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并肩坐着，享用早餐。

    顾白道：“陆傲，你吃完了就回去补觉，下午我们出门。”

    “去哪里？”陆傲疑惑。

    “你不会忘了吧？”顾白不敢置信，“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啊。”

    “噢。”陆傲想起来了。

    马上就是圣诞节，公寓主人哈德森太太，通常会把留在公寓里的人都组织起来，举办一个小小的聚会，一起度过平安夜。

    虽然陆傲和顾白都不过节，但是对方盛情邀请，他们也不好意思拒绝，前几年都会过去。

    只是一群人坐在一起烤烤火、聊聊天、吃吃东西，就当是普通的聚会了。

    而且圣诞节期间，商店要么缩短营业时间，要么直接关门。

    再加上外面冰天雪地的，他们一般会提前几天出去大采购一番。

    陆傲喝了一口热乎乎的黑芝麻糊：“下午去超市。”

    有一说一，芝麻糊确实比咖啡好喝。

    *

    吃完早饭，陆傲把碗勺收拾一下，放进洗碗机里，就回房间补觉去了。

    一觉睡到大中午。

    铺天盖地的大雪，遮蔽日光，窗外还是朦朦胧胧的。

    陆傲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十二点了。

    这边的老师同学都忙着过节，没人联系他。

    “相亲相爱一家人”的三人小群里，倒是有几条消息。

    爸咪：

    爸爸让他拍下水道干什么？

    陆傲皱起眉头，继续往下看。

    爸总：

    陆傲沉默了。

    真是幼稚啊。

    他在国外赶论文，爸爸和大爸爸竟然在国内和别人吵架。

    爸咪：

    爸总：

    爸咪：

    爸总：

    大爸爸真不愧是“老婆奴”啊，他们两个干脆私聊好了。

    陆傲忽然感觉自己有点多余。

    他随手回了一个“好”字，想了想，还是多说了两句。

    霸崽：

    柏林的中午十二点，是小城的傍晚七点。

    这个时间，江知鱼和陆行渊应该正窝在沙发上看狗血偶像剧。

    小夫夫很快就回复了，让他注意保暖、注意安全，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陆傲把爸爸和大爸爸的叮嘱看了几遍，然后起床换衣服。

    午饭还是顾白做的，照烧鸡腿饭。

    两个人吃完午饭，穿戴整齐，就准备出门。

    厚实的格子毛衣、长款羊绒大衣、漆黑的雪地皮靴，还有红色或蓝色的围巾。

    老式公寓没有加装电梯，所幸他们就住在四楼，走楼梯下去也不算太麻烦。

    两个人并肩走下楼梯，虽然戴了手套，但还是习惯把双手揣在大衣兜里，用肩膀顶开大门。

    他们顶着风，快走两步，走到停在路边的那辆小红车旁边，拉开车门上车。

    顾白和陆傲都有德国驾照，车子也是在本地买的二手车，平时用来代步。

    顾白开车，陆傲坐在副驾驶上。

    来到超市，陆傲推着购物车，顾白从货架上拿下各种商品，放在车里。

    “陆傲，上次买的黄油薯片还挺好吃的，还要吃吗？”

    “嗯。”陆傲点点头，又说，“顾白，家里的咖啡豆快没了，拿一罐。”

    “家里那点喝完就不买了，你不能再熬夜了。”

    “噢。”

    “拿一罐麦片，再买点牛奶，你饿了泡着吃。”

    他们就这样慢慢悠悠地逛着超市。

    忽然，顾白上前两步，不自觉靠近陆傲身边，伸出双手，握住了购物车的把手。

    陆傲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你在干什么？”

    顾白挺直身板，努力让自己的气势强大起来：“帮你推车啊。”

    陆傲握紧拳头，正色道：“不需要，我自己推得动。我有的是力气。”

    陆傲还以为他在挑衅自己。

    顾白哽了一下，在沉默中别过头去，抓紧车把手。

    *

    天黑的时候，两个人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公寓。

    正好公寓主人哈德森太太订购的圣诞树也到了，放在一楼的公共区域里，一群人正往上面挂彩带和灯球。

    看见陆傲和顾白回来了，一群人笑着，用德语向他们打招呼：“晚上好，陆、顾。”

    “晚上好。”

    陆傲颔首示意，顾白用德语问：“需要帮忙吗？”

    “如果可以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们在外面吃了牛排，上楼放好东西，摘掉围巾和手套，就赶紧下来帮忙。

    两个人长得高，不用踩梯子，就能把装饰挂到树上。

    于是装扮圣诞树就由他们两个负责，其他人去装饰壁炉和窗户，把红绿颜色的花环和彩带挂满每个角落。

    陆傲和顾白忙活了半个小时。

    陆傲还让顾白给自己拍了张帅气的照片，发在“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里。

    这个时间点，江知鱼和陆行渊应该已经睡了。

    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会收获“爸咪”和“爸总”的一大堆大拇指表情。

    陆傲翘了翘嘴角，和其他人说了一声，就和顾白一起上楼了。

    “谢谢。”

    “不用客气。”

    “噢，这对小情侣真是乐于助人。”

    顾白回头看了一眼，很快又转回来。

    陆傲好像没听见，大步往楼上走。

    “顾白，虽然我比你矮两厘米，但是我的腿比你的长，我一步可以跨六个台阶。”

    顾白抿了抿嘴角，朝他竖起大拇指：“嗷嗷，你真棒。”

