到五点,暴雪警报丝毫没有解除的意思。
此刻,他可以说是心急如焚。
这么重要的场合,他绝对不能缺席,让许长夏一个人独自面对。
否则,今晚宴请了这么多人,江家轻慢这个未婚妻的消息将会在短时间内传遍杭城!
他思忖良久,猛然起身,朝门外机场办事处办公室的方向大步走去。
迟到是不可避免的了,他也不可能在一个小时内飞回杭城。
但他必须要在回门宴结束之前赶到!
今天就是天上下刀子!他也必须赶回去!
……
国盛大宾馆。
许长夏沉默半晌后,坐在了牌桌的那张空位上。
“这样才对嘛!”何太太随即朝她笑道:“不然显得多不合群!”
许长夏只觉得这位何太太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夹枪带棒。
她没吭声,只是低头看了看手边皮夹子底下的零钱有多少。
薄薄的几张零钱,只剩下一百多块,看起来她代打的这一位太太,输了不少。
许长夏上辈子也就年轻时玩过两次麻将,此时脑子里面勉强能记起基本的规则,摸牌都比别人要慢了一拍。
旁边何太太朝她看了几回,低头却是止不住无声地冷笑,许长夏确实不怎么会玩的样子。
玩了有一会儿,何太太拍着手笑了起来:“又胡了!清一色!夏夏呀!你可真是我的小财神!”
许长夏看着有些兴奋的何太太,笑了笑,道:“我说了,我不太会打的。”
才半个多小时,许长夏已经输给她们二三百块,把自己的钱都垫进去了。
三个人专盯着她吃,傻子也看出,她们是在针对她。
何太太三人这时却笑着不说话了,显然刚才说的输了算她们的,都是哄骗她的说辞罢了。
许长夏也没作声了。
待会儿,她自有办法治她们。
新的一局又开始了,许长夏摸了几张牌,刚要把手中的九万丢出去,身后,忽然有一只大掌伸过来,将她手上的牌按了下去,指向另一张。
许长夏的注意力都在牌局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了一跳。
她以为是江耀回来了,立刻惊喜地回头看去。
然而,站在她身后的,却是个穿着深蓝色中山装模样端正的高大陌生中年男子,眉眼间,依稀能看出三四分江耀的模子。
许长夏愣了两秒,见男子身后还毕恭毕敬地站着几个人,忽然意识到了这是谁。
他一定是江耀的舅舅,陈砚川。
正要叫他,陈砚川却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指向了她的牌。
许长夏没吭声了,按照陈砚川指的,换了牌。
下家的何太太忍不住皱了下眉头,斟酌了下,犹豫着丢出了个一万。
许长夏还没反应过来,陈砚川便淡淡开口道:“胡了。十三幺。”
温润而又带着几分威严的男声,另专心在牌桌上的另外三人这才反应过来,许长夏身后还站着一个男人。
她们抬头一看,见竟然是陈砚川,明显有些慌了神。
“陈局,可不带这么作弊的啊!”何太太脸色变了又变,脸上有些绷不住了,朝陈砚川尴尬笑了笑,道。
就这一把十三幺,许长夏就能赢回去三四百!
原本陈砚川没来之前,何太太是计划要让许长夏输掉五百块以上的!
“也不算作弊吧,夏夏原本就要凑十三幺的,只是有一张牌没看见,砚川指了下而已。”一旁其他看着牌局的太太们随即慈爱地开口道。
许长夏这个小丫头又漂亮又懂事,一般年纪大的见了她都会情不自禁对她产生亲近之意。
一个两个的都这么说,何太太有些不服气。
正要说什么,陈砚川如鹰隼般一双琥珀色的眸,随即瞥向她,淡淡道:“怎么,何太这当姨妈的是替陈薇不值?”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一句话,让何太瞬间焉了下去。
陈砚川在楼上盯了她们许久了。
三个人套许长夏一个小姑娘,刚才她们的小动作,都落在了他的眼里。
他作为小舅,江耀出发前将许长夏托付给他,他岂有不管的道理。
何太太知道是自己理亏在先,陈砚川这么一发作,一旁众人都朝他们这儿看过来,她反而不敢吭声了。
这一把,直接让许长夏把输掉的二三百赢了回来,还多赚了一百块。
算分时,何太太的脸色铁青。
“好了好了,快六点啦!不打了!”一旁有人打着圆场道。
何太太气冲冲地从钱包里拿了钱递给许长夏,没好气道:“不用找了!”
