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挽蹙眉低声道:“喻珊什么脾气,你也看见了,她对组里有公司背景的女演员,尚且趾高气扬,随意打骂,小萌坏了她的脸,她怎么肯善罢甘休。”
退一万步,就算喻珊是个脾气再好的,徐星萌把人毁容了,本身这个矛盾,就难以调解。
谁都不会原谅的。
他们很快到了医院。
估摸是害怕这件事泄露,喻珊团队找了个私密性极高的私人医院,所有医生守口如瓶,一句话都不会漏出去。
主编已经到很久了,时朗在身边陪着。他对面站着的,不知是喻珊的助理,还是经纪人。
是个男人。
“你疯了?手底下人能不能管管清爽?她一瓶子下去,我家艺人还能他妈出来拍戏吗!”
主编低声下气:“抱歉,真的抱歉,是我管理上出了疏漏,本身我们是过来玩的,这几个年轻人也是玩得放松了,没注意,疏忽了,所以才……”
“疏忽?”对方横眉,“你一句疏忽就算了?我告诉你,我他妈要告你,我不仅要告那个死丫头,我还要把你杂志社告到破产!你他妈跟老子玩横的?”
云挽跑上楼,心跳激烈,她喘着气,慢慢走过去。
有护士跑出来:“病人醒了。”
男人吃了一惊:“进去看看!”
主编也跟着进去。
云挽走过去,然而还未靠近,便听到病房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白了脸色。
喻珊醒了,在病房里大喊大叫,发了疯似的咒骂,侮辱,发泄。
“她去死,我一定要她死!”
男人安抚她:“这件事公司肯定没完,会给你讨说法的。”
“我不要说法,我就要她死,都他妈去死,她要是不死,我也要捅死她!我要把她的脸划烂!”
主编也好声好气劝:“你有什么诉求,我们都可以走法律程序商量解决,这件事肯定也得压着,为了你,也不能报……”
喻珊怎能忍下这口气,冷笑道:“别他妈放屁了,你不想报能是为了我?你们不就是想保人?”
“好了。”男人低喝,“少说两句,我来想处理办法。”
喻珊仍是大叫:“疼啊,我疼啊!”
镇痛过去,她只要醒来,脑袋和脸颊的伤口,就会痛苦不止。
主编仓皇掩上门,退了出来。
转头看到云挽:“走走,你别沾上这事,现在都乱成一团了。”
时朗皱眉说:“这种事,飞来横祸,谁能想得到呢。”
“我他妈是想不到啊。”主编被也忍不住气急败坏,“这丫头,真是,好好的出来玩,就出来玩,规规矩矩的,她怎么非要往有钱人堆里扎?还喝酒,她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吗?”
他气徐星萌,却也是真的着急:“现在不说别的,就说打官司,她认得人吗?赔钱,赔得起吗?”
主编跺脚:“闹这么一通,下期刊喻珊的采访,肯定是要空着了,她肯定不能让我们再报的。时间紧迫,也没有临时替换的人,这件事就算压着,那些人精,看一眼就能嗅出味道。”
“我们杂志社的娱乐板块,这下怎么搞……”
他正急得走来走去。
眼前的人,指尖动了动。
主编抬头:“怎么了?”
云挽站在原地。
抬起视线,看看时朗,最后又转回来:“我,我这里还有个备选。”
第69章
“我好高兴。”
喻珊的那篇报道,
被用谈静替换。
主编略带震惊地看着云挽,将已经成稿的报道发至自己邮箱。
他磕巴道:“你是什么时候写的?”
