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瑶在书房等他,凌骁的书房很大,外面一个小厅可议事,一个八面屏风阻隔在里面的便是他的书架和书案,再往里,有个里间,设有床榻让他偶尔小憩。
月瑶坐在外面的圈椅里,手边的茶都放凉了,她也没顾得上喝一口,有些不踏实。
“侯爷回来了。”小厮通传了一声。
随后凌骁便走了进来,他今日一身藏蓝色常服,银冠束发,神色从容,步伐也散漫随意。
“你怎么来了?”
他这话不像是问句,倒像是成竹在胸。
月瑶打量一眼他的脸色,似乎心情还不错?
但也难说,凌骁近日对她态度一直不错,有种诡异的温和。
月瑶斟酌着开口,先礼貌问候他一下:“我听说,侯爷近日忙于查案辛苦,娘也担心侯爷劳累,所以让我送参汤来补补身子。”3502
凌骁看着她,眼里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
还补身子?她嫌他晚上睡的不够燥的。
“你倒是有心了。”
这话隐隐带着几分讽刺。
但月瑶听惯了,只当做没听到,犹豫一下,才终于点了正事:“我听说莫家获罪,还被下了大狱。”
凌骁手里拿着茶杯轻刮着茶沫,没有打断她,似乎等待着后文。
他平静的让她更不踏实了,但话已经出口,不可能回头。
“这案子,可查出什么眉目了?”
凌骁抬眸睨着她:“你为了莫子谦来的?”
“他几次三番帮我,他如今落难,我自然不能冷眼旁观。”月瑶忙道。
“他小厮求到我跟前,说他被冤枉,我也知道他在莫家处境本就艰难,根本没什么实权,不可能参与谋逆这种大事里,我不是为他求情,我只希望侯爷能明察秋毫。”
凌骁隐隐冷笑:“我救你几次,也没见你对我投桃报李。”
月瑶梗了一梗,硬生生又扯回来:“侯爷英明神断,必定不会容忍旁人糊弄,这案子,必定还有蹊跷。”
凌骁随意的将茶杯放下,漆眸看着她,声音冷淡:“蹊跷的确是有蹊跷的,但这种大案向来牵涉甚广,莫子谦的确负责了莫家镖局的事务,不管知不知情,该判的罪都少不了。”
“是他做的也罢,他爹做的也罢,亦或是幕后还有人,我只需一网打尽,一并杀了干净。至于其中细节,我没这个必要一一确认。”
凌骁神色漠然,他走到今日,靠的就是铁血手腕,多添一条人命算什么?
宁可错杀也不放过,只要逆党能清干净,多填莫子谦一条命,也没什么大不了。
月瑶攥着帕子的手收紧,身子也紧绷了许多,她早听闻过凌骁的手段,今日却是第一次见识他杀伐决断的漠然,心里爬起一丝寒意。
的确,对凌骁来说,他根本不需要去辨别这些小事,他要的只是清除逆党,他大可一并杀光。
何需费神?
月瑶动了动嘴唇,又还是鼓起勇气开口:“可查证,也不一定很费事,你能不能……”
凌骁直接问:“你想求我放过莫子谦?”
月瑶紧抿着唇:“是。”
凌骁看着她,漆眸深不见底:“那你拿什么来求我?”
第050章
嫌脏
月瑶脸色微变,见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好似早已经料到了她会来找他。
凌骁的确料到了,他只想看看,她能为了那个莫子谦做些什么。
她整日里口口声声说他们清清白白,他想亲眼看看,到底多清白。
“你要什么?”
“你知道我要什么。”
月瑶看到他眼里毫不掩饰的觊觎,脸色顿时难看了许多。
他要什么,她还能不清楚吗?
这些日子她处处躲避,他却步步紧逼,断她后路,逼她待在他身边。
她战战兢兢,寝食难安,他却是不慌不忙,悠然自得,看戏一般看着她无头苍蝇一般闪躲又撞壁,最后一次次的向他妥协。
她来的时候并非没想过这样的他会提什么要求,只是她还抱着最后一丝期许,也许他没有她想的那么卑劣无耻,也许他还存有那么一丝的良知。
凌骁只慢条斯理的喝茶,等着她答话。
月瑶忽然冷笑一声:“说来说去,你无非还是想要我?”
他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似乎有些始料未及。
她第一次敢这么和他说话。
她站起身,眼神冰冷:“也是,侯爷高高在上,权势滔天,要什么没有?我一个内宅女子,能有什么值得侯爷惦记的?无非就是我这身子了。”
她已经受够了这样猫捉老鼠的戏码,她只想好好的活着,她有什么错?!
