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
那一夜,我梦中惊醒,一柄九斤斧再闯阴司,只是……我没有想到,那是一个局,一个真正为我陈九斤布开的局!
四大判官,十大阴帅,七十五司……十万阴兵,百万幽冥,还有……一袭黑袍遮面,不知何方神圣之人!
好大的阵势,好大的局!
“你觉得……你能留得下我?”一人傲立,我站在鬼门关前!
“不,我没想留下你,我只想……让你留下一样东西!”黑衣人一笑,悄然朝我伸出了一只手,“我……只要你手的斧!”
“斧……”我望着手里的九斤斧,“如果,我要是不留呢!“
“不,你会留下,你一定会留下,因为……”黑衣人一笑,掌心顿开,掌心处……一口薄如泡沫的精巧金棺,而里面……正是我的爷爷奶奶!
瞬间,我明白了,真的明白了,这场局,从一奶奶坐化那一刻起,便是已经开启!
有些人,哪怕一丝残魂,我也放不下……他算准了我,也算准了人性!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柄斧头!”我问了声,黑衣人浮在半空……飘然若影般静了许久,缓缓吐了一句!
“她……走了!”
“谁?”我问!
“那个与陈家与阴冥有牵连的人!”黑衣人傲然,一句话,我似乎明白了他的意,她,是她……陈道天的妻子,老爷子的娘,那个梦幻情口中,神乎其神的人!
原来她还活着,以一个死人的身份活着!
“她……去哪了?”
“从来处来,往去处去,生轮回,死过往……”
“走了,真的走了!”
走,所谓的走……我明白了,投胎转世,轮回过往,她真的走了!
“那……为什么你要留下九斤斧?”我问道,
黑衣人默然,只是扬手间一幅山河景象,覆手间化作一幅璀璨星辰,天光穹顶之巅,七颗星辰陡然大亮,一柄如钩如斧的星辰映相密布穹空!
我不知道这七颗星辰为何意,但我知道……那幅如钩如斧的星图,代表的是九斤斧!
那一幅星图,是如何,留下九斤斧……又是为何?
“星图,九斤斧,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我问了声,黑衣人扬手收回星图,一声笑,“我不干什么,你也不需要知道我干什么,但你手中的斧……今天留定了!”
“我若不留,你觉得你能拦得住我?”我缓缓捏紧了手里的斧,虽然不明,但我知道……这一柄利斧,或许代表的不仅仅是一柄斧,一映星象……那便映的是天!
“我拦不住你,但我知道……你一定会留下!”
“九斤,留下吧!”
一言,沧桑如故,我回头望,破衣烂衫……一如乞丐般一人!
来者,阴十古!
后记四:大悲大喜
“九斤,留下吧,他只想为自己留一条后路!”阴十古沉声道,我一瞬愕然,后路,他是谁,他为什么要留一条后路?
“看完这个……你应该就明白了!”阴十古一言,袖手一挥,徐徐一封薄信飘然而至,我扬手接下,款款三行清秀楷字……如墨如洗!
“天门绝,地维现,七星连,阴司乱,一斧留铭九幽陷!”
“匹夫怀玉名利险,二十一载风云变!”
“随缘,随冤,随怨!”
信尾留名,娟娟如血三个字,林海音!
“林海音……”我一声念,“林海音……就是她?”
“对,是她……是那个苦命的女人!”阴十古点头笑了笑,一笑苦涩,如同嚼碎了一把黄连!
“她走了,带着另一个陈九斤,还有陈道天的一口气……走了!”
“陈家余魂,还有……一口气,那她……她到底是什么人?”我望着阴十古,就在梦幻情说出这个不寻常之人时,我就曾猜测过她手眼通天之处,可我没想到……没想到她居然带着两缕阴魂,和一口气……一口生魂不在,魂魄尽散的气走了!
她所谓的走,是投胎转世,是一世轮回……我想不到,所谓的她,该是何等的神通广大,何等的造化通神!
“什么人……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人!”阴十古摇头笑了笑,“我只记得,她说过一句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生是陈家的人,死是……陈家的魂!”
“九斤,相信她,陈家的人……不会害你!”阴十古默默一声,我愣在那久久的一阵迟疑,一手缓缓扬起了手里的斧子,“斧,我可以留下,但我爷爷奶奶的魂,必须交换给我!”
