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席尔方斯正好洗完了碗，他取下挂在墙上的毛巾，一边擦手一边朝维尔利特走去，看到自家搭档双手背在身后，就知道是有礼物要送给他。

    就像他每次放假回卡诺村，都会给他的朋友和老师们带些点心或者特产，这次去西境大概也买了不少礼物回来。

    一想到自己会是他回来后第一个送礼物的人，席尔方斯就忍不住露出满足的笑容。

    “看！是猫！”

    圆圆的黑猫粘土偶被递到眼前，席尔方斯眨了眨眼，抬起双手接下了这只敦实的黑猫。

    “很可爱，”席尔方斯用拇指摩挲着黑猫的头顶，光滑的触感让他略有遗憾，目光不由地落到维尔利特的头发上，“……很可爱，谢谢你，维尔，我很喜欢它。”

    “我还买了只古轮角雕的，哈贝应该会喜欢……对了，哈贝呢？”

    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召唤兽，维尔利特疑惑地看向宿舍角落里空空的干草窝。

    席尔方斯张了张嘴，这才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什么。

    记去召唤系那边接哈贝回来了。

    他本来是打算晚训之后先回来洗个澡再去接哈贝，结果路上看到维尔利特宿舍的窗户开了，涌上心头的喜悦让他忽略了其他事，连忙进了宿舍确认情况。

    一前一后摆在玄关的短靴证实了他的猜测，席尔方斯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轻手轻脚地换了鞋走上二楼。或许是因为太累了，维尔利特都没有关卧室的门，他刚上二楼就看到床上的起伏。

    之后……之后他就坐在床边，一直等到了维尔利特自己醒来。

    哈贝？什么哈贝？完全不记得。

    “我好像……不，是我忘记去召唤系那边接它了，早上它跑步的时候动作不对，我怀疑是生长痛，就带它去召唤系看了看，教授证实了我的猜测，留它在那边休息。

    “我决定今天的训练取消，中午午休的时候过去看了情况，教授给它吃了药正在休息，晚训前也去看了一次，它恢复得不错，我就打算晚训结束再来接它……”

    “然后忘了。”

    “……嗯。”

    维尔利特无奈一笑，他知道席尔方斯的辛苦，每天晨练、上课、晚训都很忙，这样还能照顾好哈贝已经很尽责了。

    “那我们一起去接它？”

    虽然维尔利特想让席尔方斯回去休息，但他知道，以他家搭档的脾气，事情没做完前是不会中途放弃的。

    “嗯，感觉它会生气，要不要给它买点零嘴？”

    “可以买一点，放心，哈贝不会真的生气。”

    对于自家小鸟的脾气维尔利特还是有把握的，别看哈贝每天都叫席尔方斯作金毛混蛋，他给出的指令哈贝从没违背过，一人一鸟的默契也是越来越好。

    就是哈贝嘴上不饶人这点一直没变过。

    席尔方斯也知道哈贝每次不停地“啾啾啾”时，绝对不是在夸他，但他不在意。

    骑士团里也有形形色色的人，活泼的、稳重的、嘴上没门的、闷葫芦一个的都有，哈贝不停“啾”的时候他会自动忽略其背后的意思。

    骂人没关系，他听不懂魔兽的话就不会对他造成伤害，而且哈贝再怎么“啾”，训练和战斗的时候都是听话的，这就足够了。

    哈贝将来是战骑兽，不是普通的骑兽，如果像晴天鸵那样没有什么脾气，是不能上正面战场的。

    两人一同来到召唤系的教学区，此时值班的是另一名教授，他原本在安慰还没有主人来接的哈贝，正打算给它一点零嘴，就见哈贝突然跳了起来，朝门口的方向连声叫唤。

    熟悉各类召唤兽的教授一听就知道，这是发现主人气息的反应。这只幼鸟训练得很好，没有在室内张开翅膀起飞，也没有因为激动的情绪而跳出围栏。

    教授也站起身来，想看看都快到宵禁时间了，是哪个学生还敢在外面走动。

    “哈贝，我回来了。”

    听到哈贝的声音后，维尔利特加快了步伐，匆匆和教授打了声招呼，没一会儿就走到了寄养区的围栏边。

    小半个月不见，他总觉得哈贝好像又长大了一圈，这么快的成长速度，难怪会有生长痛。

    他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哈贝低下来的脑袋，“抱歉，这么晚才来接你。”