云挽说:“就是那次去横店,原本是去拿喻珊的专访,
但是那次去发生了一些事,我就突然想到,
其实用小演员的采访。”
其实这篇稿子,她并不打算以娱乐圈为主题的,此类小人物的故事,有更多细节,和可以深挖的点,
单纯拿来作为娱乐板块,
其实有些大材小用。
云挽本身擅长的就是挖掘故事,她煽情,也适合抒情。
就像金融版面,尽管也能做好,可都不是她最好。
“您可以看一下,选题,提纲,还有内容,
有没有问题。”云挽看主编一眼,“因为临时改到娱乐板块,如果您觉得和以往的基调不符,
我可以再定方向。只是时间上,
可能就仓促点。”
主编急忙道:“我现在就看。”
云挽站在旁边,
时朗也静静的不说话,
医院走廊来来往往,三个人下了楼层,
人声嘈杂。
主编反复看过确认,一拍大腿:“挺好的,就是你独有的内容风格,以小见大,挺不错的。你擅长抒情叙事,杂志B刊你的板块一直都是我们杂志社的强项,我其实觉得不用改。”
“您不妨再斟酌斟酌。”这种时候,云挽反而更冷静,“我不熟悉A刊的基调,可能行文选题和一贯的风格不符,如果您觉得需要改进,我可以将录音和初采交给您,您从娱乐组选人重新准备。”
“不用。”他盯着稿子,“原本选题定纲就是你来做的,你必然有自己的想法,我临时更改,免不了弄巧成拙。”
主编思虑片刻:“可以大胆尝试,之前娱乐板块,一直采访的当红明星,说的都是人红之后的成功路,现在采访小演员,说不定反而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娱乐圈从不缺流量,这个王那个王。
他们要是想博出彩,就不能被动,得做造王的那一个。
云挽点了点头。
主编去处理剩下的事,出了医院,时朗说:“我送你回去,现在大家都在酒店。”
除了这种事,谁都心有余悸。
云挽看医院外车水马龙:“我可以去看看小萌吗?”
*
徐星萌暂时被收在派出所,云挽去看她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还是出于懵的状态,低着头,抱紧胳膊瑟瑟发抖。
云挽说:“小萌,我来看你了,你怎么样?”
徐星萌起初有些呆滞,反应不过来,然而片刻愣神,她看见她,如见救星:“挽挽姐,你帮帮我,我不想坐牢,我不是故意的。”
云挽安抚她:“你别急,慢慢说,我能帮的一定会帮你。”
徐星萌回忆起当时的事,头痛欲裂,想了会,摇了摇头:“我想不起来了,当时太乱了,人太多了,我不记得发生什么了。”
“你慢慢想,仔细想,别急,我陪着你。”
徐星萌满眼惊慌,眼神也错乱,她仔细想了许久,最后拉住云挽的手:“我,我就记得当时我们在里面玩,唱歌喝酒什么的,我出去醒酒,从小露台出来的时候,遇到一个男人,我不认识他,他非要拉着我,让我去包厢里陪他们喝酒。”
“我挣扎,我说我不去,他们就拽着我不肯放,还,还对我动手动脚的,我吓得不行,有个人好像是要解我衣服,我就一酒瓶敲下去了。”
她摇头:“其他的我真的想不起来了,我真的不知道喻珊也在里面,我也不知道砸到的竟然是她。”
“怎么办啊,小挽姐,我怎么办啊,就算法律不定我的罪,她那么多粉丝,一人一句,我这辈子也就完了。”
她哭得崩溃:“你一定要帮帮我……”
她也是走投无路了。
云挽在杂志社,其实一直没过多说过自己的事,在所有同事眼中,她只是个普通家庭,和丈夫离婚的女人,因为工作能力出色,而得到很多偏爱。
徐星萌既不知道她和陆承风这层关系,也不知道她有个在体制内的哥哥。
求她仅仅是因为,她觉得云挽做事踏实稳重,说不准能想到办法。
云挽拍了拍她的手:“我会尽力的。”
徐星萌和她关系一向都不错,这件事她也并不是完全过错方,云挽当然会尽力。
他们很快返程,只有徐星萌被暂时关押在当地看守所。
如喻珊所说,她花大价钱请了律师,一定要徐星萌付出代价。
云挽回了南京,第一件事去问了梁西岭。
她也不是想梁西岭出面,毕竟身份太敏感,不合适。
云挽只想问:“她这种情况,并不是故意伤人,有没有可能打官司,不判刑,或者量刑轻一些?”
照喻珊的态度,她必然不死不休。
梁西岭略微沉吟:“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并没有说谎,或者捏造事实以期减刑,其实的确不必量刑太重,不是故意伤人,也算是有正当防卫的意思在。”
顿了顿,他补充:“但是前提是,这些都是真的,其次,你们得有证据,不管是伤情鉴定,人证,物证,哪怕是事发监控,得拿得出来。”
梁西岭表情不乐观:“倘若像你所说,这个女星很火,背后资本很大,靠台也硬。”他顿了顿,“那也很难说了。”
这中间有很多灰色地带可操作,就算他想干预,可能都没有办法,强龙也难压地头蛇。更何况他的身份背景,掺合这件事,就是留一个把柄。
云挽也清楚,因此她只是说:“我知道了,我再去问问律师。”
*
过了几天,谈静那篇报道正式登刊。
云挽提前给她说了声。
然而等正式发出的时候,谈静还是另外发了消息,给她说谢谢:
云挽很是高兴。
那篇采访发出后,热度飙升极快,。
谈静原本就有过该不错的作品,只是流量不多,一直很少人看见,实力再厚,也比不上真正有热度的,更何况她还在成长中。
云挽那篇稿子让杂志社也动荡了阵。
社长很光火,将主编狠训一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喻珊和这个小演员有过节,她刚被你手底下的小记者打了,你就忙着登她对家的稿子?你这不是明摆着要和她对着干了?”
