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那场战役本就是提前布局好的,让莲花教以为凌骁沉溺美色,一心享乐,莲花教的叛党想要拿了凌骁的人头振奋土气,扩大影响力。
所以莲花教才终于按捺不住倾巢而出,只想趁凌骁不备抓了凌骁,可没曾想凌骁早有安排,灵山险峻不好攻上去,将莲花教引出来,在山谷里设下埋伏,再一举歼灭,易如反掌。
既然叛党已经剿灭,自然也该回京复命了。
比他们约好的两月之期,还早了半月。
凌骁看一眼月瑶忽然闪烁的眸子,眸底微凉,语气冷淡:“扫尾之事交给赵将军,三日后返京。”
剑霜抱拳:“是。”
然后转身退下。
月瑶怔怔的看向凌骁:“你三日后就返京了吗?”
他抬手按着自已肩上的伤:“叛军已除,我自然得尽快返京复命,陛下对平叛之事也十分重视,我耽误不得。”
“那你的伤……”
他扯了扯唇角,语气虚弱:“不碍事,大不了返程的时候慢一点,总死不了人。”
月瑶眼里还有些担忧,但也还是点点头:“那得安排个可靠的大夫随行才是,若是走水路更好,虽说慢一点,但船上也方便养伤。”
他虚弱的眸子渐渐凉了下来,她这番交代,显然是打算和他分道扬镳的意思。
他费那么大的劲特意挡了这一剑,这两日看着她为他忙前忙后,分明动摇了许多,还以为她也该犹豫一下是不是跟着他回京。
没曾想,她倒是半点没考虑。
他靠回枕靠上,语气随意:“那你呢?怎么打算?”
经过这近两个月的相处,月瑶现在对他防备也降低了许多,尤其他如今还为了她以身挡剑,她自然没了之前的警备。
她如实道:“我自然是要去扬州的。”
他眸底阴了几分:“你想好了?”
“之前就想好了,如今定州已经平息了叛乱,想来南下也不会太危险。”
她这些日子一直在准备,早已经有了路子。
他抬眸看她,她清凌凌的眸子没有半分犹豫和动摇,理所当然。
是了,他早就承诺过她,定州事情结束,就放她离开,她自然是理所当然的。
他点漆的眸子锁着她,她心里莫名的发毛,隐隐有些不安,下一瞬,他又收敛了气势,目光温和了起来:“也好。”
恍惚间她都差点以为,方才那一抹泛着寒意的眸光,是不是她的幻觉。
春儿掀开帐篷帘子,端着托盘进来:“娘子,汤药来了。”
月瑶接过了药碗,走到床边坐下。
“喝药了。”她舀了一勺,送到他唇边。
他张嘴,喝了一口,又状似无意的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她嘴唇动了动,想说尽快走,不知怎的,她总没有什么安全感,分明凌骁现在一日比一日好说话。
但她看到他身上的伤,又有些开不了这个口,咽了咽口水:“三日后吧,你要拔营回京,我启程往扬州去。”
她下意识的看一眼他的脸色,他神色平静无波,好似并不以为意。
“为什么想去扬州?”他问。
“扬州富甲天下,但凡经商之人都会去那里,我想开香铺,扬州自然是最好的选择。”月瑶不假思索。
他微微掀唇:“是么。”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里,但他又没有要阻拦的意思,反而十分顺从的一口一口喝着她喂的药。
她捏着勺子的手紧了紧,心里忽然有些打鼓,她怕凌骁会不会反悔。
终于喂完了最后一勺药。
他抬眸看她,她心提到了嗓子眼,眼里多了几分隐隐的警惕。
“很苦。”他说。
“啊?”
她愣了一下,又反应过来:“我给你拿糖。”
悬起的心稍稍落下,好像是她想多了。
凌骁早就承诺过的,叛军一旦被灭,就放她离开,他虽说强势又霸道,但并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准确的说,他没有必要对她言而无信。
更何况,他自已也清楚,如今她已经和老夫人辞别,凌家她已经没有理由回去了,他又何至于把她带回去自找麻烦?