她原本是想做个局,让许长夏把周太太的钱全都输光,周太这人好面子,回来肯定不愿赖账,但几百块又实在不算什么小钱,周太肯定会因此而讨厌许长夏,以后肯定有许长夏的好果子吃!
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她反倒输给了许长夏一百块!
许长夏看着那两张五十块,却没有伸手。
既然对面是陈薇的姨妈,那新账旧账,不如就一起算了。
“拿着呀!”何太的手都酸了,没好气道。
许长夏却笑眯眯道:“何太不是说了,输了都算你们的?”
“要么,这局不算,之前我输掉的都算你们的,怎样?”
如果这样算的话,她们三个就要再掏出一百多块!
何太无所谓,另外两位太太却不干了,她们先生一个月工资也就不到一百块钱!
“哎呀何太开玩笑的!”其中一个立刻倒戈相向,朝许长夏赔笑脸道。
“可是,我没有在开玩笑。”许长夏脸色却冷了下来,转眸盯住了说话的对方。
她眸中的深冷寒意,另对方猛地一个寒战,愣住了。
“一共二百七十五,零头给各位伯母们去掉,应该还我二百七。”许长夏丝毫不给她们面子,说话的语气却还是温柔的。
有陈砚川给她撑腰,她自然更不会示弱!
五块钱的让步已经很多了,够她早饭吃半个月的蟹粉小笼包。
一旁陈砚川看着,却有些惊讶。
所以,即便他不出手帮她,她也有法子治她们。
“给她吧!”何太太自知理亏,朝一旁两人低声道。
这么多人看着她们联手欺负一个小辈,闹大了难道光彩吗?
“这钱可都是何太您自己赢的,我们也没赢几块钱吧!”另外两人却不肯干了,将钱包捂得死死的,一分钱也不肯掏出来了。
“你们……”何太太被气得头晕目眩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95章
僵持了半分钟,见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何太实在面子上挂不住了,一把又从钱包里抽出了一百五十块丢到了许长夏面前。
许长夏也不生气,拿起钱,随即收到了之前的钱夹底下。
她的手刚抽出来,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慈爱的声音:“不是说好输了算何太太的,赢了算你的?”
许长夏吓了一跳,回头看,一位头发花白保养得当的太太正站在几步开外,笑眯眯地盯着自己。
“这位就是周国华先生的太太,向容女士。”一旁,陈砚川随即给许长夏介绍道:“也就是这个钱包的主人。”
“我不冠夫姓,你叫我向奶奶就好。”向老太太随即朝许长夏温柔道。
许长夏听过向容这个名字,她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甚至和她的先生周国华不相上下。
“向奶奶您好!”许长夏随即恭敬地和她打了声招呼:“我不知道这位置是您的!不然……”
“我知道。”向容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其实半小时前向容就看见许长夏了,当时她有正事,也就顺带看看许长夏这小丫头要怎么收场。
她想,江雷霆能看中的孙媳,一定是不简单的。
结果没让她失望,许长夏还真是宠辱不惊,临危不变,为人处世淡然到不像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而且,她看到许长夏输掉的时候,也并没有拿她钱夹里面的钱,而是自掏了腰包。
这丫头口袋里一共也就一百多块钱,全都掏出来了。
二百多块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应该算是不小的一笔钱了,结果许长夏丝毫没有心动自己留下,可见这丫头不贪财,有很强的自制力。
原生家庭不够好,不是许长夏的错,能够出淤泥而不染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你们家阿耀的福气,要来了!”向容朝陈砚川认真道。
“是啊。”陈砚川微微笑着应道。
江耀小时候吃了太多的苦,所以老天爷补偿给他的福报来了。
许长夏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低着头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从座位上起身。
身旁,陈砚川递了两只纸袋子过来,低声道:“这是阿耀托我给你母亲和三舅准备的衣服,以备不时之需。”
许长夏盯着递到自己面前的衣服,愣了几秒。
想了想,起身走到陈砚川面前轻声问:“小舅舅,江耀哥他今天……不会回来了是吗?”
