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到了,最近有些闷热,耀儿身上起了褶子,可怜的孩子,莫哭,娘宁愿都长在娘身上。”
看到此处,玄凌耀双眼忽然有些湿热,一只手捂在额上,闭上眼睛,半响才睁开。
“不知不觉,耀儿已经满一岁了,陛下真的很爱耀儿,日日都抽空来明曦殿逗逗你,耀儿笑起来好可爱,嘴角边有两个小米窝,娘最喜欢耀儿笑了。”
“耀儿今日开口唤了一声娘亲!耀儿,多叫叫,娘爱听,叫了就给你糖吃,不过耀儿还没长牙,得偷偷给,瞒着奶娘。”
“小孩子真是爱动,耀儿又爬到哪里去了?叫奶娘一阵好找,乖耀儿,别乱爬,就算你爬到桌子上面也没有糖水可以喝。”
“唉,傻孩子,那个人是陛下,是你的爹亲,怎么能在爹亲身上尿尿呢?!真不像话,晚上回宫为娘要亲自打你屁股!”
“许久没有写札记了,虽然藏得很隐蔽,不过若是被人发现,终归是不好。耀儿又长大了一些,总算不怎么哭闹了,大皇子虽然年纪还很小,但似乎变得越来越霸道,唉,程妃的孩子是长子....日后....这深宫之中,耀儿将来要谨言慎行才好。”
“这些日子,那些大臣又在迫着皇上立后了,后宫无主,后位悬空,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着盯着那个宝座,只是,程妃早已把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我又怎会不知呢,父亲在朝中已经受尽打压,徒呼奈何。耀儿啊耀儿,为娘只愿做个普通的母亲,也好过在这深水中沉浮,娘不会有事的,娘会好好保护耀儿的。”
“耀儿习字了,虽然有些别扭,不过娘越看越喜欢,将它们裱起来贴在墙上可好?”
“耀儿别哭,别闹,那个人是程妃的孩子,你的兄长,长皇子殿下,他若要打你,你是不能还手的。傻孩子,就算他骂为娘,你也不能动手的。”
“耀儿乖,为娘给你上药,不痛不痛,你看娘擦在身上,一点都不痛。”
“那些人的动作最近越来越频繁了,陛下在朝上也有些顶不住压力,娘似乎有点不好的预感,罢了,该来的总会来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耀儿好好睡,娘会保护你的。”
“快过年了,宫里张灯结彩,耀儿似乎也玩得很开心,为何我心里总有些不安呢?也许只是多心了,耀儿别乱跑,让娘好好看看你,再多看几眼。”
玄凌耀扶着椅子扶手上的五指不觉缓缓扣紧,脸上神情有些恍惚。
“大年三十倒也算相安无事,虽然下臣又提起了立后之事,不过陛下似乎已经有了打算,不管如何,但愿我能安稳的抚养耀儿长大,其他的于我而言根本无所谓。”
“程妃最近经常来明曦殿走动,这是何意?难道是我多心了....听闻宫中一个宫女诞下了三皇子,却难产而死,唉,这其中恐怕另有隐情吧。”
“三皇子凌过似乎挺喜欢耀儿,两个孩子玩得很开心,这也算这段日子唯一一点趣味。”
“傻耀儿,今日竟然偷偷在袖子里藏了梨花酥,献宝似的跑来给娘吃,小傻瓜,娘不是贪食,娘是看着你爱吃,平日里才这么吩咐御膳房多做些,好耀儿,娘很高兴。”
“马上就是元宵节了,娘给耀儿做的过年新衣快做好了,耀儿别急呀。”
再往后翻页,已经没有字了,札记就到此处戛然而止。玄凌耀盯着那空白泛黄的书页看了一会儿,慢慢的放回到银盒里去,慢慢合上盒盖。
有些过于清瘦的手掌捂住眼睛,指缝间有难以察觉的小水印滴落。
书房里空荡荡的回荡着风声,玄凌耀身着华贵的绣金蛟龙绸袍,端坐在椅上,直到如今,母亲当年答应过的新衣,他始终没能穿到。
月至中天,窗外的桃花在风中落下片片粉色花瓣。玄凌耀抬眼看了会儿,缓缓关上窗。
“笃笃笃——”叩门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中格外分明。
“二殿下,翟太傅、常裴大人求见。”
玄凌耀皱皱眉头,将那柄长剑安放好,才扬声道:“让他们进来。”
“是,二位请。”
高大的雕花门被轻轻推开。玄凌耀看着风尘仆仆的两个心腹,舒展了眉头,微微一笑道:“两位辛苦了,坐吧。”
翟逸之似乎很是高兴,抢先道:“殿下,蜀川那边,我们的人已经接触过了,萧王爷有言在先,萧王府也很配合,大统领朗风已经领了一支军队开拔了,只是...具体的行军路线没有告诉我们。”说到此处,太傅大人皱了皱眉,似乎对此颇有微词。
玄凌耀淡淡转头问道:“常裴,你怎么看?”