错的是他,是他不知廉耻!
她早已经走投无路,被他逼到死路上,早晚要上他的床,她心里清清楚楚。
她整日惶惶不安的躲避着,他便兴致勃勃的看着,逗猫逗狗一样的玩弄着。
与其继续让他捉弄看戏,倒不如趁早了结。
她两手拨下了肩上的外衫:“难为侯爷看得上眼,我也不该不识抬举。”
如今已经入了夏,裙子本就单薄,褪去外面的一件外衫,内里绣着茉莉花霜色抹胸裙。
内衬是轻薄的纱衣,隐约可见她肩臂凝脂般细嫩白皙的肌肤。
没了宽大的外衫遮掩,曼妙的身姿撞进他的眼里。
凌骁捏着茶杯的手一晃,茶水洒了些许出来,溅在他的手背上。
可旋即,胸腔里升起的恼怒反倒压过了欲念:“你为了个莫子谦来这样求我?!”
这些日子她避他如蛇蝎,他稍站近一点她便吓的脸色发白,拼死也不愿意和他同骑一匹马。
他怎会不知她的抗拒?
他可以容忍她现在心里没有他,但不代表他能容忍她对别的男人动了心。
月瑶毫不在意,笑着道:“是,侯爷权倾朝野,要什么得不到?想来是我这阵子太不识抬举,让侯爷生气了,今日我侍奉了侯爷,还请侯爷按照承诺,放他一条生路,也让我在侯府日子好过些。”
他不会放过她的,悬在她脖子上的那把刀迟早要落下,倒不如爽快些。
她今日索性承认了自已的水性杨花,索性不知廉耻的主动爬床,叫他得偿所愿。
越得不到越是想要,真得到了又能有什么稀奇?
他如今权势滔天,要什么女人没有?能对一个水性杨花主动献身爬床的女人又能有多少兴致?
凌骁的脸色一点一点的阴沉下来,手里的茶杯忽然碎开,茶水溅湿了他的衣摆,那双往日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此刻怒气暴涨,额上青筋都暴起来:“姜月瑶。”
她看着他,眼里已经毫无畏惧:“要在这里吗?”
她接着解自已的腰带,纤细的手指扯住腰间细细的束带,勾缠在手指上,轻轻一拉。
他猛的的站起身,直接攥住她的腕子,将她往跟前一扯,通身的气势阴鸷的几乎要杀人。
月瑶迎上他的眸子,无所谓的笑笑:“侯爷是喜欢自已亲自解?那依着侯爷的意思便是了,我都行。”
他胸腔里烧起来的怒火几乎要炸开,盯着她这张笑颜如花的脸,刺的他心脏都喘不过气。
不知是恼她这般自轻自贱,还是恼她为了个莫子谦自轻自贱!
“侯爷?”她又唤一声。
他甩开她的手,恨的心口疼:“滚出去!”
月瑶看他一眼,眼里有几分诧异,又有几分了然。
他失望的这么快?
原来她不是他以为的三贞九烈的贞操烈女,原来她早已经和别的男人暗中生情,原来她还敢爬他的床。
他现在怕是觉得碰她都嫌脏。
她微微扯了扯唇角,带着几分讽刺,默默蹲下身捡起脱掉的外袍,穿戴整齐,然后走了出去。
书房的门被拉开,剑霜等人还守在外面,此刻个个儿死死低着头,脸色发白,额头上都滚着豆大的汗珠。
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但他们第一次见侯爷发这么大的脾气。
月瑶抬了抬下巴,面无表情的离去。
等到月瑶走远,书房内忽然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凌骁手掌下按着的桌子直接四分五裂。
剑霜等人又是浑身一个哆嗦,将头埋的更低了。
月瑶回到明月轩,春儿战战兢兢的跟着她。
“夫人,是不是惹侯爷生气了?”春儿虽然没进书房伺候,但听到里面的争吵的动静,都已经心惊肉跳。
侯爷那般权势滔天的人,夫人怎敢和他吵架的?
月瑶神色冷淡:“他本就看不起我,我做什么他不生气?”
如今无非是让他更看不起了而已。
春儿忙道:“夫人莫要这样说,侯爷毕竟是侯府的主君,夫人得罪了侯爷,往后日子怕是不好过。”
月瑶毫不在意:“再不好过的日子我都熬过来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况且今日她不过是顺他心意而已,是他自已又不要了的。
他若要斥她不知廉耻,那也该先斥自已。
“奴婢只是担心夫人以后……”
月瑶语气冷淡:“以后,他大概不想再看我一眼。”
男人总是这样,自已如何不知廉耻的下作都不要紧,但女人这般,他便看不起了。
她今日脱了衣服站在他眼前他都让她滚,可见是真的失望了。
没了兴致的女人,他岂会再费心思?