“生老病死,轮回转世,这已经是铁板钉钉之事,我可以送二位轮回转世,但复活二人之事,哼哼……陈九斤,我劝你不要在痴人说梦了!”黑袍人摇头笑了笑,“斧,你留下,人,你也带不走,这场局……我为你准备了许久,你赢不了我!“
一言罢,黑袍人缓缓一扬左手,幽绿如玉的一缕残魂,一个婴儿。小鬼婴……那是小鬼婴,送他轮回转世,而我……却等于真正的把他送入了鬼门关!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咬着牙,一瞬火气窜过头顶,爷爷奶奶,小鬼婴……软肋,我所有的软肋!
“陈九斤,我不想与你为难,也不想再掺入你陈家是非,我……只要你手中的斧!”黑袍人望着我,“留下开天斧,我保证……我送他们转世轮回!”
我望着他,如锋如刃的望着他,许久,我终于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望着手里的九斤斧,忽然间,我笑了,没得选择,我依旧没得选择!
“既然你要我留下,那我……就随你留下!”扬手起,一掠呼呼风响,一柄九斤斧打着旋奔向了鬼门关的城门楼子,铛的……九幽动荡,一声闷响,九斤斧死死的定在了鬼门关的牌匾上!
“陈九斤,你……”黑袍人眼色一变,我仰声大笑了句,“你让我留下的……我留下了,你答应我的事,别忘了!“
我扭身而去,阴十古尾随我出了阴司,九幽之外,他一言叫住了我!
“九斤儿,我想你已经知道……那个小鬼婴选择了转世陈家,选择与你续那一世的父子情!”
“但你不知道的是,所谓的三灾六难五劳七伤……是你陈家不得不承下一份债!”阴十古一言,我微微闭上了眼,“三灾六难五劳七伤……陈家已经够累了,为什么,还有加上这份债!”
“因为,林海音!”阴十古摇头道,“这是一个诅咒,一个无人能解的咒,三灾六难,五劳七伤,陈家三代,过往无殇!”
“陈家三代,我……我不应该是第三代?”我望向阴十古,他点点头,却又摇摇头,“对,你的确是陈家第三代,但你不要忘了,你爹……你爹一世为人,他一辈子可没经过大灾大难,生死劳伤!”
“这是她……以大造化之术,遮蔽了三分天机,保的你爹一世太平,而到你这……哎,可能这就是命,逃不了,也挣不开的命!”
“我懂……我懂!”我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九斤儿,这个……是她给你最后的一份心意!”阴十古袖手递给我三个锦囊,“人生有悲必有喜,有喜必有悲,三个锦囊,三次悲喜劫,时机到了……这香囊自然会开的!”
“九斤,好好保重。或许,假以时日……有些人,会再重逢的!”
“有悲有喜,有喜有悲,悲喜劫……还是三次!”我笑了,“那我……就等着重逢之日了!”
我回了人间,回了俗世,正如老爷子当初所愿,我真的过起了平常人的生活!
与程曦,我们举案齐眉,我们相敬如宾,我正如一款款君子一般,用我不能想象的风度维持着这个家。然而程曦,她哭过闹过,她疯过笑过,甚至差点给我动起了手,情绪多变,反复无常,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鲁班门秘法的后遗症,但我依旧是任她打闹,任她发疯……甚至于任她动手,我欠她的,这是我欠她的,我无从反驳!
三次,五次,十次……而后,她安静了,那种少有的安静,有时竟是木桩子似的一坐许久,不言不语,不哭不笑,我就那么陪着她,静静的坐着,坐着……
直到有一日,她好像忽然清醒,又恢复了当初恬静而温柔的她,她没变……一点没变,一如当初的梧桐树下,我陪她踩着落叶……款款而过!
时光荏纤,一年后,老古怪与老瘸子……似乎不约而同,如期而至。也正是这一日,她为我生了一个儿子,九斤八两,白白胖胖的一个大胖小子!
我接过我的儿,嘴角儿翘着笑,笑着笑着……我却闭上了眼!
三灾六难,五劳七伤,掐指问天机,可我问到的……却是一层雾,一层看不清,摸不透的雾!
何为大悲大喜,这……便是大悲大喜!
也正是此日,第一个锦囊破开,破开一瞬,我整个人瞬间如零如碎,里面……竟是一个镯子,一个晶莹剔透,如翠如碧的玉镯子!
小花旦儿的玉镯子,她的玉镯子!
锦囊下,还余着薄薄一页单纸,“此儿不该留陈家,浪荡流离一十八!”
“不该……不该留陈家!”一念,我却是笑了!
短短百日,眨眼即逝,程曦洒着满眼热泪,把他送到老瘸子和老古怪手中,我把那玉镯子塞入他怀中,却是笑着……把他门送出了村!
