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说了,伤口止住血了,就怕突发高热。
额头还是不烫的,她稍稍放了心。
他攥着她的手:“你伤着没有?”
她摇摇头:“没有。”
他一直挡在她身前,根本没有任何叛军能近她的身,怎可能受伤?
他扯了扯唇角:“那就好。”
她眸光一滞,抿着唇垂下眸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剑霜送了汤药来。
“林娘子,汤药好了。”剑霜才撩开帘子进来,见凌骁醒了,还有些意外,“侯爷醒了?”
月瑶忙道:“他刚醒,你快去请军医来看看。”
“是!”
剑霜立即将药碗放下,请了军医来。
军医匆匆赶来,给凌骁再次号脉查看一下,一捏上脉,这脉象稳健,立刻下地都没问题。
侯爷怎么还躺着?
他正疑惑,却见剑霜正盯着他,语气略重:“侯爷伤重,还请军医仔细看看,莫要轻怠。”
军医呆了一呆,脑子里迅速转了三圈,谨慎的开口:“侯爷醒来是好事,但也尚不能确认就脱离了性命危险,毕竟现在也有再次发热的风险。”
月瑶刚放下的一颗心又紧张起来:“那得等多久才能彻底脱离危险?”
军医看一眼剑霜,又看一眼侯爷,摸着胡子沉思着道:“至少,也得过了今夜。”
军医擦了擦额上的细汗,有些受不住这诡异的气氛,起身:“那我再去调整一下侯爷的药方。”
然后匆匆离开。
剑霜也跟着道:“那劳烦林娘子照顾了。”
月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凌骁是为了她才伤成这样的,她岂能丢下他不管?
军医和剑霜前后脚出去,最后还是月瑶一个人留在了帐篷里。
他还攥着她的手,她抿唇,轻轻挣了挣:“喝药了。”
他这才松开,她端起药碗来,他完全没有要抬手的打算。
她舀了一勺药,轻轻吹吹凉,送到他唇边。
他难得的乖巧,没有挑三拣四的嫌苦嫌烫的,一勺接着一勺的喝干净。
之前被狼咬伤一下手臂,他可是矫情了好些天的。
不知是不是他失血过多,脸色比之从前多了几分苍白,此刻虚弱的躺在床上,周身的气势温和了许多,反而叫人有些心疼。
她喂完了一碗药,便忍不住问:“苦不苦?”
她记得他是怕苦的,之前回回喝药都喊苦,她觉得他事儿多又矫情,可这次他一声不吭,她反而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低低的应声:“嗯。”
她想了想,起身去柜子里拿出一个八宝盒,里面装了各种糖果点心,她捻起一颗松子糖,送到他唇边:“吃糖就不苦了。”
她喝了药,一定要吃糖的。
他抬眸看她,见她目光澄澈的看着他,眼里鲜少的没有半分防备,反而带着几分赤诚的天真。
他微微张开嘴,她将糖送进他嘴里,她手指轻轻擦过他的下唇,软软的,一触即离。
她已经收回了手:“甜吗?”
他抿唇,品尝一下她手指残留的余温,眸光微暗:“甜。”
她心事重重的,没有留意他眼神的细微变化,将碗放到了床边的小桌上,犹豫了一下,才开口:“今天谢谢你救我。”
他又握住她的手,那双漆眸好似深不见底的漩涡:“原本我就欠你的,这一剑,就当我还你了。”
他让她受了疼,他为她挡一剑,扯平了,以后她再不能怨恨他。
不破不立,总不能让她因为那件事一辈子恨他。
她手指收紧,这些天压抑在心底里的憎恨,忽然变的不那么坚定起来,她紧抿着唇,移开视线看向别处,像是不甘心,又像是于心不忍。
他看出她的纠结,他也不逼她,她向来是要面子的,她的纠结便足以说明动摇了。
答案不需要问出口,他看得清楚。3706
帐篷里陷入了沉默的寂静里,但今日的沉默,没有半分僵持,反而多了几分难得安宁的温馨。
月瑶坐在那里自已纠结了半天,不知过了多久,再次转头去看他,却见凌骁已经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她突然觉得气闷,怎么她在这纠结半天,合着他根本没当回事!
