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成翻开粗略看了一下书里面的内容,释义写的密密麻麻的,难能可贵的是还很整齐干净,想必书的主人定是下了一番苦功夫。他虽看不懂这些,却也明白这书的主人定是一个爱书惜书之人。
鱼娘轻轻扯了一下李大成的袖子,附在他耳边小声道:“爷爷,咱们可以多拿几本书,摊子上有《三字经》和《千字文》,这些可以给三牛开蒙。”
和李大成手里这几本书想比,《三字经》和《千字文》被随意堆放在角落里,这些书但凡家里想开蒙的都会有,故而不怎么值钱。
李大成绕到另一边,拿起《三字经》和《千字文》,又翻看了一眼下面的几本书,不由得挑了挑眉,这几本书纸张泛黄,边缘有些破损,有的甚至还被虫蛀了,可见主人并不怎么在意。李大成却如获至宝,小心翼翼把书合好,拼命把嘴角向下压,“一两银子实在太贵了,我看这样吧,把这几本书给我们做个添头如何?”
鱼娘心中疑惑,奇怪,爷爷这是发现了什么?
摊主看了一眼李大成指着的那一堆书,不外乎是些《三字经》和医书之类的,于他而言并无什么用处,于是爽快道:“可,这些书加起来共一两银子。”
李大成从怀里摸出来一两碎银递给摊主,而后弯腰便要抱起选中的这些书。
摊主满眼心疼,“老丈,你小心点,记住放书的箱子里千万放些樟脑驱虫,趁着天气放晴时一定要晒一晒书,太潮于纸张有损。”
李大成把书抱在怀里,笑道:“小兄弟大可放心,这些书是要留给我的孙子看的,他平时最惜书,一定会把这些保存的完好无损。”
摊主松了口气,“那就好,是个惜书之人就好。”
走了一段距离后,鱼娘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爷爷,你最后选的那几本书都是什么啊?”
李大成刚买完书心情很好,几乎可以用满面春风形容,“是几本前人留下的医书。”
鱼娘恍然大悟,难怪爷爷会这么高兴,爷爷当年跟着东家东奔西跑,只在空闲时间才有机会读书学医,就这样还给他学成了。
这些年爷爷一直苦于医术得不到进展,想找些前人留下的医书钻研,不过前人留下的医书若非十分出名,剩下的大多都留给了子孙后代,这样一来,想弄到这些书十分困难。幸好他们今日出来逛了一下,发现了这几本医书,不至于白白错过了。
92.
第
9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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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娘和李大成在集市上东逛西逛,
期待能再发现些好东西。可是其他人也都不是傻的,有好东西自然要卖个高价。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两个身上带的钱不多,
故而转了一圈,只买了几本书,剩下的要么看不上,要么是买不起。不过这几本医书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捡了大漏子。
回去的路上又路过卖糖人的铺子,
李大成掏出十来枚铜板买了几个糖人,糖人做好后,
李大成想接过鱼娘手中的书,
把糖人递给她。
鱼娘摇头拒绝了,
“爷爷,我不累,我要抱着这些书回去。”
对她来说,
这些书可比糖人诱人多了。
李大成哑然失笑,摸了摸鱼娘毛茸茸的脑袋,“走吧,别让你奶奶他们在家里等急了。”
濯阳郡,石贵和李仲海三人在河堤上吹了一夜的冷风,后来又跟着赵副将一路狂奔和解救王夫人的人汇合,
折腾了几天,终于赶在追兵前面踏进了遂牧郡的边界。
马车一路飞奔,王夫人坐在车上颠簸得厉害,刚一停下便忍不住干呕,红叶赶紧给她倒了杯水。
谢将军已在遂牧郡边界等候多时,见到王夫人,连忙迎上前去将她扶下马车,
“妹妹,这一路上苦了你了。”
王夫人眼含热泪,忆起这一路上上的艰辛恨不得伏在谢将军怀里大哭一场,不过顾及在场的众人,还是保持了昔日的风度,“哥哥,我有什么苦的?都怪我不争气,还要连累你为我操劳。”
说着眼泪就要下来了。
不过此时不是叙旧的好时机,王将军在濯阳虎视眈眈,在王夫人被救走后,他必然会有所行动。以免夜长梦多,谢将军陈兵在两郡交界之处,只等王夫人平安归来便要大举进攻濯阳郡。
遂牧郡是谢将军的地盘,王夫人在此可以说是无人敢动,不过有了一次被截走的事情后,谢将军终究是有些不放心,于是派赵副将沿路护送王夫人回府城。
李猪儿因为护送王夫人不利,被撤掉了身上的官职,如今是白丁一个。不过念及他在最后救王夫人的时候立了大功,谢将军想了想,还是让他跟着赵副将一起护送王夫人。
