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晗远端着茶杯,对他一笑。
他自然是敢的,项德元惨叫着受刑,仇晗远还边擦着手,边和一个讨喜的小太监说着话。
“宫里现在住着的是几皇子?”
福安知道他记不得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就递上一杯新茶,笑着道:“回干爹,是先皇还在府中时和一个丫鬟生的孩子,据说很不受先皇待见,进宫后就和一位老嬷嬷在冷宫住着,经常被一些宫人欺负,落下了口吃的毛病。”
仇晗远幽幽地叹了一声可怜,但脸上却没什么触动。
那项德元是个文官,才用了几样刑,身下的雪还没被红染透,就受不住了。
东厂的人拿着血迹斑斑的认罪书,一身血腥气地走过来,展示给仇晗远看。
“厂公,他招了。”
仇晗远倚在宝座中没动,睨了一眼:“还以为是多硬的骨头。这上面的人……都杀了。”
外头的腥风血雨暂时吹不到皇宫,他在男主们心里充其量也就是个不重要的小玩意儿,闻鸣霄来看看,吩咐了一遍等仇晗远回来带他去太后的住所,让太后给他选秀,就放下喝了一半的茶走了。
老嬷嬷渐渐安了心,不过见过了摄政王人之后她更加不放心,唉声叹气,悔恨他怎么没逃。
闻玉书两眼空空,也愁的想叹气。
老嬷嬷不知道她之所以提早知道自己要当皇上,是别人故意透露给她的消息,那个逃跑的好时机,也是对方故意放给小皇帝的饵。
原主逃了,也死了。
这个世界简单来说,就是身为贵女的小太后第一世眼盲心盲,非要把一个凤凰男送上龙位,结果被害了全家,第二世重生后不再恋爱脑,最后和男主he的故事。
他现在在第一世,等他死了之后,皇位就该落到那个同样位分很低的兄长手中了。
不过,这个小世界出现了事故,作者本来写的是一个穿越女主,可能是想写出两世的反差,第一世寥寥几笔中女主宛若眼瞎了一样,一颗心都扑在渣男身上,帮他这个,帮他那个,还忍痛替他选秀,看着他去其他妃子的寝宫。
什么那边的灯亮了一夜,她也一夜未眠。
怕是挖了肾都能he,但快进到被对方害死了以后,“啪”,恍然醒悟了。
这就导致穿越女主的灵魂在第一世,没法控制自己,提线木偶一样看着自己傻x,气晕在那具身体里好几次,第二世一醒就宰了渣男,呸了一声老娘不玩了,抹脖子死了。
闻玉书现在想想还唏嘘。
转眼便到了晚上,嬷嬷不放心,总担心有人害他,打算在门口守着他。
她这么大的年纪了,守一夜身体怎么吃得消,闻玉书连忙把她劝去了偏殿,自己留在寝宫,想着剧情,没多久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紫檀的香炉幽幽地飘着白烟,龙床幔帐放了下来,一眼望去都是明黄色的。
这幔帐,绣花被,都是由苏州上供来的上好丝织品,四个角挂着香囊,透过幔帐隐隐看见里面的人影。
皇帝的寝宫实在太大,闻玉书不太有安全感,睡到一半醒了,特别想睁眼,又莫名不敢,脑补了一大堆有鬼在床头看他,越想越紧张,最后实在没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睁开了眼睛。
幔帐上,高大的黑影沉默地立在床头。
“!!”
心脏猛地从胸腔涌到了嗓子眼,他眼睛一下瞪大,脑袋里乱七八糟地想着这皇宫死了多少人,他那便宜爹头七过没过啊啊啊啊,哆哆嗦嗦爬起来,腿软了,挪着屁股往后退,哽咽:
“嬷,嬷嬷!!”有鬼啊!!!!
“……噗嗤。”
那鬼突然笑了,冷白的手缓缓撩开幔帐。
来人一身穿过肩蟒纱妆花领衫,大红的曳撒,肩上压着一件黑色的披风,很有电视剧里锦衣卫的风范,但眉眼又透着淡淡柔意,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抚摸上他的脸颊,拇指轻轻在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流满泪痕的眼下蹭了蹭,语气幽幽地。
“万岁怎么还哭了呢,可是臣吓着您了。”
闻玉书只穿着雪白里衣,长发散着,湿漉漉的脸颊上,落着一只冰冷冷的带着点花香的手,喉咙还在发出哽咽,在心里哭着骂。
神,神经病啊!呜……呜啊,大晚上站,站人家床头看。
仇晗远可不知道这看着要被吓死了的小皇帝在心里骂自己,垂着眸,瞧他哭的停不下来,单薄的身子一抽一抽的,叹了一口气:
“瞧瞧,可怜见的。”
他手很白,根骨分明的,冰冷冷的手指滑过脸颊上温热的液体,闻玉书身体抖了一下,有种被毒蛇缠住,慢慢缴紧的压迫。
“你,你是何人?”
