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诗韵往前一步,笑的讽刺:“因为人和人是不同的,高低贵贱就是写在命里的东西,我便是失去一个婚约,也能得到更好的,而有的人,便是抢走了别人的东西,也注定了是上不得台面的。”
月瑶抬眸看她,眼神漠然:“既然陈姑娘已经得到了更好的,如今又何必耿耿于怀?”
陈诗韵脸色一僵。
月瑶看着她眼里的傲慢,已经没耐心应付她了,绕开她便要走:“陈姑娘慢走,我就不送了。”
有些人不论怎样都会憎恶她的,她何须费神经营?她的时间也不是不值钱的。
现在浑身本来就酸疼的厉害,累的要命,哪有心情来应付她阴阳怪气。
陈诗韵僵立在原地,脸色一点点的难看下来。
皇子妃的身份的确更尊贵,但论实权,六皇子又怎配和凌骁相提并论?
而早在一年前,凌骁一骑快马回京,从朱雀大街疾驰而过时,她便对他一见钟情,当初和他定下婚约,她欢喜的一整宿没睡着觉,她分明那么幸运。
她从小到大就众星捧月,享受最优越的一切,她也如愿以偿的得到她最想要的婚约,可这一切,却被姜月瑶打破。
六皇子妃又如何?她根本无法释怀!又如何能不耿耿于怀?
陈诗韵袖中的手掐进肉里,死死瞪着姜月瑶离去的方向,她以为她靠一身狐媚本事勾引了凌侯,毁了她的婚事,她便可以高枕无忧吗?
做梦!
陈诗韵愤愤然转身,离开了侯府。
回府的马车上。
“这凌大夫人自已做了不知廉耻的事,竟还在姑娘面前耀武扬威,倒不如将她做的丑事捅出去,让她好看!”丫鬟碧荷咬着牙道。
陈诗韵冷笑:“那岂不是太便宜了她?”
且不说此事暴露出去,凌骁必定不会放过陈家,兴许还会趁此机会让姜月瑶过了明路,从此得见天日。
那她便是得不偿失!
可姜月瑶暗害她至此,她岂能放过她?
陈诗韵狠狠咬着牙,眼神阴毒:“我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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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山楼。
刚一批登门拜年的宾客被送走,凌骁难得悠然的坐在窗边喝茶。
小丫鬟进来躬身道:“侯爷,老夫人说,侯爷昨夜忙朝政之事忙了一宿,送走了宾客早些歇着便是,不必去给老夫人请安。”
“大夫人呢?”
“奴婢去的时候,大夫人已经在福寿园陪着老夫人待客了。”
凌骁眉心微蹙,她这时候还逞什么强?
“退下吧。”
倒是坐在他对面的季淮竹愣了愣:“你昨夜忙什么朝政之事了还忙一宿?诏狱不都停审三日吗?”
莲花教的案子虽说等着审,但如今首领都被抓了,其实也没那么着急,所以太子都下令过年诏狱停审三日,初三再开始审。
凌骁神色悠然:“自然是要紧事。”
季淮竹忽然凑近了看,眯着眼睛:“你不对劲。”
“怎么?”他拿起茶杯喝茶。
“你这春风满面的,打了胜仗都没见你这么高兴,”季淮竹盯着他,“你昨夜是不是去见女人了?”
“关你屁事。”凌骁冷眼扫他一眼,但唇角却扬起一个弧度,脸上掩藏不住的春风得意。
“果然是这样!”季淮竹一拍桌子,“还是上次那个是不是?!我就说你最近心情好的不像话!”
他又忍不住啧啧摇头:“我是真好奇到底是谁啊?你捂这么严实,咱俩这关系你有必要这么防着我?”
“过几日你就知道了。”凌骁散漫的靠回椅背里。
“哟,看你这样儿,人家答应了?”
之前还要死不活来着。
凌骁唇角微勾:“差不多。”
“什么叫差不多?你别是自作多情吧。”
凌骁冷飕飕的眼神扫过去:“你以为我是你?”
季淮竹笑容微滞。
凌骁将茶杯放下,随口道:“这次剿匪,何继也立了功,端莲花教老巢的时候,是他带的兵冲在最前面,端的很干净,为此还受了重伤,等这案子彻底结了,论功行赏,也该有他一份。”
他抬眼看他:“适时他多半要向秦家提亲了,你心里要有数。”
季淮竹眼里的笑消散了干净。
何继不过是秦家军里的一个小副将,这次平叛,秦家军也派了五千兵马支援,其中就有他,他急于争功,无非是想求娶秦语君。
秦语君的婚事也一直拖延着,京中世家子弟她都拒了,无非是想等何继。
季淮竹袖中的手收紧,眸底克制着一丝隐秘的戾气,又随意的笑了笑:“是么。”
凌骁也不多说,只提醒一句。
至于季淮竹怎么想,他也不在意。
季淮竹扯开话题:“过年我闲的快发霉了,找你借两本书看。”
他直接起身,去书架前翻找起来。
凌骁的藏书很杂,兵书史书,还有一些政论古籍,季淮竹闲暇时偶尔来都会借阅两本。
凌骁也没拦着,随他拿,悠然自若的品茶赏窗外的雪景。
“咦,这是什么?”