河堤上的事解决了,王夫人也顺利到了遂牧,石贵和李仲海还有小五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们这趟差事总算是完成了。
谢将军日理万机,自然不会在意他们这几个小人物,从始至终只把他们当做是来投奔的人,又听闻他们与王夫人有旧,家人也都在府城,于是便随口让他们跟随护送王夫人的队伍一起回府城。
石贵和李仲海都巴不得如此,最好谢将军记不得有他们这号人最好,万一谢将军心血来潮认为他们忠心耿耿,起意将他们留在这里打仗可就不妙了,这个安排正合他们的心意。
绫罗命大,一直紧跟在王夫人身边,也顺利逃出来了。剩下的几个婢女没她好命,死的死伤的伤,她冷眼瞧着,不见王夫人过问一句,心里也冷了几分。
王夫人进了遂牧郡,自然又换了一辆华丽宽敞的马车,比先前乘坐的更添几分奢华。绫罗跪在一边为王夫人捶腿。
嬷嬷年纪大了,又遭了一通折磨,身子骨受不住,在另一辆马车上休息。
王夫人这些日子一直提心吊胆,到现在才算安定下来,她轻轻抿了一口清茶,叹了口气,“可惜那些金银珠宝了,都留给王老贼了,我对哥哥真是问心有愧。”
红叶轻笑道:“夫人不是常说钱财乃身外之物吗?没了这些以后还会有的,只要夫人平平安安的将军比谁都高兴。”
这话说到王夫人心坎里去了,她又抿了一口清茶,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笑意,“你说的倒也是,哥哥这般对我,我也要多为他考虑才是。”
石贵和李仲海还有小五一人骑着一匹马,不过这马不是原本骑的那几匹。在去遂牧郡的路上他们三个昼夜狂奔,快马加鞭赶到了谢将军的大营,可把马儿累的不轻,于是赵副将做主给他们三个换了马。
石贵拍了拍马屁股,称赞道:“这马可真俊,比咱们的那几匹马都要好。”
小五道:“大哥,这可是军营里的马,整天好饲料喂着,自然比咱们的马好。”
李仲海若有所思,他骑的马是从集市上买的,据马贩子所说,是王将军手下的士兵叛乱牵出来的,原本以为已经是神骏了,没想到和谢将军的马比起来还是差了些,可见王将军的实力比之谢将军还是有所不足,难怪他要使阴招了。
93.
第
93
章
战争
濯阳郡大营内,
秋高气爽,军旗飘飘,所有士兵列队站的整整齐齐,
偌大的营地没有一个人说话,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最前面跪着一排士兵,身上的甲衣都被脱掉了,在秋风中个个冻得瑟瑟发抖,
却不敢说一句求饶的话。
王将军穿着战甲,坐在太师椅上,
脸黑得仿佛能滴下墨一般,
良久后才咬牙切齿说了一句,
“打,给我狠狠地打,打死为止。”
跪着的士兵们浑身颤抖,
抬头想要开口求饶,哆哆嗦嗦语不成句道:“将军,将军您饶了我们吧。”
一队行刑的士兵从后面走出来,将这些人按到在长凳上,用一个厚厚的长木板重重地打在这些人身上,一时间受刑的士兵后背血肉模糊,
哀嚎声四起。
后面的士兵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受罚,无一人敢开口求情。
终于,过了半刻钟后,打人的士兵累的满头大汗,受刑的士兵哀嚎声没有了,只剩下板子挨着皮肉的声音。
“将军,人都已经断气了。”
王将军铁青着脸看完了整个行刑过程,
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已经断气的这些人大声道:“本将军对他们信任有加,才把最重要的任务交给这些人。可是他们,居然让最重要的人质在眼皮子底下被人劫走了,让全军上下陷入了如此被动的局面,不杀了他们,难泄我心头之狠。”
王夫人已经被人劫走了,也就没有了隐瞒的必要,为了以儆效尤,王将军选择在全军面前对这些人行刑。
看完整个行刑过程的士兵个个噤若寒蝉,生怕王将军一个不高兴,下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们。
王夫人被劫走了,河堤上的事情也被人发现了,王将军手中的两张底牌都被人给掀了,他现在一肚子怒火,全发泄在这些看守不力的士兵身上了。
手中没有了底牌,为今之计只有硬拼了。王将军叹了口气,他手下的兵力比不过谢文,前阵子还跑了一群人,真要是打起仗来,十有八九会以惨败收场,可是不打仗也没有其他的退路了。
“众将士听令,谢文的军队已经在两郡交界之处排兵布阵,马上就要杀进濯阳郡。为了濯阳郡的亲人百姓,咱们就算同归于尽也不能让谢文的军队踏进濯阳一步……”
遂牧郡与濯阳郡边界,万里无云,一队大雁南飞,北风从平原上呼啸而过,吹动泛黄的草木贴紧地面。
谢将军身着漆黑的铁甲,手握凌冽的长qiang,骑在巍峨的高头大马上,一挥手道:“听我命令,所有人全速前进,攻占潆水河堤!”