小皇帝略有哽咽地开口,他里衣领口微散,脖颈的线条漂亮极了,脸上满是泪水,一双湿漉的眸装满害怕,被吓得不轻。
仇晗远慢悠悠收回了手,笑了笑:“臣乃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仇晗远。”
女主是小太后啊!不能娶,抓几个不认真看文的宝贝吃掉
朕自己来,不劳烦,厂公(剧情)
“太监”俩字一出口,闻玉书下意识就想往他身下看,还好忍住了,不然这一眼看过去,小命可能就要交代在这只冰凉凉的手里了。
小皇帝自然是知道当朝九千岁的,也听问过东厂令人闻风丧胆的狠辣做派,这大半夜往他床头一站的,不是鬼,更似鬼,唇瓣哆嗦着:
“厂公找……找朕有什么要事吗?”
仇晗远只看着他一笑,柔柔地道:“自然是急着来向主子请安,只是不想臣这一片忠君之心,倒吓着万岁了。”
“……”听了他心声的闻玉书明白他为什么过来,简直想骂娘,憋了半天:“厂公有心。”
仇晗远一点都不心虚地认下:“现下天色不早,万岁可要休息了?”他眼睛是浅茶色的,总是含着笑,却瞧不出任何感情。
他都这么说了,闻玉书当然要识时务,小心点了点头,躺在了龙床上。
仇晗远就弯下腰给他掖了掖被子,离近了看这位新皇,雪白的小脸儿,不安颤抖的眼睫,上面还带着一点湿润的痕迹……
他视线一扫而过,退出了寝宫。
仇晗远的住所离皇帝寝宫不远,灯火通明的。
一个小太监端着水来,为他放好,仇晗远解开披风,双手伸进水盆里洗了洗。
福安给他递上一条布巾,笑眯眯的:“干爹可见着皇上了?那位是个什么性格?”
仇晗远白天刚杀了一批人,风尘仆仆地回宫,好奇小皇帝什么模样,知道他睡着了,还一点也不避讳地去瞧,没想到把人吓着了。
想着那位小皇帝,他忍不住笑了一声,什么性格?
还是不大的孩子呢,一睁开眼睛见他,以为见了鬼,吓得浑身哆嗦,直喊嬷嬷。
长得……
仇晗远回想了一下那明黄的龙床,小皇帝散着乌黑的长发,单薄的里衣领口松散,半遮半掩的,哽咽着拼命往后躲的模样,眼睛半眯。
“长得……倒是出色。”
他擦了两下手,把布巾扔进了水盆,荡开一片涟漪。
闻玉书骂了仇晗远一晚上,也不疑神疑鬼地害怕了,就是第二天醒了以后还有点精神不振。
结果一撩开幔帐,又看见了仇晗远。
“万岁起了?”
穿新袄的宫女步伐轻轻地过来,将幔帐拉到两边去,用帐钩固定,露出里面的龙床。
仇晗远将拂尘递给了小太监福安,亲自蹲下去,一旁的宫人上前一步,将放着足衣的托盘低了低,他拿过足衣,要给闻玉书穿上。
闻玉书往后缩了缩脚,黑眸惶惶地看着他:“朕,朕自己来,不劳烦,厂公。”
仇晗远蹲在龙床旁,抬着头,不算多凌厉的眉眼带着悠闲的笑,散散漫漫的做派,像个真太监似的:“照看万岁爷的起居,是臣分内之事。”
他又伸出了那只冰凉凉的手,握住了闻玉书的一只脚踝,往自己这面拉了一下。
这次对方不敢再拒绝了。
小皇帝比寻常这个年纪的少年要清瘦一些,皮肤倒是白皙,玉雕雪堆作似的,足背几条血管明显,瞧着脆弱极了,落在那明黄的龙床上,想要藏起来,不给人看一般,小心翼翼,最后还是被太监一只冷白的手握住,拿到了视野中。
仇晗远瞧了一眼,慢慢为他穿戴好足衣,迎他下床,拿了一件外衣先给他披在肩上。
几个拿着托盘的宫女就迎上去,为闻玉书梳洗。
梳洗好,宫女将外衣拿掉,仇晗远走到他面前,他穿了身过肩云蟒的绯红宦官服饰,红底织金的纹路华丽非常,身上飘来冷幽幽的花香,为闻玉书穿上十二章纹的明黄龙袍,根骨分明的手拿过托盘上的一条玉革带,绕过他的腰身,哒地扣上。
仇晗远为他正了正玉革带,又去拂他的交领,像是在逗什么有趣的小玩意,轻柔地问:
“万岁可觉得紧?”