季淮竹忽然打开一个长盒,里面一幅画卷,一打开,是一幅人物画像,只像是一家五口。
画作并不精致,只是简单的几笔勾勒,甚至没有上色彩,但寥寥几笔却十分传神,很是逼真。
凌骁看到那画卷,薄唇轻抿:“是我兄长的画作。”
凌尘不单擅文章,还擅画,只是小时候家中条件并不好,没有办法给他买画笔,这幅画,还是因为凌骁要从军,凌尘便作了这么一幅画,是凌家全家人的画像,给他带上,做个念想。
这幅画他带在身边,已经十年了。
季淮竹诧异道:“你兄长这画作当真传神!我一眼便认出这是你!别说,你小时候比现在张扬多了。”
十四岁的少年,却有着刀锋一般的锐气,沙场上十年历练,反倒让他沉稳了许多,没了少年时张扬的锐气,取而代之的,是平静的肃杀。
季淮竹拿着那幅画坐下,又认真对着凌骁比对一下,又忍不住道:“不过你和你大哥长得挺像的。”
他眸光微滞,转头去看他。
季淮竹啧啧道:“尤其是眉眼,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愧是亲兄弟。”
第104章
显得他未免太在意了
凌骁捏着茶杯的手忽然指节发白,唇角的笑意消散了大半:“你说哪里像?”
“眉眼啊。”季淮竹都没抬头,还拿着那画像细看呢。
“乍一看觉得不像,气质南辕北辙的,你大哥有书生气,你眉眼更锐利,但看画像的话,撇开气质,但看长相,你们眉眼还挺像的。”
季淮竹全然没察觉到对面气势渐渐森然,还自顾自的欣赏着,啧啧摇头:“分明这么相似的眉眼,怎么能一个温润如玉,一个……”
他一抬眼,撞进凌骁阴鸷的眸子里,吓得拿着画卷的手都抖了一抖。
方才不还怡然自得?怎么突然就晴转雷阵雨了?
凌骁阴着脸:“我怎么?”
季淮竹嘴比脑子还快:“你杀伐决断,骁勇善战,无人能挡。”
凌骁气势依然森然,一双漆眸好似万年寒窑。
“那什么,我想起来家里还有事,先走了。”季淮竹将画放到桌上,然后起身撒腿就跑。
凌骁阴着脸拿起那幅画,垂眸细看,这幅画上,他十四岁,凌尘十六,年岁相近,个头也一样高,站在一起,的确有几分相似。
他忽然想起娘从前常说的话:你和你大哥最相像了。
从前从未将这些话放心上,他对长相这种东西向来不甚在意,再说,他和凌尘是亲兄弟,相像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此刻,盯着这画中相似的两双眉眼,他胸腔里却憋闷的几乎要爆炸。
季淮竹急吼吼跑下楼去,剑霜还在外面等着,瞧见季淮竹急匆匆的出来,还愣了一下:“季大人这么快就走了?”
“不走留在这过年?”
“啊?”
季淮竹抬脚就要急吼吼的离开,走了两步,又忍不住退回来,压低了声音问:“你主子最近是不是,情绪有点不正常?”
剑霜默了默,你现在才看出来?
“没有。”
季淮竹煞有其事:“我觉得他现在情绪很不稳定,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季大人想多了。”
季淮竹拧着眉,很是费解,忽然听到里面传来凌骁的声音:“来人。”
“我先走了!”季淮竹转身就走。
剑霜看一眼他走的飞快的背影,然后默默地转身上楼。
“侯爷。”
凌骁脸色有些难看,指节在桌面上轻叩着,这是他克制烦躁的时候才会有的动作。
“她现在在哪?”