乌压压的士兵从他身后挥舞着军旗涌出,口中的喊声震天,如潮水一般扑向了濯阳郡内,惊飞了地面上觅食的鸟儿和野兔。两军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
遂牧郡内,逃难的灾民们沿着官道正往府城前进,经过这些日子的逃难,每个人身上都是破破烂烂的,脚趾头露出鞋子,衣服上左一块又一块都是大洞。
能走到这里在逃难的百姓中已是极少数了,大多都是些青壮,甚少见到妇孺和老人。所有人都沉默不语的,只低头往前一步一步走,时不时抬头望一眼前方的路。
沈思安抬头望了一眼前方的路,复又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往前挪动。在离开河堤时他不慎跌到了沟里摔断了左腿,荒郊野外没有大夫,他只能忍痛拄着拐杖往前走,希望能早日到遂牧郡境内,最好是到府城找个大夫看一看,再拖下去这条腿说不定恐怕真的要废了。
若是……沈思安一分神,受伤的左腿碰到了地面,疼的他皱紧眉头吸了口气,看来是撑不到府城了,只能到前面的县城里找个大夫先看看了,好在他身上还藏了最后一块银子,不至于窘迫到看不起病。
眼看着遂牧和濯阳就要打起来了,若是耽搁在路上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沈思安额头上浸出了汗,咬牙拄着拐杖向前走。
府城内,鱼娘凑在李大成身边,李大成正小心翼翼翻看着泛黄的医书,鱼娘在他身边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这纸张太脆弱被吹破了。
纸张上的字迹有些已经泛黄到模糊不清了,有些被虫蛀了,鱼娘对古代的之乎者也半懂不懂,只能猜出大致的意思,“爷爷,这书上都写了什么?”
李大成轻轻地吹掉了纸张上的碎屑,合上医书放到了桌子上,笑道:“这医书是从前的一位名医写的从医心得,待到了安陵后我把这上面的内容重新誊写一遍,你到时候就能看懂了。”
鱼娘点点头,坐到了旁边的小板凳上,双手撑着脸,“爷爷,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安陵啊?”
李大成道:“快了,等你爹他们回来咱们就走。”
鱼娘又问:“王将军和谢将军要是打起来了咱们还能走得了吗?”
李大成沉默一瞬,“走一步看一步吧,打仗总不能拦着不让灾民走。”
鱼娘心中所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当时谢将军军中缺人,能不顾王将军的面子直接去平宁县抓壮丁,这仗一打起来,保不准他会故技重施,要知道这遂牧郡可是他的地盘,他抓再多的壮丁都没人拦着。
祖孙两人正在屋内说着闲话,李伯山从外面推着个板车进来了,“哎,叔河,过来帮我一把,板车卡在门槛上了。”
李叔河正蹲在顾氏身边陪她逗笑,闻言站起来小跑到门口,和李伯山一起把板车推了进来。
李伯山擦掉额头上的汗,喊道:“爹,东西都买回来了。”
李大成站起来理了理衣服,“走吧,看看你大伯都买了什么好东西。”
鱼娘走出屋子,李伯山和李叔河正在把板车上的东西往下卸。
而在门口,刘大舅的大儿子推着另一辆板车正进来。他没有叫人,把板车把手往下一压,前面的板车翘起来穿过门口,再一提劲,整个车子顺顺利利就进来了。
李叔河翘起大拇指,“还是大表哥厉害,哪像我大哥,推个车子进门都要人帮忙。”
李伯山趁李叔河不备跺了他一脚,“我让你小子胡说八道。”
李叔河跳着跑开了,震惊而可怜道:“大哥,我腿上的伤还没好呢,你怎么能舍得下狠手?”
顾氏扶着肚子站起来,走到了李叔河身边,悄悄拧了一下他腰上的肉,李叔河身上一疼,刚要喊出来,看到顾氏的表情又偃旗息鼓,“媳妇,你居然掐我?”