他这一双手杀过多少人,怕是数都数不清了,手指拂过闻玉书的喉结的那一瞬间,闻玉书喉咙顿时一紧,屈服大太监的淫威:
“不……不紧。”
仇晗远饶有兴趣地逗了天下之主一会儿,才放过了他。
三张朱红的桌子拼在一起,二十几道菜肴摆放在上,都是提前验过毒的。
仇晗远拿着银箸,站在一旁,为他布菜。
可能是方才扣玉革带的时候觉着他太瘦了,对方给他夹的都是一些乳鸽,鹿肉,鹅掌。
闻玉书安安稳稳地享受了一把皇帝的待遇,看着满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旁边还有帅哥帮忙夹菜,心里啧啧一声,和见识过大风大浪的系统感叹了一句,美滋滋地一口一口用起来。
但小皇帝之前一直跟嬷嬷住在冷宫,缺衣少食,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一早上吃这些,委实受不住。
他才吃了几口就被腻住了,喝了好几口粥压一压,瞄着桌上一道清炒笋尖。
仇晗远好歹也是宦官的一把手,侍奉先皇那么多年,自然瞧得出年纪尚轻的小皇帝的心思,伸向鸭肉的手转向清炒笋尖,放在白瓷盘上:
“待会儿用了膳,臣带万岁去慈宁宫,见一见俞太后。”
俞诗晴是当朝首辅的女儿,正是好年华,因长得极美,被明道帝那老东西看中,弄进宫当了皇后,谁想到还没等着临幸,明道帝就被闻鸣霄宰了,她也就成了小太后。
闻玉书也没选择的权利,就乖乖地点了点头。
桌上的碗筷发出轻响,两个太监弓着腰撤他面前用过的膳,把一些没用过的换上去。
恭敬地换了几道放进食盒里,一转身,袖口下倏地出现一把匕首,冲着闻玉书脖子划去。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慌乱的惊叫。
“皇上!!”
还不等闻玉书反应过来,他的椅子被仇晗远向后一扯。
仇晗远一脚踹在那太监胸膛,太监飞出去撞翻桌子,摆放在上的盘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另一太监紧接着便袭来,刚要挥下匕首。
仇晗远反手将银箸捅入他喉咙,力气大的竟穿喉而过,鲜血噗嗤一声,飞溅的老高。
那太监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就不动了,血流了一地。
御前侍卫呼啦啦地闯进来,压住被踹出去的太监,盘子碗摔了一地,没摔的也喷上了血。
福安慌忙扶了一下乌纱帽,赶紧掏出手帕递给仇晗远:“干爹,净净手。”
仇晗远面无表情,流满鲜红血液的手接过白色锦帕,不紧不慢地擦拭着手指,他眼皮垂下,睥睨被侍卫控制住的太监,语气淡淡:
“败了万岁爷用膳的兴致,拖到东厂去吧,用梳刑。”
那太监凶神恶煞的脸都蓦然一青,为了不去东厂受刑,狠了狠心,竟咬舌自尽了!
侍卫察觉不对,赶紧捏着太监的脸看了看,懊悔:“厂公,他自尽了。”
几个侍卫脸色也不好看了,悔恨怎么不卸了对方下巴,冷汗淋漓的等着仇晗远的发落。
“没用的东西。”
对方轻飘飘地一句话,让他们把皮都绷紧了,低了低头,认下这句。
索性仇晗远没再搭理他们,染血的手帕扔在那尸体上,回过头。
小皇帝方才离得太近,溅上几滴鲜血的脸惨白惨白,温驯的黑眸忐忑不安的看着他。
拇指滑过小皇帝白皙的脸颊,蹭掉了那滴鲜红的血液,仇晗远轻缓地问:
“万岁这是被臣吓着了?瞧瞧,脸都白了,这么害怕臣?”
