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揪住顾白的衣领,带着他往外走:“跟我走。”
顾白像一头大狼狗,低着头,乖乖跟在陆傲身后,上楼梯、回公寓。
陆傲让他自己回房间,他转了半天,最后又在客厅沙发上躺下了。
陆傲没办法,只好再上去揪住他的衣领,把他送回房间。
让顾白躺在床上,给他盖上被子,已经是陆傲仁至义尽了。
至于其他的,什么脱鞋子、换衣服,想都不要想。
堂堂霸总可不会照顾人。
临走时,陆傲还故意照着他的胸膛,打了他一下。
顾白还哼唧了一声,似乎很委屈。
于是陆傲又给了他一下,毫不留情。
——顾白,恭喜你,你现在取代了我爸爸和大爸爸,变成我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人。
陆傲回到房间,简单冲了个澡,就倒在床上。
他拽着被子,盖过头顶,恶狠狠地磨着牙。
——顾白,你完了,我总有一天要打你一顿。
——就下周的格斗俱乐部,本霸总要一拳把你打倒。
第79章
表白
是你!我喜欢的那个人是你!……
79
小时候的陆傲,
经常梦见前世的事情。
梦见爸爸和大爸爸离他远去,梦见自己一个人被留在偌大的庄园里,梦见自己变成穷得叮当响的小穷光蛋。
归根结底,
还是他心里的执念太多。
他想要爸爸和大爸爸永远陪在他身边,想要爸爸和大爸爸永远爱着他,想当霸总,想赚大钱。
后来,随着时光流逝,陆傲在爸爸和大爸爸满满的爱里长大,就很少梦见这些事情了。
他心里有了底气,有了安全感。
他不再急着长大,
急着赚钱,
急着证明自己。
他开始享受重来的人生。
可是现在,
在他二十五岁的平安夜。
他再次梦见前世,
梦见前世的自己和顾白。
他梦见——
前世的周朔因剧情而死,在他的葬礼上,十三岁的顾白抱着腿,坐在花圃旁边的石阶上。
一群同龄人欺负顾白的时候,陆傲带着老张管家从天而降,
把这群人赶跑。
顾白对陆傲说“谢谢”。
陆傲却从旁边花圃里折了一朵还在开的玫瑰花,递给他,
把他的手扎得流血,
还说他是“废物”,
被人欺负还不敢还手。
翌日,陆傲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带着老张管家,来到他常去的拳击俱乐部,
准备锻炼一下。
在那里,他再一次看到了顾白。
顾白那时候还很矮,也很瘦,跟陆傲晚餐吃的烤莴笋尖似的。
“莴笋尖”好像是第一天来拳击俱乐部,穿戴好护具,戴着大大的拳击手套,在教练的指导下,练习出拳出腿。
陆傲瞧了他一眼,双手插兜,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顾白转头看见他,他大步跑上前,来到陆傲面前,抬起头,用那双主角专属的、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陆傲,谢谢你,我会努力的,我不会变成废物的。”
陆傲皱眉,只觉得无语,丢下一句“随你”,就带着老张管家,走向隔壁的贵宾专属教室。
顾白站在他身后,望着他的背影,目光一直不曾离开。
后来顾白确实很努力。
努力学习,努力锻炼,努力接管家里的企业。
陆傲总是有点后悔,当初就不该骂他,更不该用玫瑰花扎他。
现在顾白被扎醒了,越来越高,越来越强,变成他最大的对手、他的死对头。
他们在学校里见面,在宴会上见面,在会谈现场见面。
每次见面,只要顾白穿着正式的西装或燕尾服,他就总是在胸前口袋里,别着一朵鲜艳的玫瑰花。
——陆傲认为,这是顾白在提醒自己,永远不要忘记陆傲给他的羞辱。
这肯定是挑衅。
所有人都说他们是商界冉冉升起的两颗双子星。
相互围绕,却又水火不容,针锋相对。
顾白听见这话,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反驳。
陆傲听了……有点想吐。
前世二十五岁的平安夜,他们早已经接管了家里的企业,正在参加一场商业晚宴。
顾白穿着黑色的燕尾服,胸前仍旧别着一朵玫瑰花。
他被寻求合作的商人簇拥着,围在中间。
他一面游刃有余地应对他们,一面环顾四周,寻找陆傲的身影。
没多久,陆傲带着老张管家,出现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
隔着如梦似幻的巨型水晶吊灯,陆傲和顾白对上视线。
顾白的眼睛马上亮了几个度。
他刚准备上前问好,陆傲就轻哼一声,别过头去。
陆傲从服务生的托盘里端起一杯香槟,抿了一口,微微举杯,对围上来讨好他的商人说了一句:“身体不适,先失陪了。”
说完这话,陆傲也不管周围人的表情,带着老张管家,径直走上旋转楼梯,朝楼上的贵宾休息室走去。
陆傲总是这么霸道任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江知鱼和陆行渊留下的资产,给了他为所欲为的底气。
顾白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点遗憾。
这次又没打招呼。
可就在这时,顾白听见旁人低声议论的声音。
“名字叫‘傲’,还真‘傲’上了。”
“他有什么可‘傲’的?还不是靠着家里?”