    “啾，啾~”哈贝用脑袋蹭了蹭主人的手心，余光瞥到席尔方斯的时候不忘瞪他一眼。

    这一眼的情绪过于明显，自知理亏的席尔方斯只是尴尬地摸摸鼻子，没说什么。

    “啾。”比哈贝稳重多了的叫声响起，一直寄养在召唤系这边的风鹰也从高木架上落了下来，稳稳地停在哈贝旁边。它熟练地控制着下落时扬起的风，连哈贝头顶的翎羽都没吹动。

    “好乖，你们要不要一起吃点肉干，我从外地带回来的，说不定你们会喜欢。”

    端起了水的维尔利特拿出一袋肉干，打算给它们一起吃点。

    一旁召唤系的教授见了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因为风鹰和哈贝吃得很欢，没有说什么。

    他还以为是谁这么心大，把生长痛状态的召唤兽往这一丢，也不办寄养手续就不管了，到宵禁才想起来接它。结果是之前请了假的四年级首席。

    这对首席搭档的“事迹”他早有耳闻，他看了看两人的表情也不像是故意的，立即就释怀了。

    但是……

    “……别太宠它了，我之前才给它吃了一小袋，小心发胖。它就是营养太好了，才那么快进入生长期！”

    吃得正欢的哈贝闻言顿了一下，口中吃到一半的肉干顿时就没那么香了。

    维尔利特的目光在哈贝湿漉漉的眼睛，和手中还剩半袋的肉干中来回移动，最后决定询问孩子的意向。

    “要是吃掉这半袋，你明天的训练就得增加。这样还想吃吗？”

    席尔方斯适当地补充道：“它本来就要分三天补上今天的训练。”

    哈贝快速地瞪了他一眼，转回视线又恢复了之前可怜巴巴的状态。

    “啾，啾……”这是主人专门带回来的……

    “可是你吃完后身体会有负担，你之前不是说想飞得像前辈一样快吗？”维尔利特说着顺了顺旁边风鹰胸前的羽毛，风鹰也配合着挺起胸膛。

    哈贝的体型现在快和风鹰差不多了，这还是它没到成年期的状态。等到了成年，它体内继承自母亲露露的特殊体基因就会让它比一般的古轮角雕还要大几圈。

    一般的古轮角雕本就比风鹰大，更何况是特殊体，风鹰的速度它是永远赶不上的。

    但维尔利特没有和它说过这事，毕竟有个目标追逐总是好的，只要朝着目标一直努力，哪怕哈贝将来比不上风鹰，也不会输给同类。

    “啾……啾！”我明白了……我会忍耐的！

    “乖乖，那剩下的也不能浪费，就给你的前辈咯。”

    “啾？？？”

    ————————

    哈贝：？？？

    维尔利特：成年鹰某一晚多吃点不会有问题啦。

    风鹰：啾。

    ??[468]第

    468

    章

    在维尔利特回归校园生活的这几天里，阿卡兰德也没有干等着联盟会议召开。

    为兰斯翻案的事同样提上了日程，为了增加成功率，让审判更为顺利，同时也为了保证会议的安全，阿卡兰德下令解除对伍德家的监控，开始收网行动。

    一年前他们与沃伦·伍德取得了合作，因为他足够谨慎，也得到了魔导院的暗中帮助。在这一年中，莫莉·伍德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他们依然和魔将有所联系，只是因为德尼亚的守备没有放松过，他们也就没再见过任何魔族。

    加上戒严之前的情况，莫莉已经将近两年没有见过弗尔朗的灵魂了，她的情绪在这一年里变得暴躁易怒了许多。

    这天早餐，莫莉再次因为家中生活不再如往日那般富足而生气，沃伦被她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后，露出隐忍的表情，他按下眼底的痛苦，表示自己今天要出门谈“商业合作”。

    莫莉并不擅长这方面，但她这么多年来也没真正把沃伦当做和自己一体同心的丈夫，心中对他始终带着些防备，所以她曾跟着沃伦去过几次会谈。

    有直接表示自己要一起的情况，也有她偷偷跟在沃伦后面窃听的情况。

    已经和魔导院搭上线的沃伦当然不是真的去谈合作的，魔导院的人和他见面时也有几句暗号，只有双方全部对上了，他们才会进行真正的会谈，否则就是有干扰元素。

    有一次沃伦和莫莉一起出门，但他是去找商业合作，而莫莉是去参加茶会，结果莫莉中途离席找到了沃伦和魔导院的人谈话的仓库。

    仓库外有魔导院的人在警戒，他们伪装成了守卫，在感知到莫莉靠近时立即传达了消息。

    对接人当即中断了情报交流，言辞尖锐地挑明了伍德家现在有许多麻烦，和他们合作没有钱途，随后便关门送客。

    沃伦顿时明白此时的情况，莫莉已经对他的行动产生了更重的疑心，这意味着下次和沃伦对接的人必须更换了。一想到又要重复寻找合作、获得谈话机会、准备合作方案的行动，他的心更加疲惫。