他的手给闻玉书带来了毒蛇一样的触感,冰凉滑腻,好似一个不留神就会滑到下面,轻轻握住他的脖子,一个用力,掐断了。
小皇帝被他一只手抚摸着脸颊,明明怕他这阉人怕的不行,还勉强对他笑:
“朕……不怕。”
仇晗远浅茶色的眼睛瞧着他的脸,唇角扬起了笑:“那臣可就信了万岁的话了。”
他身后御前侍卫拖着两个尸体往出走,血滴滴拉拉淌了一地,闻玉书心中泪流满面,在他手中点了点头,模样有几分懦怯。
—
菜上淋了一大滩番茄酱,闻玉书是什么也吃不下了,回去换了身衣服,和仇晗远去慈宁宫。
太后的爹是首辅,前朝最大的官儿,明道帝死了,对她并没什么影响,反而过得更自在了,在后宫的用度,谁也越不过她去。
宫女将他们迎了进去,步伐轻盈地走到前头,停在软榻前,一福身。
“太后,皇上来了。”
闻玉书和仇晗远刚一进门,还没见到女主人,就停见一道好奇地啧啧声。
闻玉书一听就知道这次来杀他的俩太监是谁派来的了,眼睫微颤一下,走进去,看见了女主。
目前还是女主受苦受难的第一世,她身体不受自己控制,只能按照原剧情走,直到被渣男害死之后,才会醒悟和男主he。
太后宫里伺候的人不少,端茶的,捶腿的,那位因相貌被先帝强娶回来的小太后一身丁香色的宫装,娇柔淡雅的颜色,发髻上攒着吐东珠的凤凰,又给她添上几分的庄重,轻倚软榻,拿眼睛撇了闻玉书一眼,不太顺心意地轻哼。
她极分裂地在心中咆哮。
闻玉书:“……”女主怕是已经快崩溃了。
他这段时间学过一点宫中礼仪,不大熟练的拱手:“儿臣给母后,请安。”
俞诗晴像是很惊讶,上下瞧了他一眼,拿手帕掩唇笑了:“皇上说话怎么这幅样子……”
“太后,”仇晗远站在闻玉书旁边,轻声:“礼部忙着登基大典,算上去也就这几天了,皇上年纪也不小,该选秀了。”
俞诗晴壳子还是个恋爱脑,听见最后要登基的是他,不是心爱之人,有点不甘心:
“厂臣可要想仔细了,皇上有口吃,怎么服众?”
“服众……”仇晗远听了以后一笑,和和善善地道:“谁若不满,来找臣便是。”
俞诗晴瞬间被他噎了一下。
慈宁宫内的众位宫人低着头,也忍不住吐槽。
谁敢去找您啊!嫌自己命太长么。
有!!厂花有鸡儿,虽然没有也很香,但没有也太惨了……(第一章讲了三个攻为什么都要杀狗皇帝,因为他发现厂花是假太监了,再抓两个看文不认真的宝贝当夜宵,然后一会补点更新)
啊啊啊困,剧情点写不完了
要……要让,皇叔失望了(剧情)
而能听见他心声的闻玉书自然清楚,心狠手辣的九千岁想的是。
谁若生事,杀了便是,至于小皇帝……乖乖听话就好,别像前一个,长得丑,还叫人厌烦。
“……”
闻玉书心中吐槽这太监还看脸办事,面上一点不显,依旧一副好欺负,不善言辞的模样,站在一身绯色织金蟒袍的大太监身旁。
因仇晗远当众驳了太后的面子,慈宁宫的气氛一时有些凝固。给太后垂着腿的小宫女放轻了自己的力道,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直到帘子又被掀开,进来一个穿崭新冬装的宫女,上前来对着俞诗晴福了福身:
“太后,六皇子来给您请安了。”
俞诗晴原还不怎么高兴的表情一变,眼睛亮了亮,动了动腿叫小宫女到一边去,纤纤玉手扶着炕桌起身,欣喜:“快叫他进来。”
闻玉书默不作声地瞅瞅自己的龙靴,知道这是渣男来了。
六皇子闻景铄比闻玉书大上几岁,原先极为受宠,是最有望登基大宝的皇储之一,后来他母妃谋害几位妃嫔小产被查出,失了宠,他自己也遭受了明道帝的嫌弃,地位一落千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