“福寿园那边宾客已经散了,夫人也回明月轩就寝了,老夫人说夫人身子不适,今日让夫人好生歇着,夫人现在已经睡下了。”
凌骁阴着脸沉默两息,将画卷放回书架里,径直下楼,往明月轩去。
今日是新年,府中四处张灯结彩,通往内院的那条回廊都挂满了花灯,喜气洋洋。
凌骁顺着回廊大步走过,凌厉的气势扫过,路过的小丫鬟们纷纷低着头避让行礼,他脚步都没停一下,风一样的走过。
过了垂花门,进了内院,走到明月轩外,脚尖轻点便轻车熟路的飞身而入。
他推开房门走进去,屋内熟悉的清香袭来,让他躁郁的心平复了许多。
房内很安静,隐约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她已经睡着了。
指节分明的手挑开床幔,她缩在锦被里,鸦青色的睫毛垂下,瓷白的小脸睡的正香甜。
她昨夜累坏了,今日还能撑着陪老夫人待客已经难得,这会儿必定是要补觉的。
他看着她安静沉睡的小脸,原本胸腔里压制不住的恼怒,此刻又好似轻易的便压制了下来。
她睡着的时候最乖了,像个小兔子,柔软的让他生不起气来。
他伸手触碰她的脸颊,温热的体温给他真切的触感,她在他身边,她已经属于他。
从前的事早就过去了,他们才是彼此的未来。
他此刻特意找来这里,为了一幅画像而质问她?未免显得他太在意。
他指腹轻轻滑过她的脸颊,扫过她的眉眼,忽然想起昨夜,她醉的不省人事,雾蒙蒙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的眼睛,说他眼睛好看,还主动吻他。
她当时看的到底是他,还是凌尘?
他指尖一顿,方才平复的脸色又阴鸷了下来。
已经控制不住想把她揪起来质问!
可才伸手,又僵在半空中,是谁有什么要紧的?凌尘都已经走了一年了,她的未来只有他,即便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他。
至少昨夜,真正占有她的人是他,也只有他。
万一问了,得到他不想要的答案,又该如何?
如今她好容易对他亲近些,依赖些,他为了这点事和她闹僵,实在不划算。
他深吸一口气,又将堵到了嗓子眼的一口气生生咽下去。
他抬眼一扫,忽然发现这屋内的陈设有些眼熟。
她的寝屋他来过几次了,但几乎都是夜里来,他眼里只看得到她,根本没功夫看这屋里的陈设。
而此刻是正是白日,屋内光线充足,他环顾一圈,才后知后觉,这屋内的陈设,像极了凌尘从前的寝屋。
书架上的书籍,全是凌尘的书,书桌上的笔墨纸砚,还有角落里那个铁皮箱子,甚至不少小物件,都是凌尘从前用的。
这间寝屋,四处都是凌尘的影子。
他脸色一点一点的阴沉至极,手都紧握成拳,青筋暴起。
回头,目光森然的盯着那张还在安然沉睡的可恶的小脸,堵得他肺都要炸了。
月瑶原本睡的正香甜,昨夜被凌骁折腾了一宿,上午根本没睡多久就赶着起床去待客,好容易回来,她累的沾床就睡着了。
可睡着睡着,忽然感觉浑身发寒。
她裹了裹身上的被子,还是有些冷,如今正是冬日,外头还下着大雪,的确冷,但屋里有地龙,还烧着暖炉,应该不至于这么冷才是。
但那冷飕飕的风像是往她身上钻,冻得她一个哆嗦,清醒过来。
一睁眼,忽然对上一双阴冷又森然的眸子,像是万年寒窑。
她睫毛轻颤,一下子睁开眼,然后又有些恼怒的皱眉:“你怎么又来了?”
他点漆的眸子压制着汹涌的暗流,看着她的眸光泛着丝丝刺骨的森寒,语气却平静的诡异:“顺路来看看你,怎么醒了?”
她看着他一双几乎望不到底的漆眸,后背窜起一股凉意。
她隐隐警惕,害怕他又突然发疯,语气也谨慎了许多:“有点冷。”
他拉了拉她身上的锦被:“一会儿让下人再添点炭火。”
她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撑着身子坐起来:“你能不能不要随便进我的寝院?”
他眸底又添了几分凉意:“我不能来?”
“让人看到怎么办?!”她也有些恼了。
他微微一怔,眸光忽然闪烁一下。
她不是因为凌尘才不喜欢他来这,她只是担心被人看到。
这话乍一听,倒像是她已经在心里默许了和他的私情。
方才还堵在胸腔里的那团怒火,忽然之间便消散了干净。
他唇角微扬,眼里荡出和暖的笑来,难得听话:“嗯,我以后不随便来。”
月瑶呆了一呆,他这猝不及防的情绪转变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竟然在凌骁的脸上,看到了乖巧?
她被脑子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一跳,再抬眼对上他温柔的眼眸,顿时浑身寒毛都战栗起来了。
她警惕的看着他:“我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