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喏喏,“嗳,
我都知道了。”
春芽又对鱼娘歉意道,“元宝有些贪嘴,见到吃的就想要,小姐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鱼娘:“我知道的,小孩子都贪嘴,我家的弟弟妹妹也是如此,
元宝还小,正是天真可爱的时候,我不会生气的。”
春芽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又真挚了几分,“我再给你去拿一盘糕点填填肚子。”
鱼娘不自觉摸了摸小肚子,鼓鼓的,感觉晚上的饭都不用吃了。
鱼娘:“不用了不用了,
我吃饱了。”
春芽贴心地把空盘子拿走了,“那行,我待会再给姑娘上壶茶解解渴。”
鱼娘跳下椅子,感觉坐久了腿有些麻,想跳起来活动活动,又想起这不是在自己家,于是佯装淑女,一步一步走到花园,开始欣赏陈夫人满院子的菊花。
奶娘带着元宝在园子里玩,元宝太小不懂事,笑咯咯揪着花瓣玩。
鱼娘想起二丫,和元宝差不多大,但是看起来比元宝聪明多了。
鱼娘后知后觉,好像不止二丫,连三牛也比一般的小孩子聪明些,难道我喂的水除了强身健体还有这功效?
她打定主意,月光水的存在一定不能告诉任何人,这个秘密一定要和她一起埋进土里。
陈夫人留李大成和鱼娘吃了顿晚饭,走时又让东生送送他们。
“府城最近乱了不少,街上鱼龙混杂,偷扒劫掠之事时有发生,让东生送送你们,我也安心点。”
李大成想了想,觉得陈夫人的话很有道理,便没有拒绝。
在鱼娘将要离开石家时,春芽从后面急匆匆追上了他们,她递给鱼娘一个油纸包,“这是我让厨房新做的糕点,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姑娘拿回去甜甜嘴。”
鱼娘见春芽走的太急,脸上红扑扑的,出了一层薄汗。
李大成在一旁微笑看着鱼娘,任由她自己做决定。
鱼娘接过油纸包,“多谢春芽姐姐了。”
东生痴痴地看着春芽,春芽隐晦地瞪了他一眼,而后转身款款离去。
石家为了款待李大成,做的饭都下了大功夫,什么红豆粥、珍珠鸡、烧鸡、如意卷、八宝野鸭……满满地摆了一大桌。
鱼娘自穿越以来,还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菜,为了在外保持形象,不丢人现眼,她每道菜都只吃了几口,就算这样,肚子也撑的饱饱的。
鱼娘怀里又拿着糕点,走在路上只觉得这一天过得实在太幸福了。
东生把他们送到大路口,再往前走快到他们租的地方了,而且路面也没有了积水。
李大成笑眯眯地看着鱼娘满足的模样,和蔼地问她:“今天在石家吃的好吗?”
鱼娘点点头,“我都没吃过这么好的饭。”
李大成却微微叹了口气,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他揉揉鱼娘的头,“咱们明天就离开府城了,下次再吃到这么好的东西,可能要到遂牧郡了。”
鱼娘道:“爷爷我知道,口腹之欲虽然重要,但是和自身安危比起来都是小菜一碟,咱们要赶紧离开府城。”
李大成想的却是,一个石家,只有石贵一人在外挣钱,却因为攀附上贵人,就能过上锦衣玉食仆从成群的生活,这大燕朝,真是处处跟个筛子似的。
鱼娘回到家把糕点分了分,春芽是个细心的,各色糕点都包了一包。
二牛抱怨道:“爷爷最偏心鱼娘了,都不知道叫我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王氏和陈氏都不自觉停了手里的动作。
李大成笑道:“哪有,你们几个只有鱼娘沉得住气愿意和我学医,我去问诊自然要带上她了。”
二牛想到要每天背那么多的书,打心眼觉得学医比登天都难,这种苦闷的事只有大哥和鱼娘才能做的来,他才不要受这个罪。
李大成又打趣二牛:“怎么样,二牛想好了吗?要不要和我学医?这样你以后也能到处去吃好吃的。”
二牛的头摇的像拨浪鼓,“我才不要,还是让鱼娘去学吧。”
王氏一巴掌拍在二牛的屁股上,“你这孩子真不懂事,叫你学医跟害你似的。”
二牛捂住屁股一溜烟跑了。
陈氏温柔给鱼娘擦了擦脸,轻言细语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
“今天爷爷教你什么了?以后可千万要听你爷爷的话,好好学医知道吗?”