    莫莉在暗处看到了沃伦无力地被守卫“请出”仓库的一幕，从那之后她便没再做这种突然袭击的事，只是心里对沃伦的能力更加瞧不起了。

    沃伦每次谈完合作回来，都会按莫莉要求汇报今日的情况，被赶出仓库的那次他灵机一动，刻意隐瞒了自己的失利，结果便被莫莉狠狠嘲弄了一番他的无能。

    似乎只要她在心里将沃伦贬低得如尘埃，弗尔朗的形象就会更高大，她心底那点微不足道的愧疚就能被彻底磨灭。

    自那之后，她连普通地监视都懒得去了，沃伦和魔导院的对接也更方便了些。

    果然，当沃伦申请了今日的行动后，莫莉直接白了他一眼。

    “是库里商会的邀约？”

    “嗯。”

    “你只会发出鼻音了吗？库里商会根本没有合作的诚意，不然为什么吊着你那么久。换一个。”

    她不可能让沃伦不出门，就像她再怎么不想去参加那些小贵族的茶会，还是得耐着性子赴约一样。伍德家若是没有正常的社交活动，反倒会令人生疑。

    “我再努力试试，王都的商会已经没有多少家愿意……”

    “啧，行了，别再提醒我你多没用了，快去吧。”

    “……”沃伦沉默着转身，还未等他离开餐桌几步，身后又响起了莫莉的声音。

    “等等，把东西放到房间的桌上。”

    她指的东西当然是联络魔族的那盏蓝火，沃伦无法拒绝这份要求，他点点头，神色正常地回房间换衣服。

    半小时后，沃伦出现在王都交易行的五楼，这里是交易行为促进各行各业的合作而设置的雅间，方便双方谈完合作后，在交易行签订合同。

    “早上好，伍德先生。”

    “您好，库里先生，关于我们上次……”他表现得像个不成熟的年轻人一样，一上来就急于讨论合作内容。

    “欸，别那么急，伍德先生……”

    两人来回数句，终于将暗号对完，沃伦也回到了正常状态。

    对接人示意他先喝口茶缓缓，他摆摆手表示不必，神情放松下来后靠在沙发中闭目整理思绪。

    在家中时他完全不敢真的放松，生怕自己刚有所松懈，就被莫莉抓住漏洞。

    “最近魔族方面没有主动联系过莫莉，她今天早上应该会找个时间和魔族联系，你们那边有什么进展了吗？”

    魔导院很少主动联系他，仅有的一两次都是计划有所进展。

    对接人先是朝自己身后的同僚点点头，后者接到信号后将朝他温和一笑，“是的，上面已经决定收网，辛苦您这一年内为揭露魔族计划所付出的努力。”

    “……”

    沃伦曾无数次地想象过脱离魔族控制的那天会是何等光景，可这消息真的传来时，他却没有想象中的狂喜。

    有的只是释怀。

    不论是否被逼迫，他都曾与魔族为伍。在帮助魔族的这段时间里，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为魔族增添助力。

    这让他感到十分恶心，如父亲留在他脖颈上的诅咒、如莫莉用他的爱意化作的枷锁……如他曾对弗尔朗升起的那一丝嫉妒。

    他恨着魔族，恨着父亲，恨着莫莉，也恨着他自己。

    对接人给足了他调整心情的时间，等到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才说道：“您今日可以不用回家中了，我们为您安排了咒术师解咒，关于——”

    “这个诅咒，是我的父亲去世前留下的，恐怕不会那么好解。”沃伦解开脖子上的丝巾，露出那狰狞的黑色指痕。

    咒术师用死亡留下的诅咒，其严重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它施术时的魔力量能达到的效果。

    沃伦曾因为它饱受折磨，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理，只要他对兰斯有所愧疚，它便会变得滚烫炽热，犹如烧红的尖针刺入了喉咙，令他回忆起被父亲死死掐住脖颈时的窒息感。

    对接人更换过几次，对他身上发生的事并不是很了解，得知这是老伍德留下的诅咒，眼底闪过了一丝惊讶。

    随后他看到了沃伦脸上露出的苦笑，于是立即调整了自己的表情。这种时候不管是关心的安慰，还是感同身受的愤慨都不合适。

    “不用担心，如果是太过棘手的诅咒，瑟拉菲娜阁下会亲自为您解咒的。”

    “……好。”沃伦垂着眼睑，抬手摩挲着脖颈上的指痕。

    对接人不由地心生些许同情，他扶了一下眼镜，选择了打断他的沉思，“伍德先生，还有一件事需要告知您。”