常裴向他行了一礼道:“回殿下,属下以为蜀川这么做,正表明了对方的谨慎,试问连我们都不知道他们的行军路线,那位座下的伏龙军,还有西楚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可是,如此不透露与我们,岂非明显的不信任?”翟逸之显然在来时的路上就争执过了。
“太傅大人,此事关系重大,再小心一些也是不为过,何况我们的人的确与那位座下太过接近了。一点风声都瞒不过对方。”
“更何况,太傅大人别忘了,”常裴顿了顿,面上忽然现出敬佩之色,“那支军队的名字,叫做‘终结者’!”
书房中一时静默。
玄凌耀一惊,转而大喜:“竟然是蜀川素有鬼神莫测之称的终结者军团....”
翟逸之一听这名号,忽然就闭上了嘴巴,不再多说什么。
毕竟终结者的名号,虽然今年来由于蜀川的低调,已经慢慢淡出人们的视线,但朝中稍有资历的老臣,尤其是军方之人,这支军团的大名,可谓是如雷贯耳。
“好了,”玄凌耀微微颔首道,“就这么办吧,我相信萧王爷。常裴,说说你那边。”
“是,殿下。”常裴低头想了想,沉声道,“北堂将军来信说,程相以西楚军队调动频繁为由令腾龙军继续镇守边境,此事还需得依仗蜀川军的配合,另外,先锋部队已经准备好了,如果帝都一有异动,先锋部队可以立即出发!”
“好。”玄凌耀一拍长桌,站起身来,双眼虚眯,“如近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翟逸之疑惑道:“殿下是想?”
玄凌耀绕过书桌,走到鸟架前,抚摸着吃食正欢的小雪鹰,嘴角牵起一抹笑容,胸有成竹道:“等着看吧,不久之后,将上演一场宫廷大戏。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不久后佛灵山祭天之时,这天就该变了。”
烛影摇曳,昏暗的火光照的冷峻的皇子殿下眼神凛冽如寒刀。
翟逸之和常裴对视一眼,心中说不出的叹息,皆上前一步深深伏跪在地,郑重道:“我等愿永远追随殿下,衷心效死。”
玄凌耀抬手虚扶,望向漆黑虚空的双眸,深邃明亮。
数日之后,天气逐渐放晴,南方米田丰收,不知不觉原来已到了每年东玄皇室秋狩之时。瑞帝下诏,至南山猎宫,皇后嫔妃以及几位皇子公主随驾。
秋狩历来乃是东玄习俗,有预祝金秋丰收,风调雨顺之意。
恰今年,由于祭天仪式推迟到秋天,于是瑞帝下令将秋狩提前,以免相冲。
收到雪鹰传来的消息,萧初楼明白这次秋狩恐怕就是一次难得的契机。反正如今冰缔兄妹已经反水,而且在监视之下也毫无不轨之举,萧初楼继续呆在山谷也无甚意思,他厚着脸皮向魇皇教主大人讨了一只毒蛊,套出了一些简单的拔毒用法之后,便跟夏桀两人告别,离开了山谷。
东玄帝都,十里雄城。走在可容十匹马并排而过的大道上,两旁的繁华欣荣之气扑面而来。
不同于蜀川的富足喜乐,亦不同于西楚的粗犷彪悍,东玄的老百姓似乎在惯于和平与强大的国力之中,多了几分从容,几分高傲。
主干道上人们熙熙攘攘,十分热闹。高高在上的皇室,不管怎样权力倾轧更迭,跟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是没有多大干系的,归根到底,他们都是最弱势、被统治的那群人,而且很容易就满足,只要能过上和平富足的日子,谁来做这个统治者,都无所谓。
一条小巷的岔口处,有间豆腐铺,这里的豆腐脑也算小有名气,清淡甘甜不涩不腻。
老板是个小老头,姓陈,整天乐呵呵的,与街坊邻居十分相熟,帝都府尹就在不远的另一个拐角处,偶尔会有些差役路径此处,偷个闲喝上一碗豆腐脑,和这小老头说说话唠唠嗑。