此儿不该留陈家,不留……那便不留!
老瘸子走了,带着一个孤儿走了!
“我……我还能再看到他吗?”程曦问我!
我点点头,“一定,一定能!”
她只是哭着,只是流泪,流到最后……她摇摇头,“罢了,罢了!”
我不知道她一句罢了,是罢了何事,只是从那一日之后,她变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变化,但我看得出……她变了,真的变了!
而后的年间里,我再无听说过老瘸子和老古怪的传闻,他们好像消声觅迹,好像从此查无音讯,直到有一天……
那已是多少年后……
而后,生活就像一杯白水,无波无折,无纷无乱,小山村里,老龙山下,我依旧是我,依旧是那个平常人般的陈九斤,我没有再要个一儿半女,也没有在踏出村子半步,若一个乡野老农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唯一的一点不一样,便是每一年的除夕之夜,我和程曦会坐在老龙山上,看一夜的烟花焰火!
后记五:一场大戏一场梦,一场大梦如人生
她不言,我不语,只看着漫天的烟花烂漫,看的她哭了……我却笑了!
我没有再哭过,因为邙山下的那一夜,我流干了所有的泪!
时光如水,潺潺一流……十年间悄然而去,又是一年除夕夜,又是一年烟花时,那一夜,我和程曦如期而至,老龙山上……两块儿山石相依,而我俩……也相依而坐!
那一夜的烟火,异常的繁华盛大,我望着漫天烟火,又一次十年如这一日的回想起了那一个夜,山崖底下,我瘸着腿,一点点爬上山峰,手里抱着一截竹筒,望着漫天烂漫的烟花,妄想着有朝一日,手牵着手,肩并着肩……看一场烟花烂漫!
妄想,终究是妄想,也只能是妄想!
而就在这一梦之间,一句话敲响了我,“九斤儿,你还会再爱上我吗?”
问我的程曦,一句话让我僵在了那,许久……许久,我笑着,“问这个干嘛,有必要吗?”
“回答我……我只想要一个答案!”程曦望着我!
“都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了,问这个……还有必要吗?”我望着她,一瞬恍惚,我感觉……我竟然不敢直视她那双眼!
“呵呵,是啊,老夫老妻这么多年……”程曦笑着,“都这么多年了,可惜……你终究还是没变,一点都没变!”
“洞房之夜,你没有骗我……现在,你依旧没有骗我!”程曦笑着,“呵呵,九斤儿,你就不能骗我一次,难道就不能昧起良心骗我一次?”
“程曦,你……你怎么了,怎么忽然说起了这个!”
“十年了……十年了,有些事儿,该说了,想说了,我怕再不说……我就没机会说了!”程曦望着我一笑,恬静优雅,尽管是满脸的刀疤,但依旧如多少年前……我与她相遇时那一般的笑!
“九斤儿,还记得我们为何相遇吗?”程曦望着我,“因为一场局,一场骗局,或者说……是一场策谋已久的戏!”
“当初,我入局之前,我爷爷就跟我说过,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有时候你觉得你是演一场戏,但可能……一入了戏,你就再也脱不了身了!”
“你在演戏,戏……又何尝不是在演你,走到最后,或许……你已经分不清,什么是戏,什么是你!”
“够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我默念了声,程曦却是一笑,戚戚然,一种莫名的笑,“过去了,真的过去了吗,这场戏对你陈九斤来说,可能已经过去了,可对我来说……过不去,永远过不去!”
“搭台唱戏,引你入局,只是没想到……拆台之时,你出了戏,而我……却永远沉在了这场戏里!”程曦望着我,目光如炬,那种眼神……甚至让我禁不住低下了头!
戏,一场戏……过去了,不是已经过去了吗,可为何……
“程曦,你……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强撑着抬起头,四目相视,那双灵动的眼眸……竟刺的我双眼生疼!
“你还记得……最初的你叫我什么吗?”
一问,我禁不住一个激灵,“叫……叫小曦!”
“可是十年来……十年,十年啊,我终究没再听过一句……哪怕是一句!”程曦望着我,炯炯的眼眸里含着泪,“九斤儿,你真的忘了吗?”
“我……我……”我支吾着,说什么,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我也说不出什么!
“小,小曦……”我颤抖着吐了声,“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过去吧!”
“不,过不去……有些东西,永远也过不去!”程曦摇摇头,望着我笑着,“爷爷走时说过,他说……人的眼里,别太揉不得沙子!”
“可是我……我恨,我恨啊,十年了……十年来,我竟然还没揉瞎我这双眼!”程曦苦笑着,笑的很苦,苦的满脸都是湿淋淋的泪!