从此冷着她再不给好脸也好,干脆将她赶出侯府也罢,她都无所谓。
总比现在的日子好过。
第051章
我答应了
凌骁一宿没睡。
练剑到半夜,胸腔里的怒气依然没消散一点,寅时便直接去了诏狱,连夜亲审。
他一身窄袖玄衣,大步迈进暗牢里,脚下是泥泞的血水,昏暗的牢房在深夜更添几分阴森,却不及他身上森然的气势。
剑霜离了他三步远的距离跟着,还感觉后背都发寒。
亲守的禁军和狱卒都不由的屏息凝神,不敢大声喘气。
“把莫世康提来。”他声音冰冷。
“是!”
凌骁直接大马金刀的在太师椅里坐下,等了片刻,莫世康便被提来了。
两个狱卒将他绑到了对面的十字架上。
莫世康一看这阵势,都吓傻了,忙不迭的喊着:“这,这是做什么?!侯爷,侯爷,我都招明白了呀,那件事我真的不知情,我年纪大了,家中生意早交给儿子打理……”
他猛一对上凌骁阴鸷的眸子,吓的脸色瞬间惨白,堵在嗓子眼儿里求饶的话一句也说不出了,浑身都哆嗦了起来。3502
凌骁手臂搭在椅臂上,指节不轻不重的敲着,语气漠然:“进了诏狱的人,没有吐不出来的真话。”
他抬眸看他,唇角勾起森然的笑:“只有想死却死不了的人。”
莫世康浑身冰冷,几乎要喘不上气来,僵硬的被狱卒绑在十字架上。
他哆嗦着:“我,我真的已经交代了,什么都不知道,都是莫子谦,你可以审他……”
凌骁听到“莫子谦”三字,脸色更阴沉了。
“诏狱人手充足,同时审一百个都不成问题。”
莫世康慌忙求饶:“凌侯,侯爷,侯爷我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愿意用黄金千两,万两!求侯爷……”
凌骁眼里已经有了不耐,扫一眼剑霜,剑霜直接上前,拿把刺刀直接扎进了莫世康的肩胛骨里。
“啊!”
莫世康惨叫一声,脸色凄厉。
殷红的血从肩头蔓延开来。
这一夜,诏狱灯火通明,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但凡与逆党案有牵涉之人,无一幸免。
“侯爷,这是目前审出来的口供,按侯爷的吩咐,莫世康是重点审的,已经用了极刑,后来他改口说莫子谦并不知情,但凡有关陈家的事,都是他亲自办的,但也只是帮陈家运货跑腿,送了一些礼物,却没有和永王有关的事。”
剑霜拿着口供来给凌骁看。
“其他人呢?”凌骁眼神漠然。
“其余莫家的几个管事审过了,也吐出什么来,其中一个知情的刘管事也只说莫家和陈家交好,经常帮陈家采买,但也只是正常交际往来而已……”
剑霜顿了顿,又接着道:“莫子谦那边,什么也没问出来,他知道的事比刘管事还少,想来他在莫家接触不到核心利益。”
莫世康有九个儿子,自然不可能个个儿重视。
凌骁迈着步子往外走,路过一间牢房时,脚步顿了顿,莫子谦被扔在里面,靠墙坐着,低垂着头,发丝凌乱,浑身血污,往日里清贵的公子,此刻少见的狼狈。
凌骁阴冷的眸子盯着他,袖中的手收紧,就这么个没用的废物,竟也值得她这样上心么?
他算个什么东西。
莫子谦已经意识模糊,察觉到锐利的视线,才抬头看过来,惨白的脸色,唇角满是血污。
凌骁目光阴鸷的盯他一眼,抬脚走人。
莫子谦木然的坐在原地,眼里已经没了波澜起伏,禁军来提他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已会是什么下场。
他在莫家用尽全力,汲汲营营,和那么多兄弟明争暗斗,最终却成为父亲的垫脚石。
他扯了扯唇角,口中又溢出鲜血来,他这一生,原本就不值得。
凌骁走出诏狱的大门,剑霜跟上他的步子,小心翼翼的问:“侯爷审了一宿没睡,要回府休息吗?”
凌骁脚步顿了顿,想起姜月瑶那张可恨的脸来,他审了一宿的案子,胸腔里积压的怒气却还是没有消散半点!
他阴着脸:“不必,去刑部。”
剑霜忍不住一个哆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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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瑶昨夜意外的睡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