“真是……”
顾白猛地转过头,目光凌厉,把那些人吓了一跳。
他们瑟缩了一下,随后壮着胆子,走到顾白面前:“还是顾总随和,比陆总……”
“滚。”顾白毫不留情,直接让保镖把这群爱嚼舌根的人赶出去了。
缀满玫瑰花的旋转楼梯上,陆傲端着香槟,回过头,疑惑地看向顾白。
顾白又恢复成刚刚温和脾气好的模样,朝他微笑举杯。
两个人目光错开,然后各归其位。
陆傲来到贵宾休息室,靠在单人沙发上,腿上盖着柔软的羊毛毯子。
老张管家给他送来热茶和饼干,又为他点起香薰,最后把唱片放在唱片机上,优雅的古典乐缓缓淌出。
陆傲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忽然,隔壁房间隐约有声音传来。
陆傲抬了抬手,老张管家马上把唱片机指针拨开。
房间里安静下来,隔壁房间传来的声音更加清晰。
“他们两个到底有什么可傲的?”
“两个没爹没妈的东西,不就是仗着家里有钱吗?还敢把我爹赶出去。”
“要是我爹给我留下这么大的产业,我照样……”
老张管家挽起衣袖,准备过去教训一下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二世祖,陆傲却摆了摆手,阻止了他。
“把名字记下来……”
话还没完,陆傲又听见他们的声音。
“这东西真有用?”
“有用,顾白桃毛过敏,你就把它下在酒里,顾白肯定当众出丑。”
“真的啊?但会不会……”
“一点点桃毛而已,又不是下药,你忘了他刚刚喊保镖把你爹轰出去的事情了?”
陆傲皱起眉头,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对老张管家说:“下去找顾白,让他别喝酒。”
“是。”老张管家应了一声,马上退出休息室。
陆傲拽了拽身上的毯子,继续闭目养神。
半个小时后,陆傲睡了一觉起来。
他站起身,走到唱片机边,刚准备把指针拨回去,老张管家就回来了。
他神色有些焦急:“陆总……”
陆傲了然:“没防住?顾白过敏了?”
“是。”
“顾总的车正好坏了,想问问我们,能不能……”
陆傲穿上风衣,双手插兜,来到楼下花园里。
和十三岁那年一样,顾白捂着额头,坐在台阶上。
陆傲低头看他,冷冷地说了一句:“你好没用。”
公路上,一辆黑色卡宴疾驰而过。
顾白的司机开车,老张管家坐在副驾驶。
陆傲坐在后排。
顾白坐在他身边,脱掉西装外套,松了松领带,仰着头,靠在椅背上。
陆傲带顾白去了自己名下的私立医院,还叮嘱医生,给他开最贵的药、最贵的病房,并且全部按三十倍价格收费。
他可不是做好事、发善心,他是要赚钱的。
顾白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没有异议。
陆傲站在病床边,垂眼看着他:“记得付钱。”
“好。”顾白喝了桃毛,喉咙还肿着,说话声音又低又哑。
陆傲双手插进风衣口袋里,转身要走。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忽然传来顾白的声音。
他说——
“陆傲,你不恨我。”
是笃定的语气,带着一点点高兴,和几不可察的试探。
陆傲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他轻声道:“我们是死对头,我当然恨你。”
陆傲脚步不停,直接离开病房。
顾白后来又说了什么,他也没注意去听,只留给顾白一个冷漠绝情的背影。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忽然下起了雨。
陆傲双手插兜,站在住院楼门口。
老张管家撑开黑色的长柄伞,挡在他面前:“陆总,车来了,走吧。”
司机把车开过来停好。
陆傲上了车,这才看见,顾白别在西装外套上的玫瑰花,静静地躺在后排座位上。
玫瑰花的刺被顾白修剪得整整齐齐,一点也不扎手,只是有点儿蔫了。
陆傲捻起花朵,看了一会儿,竟然有点出神。
直到老张管家问他:“陆总饿不饿?要不要让家里的厨师做一点宵夜?”
陆傲这才猛然惊醒。
他打开车窗,随手一扬,就把玫瑰花丢到了外面。
风刮过,雨飘过,车碾过。
顾白最后的那句话,也消散在了黑夜里。
他说——
“陆傲,你不恨我。”
“我本来想放弃的,但我现在不想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