她去八宝盒里拿了一块梨膏糖,送到他唇边。
他垂眸看一眼这块梨膏糖,眸色微凉,偏开头:“我不爱吃。”
她眉头微蹙,都是糖,他怎么还挑三拣四的?
她又随手拿了一块蜜饯送过去。
他勉强张嘴咬下,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舌尖扫过她的指尖,湿润的触感让她指间轻颤,忙收回了手。
她有些慌张的抬眸看他,他却神色自若的将那颗蜜饯叼进嘴里,慢条斯理的吃着,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她手指收进掌心里,捏着帕子,擦了擦。
这一日,月瑶照例守在凌骁的帐篷里照顾他,不知是不是出于愧疚感,她照顾的十分用心,事事亲为,没有半点推诿。
凌骁身子虚弱,脾气也比之前好了许多,由着她照顾,也没有对她要去扬州的事有任何异议,也不曾故意刁难她。
他们之间气氛难得的和谐,却又隐隐透着几分无法深究的微妙。
“侯爷,罗将军求见。”剑霜进来道。
就要班师回朝了,凌骁已经吩咐由赵将军来收尾,但许多事情还是得向凌骁汇报清楚,由他定夺。
“让他进来。”
月瑶则起身:“我去看看药煎好没有。”
她匆匆走出去,正好撞上了候在外面等着进来的赵将军等人,匆匆打了个照面,她福了福身,赵将军则拱手避开了视线。
虽说侯爷没提这个女人如何处置,但军中上下都看得出来侯爷对她的重视,往后是个什么境遇谁都说不准,他们哪儿敢怠慢?
月瑶一抬眼,却看到跟在赵将军身后的一个年轻男子,好像有些眼熟。
那人也低着头抱拳行礼,没有看她。
她脚步匆匆的离开。
赵将军立即带着人撩开帐篷帘子走了进去。
月瑶去了外面篝火堆处,春儿正守着药炉子,见月瑶来还有些诧异:“娘子怎么来了?”
月瑶走到她身边的小凳子上坐下:“侯爷在议事,我随便出来转转。”
她看一眼药炉:“药煎好了吗?”
“还没呢,不过也还没到吃药的时辰,娘子不必急。”
军医吩咐过,一日三次汤药,凌骁现在只剩下晚上的汤药没有喝了,等他议完事,大概时辰刚刚好。
月瑶看着那药炉子,盯了许久。
“娘子,”春儿忍不住问:“奴婢听闻莲花教已经被剿灭了,咱们还去扬州吗?”
月瑶捏着帕子的手倏地收紧,眼神坚定:“自然要去的。”
她看一眼左右,四周没人注意,咬了咬唇,谨慎的靠近那个药炉,打开盖子,往里面迅速的撒了一包药。
“娘子……”春儿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月瑶紧绷着脸,再次坐了回来,对她轻轻摇头、
春儿脸色发白,没敢吭声。
一个时辰后,赵将军等人从凌骁的帐篷里退出来了。
月瑶则端着已经熬好的汤药,再次进了他的帐篷。
他正在床上看密函,神色冷肃,在抬眼看到她的一瞬,通过气势和缓了许多,眸光也添了几分温和:“去哪儿了?”
她端着药走进来:“给你煎药。”
他唇角微扬,看着她捧着药碗坐在床边,搅动着调羹给他把药吹凉,他心里觉得格外熨帖。
他喜欢她围着他转,他喜欢她目光所及,心中所想,都是他。
她将吹凉的药送到他的唇边,澄澈的眸子看着他:“侯爷,喝药了。”72l
他微微低头,张嘴喝下送到他唇边的一勺药。
他眸光微滞,再抬眸看她,她似乎有些紧张:“怎么了吗?”
他一双漆眸无波无澜,却像漩涡要将她吸附其中,声音平静:“有点苦。”
第091章
你会离开我吗?