鱼娘傻眼了,她还以为陈氏要怪她不务正业。
陈氏道:“你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这世上识字的人不多,有一门手艺又识字的女娃更是少之又少,我不求你以后大富大贵,能有个手艺能养活自己就足够了。”
顿了一下,陈氏又道:“娘只是个一个大字不识的村妇,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我知道读书总是没错的,你要是不好好学,我非揍你不可。”
鱼娘迟疑了一下,“娘,我还以为你会骂我。”
陈氏不解:“我骂你做什么?这可是大好事。”
陈氏低下头,和鱼娘对视,“鱼娘,咱们家只有你婶娘识字,你别看我和你婶娘脸上不说,心里都羡慕的很,你看你婶娘,连说个话都温柔好听,哪像我们俩这么粗俗,这都是识字带来的好处。”
鱼娘从来不知道陈氏心里会这样想,她带着前世记忆重生,认为只有自己才知道读书的好处,却从未想过原来陈氏心里是这样想的。
在她看来,陈氏或许会很支持三牛识字读书,却不一定会愿意让她也读书。
“可是,人家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陈氏皱眉,“你这脑袋里怎么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我不知道什么德不德的,我只知道你识字,以后很多地方都不用求人。
你看我和你伯娘,绣个‘福’字都要找你婶娘帮忙,若是我能识字,是不是就少了个求人的地方?鱼娘,你还小,不知道求人的难处,有时候一件小事都能给你膈应个半死。”
陈氏恨不得把自己肚子里的大道理都给鱼娘掰碎了讲清楚,生怕鱼娘使性子不愿意学。
她又悄悄道:“你看着吧,等二丫再大几岁,你伯娘绝对会想办法让你爷爷也教二丫学医,你可千万别学二牛,动不动就不学了,否则我绝对饶不了你。”
陈氏扬起巴掌,吓唬鱼娘。识字明理对她来说太遥远了,于她而言,识字是件实用不吃亏的事,鱼娘有机会能识字,一定要牢牢抓住。
鱼娘乖巧地点点头,“娘,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陈氏又道:“等咱们到了南边,我给你缝个书袋,像你大哥那样的。”
又摸了摸鱼娘的头发,“咱们鱼娘也读书了,你大哥有的我也给你做。”
鱼娘的眼角有些湿润,埋在陈氏怀里,小声叫了一声“娘。”
陈氏温柔地拍拍她的后背,“多大了,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撒娇?”
李仲海进来放个东西,见陈氏搂着鱼娘,开玩笑道:“呦,这是怎么了?”
鱼娘擦干眼角,“娘,我去找三牛,他肯定又在胡闹。”
陈氏给她拢了拢头发,“去吧,别跑这么快,小心歪着脚了。”
李仲海的目光一直看着鱼娘,直到她出了屋子跑远了,才把目光收回来。
“鱼娘怎么了?是不是三牛欺负她了?”
陈氏笑了,“都是她欺负三牛,三牛什么时候能欺负她?”
李仲海又问:“那是怎么了?”
陈氏道:“爹今天当众说要教鱼娘学医,我劝她好好学,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不好意思了。”
李仲海道:“这是好事啊,有啥不好意思的,不过爹平时这么忙,能抽出时间教她吗?”
陈氏道:“又不像大牛上学堂那么严格,爹闲时教上一两句就够她受用了。”
陈氏沉默了片刻,又道:“我发现自从咱们出来逃荒后,鱼娘的性子活泼了不少,原先在家整日沉默寡言像个小老头,整个人都裹了一层刺,别说爹和娘了,连你都不亲近。”
李仲海茫然,有这回事吗?他怎么从来不知道。
陈氏一看就知道他没放在心上,心里来气,“你个当爹的从来都不关心她,难怪鱼娘不和你亲近。”
李仲海笑笑,“亲近有什么用,还是要板着脸才好管孩子,你看三牛平日里多听我的话。”
陈氏毫不客气翻了个白眼,幸好她还活着,要是把鱼娘和三牛交给他带,指不定糙的不成样子。
“去去去,别在我眼前乱晃了,看见你就来气。”
55.
时疫
白日里出城太过明目张胆,石家虽……
白日里出城太过明目张胆,
石家虽有门路,也不敢在大白天光明正大放他们出城,于是李大成和石家商议,
等到半夜时分,夜深人静,趁着天色未亮,抹黑在侧门送他们离开。
刘氏和女眷们做了一顿颇为丰盛的晚餐,
肉干泡好后和干菜一起煮,又烘了几个红薯,
还给几个孩子一人煮了一个鸡蛋。
刘氏道:“都快点吃,
吃完这一顿下一顿又要在外面凑合了。三牛,
你怎么吃的?红薯皮上还有这么厚的肉就丢了,想作死啊?”