    *

    十二月二十四日。

    一大早，天还没亮，哈德森太太就挨家挨户地敲门，提醒他们晚上下来参加晚宴。

    顾白给她开了门，笑着点头应了，还答应她，会和往年一样，做两道中国菜带下去，把老太太哄得合不拢嘴，连连道谢。

    送走老太太，顾白把门关上，一回头，就看见陆傲已经在厨房舀瘦肉粥吃了。

    霸总还蛮自觉的。

    饿了就知道吃。

    顾白问：“我还没来得及尝，好吃吗？”

    “我也还没尝。”陆傲摇摇头，“但闻起来挺香的。”

    两个人吃完早饭，窝在客厅里，一个躺在沙发上看书，一个坐在地毯上写作业，互不打扰。

    到了下午，他们就开始准备晚上要带下去的菜。

    前几年，顾白做了可乐鸡翅、锅包肉、水煮牛肉，还有红烧肘子。

    今年他打算做一盆羊肉焖饭。

    顾白主厨，陆傲在旁边帮忙，洗洗米、洗洗肉，再洗洗盘子。

    傍晚五点，两个人换上正式礼服，带着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羊肉焖饭，来到一楼。

    公共区域里，灯光闪烁，壁炉烧得正旺，壁炉上边还摆着鲜花装饰。

    长长的宴会桌摆在正中间，正中间摆着一只烤鸡，烤鸡周围摆着南瓜、蘑菇和德式香肠。

    除了火鸡，还有姜饼人、蛋糕各种甜品。

    哈德森太太分别拥抱了陆傲和顾白，然后顾白把自己带来的羊肉焖饭送到她面前。

    “噢，太感谢了，闻着很香，一定很好吃，快坐下。”

    参加宴会的人不多，基本上都是学生，算上陆傲和顾白，也才五六个人。

    他们分别坐在长桌两边，举起酒杯，共同庆贺。

    陆傲和顾白坐在一起，两个人吃了点烤南瓜和烤香肠，又吃了点自己带来的羊肉焖饭。

    哈德森太太觉得他们吃得太少，就给他们切了一大块烤火鸡。

    他们嚼得腮帮子都疼了，才勉强咽下去。

    吃完晚饭，一群人坐在壁炉边的沙发上烤火，配着红酒吃点甜品。

    哈德森太太使出小老太太的常用手段，期待地看着陆傲：“陆，你会弹钢琴，给我们弹一首吧。”

    陆傲点点头，答应了。

    客厅里就有一架木质钢琴，不过一直荒废着，平时就用绒布盖着。

    陆傲把绒布揭开，在钢琴前坐好。

    他会弹钢琴，还是因为上辈子学过。

    陆傲简单试了一下琴键音色，然后弹了一首家喻户晓的《铃儿响叮当》。

    音乐声中，红酒摇晃里，节日的气氛越发浓厚。

    陆傲在哈德森太太的再三要求下，继续弹奏《平安夜》。

    他背对着沙发，弹得认真，也就没有发现，顾白靠在单人沙发上，回过头，一直注视着他。

    忽然，有人问：“顾，你会弹钢琴吗？”

    顾白转回头，刚准备摇头否认，可是下一秒，对方又问：“要不要和你男朋友一起弹？”

    顾白顿了一下，陆傲弹琴的动作也顿了一下。

    原本流畅的音乐更是顿了一下。

    紧跟着，陆傲用力踩下钢琴踏板，继续弹奏。

    顾白眨了眨眼睛，低声解释道：“不，我们不是情侣。”

    其他人似乎很惊讶：“你们竟然不是情侣？”

    “怎么可能？你们两个……”

    “确实不是。”顾白回过头，偷偷看了一眼，用汉语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顾白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

    陆傲弹琴的声音却越来越高。

    他用力踩着踏板，手指按动琴键的动作越来越用力，音乐越来越高、越来越快。

    越来越乱。

    在顾白说完那句话之后，所有人都没有再说话，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剩下陆傲弹琴的声音。

    一曲结束，陆傲舒了口气。

    这一次，不等哈德森太太再次请求，陆傲直接按下琴键，继续弹奏。

    顾白同样沉默着，把高脚杯换成平底玻璃杯，葡萄酒也换成了伏特加。

    他端着酒杯，喝了一杯又一杯。

    直到伏特加太太……噢不，哈德森太太上来阻止他。

    *

    平安夜的钟声响起。

    哈德森太太走到陆傲身边，小声对他说：“陆，顾好像喝醉了，麻烦你把他送回去。”

    “好。”陆傲按下最后一个音符，合上钢琴，站起身来。

    陆傲弹了一晚上钢琴，走到喝了一晚上酒的顾白面前，拍了拍他的脸，又打了一下他的肩膀：“顾白，醒醒，醒醒。”

    把哈德森太太吓得不轻：“噢！温柔一点！”

    陆傲才懒得管这么多。

    顾白迷迷瞪瞪睁开眼睛，努力辨认眼前的人是谁。

    陆傲冷声道：“是我，你最好的朋友陆傲，我们要回去了。你要躺在这里睡一晚上，还是回去睡觉？”

    顾白努力眨了眨眼睛，只听懂了最后几个字。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回去睡。”

    陆傲朝他伸出手，顾白刚要握住他的手，陆傲却又把手收回去了。

    不行，不能牵手。

    陆傲上下扫视他一眼，最后挑了一个能够下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