月瑶捏着勺子的手紧了紧:“等喝完药再吃糖就不苦了。”
他看着她,沉默了半晌。
她忽然感觉头皮发麻,手脚都开始冰凉,隐隐有种被看穿无处遁形的危机感。
片刻,他开口:“好。”
她心脏终于透出一口气,掌心都多了几分黏腻,她又舀了一勺汤药,送到他唇边。
他张嘴喝了。
一碗汤药尽数喂下去,她又去八宝盒里拿糖,她挑选了一下,目光落在装松子糖的小格子里。
这是他送的糖。
她想了想,拿起一颗松子糖,喂到他的唇边。
他看了一眼,似乎很受用,张嘴咬住了松子糖,不知是不是故意,也咬住了她的手指。3702
“嘶。”她倒吸一口凉气,忙收回了手。
那颗甜腻的松子糖在他舌尖化开,没有半点压制口腔里的苦涩,反而腻的他心中躁郁。
他看着她有些仓惶的低头看自已的手指,眸底寒光乍现。
“怎么了?咬到你了?”他声音温和。
她捏了捏自已被咬到的食指:“嗯。”
咬的不深,并没有破皮,却落了个牙印,微微泛红。
她低头看着手指上的这个牙印,不知怎的,心里无端的烦躁不安,她使劲揉了揉手指,想要将这印子给按掉。
却发现这印子似乎轻易消不掉。
“疼吗?”他伸手,想碰她的手指。
她下意识的躲开了,他眸光微暗,她故作随意:“不疼。”
她看着他:“侯爷忙了一日了,早点歇着吧,你身子还未养好,不好操劳。”
他收回了悬在半空的手,语气淡然:“好。”
她给他拿了背后的靠枕,扶着他躺回床上。
他闭上了眼睛,她悄悄松了一口气。
“阿瑶。”他忽然开口。
“怎么了?”
“你会离开我吗?”
这样没头没脑的话,让她心脏忽然被攥紧。
她捏紧了手里的帕子,谨慎的道:“侯爷现在伤重,我今夜也守在这里照顾。”
他终于没再说话,陷入了沉默里。
他现在闭着眼,她更难以分辨他的情绪了,这几日以来,她隐隐觉得他越来越不对劲,她心里也很不安。
可随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她心中那些纷杂的思绪,终于也烟消云散。
“侯爷?”
“凌骁?”
她唤了两声,他没有回应,已经沉沉入睡。
她终于松开了紧紧攥着的掌心,已经渗出了细汗。
她在汤药里格外加了助眠的药,这还是前些天她总是心绪不宁睡不好,大夫给她开的药,她多留了个心眼儿,将那药偷偷藏了一部分。
今日给凌骁煎药,她将那药全都加到了他的汤药里。
她屏住呼吸,缓缓起身,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放在了床边的小桌上。
她抬眼,看到他熟睡的脸,虚弱又苍白。
她也不愿无端揣测他,他救过她几次,这次甚至为了她才受这样的重伤,她恨他,却也不得不承他的恩情。
从前他对她做的恶她已经不想计较了,他为她以身挡剑,他们算是两清了。
他也许诺了放她离开,他们之间从此一笔勾销,再无瓜葛。
她本不该多此一举。
可这几日以来,她总觉得无端的不安,他分明没有要反悔的意思,可气氛总是隐隐透着微妙的诡异,让她很不踏实。
为了周全起见,她在他汤药里下了药。
她再看一眼他熟睡的脸,终于决绝的转身离开。
此刻已经入夜了,剑霜都已经去歇着了,只两个小将在外面守着,见着她便恭敬的抱拳行礼。
月瑶去了春儿的帐篷里。
“娘子。”春儿早已经在等着了。
春儿将一个包袱递给了她:“娘子快换上。”
月瑶拆开那包袱,里面是一套男装,她换了衣袍,春儿也已经换好了,束好头发,又拿起自已的行囊,直接走出了帐篷,大步往军营外走。
“什么人?!”军营大门自然是有人守着的。
月瑶冷着脸亮出一块玉牌,上面刻着一个“凌”字。
守门的将土立即抱拳。
“侯爷有令,让我出去办件事,给我备车!”
那两个小将面面相觑:“不知这位,是去做什么?”
“侯爷的事也轮得上跟你们报备?还不快点!耽误了正事你们担待的起吗?!”月瑶喝斥一声。
小将忙不迭的抱拳:“是!”
这可是侯爷的玉牌,非心腹绝不可能有,见玉牌如见本人,更何况只是要求备车出军营,本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他们哪儿敢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