三牛只好把红薯皮又捡起来舔了舔,他想说这块红薯皮烤焦了,
根本不能吃,不过看到刘氏凶巴巴的样子,又把话都咽回去了。娘说的真对,在这个家里奶奶才是最不能惹的人。
鱼娘在石家吃过了,肚子一点都不饿,只能和李大成在一旁消食。
李大成拿着一张纸,
纸上写满了字,这些是他整理出来的清单。
“盐三斤……”
鱼娘去板车上,找到一大瓦罐的盐,“爷爷,盐够了。”
李大成点点头,“红薯干……”
鱼娘又去看红薯干有没有带够。
……
这样忙完后,剩下的人饭也吃完了。
这一路上净吃红薯干了,
鱼娘觉得自己一辈子的红薯干都吃够了,等到了南方,她绝不,绝不会再吃一口红薯。
李大成把纸叠起来放好,“好了,东西都没有缺,咱们今晚早早的睡,等着石家来叫人,明天一大早就出城了。”
二牛欢呼一声,虽说在府城吃住比外面好了百倍,却只能整日拘在一个小院子里,对于二牛这样大的孩子来说,没有比这更可怕的酷刑了。
刘大舅掐着腰,乐呵呵看着二牛和大庆小庆疯玩,“别说小孩子了,我在这院子里也拘的受不了。”
女眷们平日都甚少出门,对她们来说,待在院子里吃穿不愁,也不必忍受风吹雨打,比在路上好多了。
不过上路是大家共同的决定,即使留恋一时的安稳,也要继续往南方走,南方才是他们共同的归宿。
堆在廊檐下的柴火还有一些,明天一走就用不上了,刘氏终于大方了一回,同意陈氏他们烧热水洗澡。
鱼娘舒服地躺在木盆里,这个木盆是房子里原本就有的,陈氏一直用它洗衣服,这次简单刷洗了一遍,直接给鱼娘洗澡了。
鱼娘的头发垂在木盆外,直接垂到了地上,她叹口气:真是个甜蜜的烦恼啊。
“娘,要不你把我的头发剪短一点,这样路上该多方便。”
陈氏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想都别想,你已经够野了,头发再剪短像什么样?”
鱼娘长长叹了口气,“唉——”
陈氏笑了,捂着肚子道:“就你最作怪,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嫁的远远的。”
鱼娘湿手搂住陈氏的胳膊,“哪有你这样的,我可才六岁,六岁!”
陈氏道:“厚脸皮,你去外面看看,别说六岁了,三四岁的童养媳一抓一大把,再不听话,我就把你给卖了,卖的远远的。”
鱼娘假装被吓到了,捂住耳朵,“那我以后听话还不行吗?”
二更已过,夜深人静,外面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无家可归的灾民蜷缩在墙角。
一个人影快速走过,几乎小跑着来到了一户人家门前,他使劲地拍门,焦急地喊道:“李大夫,快开门,我婶子出事了。”
原来这个人是东生。
东生急的在门口直转圈,见一时无人出来,又打算拍门。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门开了。
李大成披着衣服站在门内,“东生?不是还没到咱们约定的时间吗?你怎么来了?陈夫人又怎么了?”
东生飞快说道:“我婶子吃过饭没多久就开始上吐下泻,后来又发高烧,现在已经烧的开始说胡话了。”
李大成一惊,陈夫人白日里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生病了。
他道:“你先等一下,我去里面把药箱带上。”
李大成急匆匆回到屋子里穿好衣服,又拿上药箱准备出门。
李伯山被吵醒了,“爹,你这是干什么去?”
李大成解释道:“陈夫人生病了,我去看看。”
这时李仲海也从屋里出来了,他听到了两人说的话,“爹,夜深露重的,我陪你去吧。”
李大成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李仲海又问道:“爹,那咱们什么时候离城?”
李大成叹口气,沉思片刻,“等我回来再说吧,陈夫人的病要紧。”
李大成和东生急匆匆穿过空寂无声的街道,往石家赶去。
东生替李大成背着药箱,“李大夫,我们家的马车没了,劳烦您陪我走这一趟了。”
李大成道:“没事,多走走路活动活动身体,人上了年纪不能老是不动弹。”
石家现在乱成了一锅粥,石贵受伤下不了床,陈夫人又病了,只剩下春芽勉强在打理一切,急的她焦头烂额。
见到李大成,春芽连忙迎上去,“李大夫,夫人在里屋,请跟我来。”
春芽一边引路一边给李大成解释,“夫人晚饭后突然就吐了,接着又开始腹泻高热,到现在虚弱的走不动路。”
李大成问道:“陈夫人白天可有什么不适之处?”
春芽想了想,“夫人前天从马车上颠下来,当时也让您看过了,没有什么大事,不过从那以后便有些食欲不佳,也容易犯倦。”
说话间便走到了陈夫人的住处,李大成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围住口鼻,“我怀疑陈夫人患了时疫,春芽姑娘,你最好也围住口鼻再进去。”
春芽见此慌乱无措,“时疫?夫人怎么会患时疫?”
不过她还是听从李大成的吩咐,找了一块细布围住了口鼻。
进到屋内,李大成见门窗紧闭,屋内一股难闻的味道。陈夫人虚弱地躺在床上,时不时发出呕吐声。
他吩咐春芽,“你去把门窗打开通风,里外不畅通容易把邪气淤积在室内,致使病人病情加重。”
四盏蜡烛分别在屋内一角,陈夫人床前又额外点了一盏,映得屋内亮堂堂的。
李大成走到陈夫人的床边,细细查看她的脸色,又翻开陈夫人的眼皮看了看,而后准备给陈夫人把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