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相倒台之后,朝中势力再次洗牌。太子虽折损了高相,但将之前偏向高相的势力也尽数收归己用,两相对比之下,不仅势力壮大了一些,手下的人也更忠心了不少。
四皇子封郡王,虽其本性顽劣,不得圣心,但他身后还有个慢慢成长的六皇子,观望的臣子有所动摇,偷偷向其抛出了几根橄榄枝。
三皇子自庆功宴吐血后一病不起,据说只能躺在病榻上苟延残喘,能不能再活三五年都难说。
秋闱结束之后,几个表现突出的寒门弟子破例入朝为官,而这几人恰恰是洪灾时被常舜救济过的穷书生,当官之后,表面与常舜兄弟相称,实则已经投靠常舜一派,秘密发展起寒门子弟的势力。
朝堂上仍旧风云变幻,朝堂之外,那个疯疯癫癫的玉妃,竟真就活了下来,住在闹市那处不可言说的小院,时而清醒时而犯病。偶尔有胆子大的小孩子,成群结队扒门缝偷看,冷不丁就见到院子里那荡秋千的白衣妖精转头看着他们,垂下一边青丝,媚眼流转,从齿间淌出动听又鬼魅的笑声,活活把小孩子吓得尖声大哭,四散而逃。
皇帝平时就像忘了有这个人的存在一样,夜深喝醉了,又会突然传召,用凤鸾春恩车把玉妃接进宫里去宠幸。颜皇后的金锁被慕容景赏给了颜如玉,每次看着那金锁,慕容景的眼里便生出柔情万种,但叫颜如玉叼在嘴里时,他又跟发了疯似的扼住后者的脖子攫取纵欲。
每次情欲过后,皇帝套上伪善的皮囊,问他要不要住进宫里。颜如玉即刻又犯起病来,大叫着要回家,逼得皇帝只能赶紧把他送出宫去。
某天,皇帝舒爽完了,把玩着玉妃的发丝,问他还记不记得在牢里写的殿试题。玉妃拿纤细的腿缠住他,软声道:“妾身不记得了呀,皇上。”
皇帝大笑,揽住他的腰肢,拿贡品紫玉做的角先生玩弄他汁水泛滥的淫穴,在他耳边说:“好一个玉妃,贱得骨头都没了。很好,你们颜家人不就该如此么?”
颜如玉娇娇喘着,甜丝丝的声音能挤出蜜:“对呀,妾身就该如此。”
三年光阴,层层淤泥和血肉落下,脱胎了一个真正祸国殃民的妖妃,艳得像一株地狱盛开的曼陀罗。
而塞外的号角吹了三年,大周军队终于将匈奴人打得节节败退,匈奴王子死于乱军之下,匈奴王只能投降,送来一封求和书,以及王室最尊贵的公主给大周和亲。
大军凯旋那日,全城百姓都去夹道欢迎。颜如玉坐在秋千上,光着脚轻轻荡起,看着长廊那头紧闭的门。
喧闹声渐渐散去,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然后急停在门口。
颜如玉看着木门被推开,穿着玄甲的身影逆着光迈过长廊,横穿过天井,将坐在秋千上的他一把揽进怀里。
玄甲很硬,带着血腥气,连带这个怀抱也变得比从前肃杀。可那个熟悉的声音一响起,颜如玉几乎是瞬间便红了眼眶。
“阿乖,我来迟了。”
群~⒋⒊
整理.2022?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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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我在来的路上,听人说,皇上收了个男妃,还是疯子。”过了许久,沈川抚着颜如玉的头发,沉沉叹着气,“阿乖,你疯了吗?”
颜如玉仰头看着他,轻声说:“沈川,你再不回来,我就真的要疯了。”
沈川一把将他从秋千上抱起,带进了房间。房门一关,颜如玉躺到榻上,抬起手指抵住将要吻下的沈川的嘴唇:“我是皇上的妃子,你不怕死吗?”