“夫妻本该是同甘共苦,一同哭,一块儿笑,可我……只看到过你的笑,却从没见到的你的泪!”
“九斤儿,不要再骗我了,也别再骗你自己了……”程曦笑着,也哭着,“十年了,够了,够了,你欠我的还够了!”
“这场戏……该到头了,你累了,我也累了!“程曦笑着,流着泪,头缓缓搭在了我的肩头,两只手紧紧抱住了我,那种感觉……一瞬窒息,好像整个人一瞬塞进我身体般,紧紧抱住了我!
“这场戏……我不想再陪你演下去了,累了,我真的累了!”程曦搭在我肩头,喃喃笑着,“我明白,有些感觉……一旦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再也……回不来了!”
静,死一般的寂静,好像漫天烟火也一瞬间消声觅迹!
“小……小曦,小曦!”我轻唤了声,沉默,寂静,她的头……缓缓下垂,扎进了我的怀里!
债,她知道我在还债,还那一笔心债,她心甘情愿的陪我演了十年的戏,还十年的债,可我……却欠了她一辈子,一辈子也换不清的债!
我抱着程曦,紧紧的抱着她!
“不好吗,这样不好吗?”
“何必呢,何必呢?”
冷,好冷……
一缕冰凉,飘飘洒洒的雪白飞舞了来,下雪了……是下雪了!
我抬头望着天,天地空旷……一片白花花的雪,冷,好冷……白雪飘飘,烟花消散,就像整个世界在这一刻抛弃了我!
许久许久……一丝温热划过眼角,顺过脸颊,啪……砸在了她的脸上,泪,是泪!
“你走了,没了……我就什么都没了!”
“她走了……还有我!”
冷不丁的一句话,天籁之音,我低头一望,痴痴的望着眼前的人儿,皓齿,红唇,清眸,明目……嘴角一翘,一丝淡淡的笑!
“程曦,你……”我呆呆的望着,一瞬间的明悟,浑身一瞬颤抖,“小花旦儿,是……是你!”
“她说……她累了,让我回来陪你!”
一笑,眼眸柔动,两汪淅沥沥的泪划过眼底……
啪……锦囊落地,又是一挽玉镯子夹着一张薄纸,滚落一地,一瞬间,程曦额头一瞬的空灵,冥冥之中……好似一瞬如丝如缕的幻影飘然而去,恍惚间,浑然混入那一挽玉镯子里!
“能换你一滴泪,我……能安心的走了!”
“程曦……程曦!”我颤抖着呼了声,玉镯内……隐约一撇的俏脸盈盈,一笑……人影悄然而逝!
“她……她走了?”我问!
“她没有走,她……也舍不得走!”程曦淡淡一句,或许,更应该说是小花旦儿!
我低头,缓缓捡起了那一张纸,淡泊一言,“天若有情天亦老,人若无情不成人,人比苍天有时尽,天比众人……无处生!”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若无情……不成人!”我默默一念,缓缓闭上了眼,许久许久……我睁开眼的一刻,许多事在心头豁然解开!
“你后悔吗?”
“后悔……”我低头望着小花旦儿,“我后悔……我比苍天有时尽,力有不逮!”
“躲,终究是躲不过去的!”我一笑,“小花旦儿,走……随我下邙山,有些事儿,终究需要个了结,我等无力了结,那……便去好好那了结之人!”
“有些事儿……我已经知足了!”
那一夜,我与她连夜奔了邙山,邙山脚下……一座小镇里,我俩安顿了下来,没有人知道我们是谁,也没有人注意我们这两位不速来客!
后来,闲来无事,我把这些年的过往,写成了故事,泛泛之言,洋洋洒洒的绘了百万之余,因始于那棺材铺子,我便起了个红红火火的名,《大红棺材铺》。
对有些人来说,这是个故事,可对有些人来说……这是曾经,是岁月,是那道年轮里,爱过恨过,哭过笑过……岁月留下的笑脸与殇!
多少年后,这本书我赠与了一个小子,当他掀开第一页书之时,最后一个锦囊悄然滑落,一场烽火……又悄然间熊熊升起!
大红娘子棺
最近,常看到一些开发商强拆,暴力执法,闹出悲剧惨案的报道。很多人耳听为虚,只听闻于报道,但事实上,强拆惨案比传闻中……更加可怕的多!
我就亲身经历过一次,老家的村霸村长伙同拆迁队,暴力强拆,一下逼死了一家三口,这人死了,事儿可就没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