“陈老头儿,今儿个这豆腐脑怎么没加糖啊,不够甜咧。”一个差役模样的中年汉子扬了扬手中的碗,显得有些不满意。
他旁边坐着个年轻些的,大概是不常来此处,与老头也不熟,眉头一皱,朝汉子道:“李大哥,上次哥儿几个还是说这里的豆腐脑如何如何,如今看来,也不怎么样嘛。”
陈老头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跑过来点头哈腰赔笑道:“是在对不住,家里糖用光了,还没来得及添上,两位今儿个算是老头请的,对不住,对不住。”
中年汉子这才笑了:“也罢,唉,这京里最近事多,难得有闲工夫过来吃上一口豆腐脑。”
陈老头笑皱着干瘪的脸皮,做了一碗没放糖的豆腐脑,端到另外一桌上,那桌只坐了一个留着几撇胡须的秀才模样的青年男子。
老头回头顺口道:“又是啥事儿让老爷这么忙啊?”
“最近不是有好几件大事儿嘛,又是秋狩又是祭天仪式,圣上要接连着出宫,这治安啊得保证吧?万一有哪个宵小不长眼的,惊扰了圣驾,怪罪下来,我们这种小人物哪里担当得起?”年轻差役抱怨着,中年汉子瘪瘪嘴,显然很是认同。
“诶?秋狩?这不是还没到秋天麽。”陈老头似乎来了兴致,反正现下也没几个客人,所幸坐下来聊聊天。
“嘿,这你就不懂了吧。”中年汉子得意解释道,“秋狩向来是个吉利的事儿,前些日子,听说两位皇子...咳咳,反正不怎么走运受了伤,特意在这时候用秋狩来冲个喜呗,想讨个吉利,到时候祭天仪式,也能顺顺当当。”
老头抓耳挠腮嘿嘿直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哎,要是老头我也能去凑个热闹,见见圣容,这辈子也值啦。”
另外一个嗤笑道:“圣上总要乘辗出城的,若是有运气,圣容也许能远远看上一眼,但是秋狩乃是去南山猎宫,一路上御林军开道,禁严,别说凑热闹了,就是远远望着都会被赶走。”
陈老头一脸惊容,叹了口气道:“唉,那老头我还是安安分分做几碗豆腐脑吧。”
两个官差听了哈哈大笑,又东扯西拉聊了一会儿,终于走了。
老头望着远走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微微眯了眼。
他佝偻着背收了桌上的碗筷,又走到另外一桌——那个一直安静地吃着豆腐脑的青年书生旁边。
那青年望着他,眉目温和,微微一笑:“还是那个味道,这么些年,陈老辛苦了。”
听了这话,老头笑眯眯,十分高兴且骄傲的样子:“嘿,不辛苦不辛苦,少爷从小就爱吃老头我做的豆腐脑,不放糖的。没想到少爷还记得老陈做的点心,唉,一晃眼,有两三年没见着少爷啦。诶,看我这嘴,叫少爷叫惯了,改都改不了了。”
青年也有些感叹,笑道:“叫什么都无妨,换个地方说话吧。”
“唉,瞧我这老糊涂。”老头一拍额头,立即快速的收拾了豆腐铺子,关上了店门,那手脚麻利的简直不像一个五旬老人,反倒像个身具武功的青壮。
第三十九章
依仗
小豆腐铺看起来十分简陋,走进里面却别有洞天。
通往地下密室的通道居然在茅厕里,这一点让萧初楼一阵无语,陈老十分歉意在旁嘿嘿干笑,率先将角落里不起眼的茅草通通掀开,运起巨力,打开地上一道厚重的石砖,举着烛台,佝偻着背走了下去。
转过楼梯,一条花岗岩砌成的石廊出现在眼前,豁然开朗起来,墙壁上衔接无缝,隔上几步路就有一块夜明珠镶嵌在顶端,优雅明亮。
“少爷,就在前面,雪大人和花大人都在。”
“嗯。”萧初楼打量着这个隐藏在东玄帝都中将近十年,蜀川的情报基地,心里不由微微感叹。