若是皇上尊重你,我一开始就不可能进你这小院。沈川把这话在心里沉着,只郑重吻在他的指尖:“要死便死吧。”
落日余晖沉入黑夜里,未点灯的小院传出暧昧声响。伺候的哑奴是拿钱办事的锯嘴葫芦,这些光景自然半句也不会传到皇帝耳边。
沈川刚刚出征回来,带着浓烈至极的思念扑到熟悉的床榻上,怀中可人婉转承欢,他情动地足足闹到半夜,才放累极了的颜如玉沉睡。
月明星稀,沈川在屋里点起一盏小灯,倚在颜如玉身旁静静端详他的睡颜。可睡得好端端的,颜如玉突然又被魇住似的抽搐起来,牙齿打着冷战,任沈川怎么叫都不清醒。
沈川将他扶起来用力拍打抚摸,总算令其睁开了眼,可惊厥的症状过去,颜如玉又泛起异样的潮红,贴到他身上,喃喃道:“我好热啊,帮帮我……”
亲密接触了那么多次,沈川当然一下就发觉了颜如玉的渴望,但他们才闹完半宿,颜如玉从前虽练得一身伺候人的手段,却从不会这样奴颜媚骨地贴上来求欢。
“阿乖?你听得见我说话吗?”沈川握住他的肩膀,只看到他失神的瞳孔,和因为情欲难耐而微微张开的嘴唇。
“阿乖,是谁把你变成这个样子的?你告诉我。”沈川的手因愤怒攥紧了,疼痛让颜如玉有了短暂的清醒。
颜如玉把额头磕在他的肩上,卑微到极点地哀求:“我求你,不要问了,肏我吧。”
方才的久别温存,沈川还留心着不要弄伤他,现在的交欢,颜如玉却要他用全力,拿肉刃将自己捅破了才好。不知被干了几次,红肿不堪的肉壁被轻碰一下他都想痛苦尖叫,钻入骨髓的痒意才终于慢慢消退。彼时,天边都已泛起了鱼肚白。
颜如玉躺在床榻上,慢慢喘匀气,情潮退却之后,他也像一条被搁浅的鱼一样,任凭天光和空气榨干他的生机。
沈川说话了:“是皇上做的。”
他这话甚至没有疑问,笃定地说出来,带着森然恨意。
颜如玉挑起眼皮懒懒地看他,淡声道:“知道了又能如何呢,你替我索了他的命?”
沈川却靠近颜如玉,在他耳边低声说:“只要你想。”
颜如玉清醒了一些,抬手抚摸沈川的侧脸,问他:“那个仇严,还在你身边吗?”
“在,你说过要我扶持他,戈壁滩上我救过他的命,后来他就跟着我四处征战,立了很大的功。”沈川顿了顿,道,“他拿我当恩人,我拿他,也当过命的兄弟。这次回京述职,他没有来,留在边关镇守了,不过按军功,也能封个神威将军。”
颜如玉点了点头。沈川想起件事,又正色道:“对了,你给的地图,我去找了那个地方,除了草木荆棘,只有一座无名坟。我挖开了,看见了里面埋的东西。”后面的话,沈川却闭上嘴,伸手在他手心一笔一划地写了下来。
颜如玉正惊诧沈川简单粗暴刨了别人的坟的事,却在认清手心的字之后悚然一惊,抬头看着他:“你确定?”