她又拧了一把湿帕子,给他擦了擦脸,用手背探了探他额上的体温,没有发热。
她放下心来,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
夜已经深了,她眼皮子也有些沉重的撑不住,撑了一会儿就趴在床边睡下了。
她细微又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凌骁睁开了眼,一双清明的眸子看着她安静熟睡的脸。
她一侧的脸颊枕在手臂上,脸颊上的肉都被挤的瘪下去一块,可她大概是累极了,还是睡的香甜。
他起身下床,将她抱到床榻上来,圈进自已的怀里。
他已经好久没好好抱过她了,自从一个月前在船上强要了她,她对他警惕的像个刺猬一样,怎么都捂不热。
他强撑着耐心放任她疏远他,成天的看她在他眼前晃,手指头都不敢碰一下。
可到了夜里却难熬的厉害,比从前没尝过她滋味的时候更难熬,那日船上的画面,他梦里已经重复了无数次。
也无数次后悔,当时没吃饱一点。
今日这场局,本就是为了故意引莲花教出灵山,进他们的包围圈方便围剿,他私心带上她一起,只想破了他们之间的僵局。
没想到,倒是挺管用的。
她那么紧张他,看着他身上的伤脸都吓白了,难得乖巧的守在他身边。
早知道她吃这一套,他白耗这么久。
不管是出于愧疚还是喜欢,只要她愿意亲近他,就足够了。
他手臂收紧,将她抱在怀里,鼻尖蹭了蹭她的发顶,嗅了嗅她身上熟悉的清香,满足的唇角微扬,还是那么香香软软的。
他忍不住亲亲她的额头,看一眼她没醒,又大着胆子亲亲她的脸颊,她还没醒,他去亲她的唇瓣。
软软的唇,好甜,他忍不住加深了这个吻,撬开她的牙关,越发的放肆。×02
她嘤咛一声,皱了皱眉,他动作一滞,克制的松开她,屏住呼吸没再发出一点动静。
她不满的嘟囔一下,翻了个身,背朝着他了。
他稍稍松了一口气,还好没醒,他收紧了圈在她腰身上的手,让她整个人陷入他的怀里,身体终于有了充盈的满足感,下巴蹭了蹭她发顶,安稳入睡。
次日清晨。
阳光透过小窗洒进来,月瑶迷糊的醒来,动了动胳膊,发现动弹不得,整个人好像被困住。
她睡眼惺忪的睁开眼,入目便是一个放大的俊颜,眉眼如画,鼻梁高挺,硬朗又不失精致,睫毛很长,不知是不是因为闭着眼藏住了那一双锋芒的眸子,此刻他显得格外温顺。
她懵懵的看三息,茫然的脑子才瞬间清醒过来,她怎么会在凌骁的怀里?!
她急忙挣扎推开他,却被他的铁臂牢牢固定在怀里。
“凌骁!”她气急败坏。
他睡眼惺忪的睁开眼,声音微哑:“嗯?你醒了?”
第090章
二郎,喝药了
她瞪着他:“我怎么会在床上?!”
他刚睡醒,声音带着些许鼻音,眼睛也迷蒙着,比之往日的凌厉,今日反而慵懒的像个顺毛的大狗。
“我昨天抱你上来的。”他直言不讳,语气真诚。
月瑶瞪圆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他怎么有脸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的?!
“谁让你……”
他终于彻底睁开眼,一双漆眸里写满了诚挚的无辜:“我看你在床上趴着睡着了,脸都压红了,担心睡着不舒服,夜里露气重,也怕你受凉。”
她被堵的一梗,本来在胸腔里升腾而起的怒火被他四两拨千斤搅和的反而有些莫名其妙了。
她狠狠推开他的手:“那你还抱着我!”
他突然“嘶”一声,眉心紧蹙,面色也透着苍白。
她僵了一下,才发现自已不小心按到他肩上的伤口,纱布早已经渗出了血色,刺目的艳红。
“你……”
他松开了她,虚弱的躺在床上。
她坐起身来,想翻身下床又被他肩上狰狞的伤口吓着了,有些手足无措:“你没事吧?”
“没事。”
他伸手去牵她的手,声音都透着虚弱:“我不是故意的要碰你的。”
她指尖轻颤一下,想要挣开,看到他肩上的伤,又僵在那里没动。
她有些气闷的移开视线:“我去找大夫来。”
他见她脸上已经没了恼怒之色,便知道她一定是消气了。
她果真是吃这一套的。
他松开了手,看到她翻身下床,匆匆的去给他找大夫,唇角满足的微扬。
月瑶撩开帐篷帘子走出去,剑霜已经在外面守着了:“林娘子。”
月瑶道:“麻烦将吴大夫请来给侯爷换药吧。”
剑霜面色犹豫:“军医现在怕是忙不过来,昨日和莲花教那场战役,也许多将土伤重,军医昨夜忙了一宿都没睡,到现在还在照看伤员。”
“可是侯爷伤口好像裂开了。”月瑶这话说的有些心虚,是被她给按开的。
“军医过来可能还要等一阵。”剑霜为难的道。
月瑶紧抿着唇,只好点头:“好。”
月瑶转身回到帐篷里的时候,凌骁已经坐在床上等着了。
“军医呢?”他问。
月瑶咬了咬唇:“军医似乎还在忙。”
他蹙眉:“那怎么办?”