主编咬牙:“社长,我们也是被逼到一个份上了,她的专访一定是发不成了,A版出刊在即,我不找个小演员的发,我还能怎么办,让A版空着吗?”
“那你也不能用她啊!”
“社长,说句难听的。”主编这时候很护云挽,“除了娱乐圈,谁知道她和谁有过节?就算我们出刊了,她敢摆在明面上说吗?横竖闹到这个份上,我们无论如何忍气吞声,她也是要把杂志社往死里整了,不如当机立断。”
喻珊人品如何,背后有没有人捧着,小半个业内都心知肚明。
社长忍了忍,还是得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再怎么样都弥补不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彻底把伤口切断。
他疲惫揉了揉眉心:“你下去吧,这事随机应变,还是盯着点。”
*
喻珊却在医院里狠狠砸了杯子:“贱人,贱人!”
她脸上裹缠着纱布,整个人都过于激动而浑身发抖:“又是她,上次在剧组,我就看出来她不是省油的灯,现在果然是要和我对着干!”
经纪人走过来,把杂志捡起:“云挽?”
他蹙眉,觉得这个名字陌生,却又隐隐熟悉。
“就是她!”喻珊情绪爆裂,“上次在剧组,她假模假样来采访我,我就觉得不对劲,当时张老板和陆老板都在我这里,她磨磨蹭蹭,硬是不肯走,贱人,我要杀了她,她当时一定巴不得我赶紧倒霉!”
她的脸,如今美貌不再,因为激动,整个人几乎狰狞到扭曲恐怖。
经纪人微不可察皱眉,心里竟然有几分烦躁:“好了,这都是没证据的事,不管怎么样,采访已经出来了,而且她也没提你名字。你现在就算想撕,也不占理。”
只会像个疯子。
喻珊也逐渐冷静下来:“那我应该怎么办?”
经纪人垂睫,冷声道:“一个记者,敢这么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公司肯定也会替你出气的,你放心吧。”
*
“先生,您的咖啡。”
陆承风放下文件:“多谢。”
飞机行驶在万米高空,窗外天气并不好,穿行云层,有雨滴打在玻璃上。这种天气机身容易不稳定,常遇颠簸。
陆承风靠着椅背,揉了揉眉心。
他到埃因霍温出差一周,原先公司开发软件的半导体供应,今年重新签订合约,尽管行程疲惫,然而谈得还算顺利。
他常年往返欧洲,身体方面,也不会出现任何水土不服状况,照理今年仍是和往常一样,顺利结束,回沪后有一段时间休息调整。
然而他发现办不到。
就像是心里有了个结,从上次小渔村后,已经又过了将近一周时间。这一周他行程非常紧密,除了埃因霍温,北欧例如瑞典,也多走几趟。
如此疲累的行程,他竟然休息间隙,还能有空思考和她的事。
她那一周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竟然是一句话也没有和他说过。
放在从前,他兴许还能忍耐。
现在却越发心烦意乱起来。
飞机在两个小时后落地,接送他的车停在浦东机场航站楼外,浦东地表温度二十不到,中雨,整个地面都是湿漉漉,泛着潮湿的水汽。
助理抱着文件夹,边走边汇报工作。
陆承风一路皱着眉。
听了一半,等走到停车场,他停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助理有些愣,抬腕看了眼表:“晚间九点十七,您有别的安排吗?”
原先他们是要回酒店,早上要赶去南昌,有个会在那里。
陆承风穿着风衣,款式并不如西装那样正式,他垂眸时眼瞳锋锐,被雨水浸湿,多了几分和软。
他沉思片刻,摆手道:“还是去南京吧。”
助理提醒:“这时候去南京,估计要十一点多才能到了。”
明早还要赶南昌十点的会议,是图什么。
陆承风没什么表情:“就去南京,你把票改了,明早就从南京走,看看禄口有没有直达昌北国际的航班,没有就买高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