当年外人看来还十分年幼的蜀川小世子,竟然亲手策划了关于构建基地,培养密谍,武器设计,军队训练,政令发布,人才选拔制度等等令人匪夷所思的计划,当初许多人轻视好笑不以为然,都在一年年计划慢慢实现之中闭上了嘴巴。
陈老,名叫陈长年,原本是个派往东玄的密谍,曾经回萧王府述职之时,机缘巧合之下得见萧初楼,说来有趣,这陈长年平日里喜欢做些小点心,而一向严以自律的蜀川小世子竟然还十分喜欢吃,一来二去的,两人便相熟起来,萧初楼正好了解了东玄谍探的情况。
当时各国的情报机构,大多差不多。都是从小训练一些精通化妆,暗杀,且十分忠心的人安排各种身份混入各国都城或者军机要地,主要用来刺探军政情报和暗杀的。
但是,这样的制度机构在萧王爷看来,有两个缺陷。一是情报和刺杀分工不明,大部分人既是情报人员又经常派出去搞刺杀,而往往暗杀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这样一来若是刺杀被抓住,若是熬不住酷刑,嘴里说不定会被撬出什么秘密出来;其二嘛,就是情报传递的问题了。大部分的间谍都是在传递情报时露出马脚的。
毕竟情报这玩意,必须对方看得懂,只要是汉字,写得再晦涩,也总能弄懂。因此也有发明了传统的数字法,就是用一本书作为暗号,用页数顺序代表具体是哪个字,但是这种方法只需要找出那本书,一样可以破解。
正是基于这种情况,萧初楼才想出了拼音字母这个法子,也只有这种暗号,在世界上是绝对不怕被破解的。于是,萧初楼培养的间谍,有一条铁律,那就是只认暗号,不认人,各个基层的密谍都是相互不认识的,为了防止被人盯上顺藤摸瓜一锅端了。
蜀川的情报机构,分成两部分,一是专司情报收集和分析的“招财”,针对性的收集四块内容,政治、军事、经济、民生,再往下层层细分,分工明确。
一是专司暗杀和技艺培养的“旺财”。这一部门最初是由萧初楼亲自培养的,后来他事务渐多,就让培养了雪涯作为其首领,接手此事。如今已经渐渐演变为武技、演技、艺技、工技等技能传授的机构。
虽然恶劣的萧王爷取的名字素来很让人无语,但是十多年间来,这个从稚嫩逐渐成熟变得老辣凶狠的庞然大物,已经隐隐成为东玄和西楚最为头疼的秘密组织。
在各国的情报组织中,被“尊敬”的称呼为“乌龟壳”,以形容其龟壳般油盐不进,水火不侵。
数十年间,无论西楚还是东玄,早就有将蜀川吞下的野心,甚至西楚几次兴兵,陈兵边境。但是,次次铩羽而归。
其中最有名的一次,莫过于八年前,西楚陈兵四十万,妄图攻下蜀川,却在嘉陵江边,军中突发叛乱,主帅被刺杀。一夜之间,西楚驻军防布图如冬日里的雪花四处飞散,堂堂大国军事机密如同不要钱的大白菜,大街上到处都是。
西楚皇帝震怒,却根本找不到可以降罪之人,军队都拉出去打仗了,连主帅都为国捐躯了。
趁着军心动荡混乱,一支不到三万人的蜀川军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嘉陵江边,偷袭了群龙无首的西楚大军,以极其精锐的装备武器,杀了个措手不及。
然后,就在那天险江口崇山之间,出现了大陆历史上绝无仅有且十分诡异的一幕:
四十万凶悍的西楚大军被杀的只剩二十多万,在蜀川军的追赶之下如丧家之犬,狼狈逃窜,败如山倒,而气势如虹追击他们的,不过仅仅不到三万人。其中真正被蜀川军斩杀的不过区区四五万,而其他的大多是在逃亡中途,重伤不治身亡,或者被当做奸细处死的炮灰。
事后统计,蜀川以少部分派到西楚的密谍牺牲以及几千蜀川军伤亡为代价,重创西楚大军,生生将素来号称“横行”的西楚王牌军给打残了。一支三万人的终结者军团,硬是拒西楚于嘉陵江蜀道关口前,再也无法踏进蜀川一步。