沈川道:“我分辨不出,但也不敢轻易带在身边,就先埋回去了。除了仇严,没人知道此事。”
“嗯。”颜如玉思忖道,“寻个机会挖出来藏好,或许将来有一天,能派上大用场。”
不等多久,天色渐渐大亮。沈川吻了吻他的头发,对他说:“阿乖,你再睡一会儿,我入宫向皇帝述职去了。和亲的匈奴公主还在驿馆,我得去接来送进宫。”
颜如玉却跟着起身,随意披上一件薄纱:“一起吧,我也要入宫。”
沈川没多说什么,却对他身上的薄纱皱了皱眉。颜如玉笑着揉揉他的眉头,轻声说:“我是妖妃,就该这么打扮。”
沈川的马停在外面,颜如玉直接走过去,指着马对沈川笑:“我要骑这个马,你扶我上去。”
沈川半跪下来,颜如玉便踩在他大腿上,被他托着脚心轻轻一举便跨上了马。街上已有不少行人,颜如玉上马之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用莹白的脚背踢沈川的脸,命令他:“替我牵马。”
颜如玉坐在马上,被沈川牵着去了驿馆,和匈奴公主的队伍汇合之后,他还要自己的马领在前面,白色轻纱堪堪遮住身体,随风轻轻晃着,露出一双未着鞋袜的脚,还有脚腕上响声清脆的银铃。
到了宫门口,士兵请各位下马车。连匈奴公主一行人都下车了,颜如玉却赖在马上不肯动,撅起嘴抱怨:“可我没有穿鞋呀,走在青石板上,脚多疼啊。”
“这……”士兵一时无语。
颜如玉就是不肯自己走进去,在门口僵持许久,后面的匈奴人都不满地吵闹起来了,才听得有人报:“皇上到——”
慕容景明黄龙袍,装束整齐,是接见外使的正式打扮,此刻却顶着这样一身,站在宫门口和耍赖的玉妃好声好气讲道理:“车马是不可以进宫门的,怎么那些哑奴没给你备双鞋来?”
“我不想穿鞋,闷得难受。”颜如玉轻轻蜷着脚趾,“可是我也不想走路啊。”
“那爱妃想怎么办呢?”慕容景耐心地问他。
颜如玉想了想,对他伸出手:“皇上抱妾身去嘛。”
慕容景哈哈大笑,把手里的佛珠随手丢给旁边的小太监,抬手将一身轻纱的玉妃从马上抱下来,大步跨进了宫门。
“皇上!外使还在后面等着,您不顾及祖制,就连对外的颜面也不顾么?”钟皇后忍无可忍地追上来,还没等皇帝发话,却见他怀中的玉妃把手指放到唇上“嘘”了一声,然后双手揽着皇帝的脖子,蹙起眉对她说:“你好吵啊。”
“你!”钟皇后气得倒噎,皇帝半分也不在意,反而抱紧了点怀里的人,直接走去设宴的宫殿。
一众宫人和大臣都在里面候着,向皇帝请安,皇帝看也不看他们,抱着玉妃径直走向龙椅,坐下之后把玉妃仍侧着放在自己膝上。
臣子们看见此景,大惊失色:“皇上,这怎么能行?龙椅只有圣上一人能坐,玉妃这是大不敬啊!”
玉妃眼波流转,轻佻地看了说话的人一眼,靠在皇帝肩头道:“皇上,他好可怕啊,我不要看见他。”
“嗯。”皇帝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再投到那臣子身上便冷淡下来,“礼部侍郎赵世昌殿前失言,贬官两级,逐出殿去。”
“皇上!皇上!”那人被迅速拉了出去。其他人有了前车之鉴,即使不满也不敢再说。只得忍气吞声地坐下。
“叫匈奴公主进殿来。”慕容景命令道。
匈奴使臣和侍从护着公主乌泱泱进了一群,在殿中向皇帝俯首称臣。皇帝听完使臣连篇的请罪和奉承,才淡笑着道:“平身赐座。”
“谢陛下。”一群人谢完恩,又护着公主到位子上坐下。不愧是匈奴公主,即使母国失势,被送来当求和的筹码,她仍然是尊贵的公主,身边的仆从很规矩,服侍过程中谨记教诲不出声言语,也不抬头直视大周圣上。
“公主好教养,嫁入大周,想必也是贤良淑德之妇。”皇后恢复雍容,只当看到皇帝那只眼睛瞎了,和匈奴公主寒暄起来。
“皇后不用客气,叫我帕夏就好。”匈奴公主用不太流利的中原话回答。
“帕夏公主年轻懂礼,不论嫁给哪位皇子,都是他的福分了。”怡嫔笑着接了话,暗示地看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一眼。谁知两个儿子都装瞎低头,气得她暗暗绞紧了手帕。
沉默片刻后,却是太子站了出来:“父皇,儿臣对帕夏公主一见倾心,斗胆求娶公主。”
“这真是铁树开花了。”皇帝笑道,“太子妃病逝后,你空了那么些年,如今也该把弦续上了。那就让内务府安排,择日完婚吧。”