“剑霜说现在昨日战役之后伤员有点多,军医忙不过来,得等等。”
他虚弱的抬手扶住左肩,面色苍白:“好。”
他此刻就穿着一身白色寝衣,肩上的位置已经被血迹晕染,触目惊心。
她看着他肩上殷红的一片,心里很是难安。
原本他也不至于这么着急换药,但她方才推他的时候不小心把他伤口扯裂开了,这会儿血都浸透了里衣,若是再这么等着,还不知会不会出事。
她抿了抿唇,还是上前道:“那我帮你换吧。”
之前他被狼咬伤的时候,她也帮他换过药,一回生二回熟。
他眉梢微挑,敛眸:“嗯。”
她将纱布和金疮药拿过来,走到床边:“你先把衣服脱了。”
他看着她,缓缓解开寝衣的衣带子,脱下了染血的寝衣,露出精壮的胸膛。
她垂下眸子,刻意不去看,可他就在她眼前,她要给他拆纱布,自然也无法不看,他身上硬邦邦的,稍一动作,流畅的肌肉线条牵动。
她也不是没看过,之前在船上的那次,她该看的都看了,只是那时候他像个野兽一样吓人。
而此刻,他他此刻半披着发,收敛了周身的戾气,脸上又有些虚弱的苍白,反倒和这精壮的身板儿显得有些反差。
平心而论,凌骁当真生了一副好皮囊,既没有寻常武将的粗犷,也没有书生的文弱,更没有世家子弟的浮夸,神仪明秀,朗目疏眉,站在哪里都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他一双眉眼生的极好,一双凤眼静静看着人的时候,叫人挪不开眼,只是平日里他眼里寒芒太甚,不敢叫人多看一眼。
而此刻收敛了寒芒,又受了重伤,虚弱的坐在她跟前,眉眼温和又无害的看着她,她无端的心绪不宁,将头埋的更低了一点,躲开他的视线。
她头更低了一点,也靠的更近了一点,他垂眸,看到她发丝擦过他的左胸,痒痒的,她离得近,他微微低头便能嗅到她发间的清香。
想拥她入怀。
他克制的双手收紧,紧握成拳。
她剪开了他缠在身上的纱布,纱布牵扯到些许血肉,扯的伤口都有些狰狞。
她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抬头看他,小声问:“疼么?”
“嗯。”他眸光晦暗,声音微哑。
“那我轻一点。”
她动作更小心了一点,继续给他换药。
重新清理了伤口,又上了金疮药,再次包扎纱布,足足忙了两刻钟,才终于结束。
“好了。”她终于站直了身子。
那抹清香离他而去,他有些怅然若失。
“你先把衣服穿上。”
月瑶从柜子里给他拿了干净的寝衣来,递给他。
他右手接过来,想要穿上,左手稍稍动一下,便拧着眉倒吸一口凉气。
他又尝试着动了一下,伤口都渗出了血色。
月瑶实在看不下去,再次弯腰,亲自给他把衣服穿上。
他心满意足的由着她帮他穿好衣服,她低垂着头,认真的给他系寝衣的衣带。
她心疼他了,她心里有他。
“侯爷。”
剑霜撩开帐篷帘子进来,乍一看到这场面,吓的立马低头。
月瑶急忙给他系好衣带子,然后退到一边。
气氛有些尴尬,凌骁反倒怡然自得:“何事?”
剑霜看一眼凌骁身上那寝衣被系好的一个精致漂亮的蝴蝶结,嘴角都暗暗抽了抽。
从前身中三刀都继续上阵杀敌,所向披靡的侯爷,如今这点小伤,矫情到衣服都自已穿不好了。
但他当然不敢多事,立即抱拳道:“罗将军和赵将军来请示,说昨夜已经趁势攻上灵山,剿了莲花教的老巢,还活捉了曹源,此番莲花教已经被彻底清除,可以返京了。”
月瑶忽然抬头,眸光闪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