西楚无论如何也不明白,终结者军团是如何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像鬼魅一样忽然出现在嘉陵江的。
就如同他们怎么也不明白蜀川军用的武器,那些弓不似弓,弩不似弩的大型弓箭如何如雨点连发,而且射程如此之远,还有一个圈圈黑黑的东西往这边一扔,就会炸出大堆尖锐的钢针毒气,最恐怖的是,他们扛在身上的,只要砰的一响,己方军阵就会炸出大团花火,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在这个冷兵器的时代,他们当然不会懂,那种火药武器的原型不过是被那些王公贵族当做玩乐只用的烟花。
只知道短兵相接的士兵们,自然只能在远程武器异常发达的蜀川军之下,当做送死的炮灰。
各国史官简直无法动笔记录下这一辉煌的奇迹,因为他们根本不敢想象眼前发生的事实。
最终,关于这场经典战役,各国均是不约而同的闭口不谈,只是简单的写下几个大字,在厚重的史书上寥寥记录了几笔。
瑞启十四年,西楚兴兵攻蜀,王以间谍诡道之法,斩西楚主帅于军中,散发其军事机要,乱其军心,最终于嘉陵江蜀道关口大败楚军,史称蜀道关之役。当是时,王之名震摄四方,天下始知蜀川军终结者之威,西楚、东玄莫敢动也。
———《大玄野史》
除此之外,还有一段小小的插曲。原本,西楚吃了这么一个大亏,短期内不可能兴兵,那么一直作壁上观,隔岸观火的东玄为何不坐收渔利,趁此机会一举攻下西楚,或者跟西楚两面夹击,吞下蜀川呢?毕竟终结者军团再怎么强大,也不过三万人罢了。
就在众说纷纭,不甚了了的时候。鲜少有人知道,其实当年就在东玄嗅到这个天下掉下来的机会,准备大肆征兵之时,一把火,诡异地烧毁了东玄的军机处,同时,这把火还在东玄各地制作军用兵器的作坊中熊熊燃烧。
就在军机处烧毁的废墟上,有几个讽刺和警告意味十足的大字:驻军布防图。
意思很明显,你丫要是敢动,老子就把你的军队像西楚那样扒光衣服,像大白菜那样到处展览。
东玄朝廷竟然瞬间沉寂下来,只派人秘密毁掉了这些废墟,并彻查国内的蜀川密探。一时之间,国内风声鹤唳。
然而,事情就这样在各国诡异的沉默中,慢慢淡了下来。在没有人提起征伐蜀川之事。
这一年,西楚成了天下最大的笑话,东玄似乎忌惮着什么也按兵不动,蜀川则以东玄近三分之一的密探钉子被拔出为代价,保证了不被两面夹击,换取八年了修养生息的宝贵时间,顺便成就了蜀川坚不可摧的神话。
从此以后,萧王府麾下所统帅的终结者军团、招财和旺财,乃是小小的蜀川夹在两大大国之间,多年依然屹立不倒最大的依仗。或者说句不好听的,那是他萧初楼浑水摸鱼,两边讨好,八面玲珑,实现执念夙愿的最大依靠。
可见,被传得神乎其神,被蜀川上下崇拜的萧王爷,也不是没有私心的。
话说回来,别看这小小豆腐铺的五旬老头,弱不禁风仿佛随时两只脚就要踏进棺材的样子,这喜欢做小点心的陈老头可是堂堂东玄招财总部的第一把交椅。
咦,怎么听起来像是现代某某实力强大的跨国公司CEO?
想到此处,哭笑不得的萧初楼一把拍了拍额头。
正乱七八糟想着奇怪东西的萧王爷跟着陈老头屁股后面,七拐八弯走进一间宽敞的房间之中。
入眼是一张极大的圆桌,桌上摆着茶水,只有主座处,多摆了一碗没有加糖的豆腐脑,用晶莹的冰块冰镇着,丝丝冒着寒气。
陈老看少爷的视线落到豆腐脑上,干瘪的老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王爷!”