帕夏公主起身,做出一脸喜悦和羞涩,与太子一同拜谢圣恩。
“大事了了,咱们开宴,痛痛快快喝上几杯!”皇帝大手一挥,酒菜和舞女一齐上来,大殿一瞬被欢歌笑语填满。
“我带了匈奴新鲜的水果来,一路用冰保鲜,献给大周的皇帝陛下和各位。”帕夏公主说着,让身旁的侍女把水果盛出来,递到小太监手上。其中一名金发碧眼的侍女端着水果要递出去时,抬了一下眉眼,和皇帝膝上坐着的玉妃对视了一下,双手一抖,把果盘掉在了地上。
公主大怒,用匈奴语厉声呵斥,侍女忙不迭跪下向自家公主请罪,又用蹩脚的中原话对皇帝说:“皇帝陛下恕罪,图雅不是故意的。”
慕容景却笑了笑,说:“没关系,朕的玉妃美貌惊人,你不是第一个在他面前失态的。”
皇帝都这么说了,这件事自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揭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玉妃在皇帝膝上坐烦了,吵着要去御花园玩。慕容景全依着他,嘱咐侍卫跟着别叫玉妃受伤。玉妃出去之后,帕夏公主身边的侍女图雅为了端杯子也出了殿,趁人不注意溜出队伍,走到了御花园。
御花园中间有一处假山环绕的亭子,玉妃不准其他侍卫上来,自己在亭子里赏景发呆。微风吹拂他身上的白纱,拂过他脚腕间的银铃,清淡中却透出能把人魂魄勾走的媚气。
图雅从无人的小径走进假山,曲曲折折地爬上去,在后面看着玉妃的背影,许久之后,收起晦暗不明的神色,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得身后传来清泠的嗓音,令她瞬间僵直。
颜如玉看着这金发胡姬,斩钉截铁地唤她:“颜月兰。”
图雅浑身僵直地看着他,双唇发抖,竟是一句反驳也说不出来。
颜家四房的五小姐,与颜如玉换了身份也换了命,七年不知所踪的颜月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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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2022?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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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过了许久,颜月兰转过身看着他,不再装嗓音柔媚的西域口音,微沉着声音开口道:“颜如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本宫是皇上亲封的玉妃,为什么不能在这里?”颜如玉靠在亭子围栏上,歪着头看她,“倒是你,怎么七年不见,变成匈奴人了?”
颜月兰笑了笑,走到他旁边的座椅上坐下,随手把玩耳侧细卷的金发:“西域多奇人,我四处逃难落到妓馆的时候,遇见一个精通易容术的巫师,连发色瞳孔都可以改换,且永久保持。我换了这两样,再学了一口流利的匈奴语,再也没有人会疑心我是中原人。”
“这么大的忙,他说帮就帮了?”颜如玉问。
颜月兰看了他一眼,冷笑:“男人是什么德行,你现在应该比我清楚,床上哄开心了,使唤他们做点事有什么难的。”
“后来我进了匈奴皇宫当侍女,听说匈奴和中原打仗败了,要派公主和亲,我就混到帕夏公主身边,争取成为陪嫁侍女,一道回了中原。”颜月兰说罢,看了颜如玉一眼,看到他那身与从前大不相同的妖媚,心里难受,很快撇开眼,低声说,“我真没想到会再碰见你。”
“我又不是我那顶了杀头罪的哥哥,死不了,自然是在伺候人,伺候贩夫走卒和伺候天子也没什么区别。”颜如玉淡声道。
“我听他们说,玉妃是个疯了的……”颜月兰说了一半便抿住嘴,转而问,“这些年你……你还好吗?”
“颜小姐挂心了,本宫好得很。”颜如玉凉声一笑,道,“倒是你,你和三少爷怎么没在一起?”
颜月兰的脸色黯淡下来:“我们偷渡出境的时候遇到了沙匪,女子都被劫走,男子叫他们赶到流沙坑埋了,我哥他大约……也没有活路了。”