顾氏板着脸,“就你的废话最多,还不快去干活。”
李叔河垂头丧气走到了柱子身边,嘴里嘟囔道:“哪有活干,非要折腾我。”
柱子拍拍他的肩膀,俩人蹲在一起看起来好不可怜。
鱼娘看着他们,脑海里蓦地想起了三牛,怎么觉得三牛和小叔这么像。鱼娘赶紧摇摇脑袋,把这个可怕的想法从脑海里赶出去,专心致志看着李伯山搬东西。
临近冬天,他们从家里带的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离开府城后还要再走上七八天才能到兰江边,在此之前必须要换上厚一些的衣服。
李伯山这次去布庄买了十来匹布,又买了许多棉花,准备自己做衣服。布庄的衣服不便宜,如今正处乱世,时局动荡,一件稍厚些的棉衣便要五百文钱,他们这么多人要是都买衣服穿,可要花一大笔钱。正好李仲海和石贵三人还没回来,众人一合计,索性趁着这个空档让女眷们抓紧时间自己做。
刘氏端着针线筐走过来,把针线筐放到地上,先用手摸了摸布料,又扯起一块布料对着阳光眯眼仔细看了看,皱眉道:“这布料不行,看着就稀,洗不了几次就坏了。”
李伯山苦笑,“娘,能买到这样的布料已经很不错了,你不知道,就这些布还是我们硬抢回来的。”
刘氏放下布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布庄不开门做生意了?”
刘峰道:“姑,你是不知道,这不遂牧马上要和濯阳打起来了吗?街上什么东西都紧俏,贵的吓人,不是布庄不做生意,而是大家都去抢了,再多的东西也剩不下来。”
刘氏气道:“怎么又要打仗了?咱们好不容易快走到地方了,这些大人们也不知道安分几天,非要折腾我们这些百姓。”
不过牢骚归牢骚,活儿还是要干的。刘氏把女眷们都叫过来,一人分了一些布和棉花,准备去做衣服。
以防万一,布料和棉花都是多一些的,刘氏盯得紧,大人小孩子穿多大的衣服、分多少棉花和布料都有定数。像李仲海他们的衣服布料多一些,棉花也多上不少,做一件厚厚的衣服绰绰有余。而女眷们的衣服布料少了不少,棉花也是将将够用。
王氏撇嘴,悄悄对陈氏道:“娘还真是抠门。”
陈氏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分东西的刘氏,小声道:“娘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有的穿就不错了,好歹没有克扣咱们。”
大多数人家衣服是只给男人做的,女眷们都穿的破破烂烂衣不遮体,和这些人家比起来,刘氏的偏心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陈氏对此倒没有怨言,别看大嫂说的不情愿,有大牛这个娘的心肝在,任谁都知道娘分给她的棉花绝对是最多的。
陈氏从李仲海的棉花里揪出来一大块悄悄添到鱼娘和三牛的衣服里面,他皮糙肉厚的冻点不算什么,小孩子不经冻,穿厚点才不会生病。
94.
第
94
章
新衣
护送王夫人的队伍中,
石贵和李仲海还有小五三人十分不起眼。谢将军派了赵副将和李猪儿护送王夫人,随行的还有许多伺候王夫人的婢女小厮,尽是向王夫人献殷勤的人。
石贵他们也不期望谢将军会赏他们什么财物,
只盼着路上顺顺利利的,赶快到府城好和剩下的人汇合,然后一起渡过兰江去安陵。
这一路上他们算是彻底看透了,兰江以北的这些大人们忙着征战打仗,
占领更多的土地,好推翻头上那位自己登上大位,
皇位一日不稳,
这兰江以北就没有一日安生。
不过他们想要低调也低调不起来,
王夫人听闻是他们几个报信保住了河堤,特意吩咐赵副将等人路上对他们多加关照,等到了府城后她还有重赏。
赵副将拍拍石贵的肩膀,
羡慕道:“你小子可以啊,不仅在将军那里露了脸,现在连王夫人都记住你,以后要是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我。”
石贵和李仲海心里苦笑,脸上却要装出一副荣幸之至的模样,别提多难受了。
马车上,
王夫人斜倚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进了遂牧后她心里的石头彻底放下了,再没有别的可让她担心的事情了,连说话的语气都和缓了几分。
“红叶,你去看看嬷嬷,让厨房给她单独做一份冰糖燕窝。”
红叶掀开香炉,往里面加了一块蝉翼百合香,
香块燃烧起来,香味徐徐散开,“是,夫人,我这就去。”
待红叶走后,偌大的马车里面只有绫罗一个人伺候了,经过被劫持囚禁一事,绫罗在王夫人这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