今天是回门宴,主角是许长夏和江耀,倘若江耀不回来,多少会有些揣测和闲言碎语。
陈砚川沉默了几秒,低声回道:“我不知道,北城今晚会下暴雪,所以航班延误了。”
“好。”许长夏只是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什么。
许长夏的反应,让陈砚川又有些惊讶:“你似乎,不怎么在意他是否回来?”
许长夏认真点了点头:“是,我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我只知道他心里有我就好。其它的不过都是形式罢了,没有那么重要。而且国家大事比家事更重要,我不怪他。”
江耀心里有她,比什么都重要。
再说,是暴雪耽误了,不是他不想回来,她没有那么蛮不讲理。
陈砚川微微挑了下眉,她这种思想,和别的女同志,有些不太一样。
他最近新学了一个词,叫做内核,许长夏的内核很强大,他很欣赏。难怪江耀这小子被迷得魂不守舍。
他想起昨天江耀在他面前提起许长夏时的样子,眼里充满了骄傲和欣赏,充满了光。
当时他便好奇,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孩子,才会让他的外甥这么着迷。
如今看来,不是没有原因的。
正厅里,客人几乎都到齐了,向容随即朝许长夏和陈砚川笑呵呵道:“走吧,咱们一块儿过去。”
一旁向容的人替向容收起了桌上的钱夹时,向容不咸不淡地瞥了眼何太太,道:“你活到这个岁数,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何太太脸色微微变了下,没敢吭声。
向容说的话虽然听着不严重,但明显是在警告她,方才她给许长夏下的套她都知道了。
等到他们几个走远了,何太太才脸色铁青地看向牌桌上另外两个人:“你们两个真是蠢出生天了!”
有这么好的机会给陈薇出气,就这么浪费了!还让向容记下了她的仇!
“那砚川都已经来了,你让我们怎么办!”
“这也不是钱的事情啊!”其他两个人愤愤地嘀咕道。
他们比不得何家,哪儿敢得罪陈砚川呢!
而且一百多块钱对她们来讲已经算是很多钱了,她们也不是傻子,她找她们做帮手时倒是起劲,让她自己多掏那一百五十块钱,那张脸倒拉得跟驴脸似的!
何太太怒气冲冲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没再理她们。
正一个人往正厅走去时,忽然看到远处角落许长夏正在和一名中年妇女说着什么。
这边附近人少,何太太似乎听见许长夏叫了声妈。
她脚步随即放缓,朝那儿仔细看了几眼。
那中年妇女身上穿的是一件的确良衬衫,配了一条阔脚裤,虽然还算得体,但一看就是便宜货,全身上下加起来不超过五十块。
可真够寒酸的。
有这样的一个母亲,生出许长夏这样的女儿,也就不奇怪了。
她看着她们两人往一旁休息室走去,斟酌了下,见四周没人注意到自己,默不作声跟了上去。
“妈!怎么来得这么晚?”许长夏远远就看见了许芳菲,随即拎着江耀给的衣服朝许芳菲走了过去,轻声道:“咱们先去休息室换身衣服!江耀给你买的!”
“有点儿事情给耽误了。”许芳菲小声解释道。
还好,许芳菲没有迟到。
她拉着许芳菲进了一旁休息室里,问道:“三舅呢?陆风呢?”
“就在门口了!我们今天准备收摊的时候,菜场管理员忽然说要收摊位管理费,不让我们走,这才耽误了!”许芳菲擦着额头上的汗回道。
许长夏看着她有些狼狈的样子,心疼得不行。
“没事儿,没迟到。”她随即拿了条毛巾来给许芳菲擦汗:“那事情解决了吗?”
“差不多算是解决了。”许芳菲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衣服袋子看了眼。
她以前是纺织厂的,因此认识衣服牌子和材料,一看吓了一跳,道:“这衣服可不便宜呢!少说要好几百!”
“不碍事儿的,这可是我和江耀这辈子最重要的几个场合之一了,这钱以后我会还他,你现在就放心穿得体体面面的!”许长夏随即哄道。
许芳菲一想,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