花林皓和雪涯正在侧房里整理情报,听到声响,一溜烟儿就窜了过来。周围还有一些留守在基地里的守备人员,皆是齐刷刷放下手上的活,朝这边涌过来。
整整齐齐向蜀川的主宰、唯一的王行礼,他们多年行走在暗处磨练出来的沉着面堂上,难掩激动之情。
萧初楼看着或者熟悉或者陌生的脸,擎着欣慰的微笑坐在主座上,长袖轻抬,示意他们都起身。
“不用拘束,该什么干什么去吧。”
“是,王爷。”声音整齐划一,自透着一股子锐气。
萧初楼赞许地望了陈老头花林皓和雪涯一眼,扬了扬下巴,道:“杵着干什么,都坐吧。”
反正楚管家和朗风都不在,花林皓眼见没人管着,又多日不见王爷,在凳子上坐不住,忍不住偷偷往他身边挪,想靠得近一点。
陈老头一幅老神在在的样子,眼观鼻鼻观心。
雪涯素来不多管闲事的,没有王爷吩咐,旁的事儿她更不会多看一眼。
眼看花林皓就要胆大包天的蹭上来,萧初楼心中好笑,伸过手正想调戏一番,忽然脑海中闪过一双深邃悲伤的黑瞳,一下子心中一紧,本来摸向对方脸颊的手竟生生改成了拍上肩膀。
第四十章
宠溺
“王爷?”花林皓一愣,有些纳闷,他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随地被某人调戏了,而且他也乐在其中,怎么今儿个王爷改了性子?
萧初楼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水,淡淡道:“说说正事吧。”他一觉得尴尬的时候就会用喝水来掩饰,这个习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哦..”花林皓虽然心中郁闷,不过这种时候他也是不敢反驳的,只好正襟危坐,一幅严肃认真的样子。
萧初楼有些好笑地瞥了他一眼,放下茶杯开始喝豆腐脑,心想着,养条骚狐狸在家真是不容易啊不容易。
雪涯丝毫没有受花林皓周围旖旎暧昧气场的影响,极其肃然地禀报道:“王爷,楚管家来信,王府一切安好。另外,朗风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率领一万终结者军团开拔了,采用化整为零的方式,分成数批通过水路、陆路悄悄潜入东玄,一小部分人带着帅旗前往东玄边境虎口关。由于路线太多,并未透露给二殿下这边。”
“嗯,很好。凌耀想必能够体谅。”萧初楼笑着点点头,转而看向陈老头,“陈老,东玄这边情况如何?”
陈老头眼神一凛,收起了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回禀少爷,关于秋狩,是近日才从宫中传来的消息,皇室众人将于两日后前往南山猎宫,几位后妃和殿下都会随驾,护驾的是一万御林军,统领乃是明荣。”
他顿了顿,道:“这个明荣,乃是军方人物,二殿下曾来信暗示,此人应当可以信任。”
“哦?那就好办多了,宫中可有我们的人?”
陈长年点点头道:“有的,都在后宫之中,少爷的意思是?”
萧初楼两指挑了一块冰块放在嘴角嚼着,眸光凛然,缓缓道:“从我们掌握的情况看来,凌耀应该会从后宫着手,找个人策应他的吩咐,告诉他,此行危险,必要的时候....做好最坏的打算,他的家人,本王会好生照看。”
陈长年并未露出任何意外神色,沉声道:“能对王爷有所作用,乃是我等存在的意义,应该感谢才是,必不会有所怨怼。这话我会亲自转告。”
几人又捡些其他的事情说了片刻,便告辞了。只留下花林皓一人颇为委屈地赖在那里,两只眼睛瞅着王爷,哀怨之极。
萧初楼喝口茶润润喉咙,抬起眼皮望他一眼,靠在椅背上,问道:“唔,西楚那边有没有什么异状?本王上次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见王爷终于理他了,花林皓顿时来了精神,蹭过来给他揉肩。
萧初楼闭着眼睛,听着对方悦耳的嗓音在耳边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