    “嗯？您请说。”

    “这是萨科斯先生让我转告您的话，‘沃伦，要不要回来？’。”

    “……”沃伦蓦然睁大了眼睛，唇瓣颤抖着想要说点什么，可喉间传来了干涩的微痛，半晌后也只溢出了一声哽咽。

    他垂下头，幅度极小地上下点了点，有了这一下突破后，他又呜咽着憋出了些微声响。

    “要……我想要回去！”

    对接人露出一个笑容，“好，我会将您的意向转达给萨科斯先生。嗯，我想您现在需要一杯牛奶？”

    “……麻烦您了。”

    *

    魔导院会议室中——

    此时留在王都的几名十二席已经尽数聚集在此，中间的会议长桌已经撤走，黑色的地板上映照着伍德宅此刻的景象。

    院子中的女佣正在为花丛剪枝，相比起前任十一席还在的时候，伍德家衰落了许多，佣人的数量锐减到了个位数，这也导致他们的工作量越来越大，薪水却不见涨。

    许多佣人都曾想离开，只是莫莉的脾气越来越大，沃伦在家中的话语权也越来越低，先前还在犹豫的佣人错失离开的机会，在莫莉的威胁下只能留在此处。

    也正是因为佣人们对主家的不满，魔导院在搜集情报的时候难度降低了不少，沃伦对莫莉平时的行动模式多有了解，但他不在家时莫莉的表现就只有佣人们知晓了。

    例如沃伦不知道他不在家时，莫莉会用另一种方式联络魔族。

    她用自己的灵魂和魔族签订了契约，这种契约平时看不出异常，只有使用的时候才会显现。

    而她使用这种方式的时间，是沃伦不在家的任意时刻。伍德家的佣人们都是普通人，莫莉察觉不到他们的魔力波动，有一个女佣捡拾东西时，恰巧从门缝中看到莫莉在房间内对着镜子和某种存在交谈。

    她当时以为是莫莉有某种怪癖，又因为莫莉越来越差的脾气，而不敢和其他人说。

    直到魔导院派人伪装成小报社的女记者，在莫莉外出时，以有偿地搜集贵族们特殊癖好的理由，询问那名女佣是否有值得上报纸的消息。

    女佣看着那不错的报酬，想着莫莉又不在家也就松了口，告知了这份情报。

    过了几日，伪装成小报社的人再次找机会上门，这次询问的是询问贵族夫人是否有纹身。在艾比斯特大陆上，纹身并不是什么坏家伙的标志，但由于有诅咒烙印的存在，贵族们一般是不会纹身的。

    所以沃伦不管什么季节都会用装饰物遮掩脖子上的指痕，一是它太过狰狞恐怖，二便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被诅咒的标志。

    这次开出的价格更高，如果能描述出其形状，还能加价。

    那名女佣之前得了笔意外之财，这次一回生二回熟，一口答应了魔导院的人会注意消息，希望她能留着这份报酬。魔导院的人自然是答应的，过了一段时间她寻了个机会再上门时，就真的得到了情报。

    莫莉的后背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枚孩童巴掌大小的印记，这是女佣在服侍莫莉沐浴时发现的，但她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印记的模样，就被突然生气的莫莉赶出了浴室。

    后来她再次服侍莫莉沐浴时，怎么也找不到那枚印记了，只能靠那一晃眼的记忆尽力描述出印记的大致轮廓。女佣告知魔导院的人情报时，还紧张她会不会不愿意给额外报酬。

    魔导院的人自然是愿意的，还朝她抛了个媚眼表示她的情报很有用，希望今后能保持合作。

    现在地面上映照出的边剪枝边自言自语抱怨工作的女佣，就是给魔导院贡献了不少情报那位。

    “伍德宅附近已经封锁，观测到主卧室的所有窗帘已放下。”特丽克西的声音从二席座位上的魔导器里传来，她去了现场，以保证行动的成功率。

    “城外也没有问题。”卡萨琳转着手中的笔，她的召唤兽和执法队一起前往了城外巡查，通过召唤契约实时告知城外的情况。

    “反应装置转为绿光，看来她今天成功联络上了魔族。”克莱恩面无表情地看着墙面上的金属制城市版图，属于伍德宅位置上的红色的反应光点转为了绿色。

    “结界开始追踪魔族位置，要等一会儿哦。”西塞罗的笑容温和，手下空白的羊皮纸正等着他的下属把数据带回后再演算。

    阿卡兰德端坐在首位上，两手交叠搭在控制上方魔导器的手杖上。

    “特丽克西，准备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